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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岁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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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鱼1
20世纪 70年代的樟树镇叫樟树公社。
  黄春秀记得那个年代,樟树镇外的河滩上山坡上长满了无边无际的野芒,春天到处闪烁着绿油油的光;秋天是一片白色,秋风把干枯的野芒吹得瑟瑟作响,野芒花在秋天的阳光下发出白莹莹的光亮,有数不清的白蝴蝶在飞舞,黄春秀想捉住那白蝴蝶般的光芒,她却怎么也捉不住。
  黄春秀还记得双胞胎大狗和小狗,还有郑文革、蒲卫红、赵波、刘捍东、杨小云等同学,黄春秀清晰地记得他们从小学到高中各个阶段的样子。
  黄春秀自然也不会忘记那条红鱼。
  红鱼就在百丈潭边的水草丛中呼吸,它看着飞鸟从水面上空掠过时自由自在的情景,耐心地等待樟树镇女孩儿黄春秀的发现。
  

红鱼2
双胞胎大狗和小狗真名叫李金旺和李银旺,他父亲李文化给他们取这样的名字是渴望他们长大后有钱。有钱后就可以摆脱贫苦的日子,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是他们父亲李文化最淳朴的渴望。
  在樟树镇,除了学校里的老师点名之外,平常是没有人叫他们真实名字的,就连他们的父亲李文化和他们的姐姐李一蛾也叫他们大狗和小狗。
  他们从小就喜欢打架,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大打出手,经常弄得双方伤痕累累。他们从小就睡在一张床上,有时半夜三更就打起来了,大狗小狗把被子掀到地上,两人在床上进行肉搏战。大狗小狗的嘶叫声传到了李文化和李一蛾的耳朵里,李文化干脆就不管他们,他知道两个混蛋儿子打累了没有力气了自然会各自睡去。李一蛾披衣起床,她来到弟弟的房间里,点亮了煤油灯。他们打得难解难分,大狗扯住小狗的耳朵,小狗咬住了大狗的胳膊,他们吱哇乱叫。李一蛾看此情景,泪珠儿在眼中滚动,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站在那里干着急。李一蛾后来也不管他们了,由他们去打,反正他们打累了会放手的。李一蛾担心的是,两个弟弟长久这样打下去,总有一天,有一个人会死在另一个人手上。
  他们在家里打,在学校里同样打。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两个人为了争一小块橡皮头,打得难解难分。小狗在操场上捡了块鹅卵石,砸在了大狗的头上。大狗被打破了头鲜血流了好几碗,把数学老师郑文秀气得差点就不上课了。郑文秀大声叫道:“你们简直就是两条争屎吃的野狗!”从那以后大家就叫他们大狗和小狗。开始的时候,谁要是当他们的面叫他们大狗小狗,他们就会一起扑上来和你拼命。久而久之,他们就承认了他们是大狗和小狗。他们要是在路上碰到郑文秀,会把头低下去;如果来得及,他们就会远远地躲开她。大狗小狗经常一手拿个鹅卵石,看见路上的狗就追赶着打,弄得樟树镇鸡飞狗跳。
  大狗小狗的自相残杀并不影响他们的团结。
  大狗小狗干什么都是在一起,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劳动,一起睡觉。他们俩就像一个人一样。谁要是欺负他们中的一个,他们就会一起上,和你拼个你死我活。他们长得一般高,一般瘦,一样深的眼睛,一样挺的鼻子,完全是一个模子里打出同一炉火烧出的两块砖。
  他们自相残杀起来十分凶狠,连老师拿他们都没有办法,只有一个人可以使他们在酣战时分开。
  那个人就是黄春秀。
  郑文秀经常歪着嘴巴说:“大狗小狗是黄春秀养的两条狗。”
  黄春秀是大狗小狗的邻居,大狗小狗从小就她一起玩,后来又一起上学。只要大狗小狗打得难解难分了,大家就希望黄春秀出现。黄春秀走到他们面前,哼的一声,他们就自然分开,各自低着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黄春秀身上有种魔力,能管住大狗小狗,这让所有人很惊讶。
  也只有黄春秀能够分辨谁是大狗谁是小狗。
  有天,数学老师郑文秀把黄春秀叫到了她的宿舍,她颇感兴趣地问黄春秀:“黄春秀同学,你是怎样分辨大狗和小狗的?”郑文秀说话的时候,把双手抱胸前,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
