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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我还有点事，要耽搁一会儿才能下班，你先回去。”
　　吴晧平常开那台路虎来接他，虽然也算是豪车，但好歹比兰博基尼低调得多，而且在车里看不到开车的人是谁。这车就这么停在楼下，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他敢保证不只是他们办公室有人往下看，不管是看帅哥的还是看跑车的。他要是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冲下去，交警大队还不炸开了锅？他可不想明天上警队头条！
　　吴晧那头也不在意，随口接了句：“要多久？需要等你吗？”
　　“不用了，你先回去做饭，我快饿死了。”
　　“行，那我先走了——你们交警队的女人太凶残了。”吴晧说完很干脆的挂了电话，几乎不敢再往楼上看，因为每层楼的窗户前都有那么一两个女人如狼似虎的盯着他。
　　程希松了口气，正要出去的时候外出执勤的肖凯推门走了进来：“诶你躲更衣室干嘛呢？”
　　“谁躲了，我进来拿东西。”程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肖凯说谎，但就是直觉不想让肖凯知道他刚才接了吴晧的电话。
　　肖凯看他一眼，没说话。
　　程希莫名有点心虚，摸摸鼻子跟他擦身而过往外走。
　　“程希。”肖凯叫住他。
　　“？”程希回头。
　　“同乐路新开了家湘菜馆，下班咱们去尝尝？”
　　“呃……”若是在平时，程希一定二话不说跟着肖凯去尝鲜，但今天吴晧专门买了菜回家给他做饭，他要是不回去吃，好像有点不太好？而且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松鼠鱼，真的不想错过。“我晚上约了人，改天吧。”
　　“这样，那行。”肖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睛还看着程希，仿佛有点欲言又止。
　　程希皱了皱眉，觉得肖凯这几天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作为多年好哥们儿，程希觉得还是应该对兄弟表示一下关心，因为这家伙以前从来不会跟他玩儿欲语还休这种矫情桥段，都是有啥说啥。
　　于是，他转过身来面对肖凯，特认真的看着他：“我说，你丫没事吧？”
　　肖凯回答得相当快：“没！”
　　“反应过度了啊。”程希没好气得白他一眼，“有事儿就说，跟我还支支吾吾的有意思吗？”
　　肖凯沉默了会儿，然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深情的望着他：“我想跟你借点钱。”
　　程希眨眨眼：“就这事儿？”得到肖凯肯定的点头之后，他一拳砸到他胸前，“卧槽就他妈这点事你跟我装腔拿势了好几天，差点儿没把哥心脏病吓出来，还以为你丫得什么绝症了呢。”
　　肖凯在心里苦笑，可不就是得了绝症么，喜欢上一个永远只拿自己当兄弟的人，还不能让他知道。毒入膏肓，没得治。
　　程希见他不说话，直接掏出钱包，把卡递过去：“密码我生日，要多少你自己取，反正我有多少钱你知道。□□大爷的以后有事直接说，什么时候学会矫情了。”
　　肖凯接过卡，装作松了口气的样子：“哎，我不是看你欠一屁股债还没还嘛，不好意思跟你再开口。”
　　“那个啊。”程希耸耸肩，转身往外走，“反正八十多万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还上的，再说吧。我先出去了啊。”
　　肖凯听着更衣室的门被关上的声音，深深吐出口气。手心有点痛，低头看了看，发现掌肉被那张□□勒出了深深的红印。
　　借钱，这种借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出来的。但是程希已经发现他的不对劲儿了，如果不找个借口，他怕程希会发现自己对他的心思。
　　是的，他是个懦夫。从大学开始到现在，他喜欢了他七年。但他不敢说，他怕听到程希的拒绝，更怕看到他眼里的厌恶和恶心。他甚至连在楼下碰到兰博基尼和那个所谓的债主，他都不敢问程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能以好兄弟的身份待在他的身边，至少这样，他们能心无芥蒂的笑，没心没肺的闹。
　　

　　☆、第十三章

　　程希查完肇事车辆的信息，故意上网挨了会儿，快六点才磨磨唧唧下班。既然说了在忙，就得有个忙的样子，演戏也要演到底嘛。
