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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行他爸凶狠得瞪着他的手，警告他放手。朱旭回瞪，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小兔崽子，这儿没你的事，你走开，要不我连你一起打！”
　　朱旭扬了扬下巴，手上一使力，他爸喝了酒，也没防备，一下被推了出去。朱旭转了个身，挡在银行面前。
　　银行他爸站稳，大叫一声准备扑过来。
　　“爸，你干什么呢！”门口传来一声饱含怒气的声音。
　　看进来的是银行他姐，朱旭悄悄松了口气，顺势坐在床尾。
　　银行小声得叫了声姐。银行他姐看上去一点也不怕她爸，她把她爸拉到一边，让她爸坐在墙边的病床上，然后把饭放在床头柜上，走到银行跟前，柔声说：
　　“姐不是告诉过你，你不想动手就走么！你怎么这么死心眼，看脸都成什么了！疼不疼啊？走，跟着姐找医生给你上个药！”
　　银行摇头，说：“不疼，不用上药了。”
　　银行他姐无奈得看着银行，又看了看坐在那也不安分的她爸，摸了摸银行的脸，叹口气说：“那你在这等我，我把爸送回去。”
　　银行点点头。他姐向自己这边看过来，朱旭微微直起身，他知道银行他姐有话说。
　　“旭子，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没伤到你吧？”
　　“没有。”
　　她在接话的空挡给他使眼色，朱旭读懂了，那是让他帮忙看着银行，他点点头，示意她安心。
　　“没事就好，饭还是热的，赶紧吃了吧。”银行他姐不放心得再看了眼银行，说：“行行，我先走了。一会来接你。”
　　银行他姐走了后，朱旭拉了把银行，让他坐在床边上，然后自己又蹦蹦哒哒回自己的床。银行赶紧起身扶他，招呼他坐回了床上。
　　这时，每天给他上药的护士才急急忙忙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问：“怎么了？脚疼得受不了了？”
　　看着护士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他想讽刺两句的心思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叫护士来能怎么呢？她也是一个小姑娘，打又打不过，拉又拉不走，叫来也是难为人家。他摆了摆手，说：“没事，我按错了。”
　　护士怀疑得走过来，检查了下他的脚，没有问题，她才出去，走之前叮嘱他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说。
　　目送护士出了房门，朱旭斜眼瞄了下银行，银行正弯着腰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捅了捅银行的胳膊，说：“我吃饭了，你吃饭不？你肯定不吃，嘴都被打成那样了怎么吃？喝粥都成问题吧？看你明天早上怎么吃饭，疼不死你个小挫逼！”
　　听完朱旭的话，银行一动也不动，朱旭用筷子对着银行虚点几下，恨铁不成钢得说：“你不想还手，就不能走开？非得杵在那让你爸打。你让他打了，是你好受了，还是他好受了？是，他这会觉得解气了，明天酒醒了，他要是还觉得解气他就是不是你亲爸。我说你们一个一个都糊涂得厉害，被打也不知道跑，非得把怨气压在心里，然后等哪一天翅膀硬了，把这些旧账都算一算，好让打你们的人赔。赔不了就撕破脸，然后就觉得爽了么？放他妈的狗屁，你们真打得一手好算盘，等打你们的人老了，你们正年轻，你们倒好，屁股一拍，抱着旧账走了，他们怎么哭你们都不管，反正还有旧账在手，谁还会管谁！”
　　朱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说银行还是说他哥。他觉得那些被父母打却不还手或者不跑开的人有些自私。一方在不停得愧疚，一方在默默积累仇恨，当仇恨积累得足够多时，就会打败愧疚。这时，拥有愧疚的人可能已经老了，而拥有仇恨的人正在长大，一方只能继续愧疚，一方会慢慢遗忘，多不公平。他就从来不会乖乖站着让他妈打，他心疼他妈，所以他虽然对他妈不满，但一点也没有恨他妈的念头，但他哥就不一样了。
