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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骗了。”艾伦说，“他最多只能解决几个在学校附近从你身上搜刮零用钱的小混混。”
JD竟然没有失望，他再次伸手挠了挠斯比尔特的脑袋说：“那也足够了，我想到只要一个电话就能让那些小混混挨揍，就也会想偶尔去上个学。”

第46章　档案中的一生
“你来看埃迪·菲尔德的档案，我来看沃特的。”
露比让昆廷送走JD，他来时需要避开别人的眼目，离开时更得小心。
这个下午对艾伦来说是灾难。他觉得在这里养伤是个天大的错误，露比完全没有把他当做身受重伤的伤患看待。
“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既然枪店已经不受保护，普利兹·琼斯也暂时不会找我们麻烦，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当然可以，但先得把手头的事做完。还有两天就是庞德·卜伦诺的慈善宴会，你必须准时到场。为了避免来回赶路，我建议你最好等到宴会结束再回去。”
艾伦打开笔记本电脑中露比传送给他的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只标注着日期的文件。
“你要我看埃迪警官的档案，总得告诉我要找什么吧？”
“把每个文件打开看一遍，相信以你的敏锐直觉和聪明才智，只要看到就一定会知道。”
“你确定？还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要找什么？”
“如果我知道，还用在这里一个个文件地查看吗？”露比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些案件存档就是沃特和埃迪的一生，如果你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好好地去了解他们。”
艾伦没再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他觉得露比说得没错，档案就是警察的一生，和这些案件存档相比，他们日常生活反而不足为奇。
艾伦选择从最近的日期开始看。他本以为这会是桩无聊的苦差，却没想到每个案子都像一个悬念迭起的故事一样引人入胜。
他越看越入迷，几乎忘了时间。
朱蒂进来放宝宝时，会客室中寂静无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艾伦和露比共处一室这么安静，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现她进来。于是朱蒂悄悄放下孩子就离开了。
和艾伦相反，露比对案件本身没有太多兴趣，因此他查阅档案的速度快得多，很多文件只是打开草草一瞥了事。
他说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这可能是真的。他没有一个明确目标，只有一点捕风捉影的猜想。有时他也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离奇，但现实却总是不缺离奇的情节。
沃特的案件调查大多和埃迪重合，但也会有一些分别和其他部门同事合作的案子。有些案件小到不可思议，档案中只是短短几行说明，甚至有寻找失物，救援宠物之类的出警记录。
这些零碎的小案件和那些惊天动地的谋杀、抢劫、强奸、黑帮械斗、毒品走私案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这对生死搭档的大半个人生。
时间很快过去，夜幕降临。
艾伦轻轻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觉得伤口有点疼。他对着露比问：“你找到什么了吗？”
“没有。”
“我还有很多。”
“你看得太慢了。”露比说，“不过让我有点意外，想不到你也会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你有想不到的事，光这一点就够让我意外的了。谁会相信全知全能的露比·特罗西需要在这里一个个文件查看才能找到答案呢？”
“那么你看了这么久，对这位埃迪·菲尔德警官又有什么看法？”
“他真是个非常出色的警官，履历毫无瑕疵，得到过杰出警官奖和战斗勋章，破案率又很高，即使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也不遗余力地破了好几宗大案。”
“除了洁西卡失踪案。”
“你好像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没错，你可以看看这个案子的调查进展，在未结案的那个文件夹里。案子的前半段非常顺利，埃迪几乎注意到了所有可疑的疑点，并且对疑点进行大量调查，这些都有记录可循。但是不久之后，案子忽然停滞不前，陷入了瓶颈。”
