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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明自然是知道他的，他两只手指掐着阮泽淼的下巴将阮泽淼的脸强制扳倒面朝自己的方向，皱着眉头严肃地说：“你待会儿认真点，注意力集中，听到了吗？”
　　像极了当年阮泽淼期末考试前一晚叮嘱时候地样子。
　　于是阮泽淼也顾不上思考向明这个挑衅的姿势了，条件反射地回答道：“嗯，好，我知道了。”
　　但是向明更知道的是，阮泽淼的这种“承诺”，通常都是毫无价值的。
　　你说你的道理，我犯我的错误，不矛盾。
　　他叹了一口气，说：“接下来是要怎么样？各凭本事吗？”
　　眼神是看向前方的，话却是问苏思的。
　　苏思沉默几秒钟之后才回答道：“是啊，就看谁最笨咯。”
　　“是笨拙。”甚至都有预感这一轮交代在这里的是自己的阮泽淼纠正道，企图挽回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苏思笑笑，并不作反驳。
　　向明没有理会两人的对话，令他感到疑惑的是苏思那几秒钟的沉默，究竟是在想什么。
　　“游戏开始！”
　　声音落下的瞬间，阮泽淼直接往前跑出两米远的距离。
　　向明一边避开一边慢慢往前踱步发现阮泽淼那样做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
　　“你这样下去总还是会需要躲开障碍物的啊。”向明分心被推了一个趔趄，看着一直在他前方的阮泽淼，无奈地说。
　　阮泽淼听到向明的声音转过身来站定，刚好看见向明被推的惨状。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你这样一步一个拐也不是办法啊。”阮泽淼说。
　　向明：“。。。。。。”
　　他向前两步定下心来和阮泽淼对话，就看到阮泽淼朝着苏思的方向扬扬下巴，说：“我看苏思也是这样的，还是攒一攒精力吧，毕竟前方还有一定的距离，不要到了最后连闪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向明顺着阮泽淼示意的方向看去——
　　本来还叉在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放下，全身绷得笔直。
　　阮泽淼看到向明这个样子也疑惑，又顺着向明的目光看去——
　　苏思她。。。。。。跑什么跑？
　　还没有等阮泽淼明白过来，向明气急地开口了。
　　“苏思！”
　　眼看苏思就要跑到终点了，听到这声音终于停下脚步。
　　她也不急，转过身来歪着头看向向明和阮泽淼的方向，一只脚的脚背立起，在地面上小幅度地慢慢画半圆，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向明上前好几步。
　　后知后觉的阮泽淼也跑上前去。
　　“不是要竞争吗？”向明问。
　　苏思无所谓地点点头，说：“是啊。”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向明继续逼问。
　　阮泽淼反而有点担心，苏思会被向明的语气刺激到。
　　然而他的担心对于苏思完全就是多余的。
　　苏思眨眨眼睛，说：“你看不出来吗？”
　　向明不说话，阮泽淼咽了咽口水，觉得气氛不太对。
　　苏思如果直接认输。。。。。。
　　其实也不算一件坏事吧？
　　虽然接下来的局面就是他和向明针锋相对，但是至少他们这对才和好不久的情侣不用这么快就say　goodbye了，多出来那一天多的时间，足够他们俩做一个仓促的告别了。
　　但是为什么在发现苏思有放弃的念头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制止呢？
　　人性难道真的优秀到这个地步吗？
　　阮泽淼不相信，也不懂。
　　不仅是他，连比他理智很多的向明都是这样做的。
　　不对，阮泽淼在心中反驳自己，向明这样做是正常的，在从前，向明就是这样理智、清醒，但是又傻傻地践行着他自己的正义，分明有精明到可以将机关算尽的大脑，却还是莫名地老实守规矩，分明对社会关系深恶痛诋对人际交往冷淡厌弃，却仍旧在暗处小心翼翼地擦拭自己的赤子之心。
　　是一个可以毫无痕迹做恶事的人，却总是不吝怀带恶意。
　　这是让他心动的，向明闪闪发光的地方。
　　虽然两人分开已经这么久了，但是阮泽淼相信向明至少在这一点上，是没有改变的。
　　想到这里阮泽淼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又握紧了拳头。
　　他要相信，既然决定重新在一起了，他必须相信。
