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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他经纪人进来，看到这一幕，皱眉说：“小江，别这样。”
　　“怕什么？”江嘉庭道：“钟声都要破产了。”
　　见顾灼灼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江嘉庭愈发来精神，毫不避讳地说：“明姐，我不骗你，钟声真的要倒。它一倒，势必要撤资，到时候不管谁来填窟窿，都不会再有钟声的演员。”
　　经纪人没说话，江嘉庭得意看向顾灼灼：“可怜有些小新人，不择手段往上爬，也不知道选个有点前途的公司。这下被人骗惨了，还以为能有个好将来呢？”
　　经纪人：“行了，少说两句。”
　　江嘉庭不理她：“我是好心忠告。我好歹在钟声待了五年，上上下下的人都认得，钟声数得上名字的没一个还有头发的……嘿，小顾你这么年轻漂亮，这图的什么呢？”
　　说完，他斜眼悄悄看向隔壁，试图在顾灼灼脸上看见屈辱，绝望，愤怒之类的表情。
　　什么都没有。
　　顾灼灼闭着眼让化妆师化妆，这会儿小李刚收回手，他睁开的眼里还留着一丝困倦，见江嘉庭盯着他，疑惑问：“你刚才说什么？”
　　江嘉庭：“………………”
　　顾灼灼又看到镜子映出呆站在门口特助，打招呼：“小唐。”
　　“哎。”
　　小唐提着大包小包，已经在门口被雷劈了八百遍，终于回过神，动作麻利地给他倒茶，收拾东西，把刚拿到的剧本一页页排好。
　　江嘉庭已经气得冲出去，剩顾灼灼独自岁月静好地捧起茶杯。小唐不知道第几次问：“顾……顾哥，你真的要喝枸杞茶啊……”
　　顾灼灼答非所问：“温岳喜欢。”
　　说罢喝了一口，还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小唐再次如遭雷击。
　　内心尖叫：不好啦！温岳真的给顾总下蛊了！
　　顾灼灼刚刚确实没听清江嘉庭在说什么。
　　他闭着眼睛，脑中不断过着台词。
　　场景，画面，看过的原书中的前后文，一段段闪现，逐渐形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暗夜流星》，十年前的大热言情小说，故事老套，人设饱满，至今仍有粉丝痴迷。
　　男一荣燃情——永远在继承家业路上的花花公子，特长是泡妞和花钱，见一个爱一个。
　　男二韩夜——不懂爱的霸道总裁，永远沉默，永远做错。
　　女主角姜静蓉——贫民窟的灰姑娘，对男一求而不得，男二对她求而不得，夹心饼干里的夹心。
　　其实演哪个都挺有意思，但论私心，顾灼灼更想演韩夜。
　　因为这个韩夜，有一点点……像温岳。
　　想到温岳，顾灼灼眼底忽然涌上一股热意。他抬手摁住眼睛，把想哭的冲动压了回去。
　　别怕，顾灼灼对自己说，温岳还活着。今天回去就可以看到他，等会儿还可以给他打电话。
　　温岳的公司，别墅，车，哪里都有他的生活。自己可以轻易找到。
　　他不需要再用无数次的模仿来避免自己遗忘。
　　“顾z……哥！”小唐掐了自己一把才扭过称呼：“导演喊你了！”
　　顾灼灼飞快换了衣服，带着小唐到拍摄点。
　　荣燃情是个花花公子，原作设定他喜欢穿白色，脸上总带笑，看到美女笑得更灿烂点。
　　小李给他的妆基本没怎么修饰，他本身长得已经足够讨喜，场务抱着电风扇感叹：“简直是活的荣燃情……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女主总追着这个渣男不放了。”
　　导演选的这段试镜内容三人都出场了，剧情很简单。
　　荣燃情的台词最多，王导坐在几位后，对顾灼灼颇为担心，冲着副导演发牢骚。
　　“我就说让小顾后演荣燃情的，这么一会儿时间他背得来什么啊，哎，实在不行，让他跟江嘉庭学着，也念一二三四五……哎！小顾你好了吗？”
　　见顾灼灼比了ok的手势，王导气沉丹田：“开始！”
　　分镜版拍下，顾灼灼陡然睁眼。
　　他感觉自己是紧张的，因为每一块肌肉都绷着，但他又不太紧张，因为脑中没有杂音，只剩下这场戏。