“那么这至少可以证明出卖洁西卡身份的熟人并不是埃迪，否则他不会调查这些疑点。”艾伦打开了失踪案的档案，看了一点之后说，“你看，他也认为是熟人提供了洁西卡的行踪。”
“说不定他是故意的，这样他自己的嫌疑就会减少了。”
“你认定他是内奸？”
“我没有这么说，现在一切都是猜测。除非我们能在宴会之前把这些档案看完。”
“我伤口好疼。”
“撒娇没有用。”露比说，“给你一个建议，不要总盯着那些惊天大案，也不要太关心和黑道有关的案子，看看那些可能被忽视的小案件，街头抢劫、诈骗、斗殴或者强奸、卖淫……”
他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紧盯着屏幕。
艾伦察觉出他的反常，走过去往他的屏幕上看了一眼，立刻也无法再移开目光。
“你觉得怎么样？”露比问。
“不可思议。”
“也许这就是案件没有进展的原因。”
“我觉得这件事远比我们当初想象的更复杂。”艾伦说，“即使你猜得没错，最多也只是解开了其中一个谜团，远远没有到把所有谜题联系起来揭示真相的地步。”
“寻找真相有时候就像填字游戏，技巧就是放下那些困难的谜题，尽可能多地填满空格。”
“可别忘了填字游戏是最容易半途而废的。”
“至少我们已经有了第一个答案。”
“那么接下去的第二个答案在哪？”
“在哪都有可能，也许在剩下的档案里，也许庞德·卜伦诺的家里，更有可能是在每个人的心里。”
陷入一阵沉默之后，艾伦说：“我有些不好的预感，也许我们不应该插手这件事。”
“也许。”露比说，“我和沃特有过约定，如果我觉得整件事所付出的代价超过了他给我的报酬，我就会中止这个委托。”
“这对他来说不是个好结局。”
“现实中的故事没有十全十美的好结局，我们常常在追求的只不过是避免走到最坏的结局而已。”
“你没有想过让JD帮忙从庞德·卜伦诺的电脑里找线索吗？那小子看来能办到。”
“我想过，可要是庞德·卜伦诺也明白这一点，没有让电脑联网，JD就什么都办不成了。”
艾伦忽然有些好奇，问道：“你的电脑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这是用来应付警方和别有用心者的。”露比说，“秘密越多的人，身边的一切看起来也越干净，我是这样，庞德·卜伦诺也一样。”
“你好像很乐意当他的对手。”
“和聪明人作对总会多几分乐趣不是吗？”
“你认为庞德·卜伦诺是个聪明人，这个聪明人到现在什么都没做，只是躺在床上等消息。”
“他什么都不做已经把所有人都卷进了漩涡。”露比说，“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和他合作一下。”
“想干什么？”
“只是这么想一想，别担心。”
“说起来，只剩两天了，你到底有没有弄到请帖？”
“还没有。”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因为我已经有了人选。”
“让我看看我要冒充的是个什么样的花花公子。”
“他叫斯蒂夫·盖洛，地产大亨鲍尔·盖洛的独生子，选择他的原因是他刚从大学毕业回到父亲身边，在社交圈中认识的熟人不多。为了让他尽快融入这个圈子，他的父亲鲍尔·盖洛积极为他安排各种名流宴会。慈善宴会当晚，他会和女友一起出席，并以父亲的名义为卜伦诺慈善基金会捐款。”
“捐款？”
“如果你演技高超，能骗过所有人，随你爱说多少都行，反正不用我们兑现。”
“这位花花公子的女友又是谁？”
“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明星，可能演过一两部没机会上映的电影。如果不是搭上地产大亨儿子这艘船，根本不会有资格进入社交圈。”露比说，“这刚好又给了我们一个好机会，没人愿意结识她，即使我从舞会上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
“你打算从斯蒂夫·盖洛手里买请帖？你知道他根本不会在乎钱吧？”
“我知道，所以我修改了一下计划。我打算在宴会当晚，斯蒂夫带着女友前往卜伦诺家的路上劫持他的车，拿到请帖，然后请他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和他的明星女友过几小时的二人世界。”
“如果他事后报警把事情闹大，对我们来说很不利。”
“那就让他自愿帮我们保守秘密。”
“怎么做？”
