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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老太太忽然道：“哟，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她翻身去旁边的床柜抽屉里拿了一个红封出来，念叨着：“这是给咱们阳阳的，昨儿瞧见你们回来太高兴了，一下给忘了。”
　　程青忙拦住了，道：“妈，别，这又不逢年过节的，给他钱干什么呀！”
　　程老太太道：“哎呀，这是给我们阳阳的，去年他没回来，姥姥给补上。我估计啊你们今年工作也忙，冬天又冷，也回不了家啦，先提前给了，省的一直记挂着，呵呵！”
　　程青拦不住，只能收了，旁边的程如瞧见了也拿了一叠红包出来，比老太太的薄了许多，但胜在数量上，她一把将这些都塞到大姐怀里去，笑着道：“姐，咱妈的你收了，我们的可不能往外推啊！这是我和二姐小妹的心意，没多少，给阳阳压岁呢！”
　　程青推让不过，也只能收了，米阳抱着那八个大红包，仰着小脑袋道：“谢谢姥姥，谢谢二姨、三姨、小姨！”小声音清脆，听的大人们都笑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米阳那些红包就都被程青要走了，说的理由还是一万年不变的那种。
　　程青：“阳阳，你还小，压岁钱妈妈先帮你存着，以后给你娶媳妇哦。”
　　米阳：“……”
　　热乎乎的红包就被拿走了，换来的是一个小皮球，米阳想还行吧，好歹还有个玩具，当安慰奖了。
　　准备睡的时候，程老太太又给送来一床新被，装在一个高档的真空袋里，她一边打开一边道：“这是年前你爸的一个学生给送来的，说是什么蚕丝被，薄着呢，我瞧着给阳阳当夏凉被正好，省的他晚上踢被凉了肚子。”老太太念叨着就给米阳盖上了，被子不大，做工也挺精致，给米阳捏了捏被角，老太太这才放心走了。
　　可是半夜，米阳就被送去了医院。
　　说来还是新被子惹的祸，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成分，米阳被弄的过敏了，起了一身的小红疙瘩。医生检查了一下，给开了点过敏用的药膏，叮嘱道：“看着点，别让孩子抓。现在这市面上的蚕丝被呀，说是蚕丝，都往里面掺好些化学纤维制品，像是什么腈纶啊之类的，这些咱们大人用没事儿，小孩皮肤太嫩了，就容易引起过敏。”
　　程老太太问道：“医生，这要紧吗？”
　　医生笑道：“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程家人这才抱着孩子回来，程老太太更是自责的厉害，亲自守着米阳一晚上没合眼，又是打蒲扇又是给用清水擦拭，生怕米阳自己睡梦中抓破了留疤。
　　程青怎么劝都没用，半夜起来的时候还瞧见老太太去泡奶粉。
　　她过去问了一句，才知道是米阳说饿了，程青又气又急：“妈，您这也太惯着他了，只是过敏，医生都说没事儿了……”
　　程老太太不听，摆摆手让她别管，自己泡了一瓶奶粉给外孙，瞧着米阳喝了，又问道：“阳阳，还难受吗？”
　　米阳睁大了一双眼睛，像是感受了一下，道：“姥姥，不痒了，喝完就好了哎。”
　　瞧着活像是一只骗吃骗喝的小狐狸。
　　米阳喝完了，又伸手去拽老太太：“姥姥我困，我要你拍着我睡，你也睡这儿呗。”
　　程老太太笑道：“好好好，姥姥也睡。”
　　程青劝了一晚上，都没这小坏蛋一句话管用，在旁边看的哭笑不得。
　　米阳生病，这几天也没怎么被抱出去玩儿了——他这两条腿基本成了摆设，回了山海镇家里几个姨都抢着抱，基本就没下来自己走过。
　　等到米阳好的差不多了，也到了要回部队的时候。
　　最后一天程青收拾行李的时候，程春过来了，米阳挺喜欢这个语气温软的二姨，先扑过去给了一个抱抱。
　　程春拿了一个提包过来，打开来里面装的是两件新衣，尤其是外面一件羊绒的小风衣又时髦又厚实，一瞧就是价格不菲。程春把衣服推给大姐，说要让她带去部队穿，程青哪里肯要，连忙推拒道：“胡闹，这是你订婚的衣服，人家给你送来的，你拿来给我像个什么样子……”
　　程家二姑娘人温和，但是却非常坚持，笑着道：“姐，你就拿着吧，你要去那边上班了，我留在家里穿着它们也没什么用。你上班，穿得体面些，别让那些城里人看不起。”
