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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男子大约三十七八岁，眼角下垂，有点死鱼眼，戴着一副金框眼睛，双腮两边的肉还有些下垂，身材却是高大清瘦，穿着职业西装，价值不菲。
　　总之，长相给人的感觉就是有点……丧。
　　见乔离没有回答，眼前的这位男子又问了一遍：“警官？”
　　“没事。”乔离用手臂横在两人面前，拉开距离，又看了一眼站在这男子身后的林莫语，“林队，尸体呢？”
　　林莫语见他发梢汗湿，面颊发红，眼角又被撞出泪花，心里“咯噔”一下，又不动声色地走到他面前，尽量平稳自己的心跳，“暂时没尸体。你看你被晒得，过来坐会儿。”说完又指了指刚刚与他相撞的男子，“这位是李旭，报案人。”
　　“等会，刚处理完尸体，清理一下。”乔离说完就去了解剖室。
　　乔离前脚刚走，其余人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这头儿真偏心，怕人被晒着，愣是把江队的案子接过来，其实就是想把人叫回来。”
　　“乔医生最近几天都晒黑了，脖子还脱了一层皮，能不心疼吗？”
　　林莫语接收到了附近鄙夷的目光，发现李旭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咳了咳说：“没事，他们闹着玩儿，我们等乔医生出来了再说案子。”随后又恶狠狠地对刚刚起哄的几人说：“等会别瞎说，不然就写检讨！叶念念，上次一万字检讨还没交给我吧！”
　　叶念念赶紧低下了头，顺手就近拿起一份文件假装看起来。
　　乔离去解剖室洗了个手，冲完泡沫后坐在了办公桌前。林莫语顺势往他旁边一坐，而李旭也坐在了两人对面。
　　“报案的话不是交给江队吗？”乔离疑惑地问。
　　林莫语听完乔离的话后，面上表情都没变，“案件性质不一样，这案子你会感兴趣的。”
　　乔离心里纳闷了，我对案子再感兴趣，没有尸体你喊我回来干什么？陪你一起分析案情？
　　嘴上只得顺着：“是吗？这案子……”说完看了眼对面坐着的李旭。
　　李旭扶了扶金框眼镜，仔细一看眼睛下面有淡青色，看起来最近休息的不太好。他皱了皱眉，加上微微下垂的眼梢，整个人越发的囧起来。
　　“额……”饶是乔离看着也想笑。于是他忍住笑，努力塑造出一副认真倾听，刚正不阿的人民警察形象。
　　“警官，其实我最近……老是收到恐吓电话。”李勋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是个电台主播。主要在半夜播报新闻案件，白天中午十二点也会有重播。”
　　乔离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就是前一阵子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主持人，由于报道了华锦爆炸案而突然火起来的那个。
　　“他打电话都和你说了什么？”林莫语开口了。
　　“他让我过来报警，否则就在我家安□□。”
　　“他让你过来报警？”众人异口同声道。
　　这真的是一个奇怪的要求。
　　打恐吓电话一般都为钱财勒索或者澄清名誉等，第一次听说有人胁迫当事人报警。
　　“他让你报警的目的？”林莫语盯着他，仔细观察眼前人的微动作。见李旭面色焦急无奈，唇色发白，边打消了这人说谎的念头。
　　一般像这种媒体工作者，都不会想主动和警局挂钩，一挂钩必定会被人拍到，一拍到就会有热搜。特别是李旭这样的新闻案件主播，进警局解释不清的话，多少对名誉和职业都有影响，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都不会主动这么做的。
　　这么说起来，上次因为迷境山女尸案林清还挂了一阵子热搜，不过因为经纪人公关能力强被撤下去了。
　　说到林清，林莫语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高策。最近总是看见高策对着手机短信发个不停，还以为他有了女朋友。有次不小心瞥了一眼，发现和他发短信竟是林清，这样也好，以后可以从高策口中得到林清最近消息。