  黄春秀不舒服,郑文秀明明是她表姐,还装模作样地叫她同学,她表现出来的样子黄春秀接受不了。尽管如此,黄春秀还是告诉了她:“他们是有记号可以辨认的。大狗的左耳垂上多了一点肉,小狗没有。”黄春秀说完就走了,快步地走了,好像怕被人追赶上。郑文秀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郑文秀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如此,大狗的左耳垂下吊着一颗米粒大的肉粒。她惊喜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所有的老师。可是,不久,在大狗和小狗的一次疯狂的搏斗中,小狗把大狗左耳垂上的那颗米粒大的肉粒给扯掉了,郑文秀十分懊恼,她又很难辨认他们谁是谁了。
  黄春秀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一眼分辨出大狗和小狗。这让郑文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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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鱼3(1)
上小学二年级的这年秋天,黄春秀好像得了一种什么病,成天懒洋洋的,上课时经常打瞌睡。
  黄春秀的父亲在县城的粮食仓库上班,很少回樟树镇来,碰上过节时,他才回来住上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坐班车走了。黄春秀的母亲郑杨梅在公社的粮站当搬运工。她长得又高又壮实,像个男人,力气也很大,是樟树镇闻名的铁女人。人们很奇怪这样的铁女人会生出黄春秀这样的漂亮女儿,而且,黄春秀的弟弟黄春洪也长得眉清目秀,惹人喜欢。
  樟树镇中心小学最漂亮的女孩儿黄春秀在这个秋天霜打的茄子般蔫巴了。她晶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浆糊,怎么也摸不开来。她平常那红扑扑的脸蛋也变得苍白。
  黄春秀的样子引起了大狗小狗的注意。大狗小狗躲在一棵巨大的桉树后面谈论黄春秀。桉树的叶子在秋风中飘落,发出细碎的响声。“秀怎么啦?”小狗问大狗,他们习惯称黄春秀为“秀”。大狗眨巴着眼睛,想着这个重要的问题。小狗看大狗不回答,也学着大狗的样子眨巴着眼睛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大狗说:“秀肯定得病了。会不会得了脑膜炎呢?去年阿牛得脑膜炎就是这样的,老打瞌睡。”小狗说:“不会吧,只有在春天才会得脑膜炎的,现在是秋天,春天还没有到呢。”大狗说:“那不一定。”小狗说:“我们还是告诉秀她妈妈吧。”大狗说:“对,告诉她妈妈,让她带秀去看病,不然秀很快就会死掉的。”小狗满脸迷惘:“秀会死掉吗?”大狗肯定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小狗笑了一下。大狗说:“你还笑得出来!”小狗指了指大狗的头。大狗摸了一下头,摸了一手的鸟粪。大狗火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小狗说:“我也才发现。”大狗说:“我还以为是树叶子落在我头上了呢。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说着说着就踢了小狗一脚。“你敢踢我!”小狗叫了一声扑了上去,他们又打了起来,要不是上课的钟声响起来,他们会一直打下去的,直到打累为止。
  打归打,放学后,他们还是商量好了,要把秀得脑膜炎的事情告诉郑杨梅。
