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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山录-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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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恒的执行总裁唐莹是个女人,付宗明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而轻视,他只是客观从企业实力来估量。以搏击打比方那就是,隆盛与宇恒并不是同一个重量级。况且崔立飞这个人……
“但林秘书有打探过这个人,他在组内风评并不好。”付宗明说道。
“付总裁你应该知道的,风评并不代表能力。甚至有时候,在团队中突出的人更容易让人非议。”陆继丰不以为然。
“那田吉骁呢?”
陆继丰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个问题:“你是不是没有下过楼?”
付宗明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我并不了解公司的情况?”
“还有得救。”陆继丰点头,“大公司内部的党派纠纷很复杂。”
“嗯,刚进公司时有长辈跟我说过。”付宗明赞同道。
陆继丰继续说道:“田吉骁利用职务之便,制造资金漏洞,将对头手下的资深员工赶出公司,那位员工要养一家老小,走投无路来你们公司闹过,但被驱逐,之后离奇失踪。而崔立飞这么快跳槽,就是因为手中有田吉骁的把柄。”
“你怎么对我们公司情况这么清楚?”付宗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也对他所说的那些话像是听听就罢。
“想进一家不缺人才的大公司,总要好好做功课的不是吗?”陆继丰整整西装领口,“想要成为这家大公司的法律顾问,完美的职业素养以及职业技能无疑是最好的敲门砖。”
“你说的很对。”付宗明笑了笑,“可我并不认为别有所图的人,进入公司后可以好好施展你的职业技能。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田吉骁我会马上换掉。”
“我也不是必须进入隆盛,但我希望制造一个合作的契机。”陆继丰笑容诚挚,“我的律师事务所愿意为你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陆律师的记事本上可能还排着成千上万的案子,来这一趟也不容易……你直说,是不是想泡妞?”付宗明严肃说道。
“……”陆继丰保持笑容,“公私不能混谈。”
陆大律师被赶出隆盛集团大楼的时候依然维持着风度翩翩:很好,没有在一开始被驱逐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下次再来。
把人赶走的付宗明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三点五亿不是小数目,但对于隆盛来说也不算多,如果说七千万只是扔水里听个响,那三点五亿可以溅起一片小水花。
他接手公司说起来本就是一个富二代继承家族企业的事情,太年轻的领导者是不会被老资历的高管股东信服的,很多事情根本无从下手,只能慢慢来。这个项目是他接手公司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大项目,如果可以竞标成功,能以博物馆这样的建筑工程作为里程碑,后续的利益尤为可观,这件事情必须妥善处理。
付宗明走出办公室,林秘书咽下口中的蛋糕,说道:“老板,我爸下个月过生日,让我顺便把请柬带给你。地点就定在温泉山庄,小苏你也一起来呀。”
她侧身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白信封,封面印着花体的英文,封底用蜡印封了起来,看起来非常高档。
付宗明点点头:“好,我一定会带小苏到场的。小苏,进来吧。”
顾苏跟着他走进办公室,有些好奇:“你还认识林小姐的爸爸?”
