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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去赌场要钱，去夜场要钱，以后打通警局那些关节也要钱……
　　“哎，不过你也算不错啦，平时白天做修理厂的活，晚上还做那啥网络平面模特？你那个好赚钱哟！可惜兄弟我没生到你这样的好皮相咧。其实我觉得你不用在修理厂工作啦，白天也去当那啥模特多好，赚的钱更多……”
　　叶闲默默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道：“大虎哥，我是喜欢重型机车啊，所以下次你遇到修机车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讲一声，让我看看摸摸也好的。”
　　“哎，你这个二愣子，就那么喜欢那个皮包肉的摩托车嗖？你都跟我们说了多少次啦，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在修理厂工作了三个月后，修理厂的老板才对于叶闲的疑惑少了许多，除了打到卡上的工资之外，还奖励性地给他多发了五百现金。下了班，叶闲穿过长长狭小的巷弄，地上是各种果皮小孩子拉的屎，臭味混合着傍晚的油烟味，头顶上拉着线，挂着两旁住户的衣服，棉毛衫内衣在头上半米处晃荡着。
　　他回到了自己狭小的住处，掏出那五百块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修车一直需要在车下爬来爬去，弄得他一身油污，不光衣服上是，连脸上也是。他回想起今天一个开着奔驰的暴发户在那里对自己发火：“你的脏手怎么就那么拉开我的车门了！弄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
　　想当年……
　　叶闲呵呵地笑了一下，敲了敲脑袋，这是要多失败才需要想当年来安慰自己啊，他掏出口袋里那皱巴巴的五百块钱，然后看着镜中的自己，想了想，然后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工作服。
　　然后叶闲又出了门，走过长长的巷弄，走到一处小理发店，花了十块钱，把快遮住眼睛的刘海剪断了些，剪头发的师傅头发已经花白，边跟他剪头发边念叨：“现在的青年留个头发都留个乱七八糟长长短短的，难看死了……”然后给叶闲剪了个干净利落的短发。
　　叶闲摸了摸身上毛毛躁躁的碎发，冲师傅笑了笑：“谢谢了。”然后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他。
　　师傅翻了翻钱箱，眉头皱了皱：“哎呦找不开……算啦小娃儿，看你长得乖乖的，就不要你的钱啦。下次叫你和你同学来照顾我的生意啊。”
　　叶闲递出钱的手怔了怔，他这两辈子受过不少礼和恩惠，也从不觉得有多么感动，但这次，他对于这个老人少收的十块钱，却觉得感动得近乎内疚——怎么就忘了带零钱出来？老人乐呵呵的，冲他摆了摆手，一脸大度：“哎，我这街边摊也不知道摆到什么时候啦……现在发廊沙龙啥名字洋气的太多啦，以前过年剪头我这边要预约呢，现在一天也没几个人的……”
　　叶闲默默地听老人说了会儿话，直到下一个客人进来，叶闲方才告辞。
　　他走到了一家电影院，站在售票厅的门口，现在这个时间段下班的情侣很多，一对一对的，叶闲站在队伍中间有点突兀。
　　他默默地听着前面那对大学生情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女孩子说：“我们去看《天煞之都》吧？顾言常和冯陌上在里面都好帅好帅！顾言常那个弟弟也好帅！那个将军也好帅！”
　　男孩子有点不高兴了：“那个片子有什么好的，你没看网上的影评，你知道里面出了多少bug吗？这么不符合逻辑的片子……”
　　“反正我就要看那个！都要下映你还不陪我去看！你今天爱看什么看啥去，老娘就看《天煞之都》！”
　　男孩子的声音弱了下来，嘀咕道：“我又没说不看。”
　　叶闲选了个比较靠后又靠角落的位置，周围也没有碍眼的情侣，安安静静地看完这个动作大片。顾言常的演技很好，那些似曾相识的镜头一个个剪切出来，一个成熟隐忍睿智的君王挺拔而立，一点也看不出平日里喜怒无常、控制欲极强又不讲道理的样子，叶闲的脑海中回想起那些渐渐有些模糊的记忆，发现自己想起来最多的，是顾言常的眼神。
　　在刚见面初期，带着嘲讽的；后期，莫名时不时带着怒气的；在一起后，喜悦的、渴望的，最最温柔的。