  回家的路上,大狗小狗本想和黄春秀一起走的,他们看到她和她表哥郑文革在一起走,他们就躲在了后面。大狗小狗不喜欢郑文革,他是学校里不怕大狗小狗的人之一,他还喜欢嘲笑大狗小狗。大狗小狗当然不喜欢和嘲笑他们的人在一起,郑文革也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更不喜欢他们和表妹在一起。郑文革是个小胖子,小胖子不停地和黄春秀说着什么。大狗对小狗说:“郑文革是王八蛋,秀病了还和她说那么多话,她会很累的!”郑文革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他回头看看大狗小狗,那神气的样子在暗示他是个胜利者。大狗小狗气坏了,真想扑上去揍他一顿。可是他们不敢打他,因为他有一个杀猪的哥哥郑文杰和一个当老师的姐姐郑文秀。郑文杰是樟树镇的一霸,他曾经用明晃晃的杀猪刀威胁过大狗小狗:“你这两个小兔崽子,要是敢欺负我弟弟,我就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当气球踩,踩爆!”郑文秀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也很神气,但她的神气和郑文杰不一样,很多时候,郑文秀瞧不起郑文杰的神气,她会很莫名其妙地问郑文杰:“你有什么好神气的?”弄得郑文杰很无奈。郑文革一家人都很神气,在镇上谁也不怕,怎么会怕大狗小狗呢。看郑文革和黄春秀在一起,他们只有生气的份儿。

红鱼3(2)
那时正好是秋收时节,交公粮的人多,郑杨梅在粮站搬运稻谷,很晚才能回家。大狗小狗就坐在小镇的碎石街道旁边的石凳上等她回来。秋天晚上的风在小镇的街道上鼓荡来鼓荡去,他们分辨不清楚风的方向。他们不知道坐了多久,整条街道一个人都没有了,他们还在坐着。大狗坐着坐着就困了,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小狗用拳头捅了大狗一下:“哥,别睡着了。”大狗懒懒地说:“你也别睡着了,注意看,看到杨梅阿姨就唤住她。”小狗也困了,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着。不一会儿,他们便靠在一起睡着了。郑杨梅到了下半夜才下班,她没有发现黑暗中在街边沉睡的大狗小狗,她开门的声音很轻,没有把他们吵醒。李一蛾起来上茅厕,提着马灯,开门就发现了他们。她一个一个把他们抱进了房里,她不知道这两孩子中了什么邪,为什么半夜三更在外面睡觉。
  那个晚上,大狗小狗没有堵到郑杨梅,懊恼的要死,他们相互责怪着,又差点打起来,最后达成了一个协议,中午放学后到粮站去找郑杨梅。整个上午,他们上课没有精神,他们要不是东张西望就是歪头歪脑,每一堂课都被老师点名批评,让他们专心听讲。
  一放学,大狗小狗的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小狗哀求大狗说:“哥,吃完饭再去吧?”大狗坚决地说:“不行!”他们就朝粮站走去。粮站和公社在一起,在樟树镇东方的山坡上。他们走着走着就和赵波走到了一起。赵波住在公社里,他父亲是公社的武装部长。平常,大狗小狗很少到公社来。公社的楼房区别于樟树镇的民居,住在公社的人都很神气,他们的神气和郑文杰不一样,也和郑文秀不一样,他们是主宰樟树镇的有身份的人,他们不用下地劳动,吃商品粮,和小镇上的农民不一样。
  赵波趾高气扬,他根本就瞧不起大狗小狗,他和郑文革一样,也不怕大狗和小狗,他也瞧不起郑文革,尽管郑文革经常巴结他。
  走着走着,赵波踢了一块土坷垃,那块土坷垃飞了起来,不偏不斜地砸在了大狗的头上,赵波哈哈大笑。大狗转过身,停止了脚步,怒视赵波。小狗问大狗:“怎么啦?”大狗气恼地说:“赵波用泥块扔我!”小狗听了大狗的话,也怒视着赵波。
  赵波不敢往前走了。
  赵波没想到百无聊赖的一脚会把土坷垃踢到大狗的头上。他有些心虚,这时路上没有别人,赵波虽然说看不起他们,他还是知道他们打架很厉害,要是他们一起扑上来揍他,他非吃大亏不可。赵波说:“你们想干什么?”他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小狗盯着赵波。他突然想起赵波的父亲是武装部长,有真枪,有人看到过他在河滩的野芒地里打野兔,他的枪法特别准,只要进入他视野的野兔没有能逃脱的。樟树镇的人都传说赵波的父亲是神枪手。
  小狗拉了大狗一把:“算了,走吧!”
  大狗瞪了赵波一眼,气呼呼地和小狗朝粮站走去。
  赵波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在粮站里,他们找到了满身白尘的搬运女工郑杨梅。郑杨梅和那些赤膊的男人一起扛着麻包。大狗小狗把她拉到了一边说:“姨,你知道吗,秀病了。”于是他们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告诉郑杨梅最近黄春秀的情况。郑杨梅听完后,擦了擦汗,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大声对他们说:“你们快回家吧,不然你姐姐又要到处找你们了。”大狗说:“她才不会找我们呢。”
  他们往回家走时,大狗对小狗说:“她怎么不吃惊呢?”
  小狗也很纳闷:“是呀,杨梅姨怎么不吃惊呢?”