　　“我主持的节目中，有一项互动环节。观众可以打进来说一些身边的新闻轶事，他说今晚播节目的时候，他要爆料，前提是有警方介入。”李旭一口的播音腔，乔离听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爆料？有没有提什么料？”林莫语想着，如果李旭宁可报警也要报这个料，想必是个能让他坐上首席主播的大新闻。而知道了这个新闻的话，就可以沿着这个线索调查到恐吓者的身份。
　　“其实……”李旭有些犹豫，慢慢掏出手机，“他给我发了一段视频，还说了必须得警方介入才能公布，要是我擅自公布，就炸了电台大楼。”李旭一边说一边点开了视频。
　　手机屏幕太小，众人都凑近了看。视频里主要是记录了一段火灾，浓烟滚滚，红光冲天，看起来就是很严重的一次事故。
　　“这不是……花锦爆炸案？”叶念念大声说了一句。
　　乔离望向了她，这是震惊全国的化工厂爆炸案，但是他没看过具体视频，所以对案子也不熟悉。
　　“等下，我去查下资料。”叶念念用警局内网查了资料，又打印了几份出来，塞给在场人的手里，速度快得令人震惊，
　　“我都忘了，这是五年前的案子了。”高策对着林莫语说，“那时候我俩才刚来警局，这案子还没资格参与，”又看向叶念念和司世堂，“你俩是三年前来的，那会儿估计还在学校里呆着呢！”
　　乔离眼睛盯着手上的资料，却有些心不在焉。
　　原来他们都在一起工作了那么久了，是一个集体，像一家人。而自己，才来了三个月，刚来的第一个月怎么也融不进去，当然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也不想融进去。乔离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怕麻烦的人，时刻保持着和别人的距离，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涌出一股情绪，具体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情绪，就是带着点酸涩又带着点失落。
　　“想什么呢！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没发烧吧！”乔离还没说话，林莫语就直接上手摸住了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快看看案子吧！”摸完额头又顺手在头发上揉了好几下。
　　乔离看着他，有些楞。
　　其实，他知道，林莫语一直都努力地把他拉进他们。无论是让他叫“头儿”也好，一起出勘现场也好。他总是想让自己知道，大家都是一个整体，没有排斥他，有案子一起破，有线索一起查，有责任一起担，这个集体，缺了谁也不行。
　　乔离突然就冲他笑了一下，林莫语怔了，这小子，突然笑得这么好看想干嘛？故意清了清嗓子，无视众人的眼光，把注意力转向手上的案子，嗯，破案要紧。
　　花锦爆炸案是五年前的案子了。
　　花锦是华安市东边的一个县城，以前一直很穷，自从当地办了个化工厂之后慢慢开始富裕起来。事故死亡4人，重伤13人，死亡的4人当中，有2人是厂里的工人，当天值夜班留在厂里直接就被炸死，而另外2位是当时进行救援的消防队员。他们得知工厂里有人后就决定了进去救人，而那13名重伤的人都为在外救援的消防人员和医护人员，因为在救援时，爆炸又发生了两次。后来火势太大，加上危险太大，就决定将整个厂进行了隔离。大火烧了一夜。第二天在现场勘察时，该烧掉的都烧掉了，找不到爆炸原因，化工厂老板由于有正规执照，最后也没有坐牢，只赔偿了伤亡家属相应的损失。
　　林莫语托着下巴，所以……这次的这个电话恐吓犯，就在这些伤亡家属当中吗？会这么简单吗？
　　“头儿，你说，那个恐吓犯会不会是死者家属啊！”
　　“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有很大可能，先照着这条线查吧！今晚咱就去会会他！”林莫语转头向李旭问，“你那节目是半夜的吧！”
　　李旭突然被问话，愣了一下，就忙回答道：“嗯。是半夜的。”过了会儿，他又加了句，“警官，你能派个人到我家里去，查查有没有□□吗？”
　　林莫语抬头看了眼他。虽然办公室里有空调，但不知道是李旭穿得多还是紧张的，他额头已经冒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说，主播，你别是瞒了什么事吧！”林莫语冷笑道。
　　“哪能……啊！我……不想……不想活了吗？哈哈哈……”李旭听完后汗冒的更多了，说话竟结巴起来，一口的播音腔也有点变调，带着几分滑稽。