　　大屏幕上最后一个镜头是顾言常闭着眼张开手往后倒去，身后是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洋，慢镜头配着忧伤的音乐烘托出一片悲壮凄凉的气氛，这半分钟里，没有一个台词，但却有女孩子开始一声声啜泣了起来。
　　叶闲看着那张精致的脸渐渐地淹没在海水中，突然有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顾言常。
　　但就是那般不了解，但竟然还是有点想念他，叶闲想，或许是现场的气氛感染了自己吧，顾大神毕竟是大神，他演活的有血有肉的角色，让人对之肃然起敬，让叶闲突然有种莫名的、不愿承认却依旧存在的自豪感——
　　这个人，曾经是喜欢过自己的人。
　　那么多人喜欢他，真是让人骄傲的事情。
　　叶闲随着人流走出了电影院，脑海中还沉浸在刚刚的剧情里，边吃着剩下的爆米花边呆愣愣地走着。
　　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抬头一看，是个拿着话筒的记者和摄像机大叔，叶闲一下子愣住了，记者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好，我是菠萝电视台的记者，这次来采访一下《天煞之都》的影迷的评价……”
　　——为毛线都快下映了还来采访？你们这些记者真是闲得慌！
　　“呵呵听说这次《天煞之都》剧本趋于俗气，似乎中间还有换人风波……不知道你对这部电影有什么看法？”记者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叶闲。
　　叶闲听了她的一番话，懂了——
　　这是《天煞之都》的黑嘛，专门来诱导观众说些这部电影的坏话的。
　　叶闲想了想，答道：“你说得有道理。”
　　记者的脸僵了僵，她的本意是让观众无意识地重复一下她的话，然后后期再把自己的话剪掉，就形成跟观众说的差不多的假象——
　　叶闲似乎毫无察觉地继续对着麦克风说道：“这部电影的演员都很不错，不过希望导演下次能多花点心思，创造出更有新意的作品。”
　　记者的眼睛亮了亮：“看来这位观众觉得这部片子情节太老套了是不是？你最不喜欢其中的哪个情节？”
　　叶闲想了想：“大概是最后正义的人死了，坏人却活着的情节吧。”
　　“这位观众是觉得这部片子三观不正是吧？”
　　……
　　叶闲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是往坑里跳，于是无语地摆了摆手，抱着自己的爆米花离开了。
　　记者望着叶闲的背影和他身上的工作服，飞快地在本子上记下了“基层劳动人民认为这次的片子没有新意，而且三观不正”的标题。
　　叶闲往回走，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喂，叶闲呐。”
　　“嗯？”
　　“哎，今晚有两辆机车过来，非要今晚修……那些人，咳咳，你懂的，不能得罪的，然后几个师傅都住得比较远，你看你住得近点……如果有空的话……”
　　叶闲点点头，道：“好的，我反正也没事情做，我马上过去。”
　　“嗯呐，麻烦你啦。”
　　走到修车厂，叶闲远远地就看见两人站在关了的修车厂门口，不耐烦地抽着烟，见着叶闲，嚷了一声：“我艹，怎么来得那么慢！你奶没喝足吗！还不快跑过来！”
　　叶闲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去，就见两人穿着皮衣，一身黑，头发一个长发扎起，一个是鸡冠头，鸡冠头踢了踢修理厂的拉门，哗啦啦地响：“今晚老子急着用，怎么就找个学徒过来？”
　　叶闲看着那两辆黑色的重机，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些兴奋又有些焦躁，心中压制不住的冲动，他咽了咽口水：“我可以修，我技术很好的。”
　　而此时顾言常在和公司工作人员的聚餐中，谈笑风生。一个女高层给顾言常敬了一杯酒，笑得如春天般灿烂：“最近顾大神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呢，换了个人似的。哈哈，就是恐怕又更多的人要对顾大神一见倾心了。”
　　旁边的同事怂恿她：“哈哈，更多人谁呀，不会就是你吧？”
　　女高层看了顾言常一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推了推身旁的同事一把：“说什么呢？哈哈，顾大神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老黄脸婆哟。”
　　顾言常站起身，高脚杯边缘轻轻地在女高层杯壁上碰了碰，笑笑：“许姐那么年轻，就不要妄自菲薄了，就是再拿着大学生毕业证也是能去混火车票半票的脸嘛。徐姐敬酒，顾言常这边自然是要先干为敬了，您随意。”
