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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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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我要飞的再高一点!”小点的男孩高呼着。
  “不可以,会掉下来。” 大点的男孩推动的幅度更小了。
  “弗初?弗初?” 钟牧远坐在轮椅上叫了几遍,钟弗初才回过神,蹲下来问道:“怎么了?”
  钟牧远拍了拍钟弗初的手,笑道:“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早上来看我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傻乐,现在又走神。”
  钟弗初蹙起眉,低声道:“我没有。”
  钟牧远笑了好一阵,会用傻乐这个词形容钟弗初的估计也就他这个老头子了,钟弗初从小就几乎不笑,但他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孩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钟弗初高考前一天出去演出归来时。
  那是在傍晚,他满心担忧的守在门前等钟弗初回来,心里懊悔自己答应钟弗初去演出赚钱,也懊悔没让钟弗初出门前带一把伞。
  彼时骤雨早已停歇,钟弗初却撑着一把不知来历的黄伞,披一身淋漓水汽,穿过满园青翠与蛙声,身背古琴回到晚钟家园,笑着朝他喊了声爷爷,仿佛暮霭里的梧桐,被秋雨拂去尘埃,清肃萧然。
  他当时许久没见钟弗初这般放松的神情,不禁松了口气,毕竟第二天可是高考。
  钟牧远收起思绪,笑着说道:“弗初,有时间就把那个小朋友带回来玩,那还是你第一次带人回我们家吧?真是难得。”
  这些年晚钟家园里很多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带媳妇孩子回来的不少,只有钟弗初和叶阑这两个最让他操心,快三十了还没结婚。
  钟弗初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朋友是谁,他唇角微掀,说道:“好。”
  周予安自从偷亲,不,明目张胆的亲了钟弗初后,就再也没好意思和人“偶遇”上班,又恢复成迟到早退的状态。
  人世间所有喜怒哀乐都可以随着时间消湎,唯独尴尬这种情绪会万古永存。
  而人在回忆尴尬瞬间时,总会做点儿什么去转移注意力,比如突然跺脚,突然叹气,突然捶自己脑袋。
  徐行看到周予安今天第十三次捶脑袋后,担心他把自己仅存的智商给捶没了,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问道:
  “明天我什么时候去接你,然后去医院拆线?”
  周予安懵懵回过神,这才想起明天周四要去医院拆线,急的一阵猛咳。
  “要去见心上人,也没必要激动成这样吧?” 徐行嘲笑道,这几天周予安不在状态,害得他工作量猛增。
  我这是紧张!周予安一想到明天要和钟弗初见面,脑袋里就开始咕噜噜烧水,没一会就烧开了。
  他在下班时间之前溜走,主要是怕撞上钟弗初下班回家,一路上瞻前顾后,鬼鬼祟祟。
  其实他知道自己想多了,钟弗初下班向来晚,还动不动就加班,根本碰不上。
  果然,又没碰上,他一边叹气一边洗澡。
  这几天他心里七上八下,懊恼自己太过冲动打乱节奏,担心钟弗初会反感同性的亲吻,又气钟弗初不主动联系自己。
  以前总是他主动找钟弗初,想方设法的制造机会见面,现在他不主动,两人竟就断了联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委屈。
  而所谓邻居,即使门户相对,一墙之隔,但只要不碰上,和陌路人并无区别。
  周予安唉声叹气的洗完澡,唉声叹气的打游戏,唉声叹气的心里幻想钟弗初找他一次。
  “叮——”
  门铃响了。
  周予安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冲过去,拖鞋也没穿,猫眼都没看,直接打开门。
  “先生您好,您想了解一下我们公司推出的这款洗涤剂吗?保证强力扫除污渍……”
  “没兴趣!”
  周予安猛地关上门,立马给物业打电话举报有人骚扰住户推销产品。
  “叮——”
  怎么这么锲而不舍,周予安怒气冲冲的打开门,却看到钟弗初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瓶洗涤剂。
  周予安怔在原地,看了看钟弗初,又看了看洗涤剂,脑子转不过弯儿来,愣道:“钟医生,你也推销洗涤剂吗?”