　　回家刚打开门，就闻到一阵动人心弦的饭菜香，吴晧正在厨房挥舞着锅铲炒菜。
　　程希边换鞋边对着厨房吼了一嗓子：“我回来了。”
　　“先歇会儿，很快就好。”吴晧回答的同时，手里动作没停，切成十字刀花的桂鱼裹了生粉下锅，炸得金灿灿香喷喷。
　　餐桌上已经有做好的几个菜，程希路过的时候抓了块盐煎肉吃，味道美得差点儿把手指头咬到。
　　舔着指头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吴晧挺拔的背影，淡蓝色衬衫和笔直的深色西裤还没来得及换，围着围裙却不会显得格格不入，俨然一个标准家庭煮夫——而且还是一个颜值相当高的家庭煮夫，养胃又养眼。
　　“没看出来你这么贤惠。”
　　“考虑一下嫁给我吧。”吴晧头也不回，麻利的将炸好的桂鱼起锅，将另一只小锅里炒好的酱汁配上焯熟的青豌豆淋上去，再撒上剥好的巴西松子仁，端起白瓷盘子转过身，送到程希鼻子前给他闻一闻，“香不香？”
　　“我可以考虑娶你。”程希闻着那味儿直接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滑动，做出个垂涎模样，直勾勾的盯着盘子里翘起首尾，形状优美的桂鱼，“香死了！有了你，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吃饭问题。”
　　吴晧收回手，把桂鱼无情端走：“洗手去。”
　　程希快速奔到洗手池，三下五除二洗完手跑出来，屁股还没坐到椅子上，手里的筷子已经眼疾手快开始朝松鼠鱼进攻。
　　一顿饭下来，三分之二条鱼进了他的嘴，整盘盐煎肉也几乎被他包圆儿，另外两个素菜却没夹几下。
　　吴晧夹了两筷子白灼菜心放进他碗里：“挑食的孩子长不高。”
　　程希挑起菜心嫌弃的看了一眼才勉强送进嘴，含糊不清的咕哝“你也没比我高多少”，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相处有点过分亲密。
　　四菜一汤，被两个人吃得干干净净。程希撑得瘫在椅子上都起不来，却一脸的心满意足——下班回来就有可口饭菜，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吃了吴晧做的饭，他才觉得这几年天天快餐泡面的日子简直惨不忍睹，他居然还能健健康康的活着，真是个意外。
　　吴晧吃完去洗澡换衣服，说晚上有应酬。程希吃人嘴软，只得乖乖洗碗去。
　　收拾干净坐沙发上休息，吴晧围着个浴巾走出来。赤｜裸上身线条分明，小麦色肌肤泛着水光，没有擦干的水珠顺着胸腹往下滚，直接掠过块块腹肌，湮没在腰间浴巾的位置——站在纯欣赏的角度，程希突然觉得那浴巾有点碍事。
　　“一，二，三，四，五，六，七……”程希数到最后没能见到八，颇遗憾的啧了两声，“第八块腹肌去了哪里？”
　　吴晧用毛巾擦着头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装模作样叹口气：“哎，最近过得子太滋润，第七块跟第八块爱得太深，已经合二为一。”
　　“祝福他们。”程希羡慕嫉妒恨，就算只有七块，也不能否认吴晧拥有一副足以让女人尖叫的好身材。连他这种在警校受过专业训练的，也望尘莫及。因为工作三年，除了偶尔陪肖凯去去健身房，他几乎没有再锻炼过，腹部的肌肉们已经大有相恋私奔弃他而去的趋势，目前只剩下八块……的一半，还在苦苦坚持。看来，他有必要增加一下去健身房的频率。
　　不过，首先，得解决他的经济问题。
　　程希朝他招招手，吴晧拿边擦头发边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怎么了？”
　　干净清爽的沐浴露味迎面扑来，不同于刚做完饭的油烟味，让程希闻着很舒服，也就暂时忽略了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距离。
　　他拿出手机，在计算机上啪啪摁了几下：“那八十万我一时半会儿肯定还不了你，我一个月工资就这么多，还得还房贷，剩不了多少。所以我算了一下，每个月还你三千三，二十年还清——时间是有点长，但这是我能承担的最大负债了，再多我就得喝西北风了。你看行不行？”
　　吴晧挑挑眉，他要不说他都压根儿忘记这回事了，但这可是他住进这里的初衷，他不能大方的一摆手说算了，因为程警官大概会毫不犹豫将他赶出去。
　　为了继续住在这里，也为了照顾程警官的自尊，这钱他还是得收。
　　于是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数字，点点头：“没问题，但你确定每个月还了三千三还有钱花？”
　　“这个你放心，我就当多供套房子了。”至于其他花销，能省就省吧——反正自己花钱也从来没大手大脚过。