　　不是所有美好故事都是开始于信任，但是不信任绝对是所有情感毁灭的源头。
　　恍惚间，阮泽淼听到苏思再度开口。
　　“我是自己不想玩了，不关你们的事。”
　　然后他明白了。
　　诚然，他和向明阻止苏思是怕她做傻事断送自己的生命，是出于善意想要挽救她，不愿意苏思就此牺牲。
　　但是不是每一件事都只有一个出发点的。
　　他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他，还是向明，之所以会对苏思想要放弃游戏感到恐慌。。。。。。
　　是的，一开始善意阻止时候是慌张，到了现在，心中已经只剩恐慌了。
　　取代慌张的，是恐惧。
　　两种相似的情绪，产生原因却有微妙的不同。
　　慌张于苏思可能会突然牺牲，恐惧于苏思这次的牺牲是因为他们。
　　人被施与善意的同时，也会被套上枷锁。
　　用生命换来的枷锁太沉重，他们无力承受，所以排斥，所以恐惧。
　　苏思想来是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说出那句“不关你的事”，这不是学校里能够学到的，却是她的老师在生命最后教会她的。


第57章　
　　阮泽淼与向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离苏思不远的位置上，两人站成了同一水平线，都不说话，直直地看着苏思。
　　“你没有必要这样牺牲。”向明还是觉得苏思想要放弃游戏的原因中有他和阮泽淼的因素在。
　　“我真的没有考虑你们俩。”苏思无力道：“我已经玩够了。”
　　阮泽淼也是一脸不愿意相信的样子。
　　苏思甚至在他脸上找到了一丝感动的影子。
　　饶了我吧。
　　苏思在心中跪地道。
　　她埋下头去深深叹了口气，又捏了捏眼角，才又抬起头来对阮泽淼和向明说：“那我老实告诉你们吧。”
　　向明双手抱胸，并不是很在意接下来苏思会说出的原因，他始终想要阻止苏思这种自我逃避自我牺牲式的做法。
　　“我的奖励已经用完了，没意义了。”
　　“什么？”
　　阮泽淼紧跟着问道，一直到此刻，他突然怀疑自己和苏思玩得根本就不是同一场游戏。
　　他转头看另一边的向明，向明也是眉头紧锁一副不知道苏思在说什么的样子。
　　“你的什么奖励？”阮泽淼又问。
　　苏思也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不解地说：“游戏的奖励啊，A4纸上黑体写的那个。”
　　阮泽淼反应两秒才明白过来，苏思说的就是那张丧心病狂的传单。
　　再联想到苏思说过的她的奖励。
　　“你就这么不想被家庭控制吗？”向明先阮泽淼一步开口道：“已经到了宁愿不在世界上存在也不愿意再回到那样的生活中。”
　　苏思闻言挑眉笑开了。
　　“不是。”她说。
　　什么不是？
　　阮泽淼觉得现在的苏思虽然是笑着，但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颓然的气息。
　　不等他们任何一个人追问，苏思已经主动往下说了：“我的奖励不是那个，那是骗你们的。”
　　这不是什么美好品德吧？你不要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好吗？
　　阮泽淼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奖励是何老师呀。”苏思笑嘻嘻地说：“我的奖励是和何老师相处更多的时间。”
　　“何。。。。。。东生？”向明确认道。
　　“就是他。”苏思打了一个响指，说：“他后来都不带我的课了，好多时候我在学校根本见不到人。”
　　向明眉头皱得更死。
　　不应该，这是错误的。
　　“向明，你别这么看着我。”苏思说：“我说的就是真的，不信之后你可以向0141求证。”
　　“那你根本没有胜利的意义，如果你胜出了，也没有奖励了。”向明说。
　　阮泽淼也是严肃地看着苏思，一脸不认同的样子。
　　苏思终于收敛起笑容，同样是认真地说：“的确，当我来到这里看到何老师的第一秒，我就知道，我永远不会成为最终赢家了。对我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止步于这场游戏中与何老师一同度过的这段日子。”
　　阮泽淼看着苏思的眼睛，一时间有些不忍心。
　　“那他们怎么会许诺你这样的奖励？”向明道。
　　“你以为他们是会善终的人吗？他们要的只是吸引力。”苏思说：“现在知道了吧，这场游戏不只邀请了我们，他们是普遍撒网。”
　　“普遍撒网……”阮泽淼捏着下巴，道：“重点捕捞？！”
　　“是。”苏思提提嘴角，“如果不是我和何老师同时都对奖励心动了，那么这个局面就不会出现，而他们之所以敢于用这个来吸引我，很大的原因可能就是——”