  “……”钟弗初蹙起眉,看了眼周予安光着的脚。
  “啊,我马上去穿鞋。”
  周予安急忙冲进房间里穿上拖鞋,回到钟弗初面前时,尴尬劲儿又出来了,垂着头不说话,像片焉了吧唧的叶子。
  “明天记得来医院拆线。”钟弗初突然说道。
  周予安怔了怔,心里猛喜,抬起头问道:“钟医生专门来提醒我这件事的吗?”
  钟弗初看了眼手里的洗涤剂,说:“顺便而已。” 说完就拿着洗涤剂回到了自己家里。
  周予安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翘起,回到沙发上打了个滚,又给物业打了个电话。
  “我撤回举报,那个卖洗涤剂的是个好人,你让他上来再给我卖几瓶。”
  满血复活的周予安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徐行打了电话:
  “小徐同志,别忘了今日司机上岗。”
  徐行十有八|九还没起床,放以往肯定要骂他有病,今天却一反常态的积极,殷勤道:“小周同志,我马上过来接驾!”
  周予安在楼下看到徐行的时候,差点儿惊掉下巴。
  徐行戴着一副墨镜,抱着胳膊靠在风骚的红色保时捷上,朝他打了个响指,路过的大妈大爷小屁孩都纷纷回首侧目。
  周予安站在原地不敢靠近,用手捂住眼睛道:“小徐同志,我们是去医院,不是去应聘牛郎店!”
  他还是在大学时看到过徐行打扮成公蝴蝶的样子,一副马上就要四处传粉的架势。
  徐行将周予安拽进车里,摘下墨镜道:“就拆个线?要多久?”
  “不知道,你先送我去附近的商场,我要买点礼物送给钟医生的爷爷。” 周予安说道。
  “爷爷?”徐行皱了皱眉,瞬间恍然,“你是说那个晚钟家园的园长吗?”
  “是啊,他前几天腿摔断了,现在还在住院。”
  徐行若有所思,过了会道:“那我也买点吧,去看望看望。”
  周予安疑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和老人家见过面,你见都没见过就送礼?”
  徐行拍了下周予安的头,说道:“将来你和姓钟的成了,他就是你爷爷,那也就是我爷爷,我这个孙子看看怎么了?”
  周予安被这无耻的逻辑惊到了。
  两人在商场买了一堆价格不菲的礼物,多是各种营养品保健品,把车后座都塞满了。
  到了医院后,周予安撇下徐行,直奔胸外科办公室,但并没有看到钟弗初。
  李慧婷见到他双眼一亮,走过来道:“予安,许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周予安笑着寒暄了两句,忍不住问道:“钟医生呢?我今天过来拆线。”
  李慧婷愣了愣,笑道: “钟医生还在做手术。不过拆线这种简单的事钟医生一般不会做的,要不我给你做吧?5分钟就好了。”
  周予安连连摇头,“不了,我还是想让钟医生拆。”慎重拒绝的样子仿佛不是去拆线,而是去拆骨头。
  李慧婷笑了笑,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让女性做。
  周予安心想钟弗初既然不在,那就先去看钟牧远好了,他给徐行打了个电话,让他把礼物都带上来,然后又问了李慧婷钟牧远的病房。
  徐行提着大包小包火速赶到,两人跟过年看亲戚似的去了钟牧远的病房,正好碰见叶阑在那儿照顾,一副爷慈孙孝的场面。
  “唉!这不是弗初的小朋友么?”钟牧远冲周予安招了招手,和蔼笑道。
  周予安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弗初的小朋友”闹红了脸,他走过去恭恭敬敬喊道:“爷爷好。” 又向叶阑说了句“叶医生”。
  他刚要向两人介绍倒贴过来的徐行,就见到叶阑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的徐行,说道:“徐先生?”
  目光在周予安和徐行之间游移。
  周予安惊讶的看向徐行,用口型道:“你们认识?”
  徐行放下礼物,摘下那副欠扁的墨镜,人模狗样儿的走过来朝叶阑微笑道:“叶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然后胳膊搭在目瞪口呆的周予安肩上,“他只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的周予安:“……”
  半个小时后,徐行已经和钟牧远打成一片,从文学谈到象棋,从天文说到地理,左一个爷爷右一个爷爷,周予安从不知道徐行这么健谈,把他衬的黯淡无光。
  叶阑有些无奈,看向一旁的周予安,轻声道:“你们来找弗初吗?他上午的手术应该差不多结束了。”
  周予安刚要回答,徐行却插进两人之间,对叶阑微笑道:“不,我是来找你的。”
  又在周予安耳边道:“你怎么还不去找姓钟的?”