“当然是恐吓他了，还能怎么做？”露比说，“这位花花公子先生性格懦弱胆小，只是和女朋友过了一个有惊无险的夜晚，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幸运。庞德·卜伦诺举办这个私人聚会，目的既然是为了做慈善，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公布捐款数额为自己的新事业造势。我们可以利用捐款这个环节，提一个配得上地产大亨的数字，又不至于太离谱。如果宴会上所有人都认为是真正的斯蒂夫·盖洛承诺的捐款，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独生子，他大概不会因为这点本来就要花出去的钱而说出在半途遭人绑架，否认参加宴会捐款的事。”
“听起来不错，现在唯一的问题好像只剩下怎样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宴会上的斯蒂夫·盖洛是真的。”
“不如你用最后两天的时间，练习一下他的签名，如果连本人都无法分辨，他想必会愿意息事宁人。绑匪会在无意中透露，整件事完全是因为他招摇过市的小女友惹出的麻烦，他一定不想让严厉的父亲为此追根究底。”
“你设计别人真有一套。”
“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富家子，恐吓和面子二者缺一不可。”露比从抽屉里找出一叠资料交给艾伦，“这是斯蒂夫·盖洛的履历，我已经替你精简过了，两天时间熟记这些内容对你来说轻而易举。最后一页有他的签名原件。”
艾伦翻到最后看了一眼，模仿笔迹的关键在于隐藏自己的个人习惯和理解对方的习惯，以便在书写时流畅而自信，减少停顿和犹豫。他对斯蒂夫·盖洛并不了解，但这确实不是他扮演过的最困难的角色。他的老师，那个出色的女演员可以在不用任何面具遮挡的情况下扮演各种角色而不被识破。不，那不是她扮演的角色，而是另一个她。在她的身体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她”，即使只学到她的一点皮毛，也足够艾伦在那场舞会上游刃有余。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露比说，“我决定结束麦克对沃特的保镖计划，他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真的？太好了。那沃特怎么办？”
“他现在和埃迪在一起，只要我停止散布他的行踪消息，就不会再有杀手去找麻烦。宴会结束后，我会按照约定把目前为止得到的信息交给他。如果运气好，我们在庞德·卜伦诺那里会有所收获，即使运气不好一无所获，我也想和他面对面地谈谈。”

第47章　存于世间的皮囊
父亲喜欢欣赏静谧的庭院，喜欢院子里繁花似景，喜欢脆弱的植物在悉心呵护下繁荣生长，仿佛花草和偶然飞来停在树梢上休憩的小鸟可以让他感受到世间至上的平静与安宁。
然而所有的暗杀令、大屠杀和残酷的复仇计划都是在这扇毫无瑕疵、透明洁净的落地窗边做出的决定。
庞德不知道父亲的内心有没有柔软的地方，也许有，但也被冰封似的冷酷无情埋葬了。
父亲不情愿地留下了这个庞大复杂的家族，现在庞德也站在窗边，也要做出冷酷无情的决定。
他想起父亲弥留之际没有说完的那句话——但是不要……
不要什么呢？
庞德一点也不好奇。他知道父亲想说什么，即使在最终那一刻，父亲的语调也不是请求，而是带着几分习以为常的命令。那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与其说是来不及说完，还不如说是庞德故意打断的。
他知道父亲想说什么，但他不想听。
现在他站在这个父亲钟爱的位置，看着父亲曾经尽收眼底的家园，似乎又有些了解了父亲的想法。用残酷的手段夺来的美，总是格外赏心悦目。
有人敲门。
他在窗前流连，第二次敲门时才做出回应。
拉蒙德脚步轻微地走进来。
“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拉蒙德说，“您要再看一眼明晚的宾客名单吗？”
“不用了。”庞德回答，他不打算出席这个自己发起的私人聚会，他对社交圈的爱好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有兴趣，好在重伤未愈这个借口仍然管用。
他邀请他们，他们赴约而来，并不是为了慈善，更不是为了卜伦诺家族和他个人的声望。他和他们之间不存在情谊，有的不过是名利。好在这些既会赚钱又会花钱的家伙们有自己交际的方式，即使主人不在也不会冷场。
比起这些社交圈中的逢场作戏，庞德关心的始终是那些暗地里的情报和消息。小道消息是这么流传的，那个叫沃特·纳尔森的警察掌握了搞垮卜伦诺家族的罪证，从目前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几笔巨额资金的数目、来源和经手人的名字都显出这份罪证的可信度。庞德当然知道那是从父亲的账目里泄露出去的。父亲为此恐慌过、暴怒过，杀了好几个人才平息怒火。但他们始终不知道泄露出去的东西有多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转移资金，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警方的眼皮底下洗干净那么多钱，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是父亲。庞德心想，到了这个地步，他会怎么做呢？