　　第一次出现在镜头前，尽管不是正式表演，也足够令人兴奋。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颤抖，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雀跃表情，转身看向女主角姜静蓉。
　　“蓉蓉，你看。”
　　女主生日要到了，荣燃情精心挑选了一支限量版唇膏，约她出来。
　　花花公子每段感情都是货真价实的全情投入，他兴奋地向女主讲述自己的挑选的过程，怀着怎样激动的心情系上系带，交给她时手都在发抖。
　　女主自然很感动。
　　这是人来人往的圣诞街头。夜空群星闪耀，两人头顶槲寄生牵过，背后是一棵巨大的圣诞树。
　　伴着似有若无的歌声，荣燃情眼中盛满爱意，脸颊都被寒气冻得发红。
　　“我、其实，想过要不要送一束花，又觉得平凡，就没送。”荣燃情紧张地捏了捏指关节。
　　这个小动作让王导眼前一亮，指着监视器对副导说：“看，很自然啊，还会设计小动作！在新人里不错了嘿！”
　　副导捧着剧本张着嘴，根本合不上：“到现在……他的台词一个字都没错。”
　　“嗯？”王导略过监视器，不看拍蓝粒的机位，专注盯顾灼灼的嘴。
　　顾灼灼说：“如果你更想要束花、”
　　“不会！”女主打断他，用力摇头：“没关系，我最讨厌鲜花了！再精心的保养，几天也就枯萎了。我不要花！”
　　王导激动揪住副导衣领：“看见没！你刚看见没！蓝粒说话的时候这个小顾一点都没松劲儿！嘿，一个新人还会入戏了！”
　　副导：“等等，韩夜来了——”
　　镜头正对着女主，此刻焦距改变，原本在她身后糊成一团的人影显现。
　　原来韩夜正站在她身后，静静听了全程，怀中抱着一捧玫瑰。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主动表达心意。
　　这份心意却被贬得一文不值。
　　江嘉庭眼睛瞪得好大，难以置信地看女主，又看荣燃情，视线来回移动。
　　最后他愤怒地抱着花，走到旁边不存在的垃圾桶，狠狠摔下去：“啊——”
　　王导：“…………”
　　片场其他人：“…………”
　　这场戏的戏眼其实在韩夜身上。
　　顾灼灼超乎标准的演绎让众人坐上了一趟过山车，情绪渐渐上扬，期待感被拔到最高……然后江嘉庭来了个游乐园停电。
　　该有的刺激没了，上不去下不来，宛若便秘。
　　王导面无表情：“都去改妆，给你们十五分钟。”
　　顾灼灼很快改完，从小唐那儿拿过手机往回走。
　　小唐一脸崇拜：“太帅了啊顾……哥！您光站在那儿都和另外两个人不一样！我站在导演后面，听他一直夸您呢。”
　　“嗯。”顾灼灼低头翻看通讯录，手指在温岳的名字上悬停半天：“我演得一般，他们只是对我期待感低。”
　　小唐：“可您就是新人啊，这点又没说错。”
　　顾灼灼心不在焉地划拉半天，还是关掉电话，打开微信界面。
　　小唐：“顾哥，我觉得你演总裁也能……啥？”
　　顾灼灼重复：“你有温岳的微信号吗？”
　　失策。
　　顾灼灼看着微信列表，又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的自己是有多么讨厌温岳。
　　两家世交关系，商场也多有合作，竟然连个社交性的微信都不加！
　　小唐尴尬说：“顾哥您忘了吗，温岳被您拉黑了啊……”
　　顾灼灼：“…………”
　　顾灼灼搜索微信，终于找到了名为wy的名片。对方的头像是朵蓝天背景的梅花，充满中老年刚刚开始网上冲浪之旅的气息。
　　顾灼灼内心夸赞：太有品位了。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灼灼＇：我演到戏了＇开心＇＇开心＇＇开心＇
　　顾灼灼紧张等待，身后小唐被雷劈了一百零八次，不忍心地想提醒他，温岳这么忙，多半不会这么及时的回微信，何况是你发的，你俩关系不是超级不好吗，他就算看到了也得吊着你……
　　“叮咚”一声。
　　＇wy＇：很棒。
　　很棒！
　　顾灼灼心脏狂跳！心中小人开始扭秧歌！全身鸡皮疙瘩起飞！他说很棒！
　　温岳！他说我！很棒！！！
　　顾灼灼近乎贪婪地对着那行字看来看去，不留神经过厕所，听见有人在拐角说话。
