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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姜宥没有敢直接告诉老师，有时候“有趣”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深恶痛绝的罪恶了。
　　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拿哥哥延续给自己的生命，去享受那些有趣的事情呢？
　　姜宥打开了手机，又看了一眼昨晚保存下来的存档。
　　屏幕一会儿就暗了，姜宥又把它点开。
　　姜宥想从字句中找到一点主人的痕迹，可盯着看了半天，却是说不清到底在找些什么。
　　他把主页的所有内容都翻阅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最后点开了主页上方的头像。
　　放大的证件照上，崔弘祎端正地注视着前方，眉目之间勾勒出一副温柔的容貌。
　　世界以痛吻我，我愿报之以歌……吗？
　　姜宥暗自想象着崔弘祎说话时的声音和语气，还有微笑时眼睛弯起来的弧度。
　　每个细节都好像是熟悉的样子。
　　“姜宥，准备准备去上课啦！”黄康宁收拾完吃剩下的东西，拿了下午要用的书本，对着姜宥喊道。
　　姜宥神色恍惚得仿佛游进了外太空，“嗯……好。”
　　“走吧！”黄康宁不知道姜宥在发什么呆，“下午在阶梯教室上课，要早点去占个位置。”
　　于是姜宥被黄康宁就这么拉出了门，早早地来到了教室里占位置。
　　不多久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来了，这时进来了几个穿着打扮显眼的女生，在黄康宁和姜宥前面坐了下来。
　　“嘿！”黄康宁冲其中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子打了个招呼，“昨天真是看不出来，你挺厉害的嘛。”
　　女生用手挑了挑头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灿烂地笑道：“你去打听一下，我钱梦琪在高中里可是挑遍全年级男生的好嘛？”
　　“今天晚上约不约？开黑开黑！”黄康宁热情邀请着。
　　“好啊，晚点儿联系。”钱梦琪做了个OK的手势，把手里的包扔在了桌子上，回过头来和姜宥也打了声招呼，“姜宥也在啊，话说网上那件事现在没事了吧？之前还有其他系的同学来问我打听你呢。”
　　姜宥还没来得及回答，黄康宁已经抢着说了，“不都澄清了，我们姜宥又不是那种人！”
　　钱梦琪点头笑笑，“没事就好，之前姜宥在网上被骂得好惨，我看了都来气。”
　　姜宥的回答简直是公式化的模板，“非常感谢你的关心。”
　　“……”钱梦琪完全接不了姜宥的话，只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黄康宁。
　　黄康宁冲她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那么晚上游戏见。”这句话钱梦琪是对黄康宁说的，转身坐下的时候她不由瞥了眼姜宥，觉得大家说的果然没错，姜宥真的是不好交流，可惜了一张精致的脸。
　　女生们趁着还没开始上课，插空讨论起了近期热播剧里当红的两个男明星，争执着到底哪个更帅。
　　钱梦琪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轻声笑了下，打断了她们：“别吵了，给你们看一个超帅的小哥哥！先说好，我看上的，不许抢啊你们。”
　　这一句立刻引来了女生们热烈的回应，“谁啊谁啊，快点让我们看看！”
　　黄康宁受不了她们，小声嘀咕道：“花痴。”
　　钱梦琪听见后回过头仰视着黄康宁，十分不屑他的嘲讽，卖了个关子，说道：“这个人你们都认识喔。”
　　黄康宁丢了一个白眼给她，“学校里的？你该不会丧心病狂看上了哪个助教吧？”
　　钱梦琪哼了一声，“学校里才没有这么好看的小哥哥！”
　　然后她把视线转向了姜宥。
　　“……”黄康宁伸手挡住了钱梦琪的视线，义正言辞地说道：“姜宥你就别想了。”
　　姜宥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仿佛讨论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钱梦琪冲黄康宁不满地吐了舌头，“说了不是学校里的，只不过是和姜宥有点儿关系。”


第4章　NO。4
　　话一出，连姜宥都是愣住了。