　　吴晧想了想，拿过手机，重新按了几个数字丢回去：“多给你五年时间吧，每个月还我两千六就行。”作为一个小警察，每个月工资就那么点，扣了社保个税公积金，再还了房贷信用卡，剩下几千块钱再还给他，已经是捉襟见肘，他可不想这孩子跟同事出去吃个饭连AA　的钱都拿不出来，那得多丢人。
　　程希抱着手机星星眼：“吴晧同志，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这么帅呢？浑身上下都发着光！”
　　“去你的，我是灯泡啊？”吴晧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回卧室换衣服。
　　程希还在他身后喊：“那也是全世界最帅的灯泡！”
　　两人一起出门，吴晧去应酬，程希去值班。吴晧说要顺便兜他过去，程希瞬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不用了，你这车太打眼了，我一个公职人员，坐你这车去上班，被同事看到影响不好。”
　　吴晧盯着他，半天没说话。
　　程希眨巴眼睛看回去：“干嘛啊？”
　　吴晧双手环胸站在电梯里：“下午我去接你的时候，就因为这个没出来？”
　　“是啊。”既然被发现了，程希也不再掩饰，“你以后别开着这车在我单位外面晃悠。大暑天的开敞篷，你也不嫌热。”
　　“好，我知道了。”吴晧说完，电梯到了一楼。
　　程希抬脚走出去，而吴晧继续往下去了负二层停车场。
　　当天晚上应酬完国土局那位姓冯的女局长，顺便开了豪华套房将她和健硕英俊的男公关一并送进去，吴晧和林赫才双双离开凯旋门。
　　林赫的意思是要换地儿继续嗨皮，反正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吴晧兴致缺缺，用兰博基尼的钥匙换他的路虎。
　　林赫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盯着吴晧打量半天，最后吐出毫无建设性的四个字：“你没事儿吧？”
　　“有事。”吴晧苦笑一声，把钥匙塞进林赫手里，“我被程警官嫌弃了，他说我这车太打眼，不愿意坐。”
　　林赫笑得打跌，说了句“活该”，把路虎钥匙丢给他，转身自找乐子去了。
　　此后的很多天，交警队的同事包括程希，再也没见过那辆骚黄色的兰博基尼，但是银色路虎倒是隔三差五就出现在门口，连门卫都快跟吴晧熟得称兄道弟了。
　　对于吴晧坚持不懈的来接他下班这个事情，一开始程希是拒绝的——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吴晧说不是专程来接他，只是他下班早，买菜回家正好顺路把他兜回去。而且确实也不是天天来，有应酬或者有其他事的时候，他是不来的。
　　于是程希姑且就信了，久而久之好像也渐渐习惯下班的时候在门口看到吴晧的车，并没有深究作为债主的吴晧沦为他的司机和煮夫有哪里不对。
　　而林赫对于吴晧每天都提前一小时下班这件事颇有意见，因为吴晧的活儿都得他干，这直接影响到他准时下班吃喝玩乐的质量。但看在吴大爷那辆兰博基尼的份儿上，他也就忍了。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觉得吴晧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过一两个月追不到手，热情自然就褪了——是的，他一直不认为吴晧能真的把那个小警察搞到手——就算搞到手，也长久不了。吴晧在他眼里，压根儿就不是个长情的主。
　　所以，随他去。
　　吴晧其实并没有对程希有什么明显的追求行为，因为程希是直的，他不能一下子把药下太猛，否则会适得其反。他做的，无非就是慢慢渗透进他的生活，让他习惯有自己的存在。比如适当的在下班时间出现在他单位门口，比如经常做些美味佳肴喂饱他的胃，比如每周陪他去福利院看孩子们。
　　做这些事的同时，他并没有抱太多的目的性，因为他自己也很享受这个过程。而程希是否会喜欢上他，反而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会让他开心，让他满足。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吴晧自己也很意外。
　　他从中学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并且换了一个又一个所谓的男朋友。他对情人十分大方，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当然，大部分跟他在一起的小男生，更喜欢后者。所以他目的也很明确，基本上是各取所需。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发自内心的去做一些事，目的只是为了让他开心。