“嗯,小林的爸爸是珠宝大亨,从原料到品牌到销售一手掌控,他的名下有好几条玉矿。之前集团准备涉及珠宝行业,就算不做品牌也可以做投资,和林先生有过合作。”付宗明笑了笑,“小林觉得陌生一点的环境会更自由,林先生就让她到我这里来了。”
林一淳是很单纯的,在家人的保护下她没有接触过社会不好的一面,连社交也很有限,更别与异性的进一步交往。陆继丰打的什么主意,付宗明能猜得到,但,他想都最好别想。
第十七章
墙上的时针与分针一齐指向一点,博物馆里寂静得有些与世隔绝意味。所有的照明灯都熄灭了,为减少展柜中的展品受到辐射,展柜内部的灯也在闭馆时变得极为黯淡,更为脆弱的展品干脆关闭了灯光。因此博物馆主体大楼内沉浸在一片昏暗中,只有楼下的保安室还亮着。
卞青又望了望走廊尽头紧闭着门的馆长室,姚莘?这个时间点了还没走。
博物馆员工的退休年龄在六十五岁,姚莘?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达到标准正式退休,但他割舍不下自己工作了一辈子的博物馆,退休之后每天都要来博物馆转两圈。而博物馆方面也认为姚老学识渊博,经验丰富,就这样退休实在是令人惋惜,因此提出返聘,邀请他继续担任馆长。姚莘?自然是欣然同意,签订合同的时候感慨道:“不给工资我也愿意来,这里的每一件展品我都熟悉,和我如同亲人一般,哪怕工作到走不动路,我也想坚持下去。”
卞青又是姚莘?从仓库角落里翻出来的,那时他和一堆瓷器捆在草纸里,连个标签都没打上,差点被工人和其他赝品一起处理了。他夜里现身去拜谢,姚莘?一点也不怕精怪似的,直接打发他去巡夜,他也不是个有多大能耐的精怪,只是得机缘能化形,别的什么都不会了,这一巡,就是三十二年。
从顶楼一层层往下,卞青又将展窗里的展品记得滚瓜烂熟,每样东西摆放的位置一清二楚。他又一次从《春景夜宴图》前路过,匆匆一眼扫过,他向前的脚步停了下来,退回到夜宴图前。
《春景夜宴图》是一张记录帝王在宫苑中举办宫廷夜宴的画,画面上人物众多,帝王、嫔妃、官员、仆役等,有上百人之多。画面上细节非常之丰富,传统国画的特点之一是主要人物在画面中会凸显,较之仆役稍大,装饰衣着的刻画也会更加仔细,帝王最为高大,官员、妃嫔次之,妃嫔头上的珠钗与衣服上繁华的纹样清晰可见。
卞青又一眼看去觉得有些不对,他仔细从左到右一个个看过来,但看过一遍后并没有找到不对劲的地方。他又返回头去,再次将这幅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终于在帝王身后的一个妃嫔身上发现了问题。
她穿着的是一条酡色长裙,身披月白披帛,长长的披帛垂到裙上,半身掩在帝王身后,并不能得见全貌。
但卞青又记得很清楚,那条裙子上应当绘着一头天鹿。天鹿形似鹿而独角,是祥瑞之兽,帝王德备则至。有诗记载:艳锦安天鹿,新绫织凤凰。指的便是像画上这样,在华丽的绫罗绸缎做成的衣服上绣着天鹿、凤凰等瑞兽。
此刻天鹿不见了,卞青又在画面中又找了好几遍,可这不可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画中的天鹿再是瑞兽,既不齐全又无灵性,怎么可能从画中出来呢?
突然,一道白光从楼下乍一闪过,卞青又几步跑到栏杆边往下看,保安室的门紧闭着,那道白光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方向,冲着地下展馆去的。他开始慌张起来,顾不得还有三层楼没有巡视,直接向地下跑去。
昏暗的楼道中回荡着他的脚步声,保安室规定每过一个小时要在打卡处打卡,这时候距离上一次打卡才没多久,卞青又并不指望能有人帮上忙,连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地下展馆中多数是青铜器,因此灯光会比楼上要亮上些许,但也仅是能看见周围物体轮廓的程度。卞青又没有看见那道白光,他第一眼就被“双剑合璧”展的展柜所吸引。
他的呼吸凝滞了,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那把鱼师剑不见了。
卞青又感觉手脚发麻,他走了几步,才有些缓过来,急奔到展柜前,瞪大眼睛往里看,可那一眼能看到底的展台根本毫无隐蔽之地,没有就是没有。
他退后几步,呼吸有些急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绕着展馆走了两圈,没有任何人为开启过的迹象,展柜的玻璃清晰透亮,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卞青又眼角略过一抹白,他立刻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
展柜与地面连接的边沿散落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卞青又蹲下来,伸手沾了一点,指尖轻轻搓了搓,细腻的粉质在指尖匀开,那是他很熟悉的东西——一种矿物颜料。这是由蛤粉与珍珠粉调成的白色矿物颜料,古画中的白色一般多为蛤粉,虽然蛤粉也被称为珍珠粉,但实际上只是贝壳烧制的,加上珍珠磨成的粉后会让白色更有光泽。而在博物馆古画藏品中运用到的,卞青又脑中跃然而出的第一个,便是那条长裙上的天鹿。
指尖的粉末倏地亮了一瞬,立刻便暗淡了,那一抹白在指尖显得有些发灰。
卞青又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置身冰窖,他的目光定定锁在前方,那里投着他的身影,模模糊糊,但至少可以确认是只有一个。
一大片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的瞬间,将他的投影也吞噬殆尽,卞青又瞪大眼睛回头,雪亮的刀锋正迎头斩下……
办公室的灯闪了闪,突然就熄灭了,姚莘?不得不从伏案疾书中抬起头,在黑暗中不小心碰掉了眼镜。片刻后他适应了黑暗,逐渐能借着身后的窗子透出的一点幽暗月光看见周围的摆设。但年纪大了,老花眼十分严重,没有眼镜根本不行,姚莘?皱着眉,伸手拿起左上角的内部通迅电话,摸索着按下保安室的快捷号码。但在“嘟”的一声响后,电话也断了电。
姚莘?站起身,扶着墙慢慢移动,才走了几步,门砰的一下弹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一个人站在门口,姚莘?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才判断出来人是谁:“是你啊,怎么停电了?”