　　众人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不断追问着到底是谁，钱梦琪尽情享受了一番群众的目光巡礼，才得意地扬起嘴角，晃了晃握在手里的手机，指着屏幕说道：“你们看。”
　　女孩子白皙柔嫩的手上做了现下流行的指甲款式，那些大大小小的碎钻闪得令人眼花，等到看清了钱梦琪手机的待机画面之后，姜宥倏地怔住了。
　　心脏像是被人轻轻地敲了一下。
　　那是一张十分文艺的相片，干净明亮的玻璃窗外墨绿的枝叶凌乱地交叠，天际隐约可见的赤红色晚霞，崔弘祎身穿白袍若有所思的侧影以一种随意的姿态嵌进了这片色彩斑斓里，乍一看会以为是哪部艺术电影的海报。
　　正是钱凯文偷拍的那张。
　　“是谁啊！太撩人了！！！”女生们兴奋地喊着。
　　“就是网上那个，帮姜宥澄清事件真相的崔医生啦！”钱梦琪坏笑了一下，“我表哥和他是一个医院的，关系还算不错，这张照片赞不赞，我逼着我表哥帮我去拍的，哈哈哈。”
　　“好厉害！”
　　“虽然我那个自恋的表哥非得说崔医生真人要比他差一点，但我觉得肯定是嫉妒。”
　　“你表哥也很帅啦，不过这个医生和你表哥类型不太一样，啊不行了，我要死了死了，这张上简直好看到炸裂了！”
　　“打听过了，没有女朋友。”钱梦琪煞有其事地说，“可是我表哥小气死了，不肯给我联系方式。”
　　“哪个科室的，下次我要去找崔医生看病！”
　　“哈哈，你少来，听我表哥说是外科的，找到他看病那就可能需要进手术室了。”
　　“啊，就算这样，我也心甘情愿躺在他的身下被他用手术刀贯穿我的身体！”
　　“哈哈哈神经病啊你……”
　　女生们笑成一团，黄康宁捂住了耳朵，皱眉道：“好吵！”
　　“你闭嘴！”来自女生的集体回复。
　　“……”黄康宁被回击得体无完肤，想找姜宥评理，转头过去却看见姜宥反常地显露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宛若深情，却又痛苦不已的。
　　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女生们继续在打闹嬉笑，气氛本应该是活泼的，可姜宥脸色苍白得甚是吓人。
　　“你没事……”话说了一半，黄康宁伸出的手刚刚碰到姜宥的胳膊，姜宥随即触电般地一惊，用力挥开了。
　　黄康宁难以置信地望着姜宥，被挥开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手背还在隐隐作痛。
　　“对不起。”
　　明明说着对不起的是对方，可姜宥脸上的神色让黄康宁恍然之间有种欺负了他的错觉。
　　“怎么……”黄康宁这次依旧没能把话说完整，姜宥猛然间拎起书包，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教室。
　　“诶？？？”黄康宁还在错愕不已，系主任竟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教室，“呲”地一声打开话筒，把教科书用力地砸在了讲台上，沉声道：“班长请告诉我，刚才那位在我面前公然逃课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准备造反吗？”
　　全场寂静。
　　“……”
　　班里的同学纷纷回过头来惊讶地望着黄康宁，黄康宁简直欲哭无泪，系主任站在讲台上正在大发雷霆，即使再担心，想要追出去是不可能了。
　　自从钱凯文那次来过之后，接下去的几天几乎天天出现在崔弘祎的科室里。
　　崔弘祎对他忍无可忍，“你们心内科闲成这样了吗？”
　　“我这不是去拿了张心电图，顺路抽空来看你。”
　　“看你个头，你这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很影响我工作，钱大夫！”
　　“崔弘祎，”钱凯文很是不满地戳了戳他，“你这种没情趣的人到底是怎么登上医院最受欢迎男医生排行榜前三的？”
　　“……”崔弘祎总能从钱凯文嘴里听到这些不正经的，“你能不能住嘴？”
　　“好吧，毕竟第一名是我，所以没什么好多说的。”钱凯文洋洋得意道，“我来是为了我那个表妹，我对你说过的，就是那个清纯型心机婊。”
　　“你连续两次用这个词语形容你表妹是不是不太好？”
　　“事实！”钱凯文靠在了崔弘祎身上，“我那个表妹问我要了几次你的联系方式，不过我没有给，所以她好像一直不断地在微博上发私信骚扰你，你有看到吗？”
　　“我这几天忙的根本没有空碰手机。”崔弘祎答道，“而且我把我账号上的评论和私信都关了，之前有好几千条我也没看。”
　　“我来就是和你说一声，”钱凯文把手□□口袋，“千万不要回复我那个表妹，你一回她准得寸进尺，到时候麻烦大了，我怕她搞不好会直接冲来医院。”
　　“不会回的。”崔弘祎斩钉截铁地说，“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我根本不敢上我的账号，过几天准备关掉算了，反正现在医院也不在关心这个。”