　　冯陌上看着顾言常一饮而尽，眉头皱了皱——
　　顾言常现在的变化非常明显，作为他多年好友看得很清楚。
　　他不在是那个任性妄为的人，顾言常变得成熟、稳重，接人待物都有礼有节，让人如沐春风——可是冯陌上看着他，时常感觉不舒服，感觉有种看不到他内里的感觉。
　　vivian似乎也察觉了这种变化，但顾言常现在什么事都做得妥妥当当，让她这个经纪人几乎不用再操心什么，以前那些顾言常随性就推掉采访什么的事情也没有了，让vivian都找不出理由跟他说什么好了——
　　人家啥都做得好，你还能说人家心理不对劲么？
　　他现在不乱发火、不在别人亲热和睡觉是打电话、不随便撂着电话不听、不会懒得参加聚会……他的朋友都觉得他不对劲——
　　但细细想来，这样的顾言常多好啊！
　　再也没有以前那个折磨他们的顾言常了！
　　可为什么他们觉得不习惯还觉得不舒服啊摔！
　　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下，没有讨论出个合理的解释，既然顾言常那边没有问题，那么问题或许出现在他们这里？
　　最后冯田吴甚冯陌上得出一个结论——难道我们都是抖m？
　　细细想来真是恐怖之极。
　　然后又一次例行聚会，无聊的几个人窝在顾言常的客厅里看电视——能进顾言常的房间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吃着可能掉到沙发下面的薯片在以前简直是不能想象的事情呢。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采访。
　　“你好，我是菠萝电视台的记者，这次来采访一下《天煞之都》的影迷的评价……”


☆、第　54　章

　　本来说说笑笑的一群人；一下子都集体失声。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本来目光散漫不知道在看什么的顾言常，恍惚中被身旁的吴甚推了一把，顾言常“嗯？”了一声，定神一看；就看到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记者长长的话筒伸到他面前；那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却又片刻坦然，一句句回答记者的问题；虽然还是不乐意看镜头，但明亮的眼却礼貌地盯着记者，回答完了问题，还很温顺地笑了一下——当然在叶闲那边这实际是嘲讽式的笑容——所谓温顺纯属顾言常的错觉。
　　顾言常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看过了那十几秒，叶闲就回答了两个简短的问题，身影一闪而过，随后便切回了其他观众的访谈上。
　　冯田的手伸在薯片的包装袋里，却不敢拿出来——众人皆大气都不敢出，一愣一愣地看着顾言常，冯田生怕自己弄出了塑料的声音然后就会成为第一个炮灰。
　　这样沉默的气氛大概持续了半分钟，直到顾言常站起了身，走到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凉的矿泉水，打开，往玻璃杯子里倒，然后咕噜噜喝了大半杯。冯田才偷偷摸摸缓缓地把手从袋子里拔了出来，转头跟冯陌上窃窃私语：“你说顾言常还好吧？”
　　冯陌上的心情有些复杂——想当年——哦不对没有那么久远，前段时间，顾言常和叶闲恋爱的时候，自己那叫一个惨，不管何时何地，都接得到顾言常的电话，几乎要成了情感专线了，所以他们这帮人对于顾言常的感情状态，一般都是从冯陌上这边打听的，可惜现在顾言常啥话都不跟他说了，一下子连八卦的来源都被切断了。
　　冯陌上无奈地耸了耸肩，几个人的头靠在沙发靠背上，转过身看顾言常的一系列动作，直到顾言常淡淡地扫过他们：“你们还不回家？”
　　（⊙_⊙）……啥？
　　顾言常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回去吧。”然后跨大步走过来，拎起冯田，看了看他的手，嫌弃地皱了皱眉毛：“你的爪子怎么这么油腻腻的，快去洗掉，不要碰我的沙发。”
　　小伙伴们最后以（⊙o⊙）的表情离开了顾言常的公寓，几人坐在车上，有种被雷劈中如梦初醒的感觉——吴甚迟疑地开了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冯陌上思索了一下：“应该不是。”
　　“是吧是吧！那个恶劣得要死的顾言常又回来了！我就说他前段时间是鬼上身了！”
　　而几人走后，公寓又安静了下来，顾言常犹豫了一下，推开了次卧的门。