  他瞪了徐行一眼,向钟牧远和叶医生告了别,又去了一趟胸外科办公室,李慧婷却说钟弗初结束手术后去了陆爷爷那儿。
  钟弗初师傅的病房他还记得,一路狂奔不带喘气的跑到特保病区15号病房,却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看到两个正暗流涌动的人,其中一个是钟弗初,另一个……
  “予安?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一身闪银西装的男人走过来,他头发被细致的拢到脑后,行动间昂贵耀眼的胸针微微摇动,古龙水味道扑面而来,今天的徐行和他一比都变成了田园小清新。
  “陆岩学长……”周予安艰难的打了招呼。
  陆岩状若自然的将手搭在周予安肩上,朝一旁的钟弗初挑了挑眉,笑道:“抱歉,钟医生,小学弟来找我,我只能先失陪了。”
  周予安浑身不适,想往旁边挪动,却被陆岩搂的更紧,他抬头看去,钟弗初正目光沉沉的盯着他的肩膀,和肩上的胳膊。
  他潜意识觉得不妙,急忙挣开了陆岩的胳膊,跑到钟弗初身后,探出头说:“学长,抱歉,我是来找钟医生的,先失陪了。”
  他站在钟弗初背后,没看到钟弗初脸上的神情,但陆岩看到了。
  陆岩眯了眯眼睛,复又勾起唇角笑道:“予安,你还记得你大学时给我的情书吗?我至今记得里面有六处语法错误,要不要我指给你看看?”
  周予安僵在当场,喉咙被火烧一样滚烫,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岩会随口说出这种隐秘的陈年旧事,把他搞个措手不及,恨不得变身海底电缆被永远埋葬。
  心脏被一只手用力攥紧,他忐忑的抬头看向钟弗初,却看到他沉默的转身离开。
  周予安惶惶不安的跟了上去,没顾上背后一脸兴味的陆岩。
  “钟医生,陆岩那是开玩笑,你不要听他瞎说,我当时给他写情书只是写着好玩的,没有很认真。”
  他紧紧跟在钟弗初身旁,妄图解释清楚,“而且我和他只是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过接触,回国后就没有联系了。”
  钟弗初却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钟弗初会在意他喜欢过谁吗?但他还是想解释,
  “我那时年纪轻不懂事,觉得他长得不错,还挺有才华的,脑子一时不清醒,就给他写了一封情书,但我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
  他越解释越乱,解释的前后颠倒自相矛盾,而钟弗初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一点儿眼光都不屑给他,仿佛他只是空气。
  周予安十分委屈,然后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怄气,他几步跑到钟弗初面前,拦住他,破罐子破摔道: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有意见吗?”
  钟弗初停下脚步,低头盯着他,眼底闪过嘲讽的笑意。
  “周予安。”
  他屏住呼吸,手指攥紧,瞪着钟弗初,听最后的宣判。
  “你眼光真差。”


第二十五章 
  周予安怔了怔,突然弯着眼睛笑了,越笑越开心。
  有人骂起人来,竟也会把自己也给骂进去。
  钟弗初皱眉看着笑个不停的周予安,什么都没说就匆忙转身走了,走了一会见周予安没跟上来,回过头催促道:“过来拆线。” 声音沉沉的,似有些生气。
  周予安忙跟了上去,在一旁讨好的笑道:“你以后绝对会后悔今天对我的评价,信不信?”
  钟弗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说:“是吗?”
  这个问句有些奇怪,听着像是肯定句,周予安鼓了鼓脸。
  拆线确实很快,钟弗初拆的尤其快,几下子就用剪刀把线结给抽出来了,周予安都还没来得及喊痛卖点儿惨。
  “回去注意护理,不要拉扯到伤口。”钟弗初取下手套,目光扫过周予安胸侧愈合差不多的伤口,新生的皮肤呈现淡红色,在一片白皙的肤色中格外显眼,他转瞬移开了目光。
  周予安应了声好,低头扣上衣扣子,他还在想陆岩的事情,问道:“你和陆岩认识很久了吗?”