  

红鱼4
过了两天,黄春秀的父亲黄苗子回来了。黄苗子看上去是个温和的人,他脸上漾着笑意。他穿着干净的中山装,中山装左边的上面的口袋上插着一支钢笔,显得很有文化。他是被郑杨梅叫回来的。郑杨梅捎了个口信给他,他就马上赶回家。郑杨梅凶巴巴地对黄苗子说:“你老兄倒逍遥自在,家里什么事情你都不管。和你说了多少回了,让你调回公社的粮站工作,你就嫌麻烦!“黄苗子是不会发火的,郑杨梅就是拿烧火棍子打他,他脸上还会漾着笑意。那笑意深刻地印在了大狗小狗的心里。
  黄苗子把黄春秀带走了。
  黄苗子把黄春秀带走的前一个晚上,大狗小狗很晚才从黄春秀的家里回家。这个晚上,他们没有和黄春秀说什么话,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默默地注视着对方,他们的眼睛里有种如水似雾的东西,让黄春秀心里酸酸的难受。
  一连好几天,大狗小狗看不到黄春秀,他们心里空落落的。奇怪的是,黄春秀离开樟树镇的几天里,大狗小狗没有打架。郑文秀对他们的平静感到奇怪,她对同事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大狗小狗坐在大桉树的树根上,看很远的山和很远的天,什么话都不说。他们的眼睛里还是那种如水似雾的东西在浮动。他们在沉默中看到了赵波。
  赵波把一个大男孩领到了他们面前。
  大男孩脸上有疤。疤在他的额头上闪着亮光。
  那应该是块刀疤。
  大男孩跟在赵波后面,像只狗熊。赵波还是趾高气扬,他的嘴角微微往上翘,一副不屑的神情。大狗小狗漠然地看他们走过来。赵波大声说:“大狗小狗,我朋友王小山从县城里来,听说你们打架很厉害,他想和你们比试比试。”
  王小山叉着腿站在他们面前,头抬得很高,阳光照在他额头的疤上。小狗心想,王小山的额头上怎么有一长条玻璃。
  大狗小狗理都没理他们。
  赵波笑了笑说:“你们两个打他一个怎么样?比试比试吧。”
  大狗小狗还是不理他们。大狗低着头,他看到一只黑蚂蚁爬上了他光着的右脚掌。黑蚂蚁爬着,大狗感觉痒痒的,他想捏死黑蚂蚁,可是没有理由。为什么要捏死它呢?毫无理由呀。他用食指弹掉了黑蚂蚁,黑蚂蚁落在一片枯叶上。
  赵波觉得没有面子。
  他挠了挠头又说:“大狗小狗,只要你们和王小山打一架,我把橡皮枪送给你们。”
  赵波的橡皮枪全学校只有一支,是他当武装部长的父亲从省城里买回来的,那是支左轮手枪,还能射水。郑文革曾经为了玩一下赵波的橡皮枪,趴在地上学了三声狗叫。大狗小狗也曾经幻想有这么一支枪。
  小狗看着赵波手上的枪,好像动了心,他的目光很粘。
  大狗还低着头,他在找那只黑蚂蚁,黑蚂蚁一会儿工夫就不知道爬到那里去了。大狗叹了口气。他突然站起来,拍了拍手。赵波一阵惊喜,大狗可能要答应了,他想,如果大狗小狗把王小山打败了,他就把枪送给他们,如果王小山胜利了,就灭了他们的威风,他将不再提送枪的事。王小山看大狗站起来之后小狗也站起来了,王小山退后了一步。
  大狗拉起小狗的手,朝教室走去。
  大狗回过头说:“老子不稀罕你的枪,老子今天没有心情打架!”
  赵波和王小山愣在那里,阳光十分耀眼。
  在黄春秀没来上学的几天里,学校里有种传闻,说黄春秀得了绝症,不会再回来上学了。大狗小狗也听到了那传闻。他们心神不定,逮住人就问:“你听谁说黄春秀要死了?”问了好多同学,都说不知道。他们就去问经常和黄春秀一起玩跳绳的女同学杨小云。杨小云不喜欢他们,她不搭理他们。大狗急了:“杨小云,你哑巴了!”小狗也火了:“你要是不说,我把你的作业本撕了!”杨小云吓坏了,她知道他们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她还是说了:“是郑文革说的。”大狗小狗就放过了杨小云。
  他们准备找郑文革问个清楚。
  他们知道郑文革有个爱好,他经常和蒲卫红一起到茶果场的果园里去捉蛐蛐。蒲卫红是个文静的孩子,他和谁都没有意见,尽管他父亲是茶果场的农艺师。他们家是樟树镇为数不多的吃商品粮的人家,可他和镇上的孩子都很友好,不像赵波,总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星期天的上午郑文革独自朝镇西的茶果场走去。大狗小狗跟在他后面。到了一片小树林,他们突然加快速度狂奔过去,拦住了郑文革。郑文革有些害怕:“你们想干什么?”
  大狗轻声说:“文革,我们想问你一件事情。”
  郑文革的声音有些抖:“什么事情?”
  大狗焦急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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