　　“打电话那人是男是女？”虽然林莫语知道犯人声音会用机器处理过，但还是照常问了一句，结果果然不出意料。
　　“阿四！去李旭家看看有没有□□。念念，你查一下五年前爆炸案中伤亡者的家属，时间有点赶，先查死亡的。高策，带着电话，乔离，带着……什么也不用带，和我一起去电台大楼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于《恐怖直播》，但是电影的结局太丧太沉重，就改编了一下


第21章　核变（二）
　　电台大楼里。
　　高策提前把电脑连到了电话连线上，坐在那里等着直播开始。
　　李旭一个人坐在直播厅里，不知道在哪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用发胶把头发抹的油亮，时不时还对着手机检查自己的形象。
　　在得知自己家没有被安装□□后，他松了一大口气，拿着已经准备好了发言词。看来事前已经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无论那个恐吓犯说什么，他都准备好了问题来挖独家新闻。
　　这些主播都是这样，谁能挖到独家，谁的节目收视率就上去了，收视率一上去，地位就上去了，李旭在这行业里打拼了这么多年，显然深谙其道。
　　外面的节目导演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更是激动。他多加了几台机器，以防哪个角落没有拍到，又对着另一边的助理喊：“赵颖呢？赵颖在哪？”这导演脾气大，经常发火，过不了一阵子就要换一个助理。
　　旁边的这位助理脾气好，已经呆了三个月，仿佛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态度，半弯腰道：“赵颖记者出去做采访了啊！今天她要在东桥上完成街头采访的，张导您忘啦？”那声音与其说是温声细语倒不如说是狗腿谄媚。
　　“东桥？关键时刻跑那去干嘛？人手都不够了。”导演边埋怨边对着里面的李旭打着手势，林莫语和乔离在一旁站着，暂时还没有他们能帮上忙的地方。
　　“时间快到了啊！各就各位，准备了啊！”外面的提词板开始亮起了倒计时：10、9、8……
　　李旭深吸了一口气，喝了口水，他的节目只有半小时，只要抓住了这半小时，以后他的地位就会高出许多。
　　提词板上的数字亮到了“1”。
　　“各位观众，你们好！欢迎准时收看《独家报告》……”李旭像平时一样说着开场白，又开始说起了五年前的花锦爆炸案，显然是要将话题引到接下来的独家。
　　“上面说的就是五年前的爆炸案，其实，这些危险就在我们身边。不知道在座的观众结合身边的例子说说对爆炸案的看法！现在我们来连线。”
　　外面专门接线的工作人员连上了提前就知道的号码。
　　“喂，李旭吗？”冰冷的机器人，分不清男女。
　　林莫语向高策使了个眼色，高策噼里啪啦地敲了一会儿键盘，电脑上出现一堆大多数人看不懂的像是乱码的英文。
　　“这位观众你好。请问你对五年前的这起爆炸案有什么看法吗？”李旭保持着那股子皮笑肉不笑的劲儿。
　　“李旭先生。”电话那头又开始了，“我给你传了一段视频，现在，直播出去。”
　　林莫语皱着眉，犯人说话语气很坚定，但是暂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和目的，不能贸然行事，只能先等着，也许这段视频里就会出现有价值的线索。
　　“这位观众，不好意思，我们这是电话连线，而且节目播放顺序已经制定好了。你看？”李旭边打着马虎眼儿边看导演那边，导演打了个手势，外面的提词板上亮着“播视频”。
　　李旭接着上面的话说下去：“不过我们可以先广告时间预留给您。下面将播放这位热心观众给我们带来的视频。”说真的，李旭面上冷静，但是心里面也没谱，他确实收到过恐吓犯给的一段视频，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要播出的这段视频和发给自己的那段是一致的，一个不小心，他的职业生涯可就毁了。
　　而午夜十二点，华安电视台的屏幕上出现了一段录像。录像很模糊，画质不好，但是依稀能看清是一个类似于办公室的房间里，有两名男子，一人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一个站在那里，不太能看清脸，桌子上放了一个黑色大袋子，里面放的……都是红色的钞票。