　　“撒网的范围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向明抢过苏思的话说，“所以你们两个人同时参与这场游戏的概率是极其小的。”
　　苏思再度挂上笑容。
　　趁向明和阮泽淼还在震惊之时，一眨眼，她已经跑过了终点线。
　　“你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墙壁越来越近了吗？还有什么话出来再说吧。”
　　站在终点线那一头的苏思朝着向明和阮泽淼道。
　　向明和阮泽淼已经无回天。
　　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回天，只能跟着苏思，走出跑道。
　　“游戏结束。”这次0141的声音出现得很快，“第六轮的结局也出来了呢，诸位不如回到会议室再等我宣读结果。”
　　谁还不清楚结果是什么，但是也没有与0141起争执的必要。
　　又是苏思，第一个离开这个房间。
　　她总是率先。
　　地下会议室里的电子屏幕已经显示出来了第六轮游戏淘汰的玩家。
　　同往常一样，0141会留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进行最后的交流。
　　“阮泽淼你想说什么就说！”
　　看着几次张口欲言最终作止的阮泽淼，苏思忍无可忍道。
　　“啊？”阮泽淼讪讪道：“没有啊。哦不，我有想说的。你，你还好吧？”
　　苏思不出阮泽淼所料地送出一个白眼，“你的嘴里除了废话还能蹦出别的吗？”
　　“啊。”阮泽淼耷拉下双肩，面对苏思的讽刺一脸无欲无求，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清心：“还有脏话，你要听吗？”
　　“不了谢谢，你留着夜深时自言自语用吧。”
　　“好的，客气了。”
　　向明扶了一把额头，道：“算了，我帮他问。”
　　苏思闻言好奇地看向向明，阮泽淼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向明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开口道：“他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何东生，我是指，发展为师生恋的那种喜欢。”
　　某种意义上也称得上是师生恋的前辈的向明说道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阮泽淼一眼。
　　换来阮泽淼的怒目而视。
　　“我不知道。”苏思耸耸肩。
　　向明和阮泽淼不再进行眼神交流，转头看向苏思，明显苏思接下来还有话要说。
　　果然，苏思接着道：“我只是想要和我觉得舒服的人在一起，而何老师就是那个人，是一个让我觉得不论我做出什么，他都会首先站在我的角度上思考的人。”
　　这还不是恋爱的喜欢？阮泽淼皱眉看向向明。
　　你太狭隘了。向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阮泽淼狭隘地冲着向明龇牙。
　　“我觉得我对何老师的情感不属于爱情的范畴。”苏思说。
　　“你为什么这样觉得？”向明好奇。
　　苏思的目光幽幽，“至少我不像你们俩这样。”
　　不是？我们俩怎样了？
　　阮泽淼冲动想要问出苏思的后半句话，却被向明抬手制止了。
　　向明的眼神告诉他，不知道，会比较幸福。
　　阮泽淼：“。。。。。。”
　　“所以接下来就看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的了。”苏思摆摆手，似乎是在开导实际是在插刀，说，“想开点，科学告诉我们鸳鸯其实是死了一只都能活的。”
　　阮泽淼气急，不知道苏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词。
　　气急之外，全是心疼。
　　可是就算他有心，也没有办法在此刻突破规则，留下苏思。
　　况且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了何东生的存在这里对苏思而言不过是另一座牢笼。
　　苏思太聪明了，聪明到连自我麻痹都做不到。
　　向明在一旁看穿了阮泽淼的心思，小声说道：“自己有心要走的人，你是留不住的，也不应该留。”
　　哪怕接下来是刀山是火海是死亡，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自由。
　　“走了。”苏思说着，站起身来，伸手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裙摆，迈着几近轻快的脚步，往胶囊焚炉的方向走去。