　　房间里一片黑暗，顾言常开了灯，一切还是叶闲离开时候的样子，叶闲去超市买酸奶送的小公仔都还在，歪歪扭扭地挂在书柜上。次卧床上的被子还是春秋被，柔柔软软地叠在床边。
　　顾言常在床边坐下，回想起分手后的时间。
　　叶闲离开得如此突兀，让顾言常措手不及。那一幕还时不时在梦里折磨他，顾言常总是回顾那一幕，那个平日里让自己觉得温暖的人，那一刻长了一张陌生人的脸一般，眼睛依旧明亮如皓月，表情平静无波澜，冷冷地告诉自己：“我不是不喜欢男人。我只是不喜欢你。”
　　顾言常活了那么长的光阴，从小家境优越，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朋友也不缺，娱乐圈如今在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后，终于也站上了顶峰——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他从没想过，“唯独自己做不到”是什么概念。
　　顾言常回想起跟叶闲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总是自己一个人在做主，从在一起到分开。甚至从头到尾，自己都没问过叶闲一句：你喜欢我吗？
　　那一夜顾言常站在阳台吹了一晚上的风，吹得眼睛生疼，却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自己不恨叶闲。
　　叶闲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顾言常感觉心脏疼痛难忍，紧接着感觉深深的恐慌，然后是反省和内疚，随后是想着自己做错的哪些，回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没问过叶闲喜不喜欢。喜不喜欢自己，喜不喜欢去《天煞之都》演那个角色，喜不喜欢vivian这个经纪人，喜不喜欢从自己觉得不方便的宿舍搬出来……
　　爱极生怨，却生不出恨来。
　　然后顾言常在自己默默地反省总结后，翻了翻当时徐辉上任给新人发的资料表格，发现叶闲填的最喜欢的前辈是“冯陌上”。
　　顾言常按捺不住地嫉妒冯陌上，随后又别扭地发现，似乎在大家的评价中，冯陌上确实比自己亲和很多。
　　顾言常抚摸着床头柜上叶闲留下的自己当初送给他的四叶草链子，心有不甘却隐隐有些苦涩的期待地想：现在自己也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了，也会时不时考虑到别人的感受了，也对人有礼有貌，在娱乐圈如鱼得水——
　　那么，你还会不会愿意回来？
　　此刻的叶闲拿出工具，开始修理那两辆车，鸡冠头拍了拍车灯，对叶闲大咧咧道：“小子，你小心点啊，我们老板很变态的，他喜欢我们这些个属下的车一模一样，你千万不要划出什么痕迹下，老子要被那变态骂死的。”
　　叶闲心中咯噔一下，越发激动，表面却装得傻愣愣地，笑道：“哈哈，是么。这人有强迫症吧，属下的车也要管。”
　　“是啊，”鸡冠头一下子找到了倾述的对象，“你知道的，做我们这行的，其实越不打眼越好，偏偏我们老板脑子啊……”鸡冠头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啧啧了两声，又道，“不过我们老板给我们的钱倒是很多的哈哈，上次就是把一小子揍得半死不活的都……”
　　一旁另外一个人踹了他一下，眯了一下眼，鸡冠头立即收到了信号，停止了这个话题，哈哈笑了两声，“哎，小子，今天晚上能修好不？”
　　叶闲脑子飞快地转，自己是不可能问出他们的“老板”是谁了，而且如果直接问，肯定会引起他们的防备，于是叶闲手上动作不停，悄悄地把一个螺丝往机车壳下一个隐秘的地方一藏，又装作焦急地翻了翻工具箱，然后站起了身：“哎呀，大哥，你这辆车有颗螺丝掉了，你这机子要原装的吧？山寨的配不上啊。”
　　鸡冠头皱了皱眉头：“废话，当然要原装的，”鸡冠头也蹲下了身，打量了机车一下，确认那颗螺丝是不见了，往地上呸了一口，对着叶闲道，“你这没有？”
　　叶闲摇了摇头：“我没有，这家店也没有。估计老板另外一个区专卖原装机车配件的店可能有，不过那边也太远了……”
　　鸡冠头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然后旁边那个人走了过来，问叶闲：“那我这辆呢？”
　　叶闲走过去，三下五除二地把小毛病修好了，然后笑道：“你这没问题，要不你俩先把这辆骑回去，你们明天赶着用的话，我明天上午再把那辆骑过来还给你们？”
　　对面的人脸色有些不好看，抱着手臂看着叶闲。
　　叶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