　　很明显，这是一个受贿过程。
　　林莫语和乔离还在仔细观察视频里的人是谁，电话那边又出现声音了。
　　导演迅速往正在连线的那位工作人员喊：“快连上，这是独家！”
　　“这是五年前，花锦化工厂老板何正明的受贿视频，他拿了钱，买了这人厂里的化学原料，制作出来的东西由于原料不纯和偷工减料，导致了爆炸。”
　　电话里面的声音全都直播了出去，收视率破了节目开创以来的最高记录。
　　乔离打开微博，看来这件直播事故也开始上了热搜，热搜名为“华安台直播事故”，底下评论各持其词，有人说着老板确实贪心胆黑，赚着别人的性命钱，也有人说这打电话的人就是想红，所以伪造了一段视频，不然这视频这么模糊，也看不清脸。
　　不管怎么说，最高兴的应该是导演。
　　实际上，林莫语和乔离也没看清这视频中两人的脸，他们上网找到了何正明的资料，他自从五年前工厂发生爆炸案后就转行到冶金行业去了，这家工厂才刚成立不久，也没有什么线索可查。
　　关键是叶念念那边，家属还没查到吗？
　　“所以，你想要……”李旭看起来没有太多惊慌，继续拿着问题拖着他，“你想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我知道你们那边有警察。还有，查电话地址是查不到我的。五年前那起爆炸案中，死了四个人，身为化工厂的老板，何正明当时赔了点钱，这五年前逍遥法外，毫无忏悔之意。而你们这群没用的警察，五年了，还查不出来。我身为一个局外人，就想帮你们伸张一下正义，惩罚坏人。去把你们局长喊来！”
　　很明显，后面这句是对他嘴里这群“没用的”警察说的。林莫语朝高策那边看了看，高策朝他摇了摇头，看来真的没有查到地址，犯人的反侦察能力很强。这么想着，叶念念的电话就打来了。
　　林莫语转身出了房间，接了电话。
　　“喂，查到什么了？”
　　“头儿，这么短的时间我就只查到了当时四名死者的家属，其中那两名工人都是外地的，老婆孩子都在老家待着，孩子才上小学，应该没那个能力去恐吓。另外两名死者是消防队员，有一名消防队员还没有结婚，又是独生子女，家里就一对老人，靠着退休金生活，也没人送终，但是不排除他有其他的表亲为他报仇，另外一位死者家属当中，有能力犯罪的，只有他儿子，今年22岁，大学刚毕业，学的专业是化学工程。”
　　“化学工程？马上去这个人那里走一趟！”如果是化学工程的话，犯罪的几率很大，但是林莫语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视频是真的。”林莫语一转头，发现乔离也从房间出来了。
　　林莫语一脸“你懂我”的眼神看着他，看的乔离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咳了咳，接着说：“刚刚高策已经检查过了，这视频不是合成的，录像模糊是因为本身的监控镜头就不是高清的。不过这视频虽然是真的，但是里面人我们自己暂时是判断不出来的。不过我们可以先假设这个视频是真的，然后，你觉得什么人会有这段视频？”
　　“从视频里房间的摆设来看，应该是个办公室，如果真的按照犯人说的是五年前何正明受贿的录像的话，那这段视频最有可能是当时华锦化工厂老板办公室的监控录像截取下来的，那可能，犯人可能是化工厂员工。”
　　“聪明。所以搜查范围不能局限在伤亡家属身上。很有可能这犯人是当时死者关系比较的同事，而且，很容易进出办公室的人。”乔离对林莫语说，“还有……犯人说要炸桥，所以从事化工方面工作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也不能完全局限于此，因为他可能会骗我们，也可能这□□是他偷的或者认识某个人手中有化学原料，这还是得靠我们查清楚犯人的社会关系了。不过，现在形势很紧迫，他也不会给我们时间调查他。我想问……赵局要不要来？”
　　“我和赵局说一下情况，”林莫语一边拨号码一边对着乔离说：“你先进去吧！看着他们。”
　　乔离点点头，刚踏进房间就听到李旭的声音。
　　“这位观众，你就别开玩笑了。我们大半夜的要帮你把警局局长找来吗？你看，这里也有警察，你也提供了证据，接下来他们也会帮你查明真相，你不如再和我们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李旭这老油条，果然知道怎样问才能引出独家，但是显然犯人并不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