卞青又站在门口,僵直地像是被捆住手脚束缚在一根直柱上,一点都不自然。他面色有些泛青,像是透出了他原本的颜色。姚莘?又迈出了一步,却听见卞青又开口了——
“馆长……跑……快跑!”
他一句话说完,双目瞪到极限快要裂开一般,从右耳上方到左胯下方连出一条黑线,在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中,整个人由那条黑线一分为二。这一场景映在姚莘?震惊的双眼里,随即卞青又的身体消失不见了,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姚莘?有些不敢置信,退回到桌子边寻找自己的老花镜,他戴上眼镜后第一时间看向门口,门确实被打开了,但那里空无一人。
姚莘?走出办公室,外面细长的走廊没有任何分支岔道,也没有多余的门。他缓缓前进,寂静的大楼听不见任何人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风声“呜呜”的,轻轻浅浅幽幽咽咽。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叹:“呵——”
姚莘?回过头,长廊空荡荡,毫无遮挡。
颈后突然吹过一道劲风,冰冷刺骨,姚莘?猛然转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身后,不躲不闪。
它身着铁甲,头戴鸱鸮纹胄,除去一身金属甲胄,全部布料经年累月腐蚀破碎,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潮气与腐臭。它的肩甲有节奏地起伏,仿佛它还活着,还有呼吸,但从甲胄下露出的身体部位全是有些发黑的尸骨,面部残留的组织顽强地依附在骨头上,几缕枯发从鸱鸮纹胄下探出来,拂过枯骨凹陷的脸颊。
身着甲胄的恶鬼手中握着双刀,它并没有动用武器,只是用那双只剩黑洞的眼睛盯着他,逐渐逼近,近到那张骷髅面孔几乎要挨到鼻尖,骨骼上自然形成的沟壑都纤毫毕现。姚莘?呼吸急促起来,他的心脏跳得太快了,一阵阵绞痛侵袭,让他根本无法跑动起来。
双手不由自主抓挠着胸口,他透不过气来,呼吸也一次比一次短,就像一个破风箱,大口大口地去吸却只能获取很少的空气。
最终,姚莘?心脏骤停,仰面倒在地上,双目瞪圆了,嘴巴大张,最后的挣扎也随着呼吸消失了。
打卡的时间又到了,保安走出保安室,一层层往上找到打卡的机器进行打卡。他来到五楼,习惯性瞟了一眼馆长室,似乎门开着,长廊尽头有灯光透出来。保安变换几个角度看了看,看见地上倒着的人脸色一变,迅速奔跑着靠近,同时拿出对讲机焦急地通知一同值夜班的同事。
夜间温度比白日稍低,但也不会低太多,骤降的温度让顾苏瞬间惊醒,他睁开眼,保持着侧卧微弓的姿势,虎贲在床脚蜷成一团,不时传来小小的呼噜声。
掀开薄毯,顾苏看了看闹钟,现在是凌晨两点一刻。他看着房门,阴冷的风从门缝里灌进来,起身穿好鞋,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
顾苏走过去,打开房门,昏暗的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帘也紧闭着,并没有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他走到茶壶边,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喝完水回到房间的时候,顾苏顺手将防盗门上的符撕了下来。
他没有关上房门,只是站在小房间中央,双手掐诀,静静等待。
闹钟的指针一格一格走动,“喀嚓、喀嚓”……
屋内忽然阴风大作,挂在墙上的陈年挂历被风吹得哗哗响,顾苏微微眯起眼睛,被风刮得眼睛疼。一切还未停止,门框前凭空出现一个人,苍老却并不佝偻的身形,直直盯着这边,他像是褪了色一般,半点鲜活的气息都不剩了。
姚莘?青白的面孔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一双眼睛显得无神,像是迷途之人。
顾苏沉声问道:“您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姚莘?双目瞪圆了直视前方,一动未动,却在阴风中像一个纸扎人一般,恍恍惚惚摇摆不定。他像是各色的沙凝成的,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散边缘的散碎轮廓,又被来自其他地方的碎片填补,虚虚实实无法触碰。