　　当时的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差距还是挺大的，所有人都想要跳农门，出去上班有工作，说出去是非常体面的事情。程春是真心实意想大姐在外面好一些，亲姐妹，能帮的能给的，她都愿意拿出来。
　　程青听的眼圈儿都红了，临走了，姐妹两个有着说不完的话。
　　米阳在一边听着，心里感慨的却是户口的问题。
　　当年大家都不要农业户口，一方面是不想务农，另一方面也跟农业税有关。后来农业税取消了，也没有了户口限制，去哪里都能找到工作，非农业户口也没有那么稀罕了，再后来随着土地开发农村反而吃香起来，尤其是他们山海镇这种靠近老城的地方，扩建规划之后地皮飞涨，价格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就翻了数倍。
　　那时候好像也只有没有离开山海镇的三姨一下翻身，光别墅就分到手两套。
　　这种事情，还真是说不准。


第15章　火车盒饭
　　米阳返程回去，这次程老太太托人给买了硬卧的票，还特意买了一张下铺的，她心疼大女儿和外孙，把自己能给的都给她们办好。
　　程青这次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但是因为是硬卧的关系，反而比来的时候还要轻松不少。
　　米阳在火车上不但好好睡了一觉，中午的时候还吃了一次火车上的盒饭。
　　卧铺车厢这边人相对要少一些，卖零食小吃的小推车来回走动，饭点的时候餐车也推来叫卖两声，程青买了一个牛肉米饭和孩子一起吃，米阳试着吃了下那个牛肉，味道是不错，但是他咬不太动，吃了一些肉汁拌饭也挺香的。
　　等到站之后，米泽海亲自来接的她们，北方汉子高大，一只手拎了几十斤的行李包，另一只手抱着孩子，旁边的程青笑眯眯地提了一个小挎包跟着他出站台，打从瞧见丈夫开始，旅途的疲惫就淡了许多。
　　米阳回部队大院过了两天之后，这才觉得好像身边少了什么。
　　小白洛川不在，往常这小魔王要是在的时候，总是恨不得一天三次地冲他们家来，他最近跑的非常快了，身边的警卫员都追的满头冒汗。
　　母子连心，他这边想着，程青也忍不住念叨了一句：“洛川还没回来啊。”
　　人经不起念叨，没嘀咕上两天，白夫人就抱着小白洛川登门拜访了。
　　几乎是刚进米阳家大门，小魔王就扭着身子要下来，落地垫脚就冲米阳那去了，手里的玩具都拖到了地上。米阳被他吓了一跳，坐在小板凳上差点被他冲过来撞到地上去，好不容易坐稳了，就被塞了满怀的玩具——是他拖过来的那个变形金刚。
　　米阳看看玩具，又抬头看看他：“一起玩儿？”
　　小白洛川想了下，点头答应了：“行吧。”
　　米阳：“……”
　　这谁求着谁陪玩儿呢？
　　不管怎么说米阳还是尽职尽责的坐下来哄小孩了，他这个年纪也只能做这些，不过也趁着小少爷心情好的时候，拿了自己的一叠识字卡出来，故意装作特别感兴趣似的开始一张张的摆出来念，小白少爷果然被花花绿绿的卡片吸引了，跟着米阳一起念起来，大概是觉得是游戏，“玩”的特别认真。
　　白夫人在旁边整跟程青诉苦：“……你不知道，这才刚进家门，我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呢，抱着玩具就要来找米阳，拦都拦不住。回去这么小半个月呀，吵的我头都疼了，出门就给买两个玩具，还非得要一模一样的，喏，就这种变形金刚带来一大推，这是挑了最喜欢的一个拿来了。”她正说着，就瞧见调皮捣蛋的儿子随手就扔了这两天最心爱的玩具，凑过去跟米阳玩儿识字卡去了，白夫人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儿子天资聪颖，一学就会，但是就是淘气故意不学，这种卡片她们家不知道买了多少，基本上一遍没读完就全扔光了。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家白洛川竟然主动学习了？
　　白夫人欣喜的不行，左看右看，问了程青道：“你家这卡片，从哪儿买的呀？”她觉得一定是程青买的卡片好，能吸引小孩。
　　程青连忙又找出一盒识字卡来给她，笑了道：“老家的妹妹们给买的，好几盒呢，这个给洛川。”
　　白夫人也不跟她多客气，笑道：“那我就收下了，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么认真的看图识字呢。”