　　阮泽淼和向明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不说话。
　　看着苏思三两下将手环取下放到一边，转过身来，脸上表情是与动作不符的严肃。
　　“违背规则，就会重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向明和阮泽淼，眼球中不知何时已经爬满血丝，苏思一字一顿地说，“达不到目的，就会重启。”
　　阮泽淼被苏思的语气震慑到了。
　　他们也曾经讨论到这一点上，向明在心中重复这两句话，心想。
　　当无法达成游戏的预定目的时，这场游戏很有可能就会重新开始，这轮游戏第一次尝试失败0141说的话也几乎是承认了这一观点，此刻苏思再度开口，自然也是在强调这一关键点。
　　达不到目的。
　　达不到游戏的目的。
　　难道是。。。。。。没有最后赢家？
　　可是要怎么做才会没有最后赢家？
　　向明狠狠地揉了一把头发，他现在心中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苏思没有再对向明和阮泽淼说更多的话，她伸出右手食指，顺着胶囊的外沿缓缓擦过，之后将食指凑近自己的脸颊，拇指食指并拢搓了搓，又眯起眼睛认真地看了看，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天花板问道：“你确定这个是一次性使用的吗？你们出厂的时候消毒过关了吗？用的社区第几级标准。”
　　“我确定胶囊焚炉都是一次性使用的，我们在制作出厂的过程中都严格把控各项程序，其中当然包括消毒程序。而关于你的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的标准是超出社区第一级标准的。还请你放心。”0141公式化的声音传来。
　　这哪能说放心就放心啊，苏思扬扬手臂说：“这个是现在取吗？”
　　“你可以取下来，自从宣布你成为本轮游戏的淘汰者那一刻起，手环就已经不再工作了。”
　　苏思原本已经开始取手环的动作顿了顿，她并不抬头，但是语气异常认真地说：“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取下来，也可以不取下来。淘汰者手上的手环是会自动停止工作的。”
　　“是吗？”苏思轻笑一声，又继续动作，将手环取下放到一边，躺进了她此刻仍在怀疑消毒是否过关的胶囊焚炉里。
　　不然我怎么会觉得抗拒，又心慌？
　　苏思自躺进去始，就一直用指甲掐住自己的掌心，痛感逐渐消失的过程中，苏思觉得自己恍若看到了讲台上的何东生。
　　何老师，你说害人者会背包袱，被救者会背包袱，你可是你怎么没有想到，那个没有伸出手的人，也会背上包袱呢。
　　我舍他人救你，你说我们都会背上包袱，可是如果我不救你，我同样也会背上包袱啊，这个道理我在看着阮泽淼跑进去之后就知道了。
　　可是我不来救你。
　　我也不告诉你。
　　就当给你补上的教师节礼物。


第58章　
　　每一轮游戏结束之后别墅里总会迎来一段时间的死寂。
　　并且一次比一次长。
　　阮泽淼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大床上了。
　　不知不觉间窗外已经星光斑驳。
　　阮泽淼双手捂脸，狠狠地深呼吸了一把，决定去冲个澡。
　　把水温调节到自己能够接受的最低温度，却还是没有能够像自己期待的那般起到冷静头脑的效果，坐不住的阮泽淼穿着睡衣走出自己的房间。
　　别墅里一派安静祥和。
　　何东生和苏思坐在在二楼的休闲区，一人占据一个沙发翻着书，见到阮泽淼出来了，何东生友好地对他笑了笑，苏思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已经算是打过招呼了。
　　然后苏思似乎是在书籍中遇到什么困惑的地方，摊开向何东生求教。
　　何东生讲解的时候，她就站到何东生身侧不远处，安静地听着，时不时提出一点自己的见地。
　　有点渴了，阮泽淼顺着楼梯往下走，没几步就能听到客厅里电影放映的声音。
　　有点好奇刁十一他们在看什么，阮泽淼决定先去厨房里拿厅苏打水再去看看客厅里的情况。
　　没想到马力正坐在餐桌上。
　　阮泽淼抬起手环看了看，已经接近九点了。
　　马力就像是没有注意到阮泽淼的动静似的，埋头吃着一个蒜香土豆芝士面包。
　　是MarrioMolly酒店面包房的王牌产品，只是已经没有香气了，看样子是出炉有一段时间了。
　　阮泽淼没有打扰马力，拿了想要的苏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