　　“干嘛关了啊，你现在可是坐拥上万个粉丝的网红！”
　　崔弘祎说道：“我只是个外科医生，没时间关注这些，你要不要滚了，我还要去趟病房。”
　　钱凯文不以为然地说：“粉丝里说不定会有很可爱的女生啊，关了多可惜！”
　　“……”崔弘祎啧了一声，“钱凯文，你能不能有点基本的职业操守？”
　　“去你的，我哪里没有职业操守了？我是那种见着漂亮姑娘就随便下手的人吗？”
　　“你难道不……”
　　“咖啡到了。”甜甜的声音从外面忽然飘进了他们的对话，崔弘祎和钱凯文同时看向门口，只见小护士拿着饮料探了个头进来，“崔医生，你要的冰焦玛。”
　　“哦，谢啦，又麻烦你。”崔弘祎上前准备接过咖啡，没想到钱凯文快他一步，不客气地站到了前面，怨声道：“为什么我没有！”
　　“钱医生你也在啊，我不知道。”小护士一愣，有点不好意思。
　　“拿去喝吧你少废话！”崔弘祎把咖啡塞到钱凯文手里，“上班时间，不要随意调戏女同事。”
　　“我们那正好多点了一杯，我再去拿过来好了。”小护士立刻补救说。
　　崔弘祎刚想说不用，钱凯文已经开了口：“哪好意思让你再走一趟，没事，我和崔弘祎合喝一杯就可以了。”
　　“啊，这样可以吗？”小护士看了他们，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
　　钱凯文顷刻间切换了一个模式，连语气都变了，笑嘻嘻地说：“本来当然是不可以，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才可以喔。”
　　崔弘祎：“……”
　　“谢谢，钱医生给我的面子可真大。”小护士莞尔一笑。
　　钱凯文回复得不假思索，“你这么美，我怎么可能不给面子。”
　　“过奖。”小护士笑得十分从容，“能够被钱医生称赞是我的荣幸。”
　　“我一向只陈述事实。”钱凯文依旧没脸没皮地说着，“像你这么美貌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在一个单位要避嫌，我肯定早就送花送礼物地来追你了。”
　　小护士、崔弘祎：“……”
　　崔弘祎听不下去了，嫌弃地推开了钱凯文，“别挡道，我要出去。”
　　“去哪？病房吗？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要不要我给你拿点吃的等你回来？”钱凯文在背后说道。
　　崔弘祎惊讶钱凯文这个家伙竟然连自己没吃午饭都知道，不过感觉和他纠缠下去会没完没了了，于是匆匆撂下了一句“随你”便走掉了。
　　接连几天持续高温，就诊病人的情绪也普遍不是太好，排队拍片闹出点口角算是小事，几次术前谈话进行的都不是很顺利，频频遭到这样那样的拒签和质疑，好不容易做完了手术，家属又来嫌弃实习生把伤口缝得不美观，崔弘祎这几天简直烦到崩溃。
　　在病房里忙完了之后算是暂时得以空闲，终于没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在后面催着他，崔弘祎歇了一口气，想到钱凯文那个烦躁鬼，不由停了回去的脚步，在彩虹长廊里小坐了下来。
　　长廊两边是供病人走动和休养的露天庭院，中间一条宽敞的大路两边特意铺了几条鹅卵石小路通往树木长得繁盛的地方，午后树影斑驳，曲径通幽，只不过因为实在太热，所以这会儿没人愿意在外面乘凉。
　　有一些凌乱的藤蔓和小树枝顺着自然长势伸进了长廊内，医院请了花匠工人，此刻正在用工具进行修剪和打理。
　　庭院现下除了花匠和崔弘祎以外没有其他人，安静得都可以听见剪刀在修葺枝叶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崔弘祎坐在长廊底下，喝着从自动贩卖机上刚买的冰可乐，从周围温热的空气里竟然感到了一丝惬意。
　　花匠接了喷雾器开始在大路中间往两边浇灌花木，崔弘祎坐的很远都被溅到了细小的水珠，打在脸上微凉，崔弘祎不在意地擦了擦脸，继续喝着可乐。
　　过了一会儿，远处有一个年轻的少妇撑着把阳伞正往长廊这边缓缓走来，旁边跟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另外一只手上拎了袋水果，看模样应该是前来探望病人的家属。
　　崔弘祎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煞是活泼可爱，脸上忍不住挂了微笑。
　　可乐没几口就喝完了，崔弘祎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准备把空罐子扔在边上的垃圾桶里，因为换了个方向，眼尾的余光便漫不经心地掠过了长廊的另一边。