下一个暗杀令，找十几个杀人如麻、不择手段的杀手去追杀沃特·纳尔森，不管证据是在他手里还是转交给了其他人，把所有相关的人都杀光就好了。
这是父亲思考问题的方法，他对死亡的看法一直是一了百了，直到他自己也走上这条了无牵挂的路为止。可麻烦还是会遗留下来，庞德觉得这一套在那个血腥的年代真的很管用，至于现在，杀掉一个人会有绵绵不绝的后患，更不用提搞什么大屠杀了。
不过追杀还是得进行，唯一不同的是，庞德并不追求死亡这唯一的结果。他要利用死亡，利用造成死亡的过程来为自己赢得好处。
庞德对着玻璃窗的反光向身后的拉蒙德看去。
对于这个一直跟随着他的助手，庞德也没有放下多少戒心。可以说他对身边的任何人都保持着警惕，这是父亲的家族，在他接手之前每个人都似乎是父亲的心腹。既然他无法判断谁对他付出真心，就只把自己当做唯一的同伴，尽量利用他们，不流露太多情感。他看着拉蒙德的倒影，即使这个看起来忠心耿耿的助手此刻从外套里拔出手枪，对着他的背影开火，他也不会觉得有多意外。
世上每个人都有伪装自己的皮囊，有时甚至不是虚伪，只是为了自卫。
“普利兹·琼斯的人还在盯着那个枪店吗？”庞德问。
“是的，昨晚有消息说他的手下在附近活动。”
“听说那个街区现在无人保护，普利兹为什么还不动手为他的儿子报仇？”
拉蒙德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很快回答道：“失去保护就像露出弱点，对一个像白猎鹰这样的职业杀手组织来说未免太可疑了，很可能是个引诱敌人的陷阱。琼斯先生会有顾虑也很正常，毕竟那个家族的势力不容小觑。”
庞德未置可否，只是说：“继续盯着枪店。”
“是，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庞德看着他转身离去。
黑色的凯迪拉克车停在内丽小姐枪店对面的街道上，泰德·鲁伯特从车上下来，对着枪店鲜亮的招牌远远看了一会儿。
这不是他喜欢的风格，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有点太花哨了，看起来更像个冰淇淋甜品店。
他向街道两边看了看，迈开脚步往对面走去。
尽管他上了年纪，有些事不像年轻时那么敏锐，但对于那些偷偷摸摸躲在角落里监视的人，他实在有太多经验。
当他走到路中间时，身后的车门又打开了，一个男孩从里面钻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神情严肃的保镖。
鲁伯特先生朝他看了一眼，男孩若无其事地跑到他身边。
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光顾枪店的客人，监视者一定会把这个消息送回去。如果鲁伯特先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可以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方法，但他并不在乎那些暗中的视线，就像去见一位朋友那样平静自然地走向了枪店大门。
阿利克抢先一步推开玻璃门，让鲁伯特先生可以走进去。他往店里看了一眼，看到狄恩在整理货架，就向他喊：“下午好，匆匆忙忙先生。”
自从上一次他在狄恩匆忙去送信时偷了他的钱之后，阿利克·鲁伯特就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外号。狄恩转头往门口看，看到阿利克和鲁伯特先生，他的神情变得又紧张又拘谨，还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
“你不认识我了吗？”阿利克问，“是我啊，黑暗之王。”
“我认识。”狄恩连忙说，“鲁伯特先生你好。”
“你好。露比在吗？”
“他在会客室，你可以直接进去。”狄恩说。应该可以吧，他这么想，觉得鲁伯特先生是可以去任何地方的人。
“你最近过得好吗？”阿利克趴在柜台上问他，仿佛他们真是认识好多年的老朋友那样。
“还可以。”
“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
“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好……”狄恩不知所措地回答，不知道阿利克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不过他很喜欢这个皮肤黝黑，眼睛明亮的小男孩。
“我等一下再来找你玩，你不要走开。”
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