　　吴晧很清楚，程希和他以前那些男友们不一样。他对他，也已经不仅仅只是“有好感”那么简单。
　　但是，程希同学很懵懂，他对吴晧的感觉，最多从开始的“债主”变成现在的“朋友”。但无疑，他对吴晧跟他住在一起这件事，确实已经习惯成自然。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不喜欢家里多一个人，尤其那个人还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他的主卧室，将他发配为客厅厅长，让他每天晚上睡在还没有他人长的沙发上。所以最初他每天都在祈祷吴大少爷过不惯普通民众“艰苦朴素”的生活，知难而退，卷铺盖走人。
　　可是当他每天下班回家都能吃到不同口味的美味饭菜时，这样的祈祷就离他而去，渐行渐远。直到现在，他甚至跟同事外出聚餐的时间都越来越少，因为他总觉得饭店里的菜没有吴晧做的好吃，更不要说干净和营养。
　　于是同事们最大限度的发挥了各自的想象，一致认为程希偷偷找了个会做饭的女朋友，起哄让他带出来见见。
　　程希哭笑不得，会做饭的女朋友没有，会做饭的大老爷们儿倒是有一个。
　　再于是，作为资深腐女的圆圆，结合经常出现的银色路虎，脑补出了一整部跌宕起伏的八点档BL肥皂剧，认为会做饭的那个，一定是程希的男朋友。
　　没有人注意到圆圆说这句话的时候，肖凯手中的笔，掉到了办公桌上。
　　程希这下不是哭笑不得，是直接乐喷了——结果很惨烈，因为他嘴里刚喝进去的一口咖啡，尽数喷在了电脑屏幕，以及键盘上。
　　“卧槽。”他手忙脚乱把键盘拎起来抖水，一不小心又将旁边的咖啡杯哐当一声扫到地上，咖啡溅了一地。
　　圆圆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娇嗔瞪他一眼：“哎哟你激动什么，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程希相当无语，肖凯起身递了盒纸巾过来，他一把接过，朝圆圆呲牙：“看到没，我要找男朋友也应该找肖凯这样知情识趣知根知底的呀。”
　　圆圆撇撇嘴：“你俩认识七年都没碰出火花来，我看是难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家说说笑笑就过去了，但肖凯心里却是石入湖水，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又起了波澜。
　　他过来帮着收拾键盘，程希去清洁间拿拖把来清理地上的咖啡。刚走开，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是短信提示音。
　　程希没有设置消息隐藏，短信都会直接显示在屏幕上。肖凯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一句话：“临时有应酬，今晚不回家吃饭。”
　　发件人是吴晧。
　　肖凯当然知道吴晧是谁。
　　他把手机放回原位，用纸巾一点一点把键盘里的咖啡吸干净。
　　程希回来拖完地，然后继续工作，临近下班的时候才看到那条短信。第一反应是，操，晚上没饭吃了。
　　于是啪啪回了条短信过去：“大厨，你不回来我吃什么？”
　　吴晧很快回复过来：“在外面随便吃点吧，家里没有泡面。”
　　程希看到短信才想起来，自从吴晧登堂入室之后，他就再也没吃过泡面了。看来还是得储备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啊。
　　不等他有所回应，吴晧那边又过来一条：“完事早的话，回去给你做宵夜。”
　　程希一看就乐了，整个唇角弯曲的弧度，完全是他自己想不到的。但正好都被肖凯看在眼里。
　　下了班，程希主动约肖凯去同乐路新开的湘菜馆，肖凯故意逗他：“哟，今天不回去跟田螺先生会面了？”
　　程希上前就是一巴掌：“啧，你能再酸点儿吗？我都以为你掉进醋缸了。”
　　“你才发现，我都掉进醋缸多久了？都他妈快淹死了。”程希那句话是开玩笑，但肖凯这句话是真的。
　　程希在感情方面很迟钝，很迟钝，很迟钝——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跟肖凯大学四年同校同班同宿舍，工作之后也是几乎朝夕相对，没发现肖凯那点小心思，那是因为肖凯掩饰得好，这也就罢了。但肖凯不明白的是，那个吴晧很明显是在追他，他怎么能天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