　　轻轻一抛，可乐空罐完美地落入了垃圾桶。崔弘祎眯起眼睛，歪过头，不确定地又看了一眼。
　　长廊那边，清瘦的少年幽幽地站在角落一处浓重的阴影里面，外头的太阳明明大得惊人，少年给人的感觉却是清清冷冷。
　　两人远远地在空中交汇了视线，短暂的一刹那，时间都仿佛因为这位少年的安静而蓦然停止了。


第5章　NO。5
　　因为离的有一段距离，崔弘祎看不清他的模样。
　　少年低头躲开了崔弘祎的视线，像是忽然慌乱了起来，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心！”
　　可惜崔弘祎这句善意的提醒唯一的作用就是火上浇油，并且浇的还是强力助燃剂，彻底加剧了化学反应，少年宛若惊弓之鸟一般，惊慌失措地又退后了好几步。
　　于是在彩虹长廊的万年重灾之地，少年踩空了一层不显眼的台阶，结结实实地仰天摔了下去。
　　“……”崔弘祎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乌鸦嘴。
　　崔弘祎满怀愧疚，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扶了起来。
　　少年右手的手臂上大概是被石子一类的硬物划开了一道口子，顿时血流不止，崔弘祎替他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只是轻微的外伤，只不过破皮流了血，所以看上去很是吓人。
　　崔弘祎见少年一点声音都没有，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便安慰了一句：“没事，伤口不深，我带你去把伤口消毒下。”
　　少年一味压低了头不去看他。
　　崔弘祎蹲在少年边上，从上往下只能看见他刘海下的小半张脸和颈脖间□□出来的肌肤，白得几近透明，只有唇上带了一点艳丽的血色，但此刻也因为紧张而抿成了一条线，这样的神情让崔弘祎恍然间感到了似曾相识，“你是……”
　　姜宥用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但脚踝上的疼痛远比他想象中厉害，只不过是微微起了个身，脚下用力时剧烈的刺痛感让他再次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了去。
　　好在这回崔弘祎的预判十分到位，眼看着姜宥要重新摔回地上时稳稳地把他接住了，而姜宥由于失重，在倒下去的瞬间无意识地抓住了崔弘祎。
　　一时间姜宥惊魂未定，崔弘祎顺势抱住了他，少年的身体既纤细又单薄，一把就圈在了怀里，崔弘祎隔着夏天轻盈的衣服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体温，总算让眼前的少年有了一些鲜活的感觉。
　　姜宥不习惯和别人挨得这么近，不安地想要挣脱，耳边传来了崔弘祎的声音：“别动。”
　　两个字明明说得温声细语，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然后姜宥僵直了身体，真的一动不动了。
　　崔弘祎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物品般细心，将姜宥扶稳后才松开了手。
　　他轻轻地按了下姜宥的脚踝，问道：“疼吗？”
　　姜宥咬牙点了点头。
　　“可能是局部软组织损伤，放心起见要去拍个片子，确认下有没有骨折。”崔弘祎粗略地诊断了一下，不由分说拉起了姜宥的另外一只手，“这只手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
　　被握住的少年手心里一片冷汗。
　　崔弘祎以为他是被自己的伤势吓到了，连忙安抚说：“不用担心，都不是大问题，很快能好的。”
　　看着姜宥还是没有反应，崔弘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怪我不好，不应该这么突然出声提醒你，还很疼吗？”
　　这回姜宥摇了摇头。
　　深夏的烈日犹如是一位残酷的暴君，毫不留情地利用这突如其来的机会，将滞留在了室外没多久的两人肆虐地曝晒着。
　　或是炎热，或是惊恐，少年额头已经泛起了一层亮晶晶的汗水，有些便沿着脸颊的曲线一路滑进了衣领，不知为何，那些深深浅浅的轨迹总会让崔弘祎错以为是少年闪烁的泪痕。
　　于是崔弘祎轻声说：“别怕。”
　　恍惚之间，犹如是启动了梦境的开关，姜宥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双手，接着是一模一样的对白。
　　干燥温暖的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