　　抬眼看，是江嘉庭和他经纪人。
　　经纪人压着声音吼他：“我刚刚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好！好！演！别偷懒也别捣乱！我都给你请了杂志那边的假了！就算顾灼灼得退出，就算男一还是你的，你也不能让导演彻底对你寒心！”
　　江嘉庭胡乱点头。
　　“还有，你在钟声不是有人吗，让你查那个顾灼灼是什么情况，查到了吗？”
　　江嘉庭说起这个也郁闷：“我表舅不接电话。”
　　经纪人深呼吸：“等会儿再打，今天一定要把这个事问清楚。那个顾灼灼自己穿奢侈品也就罢了，身边的助理都是一身钱，绝对不简单。”
　　江嘉庭不耐烦了。
　　“钟声钟声，一个破钟声，瞧给你吓的。而且我刚刚表演都是想好的，我的霸总越差，男一越好，导演不是越倾向这个吗？反正那个顾什么的无所谓演啥。这点策略都想不到，你也就带带我了。”
　　经纪人：“…………”
　　她深呼吸，疲惫说：“第二场结束再打电话，打到你表舅接了为止。”
　　江嘉庭本想辩解两句，被经纪人看得不敢开口，灰溜溜往外走。于是和顾灼灼打了个照面。
　　“你偷听！？”江嘉庭怒道。
　　经纪人皱眉走来，顾灼灼赶在之前小声说：“你不配做演员。”
　　他直起身，笑了笑：“演技好不好是一回事，不好好演是另一回事。你不配做演员，也比不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圈】
　　灼灼：剧组化妆师竟然有枸杞味的散粉！震惊！＇图片＇＇图片＇
　　回复
　　＇wy＇：我不要，别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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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点小修改，不在意细节的宝贝不用重看，ua！！（蹦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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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片场，两人间的气氛格外凝滞。
　　准确的说，是江嘉庭单方面黑脸。
　　顾灼灼倒是笑得挺开心，又看了一遍剧本，把它交给小唐。
　　片场又动了起来，大家各就各位，王导这一次没多说什么，敲了场记板就让开始了。
　　韩夜是中途才进场的，大概在女主真诚的接过礼物，说谢谢我很喜欢的时候。
　　剧本中，他走到女主角身后，和面对他的荣燃情有一个晦涩的对视。之后就要默默等到女主说最讨厌鲜花。
　　之后他会扔掉花，转身离开。
　　霸道总裁看似没什么台词，也不要做什么表情，正因如此才更难演。
　　他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他的脑子里也时时刻刻想着事情，有他自己的情绪，这些都会通过镜头，在微小的细节里放大，被人看见。
　　偶像剧，商业导演，并不考究的剧本。顾灼灼一点也不嫌弃。
　　想想他叛逆为了演戏干过多少荒唐事，离家出走，冬天大雨里接群演的活儿，替人喝酒，忍着胃疼赔笑脸，再想想最后还赔上了温岳一条命。
　　他真的不嫌弃。
　　江嘉庭在对面说着甜言蜜语。他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在这个初秋的天气热得脸颊发红，倒是比之前只知道瞪眼睛的表演好了八百倍。
　　江嘉庭本来就是大热偶像，有着一副挑不出错的漂亮皮囊，演一个热恋期的花花公子只需要释放本色就能塑造大半。何况刚才听了顾灼灼的嘲讽，他现在铆足了劲儿，每句台词都在用心念。
　　片场的气氛骤然变了，导演聚精会神，又对江嘉庭燃起了一丝希望。
　　这时顾灼灼掐准时机，从背后走向蓝粒。
　　明明只是走进镜头的简单动作，甚至男女主角还在念着台词，但摄像外的全体工作人员眼神都瞟过去了。