  钟弗初眉峰一蹙,神色不太好看,顿了顿说道:“我师父是他爷爷。” 而且还是高中同学,但他实在不想说这段历史。
  周予安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你的辈分比陆岩大啊。” 想了想,又猛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是陆岩的学弟,岂不是比你小了一辈。”
  钟弗初眉头蹙的更深,卷起病历在周予安头顶重重的敲了下,冷声说:“你可以走了。”
  周予安摸了摸自己的头,觉得钟弗初似乎又在生气,对他笑道:“钟医生,你是不是挺讨厌陆岩啊?”
  钟弗初却打开了门,望着他,一副请他出去的样子。
  周予安念念不舍的站起身,他突然发现,到此为止,这场手术才是真的彻底结束,以后他就不是钟弗初的病人了。
  两个人一起往外面走,路上经过露天阳台,那里依旧有许多小孩子在玩耍,一派天真无忧,吹来的凉风让周予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一旁钟弗初的白大褂也被微微吹动,在阳光里白的发亮。
  他突然想起住院的第一天,他曾在这里看到钟弗初对一个小女孩展露笑容,他也曾在这里干过一件傻事,没准儿那个小男孩,还会偶尔想起某个无法飞升的哥哥。
  紧接着后面的一桩桩事情,像潮水涌上来又退下去,他心里蓦的平静,像是许久以前两个人也这样平常的并肩走过,或许是微风很好,或许是阳光很好,他一点儿也没紧张,嘴角还带着轻松的笑意,对钟弗初道:
  “钟医生,你这个周六有时间吗?” 顿了顿,又说道:“我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有多重要呢?重要到关乎钟弗初对他审美的评价。
  钟弗初却停下脚步望着他,打断了他表面的平静,心弦陡然绷紧,他不得不也停下脚步,紧张的回望。
  童声稚语与清脆鸟鸣在身后回旋成清新小调,明澈的日光使得钟弗初深刻的五官越发清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说不上是什么温度。
  一阵难捱的沉默之后。
  “没时间也没事儿。” 周予安笑着露出两个酒窝,心里却有些发苦,“我哪天都有空的,你来定时间,好不好?”
  钟弗初却答非所问道:“那天对我很重要。”
  周予安怔了怔,点头说道:“我知道,那天是你生日。”
  他那时并不知道那天真正的重要性,只是突然想到,或许钟弗初每年生日都要和家人一起过,并不一定愿意和没认识多久的自己一起。
  “那周日可以吗?” 他退步道。
  钟弗初却突然笑了,极浅淡的笑意,在眼底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像是清晨日光陡然照亮阴暗的阁楼,他说:
  “就在周六吧。”
  而此时医院的另一边。
  “叶医生,上次有幸看到你的身手,真是厉害,不知你是不是练过?”徐行跟着叶阑从钟牧远病房里出来,心里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参与的格斗培训,有意寻找共同话题。
  叶阑还是那副客气的笑容,谦虚道:“谬赞了,不过是从小就力气比较大,加上工作的特殊性,算不上厉害。”
  徐行瞄了几眼叶阑的身材,挺拔秀致,和魁梧沾不上边,一点儿都不像常年举铁的,于是玩笑道:“多大的力气?能举多少公斤?”
  叶阑扬了扬眉毛,难得透着股得意的说道:“ 把徐先生举起来是没有问题的。”
  “……” 徐行内心凌乱了会,继续道:“那你小时候应该没人敢欺负你吧?毕竟都打不过你。”
  叶阑闻言笑意却收敛了几分,顿了顿复又笑道:“是没有,我有一个很厉害的朋友,所以没人敢欺负我。”
  徐行叹气,怎么又提到这个朋友了,十有八|九就是那个钟弗初。
  “叶医生,周末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徐行刚要邀请叶阑吃顿饭,就看到一个小护士急匆匆的跑过来,帽子都跑歪了,对叶阑焦急道:
  “叶医生,56号床的大爷和57号床的大爷打起来了!”
  叶阑蹙起眉,小声嘀咕了句:“一个断腿一个断胳膊的怎么打?” 然后笑眯眯的对徐行道:“徐先生抱歉,我要去处理一点事情,下次再见。”
  说完就跟着护士飞快的跑开,徐行一听叶阑有麻烦,本着此时不出手何时出手的心理,也跟着跑了过去。
  三人跑到病房时,门外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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