　　那边米阳小老师还在尽可能的用少的词汇教育白小少爷，同时忍受他的各种骚扰，米阳觉得白洛川这人简直有多动症啊，一会碰碰卡片，一会碰碰他的，他说个“白菜”，这边就能咯咯自己笑上半天。
　　米阳拍拍那张印着粉红小猪的卡片，抬头看了白洛川，神情严肃道：“猪。”
　　小白洛川又笑起来。
　　白夫人那些卡片带回去没什么用，小白少爷完全不吃这一套，拿回去也不见他玩儿了，怎么哄都没有在米阳家那么有耐心，人家根本不学。
　　白夫人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明白过来，不是卡片好用，米连长家的儿子才是宝贝。她琢磨着两个小孩凑在一起学的也快，也就不怎么拦着白洛川了，每天让警卫员带他过去，她自己工作刚调动过来，每天也不在家，放白洛川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儿子乐意往外跑，就干脆直接送米阳家去了。
　　从这以后，程青下班回家找不到儿子了，只要往白家一问，定准就在那呢。
　　两只小的跟分不开似的，有时候是在白家一楼那边玩儿积木和玩偶，有些时候是在白家二楼铺了软垫的儿童房里一起呼呼大睡，手边还散着拆开袋的零食……
　　小日子过的平淡又顺遂，米阳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他给忘了。
　　直到有一天米泽海捡起书本开始认真看书的时候，米阳才想起来，他把他爸考军校的事儿给忘了。
　　印象里应该是这一两年就有好消息，米阳有时候也跑过去看看他爸看的那些书，米泽海对他宠爱非常，瞧见了就把小米阳抱起来，扛在自己脖子上让他陪自己一起学习。
　　米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爸念书，大概是从野战军区到了师部的关系，虽然还是参与训练，但是比在下面的条件要好一些，找来的书也更多了，米泽海白天晚上地苦读，眼睛熬红了不说，人也瘦了些。
　　米阳觉得他太辛苦了。
　　但是米泽海却不这么觉得，大演习之后他高升了一职，但是在师部更难出头，要做的好，就只能奋发努力，他之前是想当最好的兵，现在比之前要求要高一点儿，想当一个好军官。
　　米泽海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全凭自己摸索，什么书都看的认真，但是时间却远远不够，他累的够呛，米阳也心急。
　　这一年军校考卷出的有点偏，考的军事理论比较多，他爸曾经得意的跟他说多亏临考试前两个晚上看了一本书。米阳记得清楚，他们家那本书摆了很多年，硬壳都有点散架了，还是他给修补好的，他爸当传家宝似的放在那，来人就给讲一遍，那书他简直太熟悉了。
　　米阳瞥见米泽海放在手边的那本“传家宝”，就拍了拍他亲爹，道：“爸爸，看那个。”
　　米泽海抬眼瞧了，道：“嗯？这个红皮的？”
　　米阳点点头，道：“对，这个好看。”


第16章　幼儿园
　　米泽海乐了，他只当小孩儿喜欢颜色鲜亮的，就干脆拿起那本军事理论书翻看起来，他不挑，什么书都看，先看哪本都一样。
　　但是等他想要换一本看的时候，米阳就不乐意了，坚持让他看完手头那一本红壳书。
　　米泽海哄他道：“这本也好看，还有图呢，咱们看这本啊。”
　　米阳抱着奶瓶晃了晃，想使坏，但是还没能他用小手拧开盖子，就被米泽海发现了，把他奶瓶给没收了。
　　米阳：“……”
　　米阳：“爸爸我要尿尿。”
　　米泽海正在那看书，随口答应了一声，还没等起身，他宝贝儿子就骑在他脖子上尿了，连带着正看的书也被弄湿了，米泽海一边扶着骑在脖子上的儿子，另一边手忙脚乱地抢救书，绝望地向上级领导求救：“老婆！老婆你快来啊！发大水了！”
　　程青拿着锅铲跑来的时候，米阳已经换好了小裤子，一脸无辜地坐在床上玩儿卡片了。
　　米泽海擦着自己的参考书，欲哭无泪，他手边读的这两本彻底遭殃了，倒是只有米阳看中的那本红色硬壳的军事理论因为搁置一旁没有受到波及。
　　程青挑高了眉毛就要教训这个小坏蛋，米阳手脚利落地立刻爬下小床，就往外跑，米泽海也心疼儿子，拦着她道：“算啦，算啦，这些我擦擦先晒外面去，不是还有一本吗，我先看那个……”