　　“唐助理……”场务震惊问：“你老板真的是新人吗？”
　　小唐也呆了，此刻反应过来，连忙高冷说：“天赋，天赋，请继续支持我们顾灼灼。”
　　一旁的王导也忍不住了，凑过来问：“小顾的助理，你老实告诉我，我又不会说出去，他到底有经验不？人设嘛，我知道的，但瞒不住圈内人，没意思。”
　　小唐尴尬：“真的没演过戏，我确定，什么？也没改过名，真的。”
　　那就太可怕了。
　　所谓明星气场真的存在，那些名演员，光站在那里就和别人不一样。那是由长期的训练，在镜头下的经验，资产累积的底气，糅杂而出的特殊气质。
　　江嘉庭这一点就比顾灼灼看起来更像明星，是以江导从没怀疑过小顾新人的身份。
　　然而此刻，当他进入韩夜的角色，他站立的姿态，细微的动作，下巴微收的角度，就连眼睛弧度都好像变了。
　　韩夜像一个沉默却强势的吸睛黑洞，牢牢在画面边缘掳走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这一定是韩夜本人。
　　他就站在那儿。
　　江嘉庭下意识抬眼，和韩夜完成了一个对视。他起先的错愕，和之后敌意，都明显表现了出来。
　　蓝粒如芒刺在背，突然忘词。
　　“我喜欢、不，我不喜欢鲜花。很快就枯萎了……”
　　她顿住，脑子一抽，茫然地看向江嘉庭。
　　江嘉庭嘴角抽了抽。
　　他的台词已经念完了，理论上说表演也结束了，就差蓝粒说完我不喜欢花，镜头就全在韩夜那儿了。
　　谁知道蓝粒关键时刻掉链子。
　　后半句没出来，就在导演想发话的时候，韩夜突然说话：“姜静蓉。”
　　虽然停顿长了点，但看起来还是女主被韩夜打断了。蓝粒惊讶转身，韩夜眼神深邃：“不喜欢花吗。”
　　蓝粒眼眶突然红了，但是看了看身后的荣燃情，还是坚持说：“不喜欢。”
　　韩夜垂眼，两秒后走向路边的垃圾桶，动作利落地将花扔进去，随后转身离去。
　　那一刹那，镜头里出现了他紧抿的唇。
　　“咔！”王导说：“很好！”
　　片场中出现大片呼气声，助理团们纷纷出动去送水，接服装，和扇风。场务抱着电风扇大喊：“天哪！吓死了！我都忘了不是正式拍摄了，幸好小顾老师反应快。”
　　摄像也感叹：“要是正式拍，刚刚那条就过了。”
　　场务又说：“小顾老师的韩夜也太神了吧，就是可惜……”
　　摄像小声：“可惜只能演韩夜。”
　　午饭在剧组随便吃了点，一点多时江导带着副导演来休息室找顾灼灼。
　　顾灼灼正抱着他那杯枸杞，低着头刷温岳的朋友圈，站起来说：“王导好。”
　　“别紧张，你坐，我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没有？”王导被小唐塞了两碟切好的大橙子，当即往嘴里塞，问得含含糊糊。
　　“我都可以。”顾灼灼还是那句话，又笑了笑：“要么就韩夜吧。”
　　“为什么？”副导忍不住了：“现在的年轻人哪有不想演男一的？你演技浑然天成，长得又好，再练个几年，妥妥大荧幕啊！”
　　顾灼灼：“要是能演男一，你们也不会来跟我谈心了。”
　　俩导演顿时尴尬，相互看看。
　　王导吃完橙子抹了嘴，说：“小顾啊，是这样。我给你们公司的项目负责人打电话，那边说，都听你的。”
　　橙子太甜了，他忍不住又掰了一片，说：“大家都是投资方，我们也很看重钟声的意见。你有什么要求，实话实说，我们真的能考虑。”
　　“那还是演韩夜吧。”顾灼灼说。
　　“这次又为什么？”这次王导是真的愣了，一颗秃头泛着傻气。
　　顾灼灼看着他笑：“我扛不起男一的招牌。”
　　王导心中咯噔一下，对这个年轻人又有了新的认识。他这放下橙子，带着真心的好奇，问他：“冒昧问问，你为什么想当演员？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有规划未来吗？”
　　顾灼灼想，这话适合在酒桌上问，那时候大家都喝得熏熏然，说出来的大半是真话。
　　但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说假话的必要，于是答道：“挺早以前的，有啊。”
　　“我从小就想当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