他似乎是被什么限制了,张不了嘴,也发不出一点声响。他缓缓转动头颅,看向低矮的朱漆供案,伸出干瘦的食指,坚定地指着那个方向。
顾苏并不理解他的意思,几步走向靠墙的供案。供案上只有香炉和朱砂符纸,还有的就是墙面上的祖师爷像。莫不是姚莘?惧怕祖师像?顾苏伸手覆盖住祖师像,转头问道:“这样可……”
方才姚莘?站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只留下一点残留的阴气,证明他确实来过。顾苏松开手,环顾四周,确实已经走了。
但死生是常事,即使姚莘?来找了他,顾苏也不会对他的死亡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姚莘?的命数就是如此。他只疑惑,为什么姚莘?要来找他?
太阳一出,顾苏照常早起,喂过虎贲就去接付宗明。付宗明拿着一份报纸递给顾苏:“早上琼姨在看,我瞟了一眼,就看见了。”
顾苏接过报纸,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则讣告:姚莘?先生讣告。
市博物馆馆长,文物保护与收藏协会会长,国画协会副会长姚莘?先生,于凌晨两点心脏病突发,逝世于馆长办公室,享年六十八岁。姚莘?先生一生倾注于文物事业,为文物保护及历史研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一个纯粹而高尚的人。先生一生为事业鞠躬尽瘁,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坚守在岗位。遵姚莘?先生遗愿,一切从简……
之后便是追悼会地址和时间,顾苏没有再看下去,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馆长的逝世,会影响你们竞标吗?”顾苏问道。
一大早看见这种消息,还是不久前见过的人,着实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顾苏这样问,付宗明还是故作轻松地摇摇头:“不是凶杀案不会影响的。”
“是吗。”顾苏点头说道,“那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人的生死无常却又自有定数,人人都感伤,自己的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你说的是。”顾苏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一样说了那句话,付宗明心里那点不舒服被驱逐殆尽,他笑了几声,“我只是想起了肖阿姨,姚馆长身体那样硬朗都有不测……人去了也没什么,只是我不想毫无征兆的面对这种事。”
“如果担心,我和你去看看肖阿姨,有什么我都跟你说,让你有心理准备。”顾苏说道。
“确实我是要去看的。”付宗明走近一点,放轻了语气,“好消息你就告诉我,坏消息你就什么都不讲,我心里就知道了。”
顾苏听他这样讲忍不住笑了笑,白净的脸显得明朗起来。付宗明直觉这样的笑有些针对他刚才的姿态,有些无可奈何,又觉得心里绵软。
林秘书盯着手机目不转睛,时不时刷新一下,连顾苏和付宗明从电梯里走出来都没发现。付宗明轻咳一声,她突然在椅子上弹了一下,手机都快掉了。但她没有追究付宗明吓她的事情,对着顾苏直招手:“小苏你快来!快跟我一起看看这个,是不是真的啊!”
顾苏满脸不解,坐到了林秘书旁边,凑过去看手机屏幕。
“有人在本市论坛发了个帖子,说博物馆馆长之死有蹊跷!”林秘书语气满是惊叹,“我昨天才自己去把‘双剑合璧’展给看了,昨天是展出最后一天,想不到展出刚结束就出了这种事情。”她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付宗明,自己二字的音咬得十分重。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几下,短短四个小时就已经有了三百来条回复。顾苏一条条看下来,发帖人声称自己就在事发现场,姚馆长虽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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