　　程青道：“那也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干了错事就要挨罚！”
　　米阳从她语气里听出要挨揍，跑的更远了，一溜烟就去了白洛川家。
　　白夫人护着他少挨了一顿打，小白少爷趁机提出了要他跟自己一起睡的要求，连小床都铺好了。
　　米阳想想他妈盛气之下的样子，二话不说，点头就答应了。
　　程青来白家抓人的时候，米阳已经躲在白洛川的床上睡了，大概是他说了怕被抱走，小白少爷睡着了也抱的紧紧的，分开一个，另一个立刻能醒来大哭的那种。程青隔着门缝看了一会，低声跟白夫人说了几句，没带米阳回去，暂时放过了他。
　　米阳在白家躲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被抓回去了，不轻不重地挨了几巴掌。米阳觉得比预想中的好上许多，大概是小孩子做久了，自尊心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尤其是瞧见米泽海捧着那本军事理论认真看的时候，他心里最后一点不好意思的劲儿也消退了。
　　当年九月，米阳刚过完生日没几天，米泽海得到一个好消息，他被军校录取了，并且拿了他们师第一名的好成绩，连老师长都特意过来表彰了一下，专门开了一个会让得了好名次的人上台领奖，米泽海作为第一名，更是挺直了腰板走在第一位。
　　米阳被程青抱着远远看了一眼，台上站着五六个人，胸前都戴着大红花，程青指着其中一个高兴道：“瞧见没有，那是爸爸，阳阳以后也要好好读书，跟爸爸一样拿第一名！”
　　米阳点点头，乐得笑出小白牙。
　　第一名啊，比之前那个名次风光许多，他爸这次恐怕又要吹上几十年啦！
　　米泽海读了两年军校提到副营的时候，米阳也到了上幼儿园的日子。
　　临入园之前，米阳和小白洛川一起被捉去理发。
　　小白洛川个子比米阳高一点，头发也略长，稍稍挡着眼睛，一进理发店就要跑：“不要！”
　　白夫人手疾眼快，抓住他的衣领把人给拎住了，道：“不行，必须理发，你头发都挡着眼睛了。”
　　小白洛川不爱理发，哪怕是白夫人和程青把米阳送去第一个理发给他做示范，他也只肯在一旁看着，一到了自己要去剪发的时候，就在座椅上扭个不停。白夫人也没办法，只能略微修剪一下长短，刘海也没敢碰，让他这么继续留长了。
　　小白洛川从椅子上下来之后还是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过去抱着米阳半天没吭声。
　　白夫人气笑了，道：“你还委屈上了，根本就没剪下来几根。”
　　程青劝她：“比之前进步多了，以前都不进这个门呢。”
　　白夫人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阳阳在，但也不能每次都带阳阳来啊，他这辈子自己就不理发了吗？”
　　程青听了直笑。
　　回去路上小白洛川总觉得痒，抓抓脖子又抓抓耳朵，都弄出几道红印子，还是米阳按住他的手，从他耳朵和脖子那捏了几根碎头发下来，又凑过去吹了下，道：“好了，没有了。”
　　小白洛川还有点难受，但是米阳这么说了，心理上就好过了许多，慢慢也就不痒了。
　　他坐那摸了摸米阳的头发，三七分的发型，刚刚遮过耳朵，刘海剪短了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眼角略微有点下垂，水汪汪的人畜无害的小模样。白洛川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大概是他摸了太久，米阳就笑了，眼睛笑起来也是弯弯的向下垂，像是前些天警卫员抱过来让他瞧的小狗，特别软萌。
　　白洛川越看越喜欢，越是喜欢就越想他跟自己好，也不在意头发的事儿了，挨着他亲亲热热的聊起新玩具。
　　隔天两个小孩一起被送去了部队幼儿园，进去之后穿上统一的围兜罩衫，看起来更像是两兄弟了。
　　只是小白洛川头发略长一点，稍稍挡着眼睛，他牵着米阳的手揉眼睛，米阳就侧过身来给他把额前的碎发拨开一点，小白少爷仰头等着，米阳点头说“好了”，他就笑眯眯的继续跟他手牵手，好好奇地往四周打量，他皮肤白，眼睛又大，猛一眼看上去跟个漂亮小姑娘似的。
　　幼儿园老师对他俩印象深刻，她也带过不少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