　　他刚中考完他哥受不了他妈，闹着和他妈断绝关系，然后去了外地，到现在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发过一条消息，也没有回来过一次。
　　“旭子，你怎么了？没事吧？”
　　银行听着听着突然没了声音，抬头一看，朱旭正发狠咬住筷子，像是不把那块木头咬下来他就不停嘴一样。
　　朱旭回过神，放下筷子，轻飘飘得看了眼银行，就把目光转到面前的饭上。发现自己没了吃饭的胃口，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慢慢躺下，拉上被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银行有些心慌，刚才还好好的，说了两句话怎么就突然变了脸呢？他轻声叫了两声朱旭。
　　“干嘛？”朱旭睁开眼看银行。
　　银行坐过来，边给他掖被角，边说：“过来就是看你来了，谁知道没点高兴的事，还让你生了一肚子气。”
　　“啧啧，我气性有那么大么？我是那种小气的人么？”朱旭撇撇嘴，看上去毫不在意。
　　银行笑而不语。
　　“银慢慢，别过分了啊！”
　　银行正了正脸色，说：“旭子，我一点也不怨我爸妈，难受是难受，但说不上恨。我爸妈没给我的，我姐都努力给我了，所以我没好怨的。要是我想和他们撕破脸，这会早就不上学了，说不定在哪个工厂给人家搬砖呢！我不还手是因为我爸有冠心病，受不得大刺激。我也不能跑，他追不上会更生气，我就挨两拳，没事的！”
　　“啧啧，就你这瘦身板，免费给人家搬砖人家也怕风给你吹跑了，哪家会收你。”朱旭不屑得从上到下看着银行。
　　“某些人还看上我这瘦身板了。”银行这会没那么难受了，脸上的伤也不疼了，别的心思就从心底冒了出来。
　　“那某些人还趁别人睡觉偷亲别人呢！”
　　朱旭傲娇得别过脸。过了会，又偷偷用余光瞄银行，发现银行脸帮子通红。
　　朱旭立马转过头，取笑道：“银慢慢，你也会脸红，不是很能撩……”
　　银行突然俯身，一手摸住他的脸，一手撑在另一边……亲了他。


第15章　发现
　　朱旭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一周，脚终于不肿了。手术的时候他妈没回来，他小姨，不知道他小姨和小姨夫忙什么，也没来。反正守着的就银行一个，请假来的。
　　这会朱旭正坐在病床上，听银行说他怎么排除万难，请到假的。
　　“……你没看见王占彬那时的脸色，难看的要死。不过他也没办法，只好给我批了。你说改天要不要请他吃顿饭……”
　　朱旭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感觉自己一个心分成两半才好说。一半极度难受，一半极度满足。听着银行的话，看着银行的笑脸，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抱住银行，紧紧抱住银行。
　　他这么想着，就张开了胳膊，银行看见后特别上道得俯身拥住他。
　　“银慢慢。”
　　朱旭闭上眼睛，感受自己的心跳，满足的那半颗心跳得很快，难受的那半颗冷静得跳动着，一点也不受影响。他收紧胳膊，偏过脸，将耳朵凑到银行心口处，静静听着银行的心跳声。
　　突然，怀里空了。朱旭睁开眼，看见董书香一脸怒气的瞪着他。
　　他扭头去看银行，银行应该是磕到床沿了，一脸苦相。朱旭心想，银行大概是和自己这张病床犯冲，前些天在这儿被他爸揍，今天又被董书香拉得磕到腰。
　　“朱旭，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干什么，啊！”董书香怒吼着扑过来，双手拎住朱旭的衣领。
　　银行见状赶紧把朱旭的领子从董书香手里拉出来，说：“阿姨，别生气，好好说。”
　　“你算老几？这儿有你……”
　　“妈！”朱旭捞起手机，狠狠向地上砸去，用比董书香还大的声音吼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不来还不让别人陪我了？你忙你的工作，我抱怨什么了么？我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你还不乐意了？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不好呢？”
　　朱旭快把自己说哭了，他咬着嘴唇，硬生生把涌上心头的委屈压了下去。
　　董书香却没有一点动容的迹象，她的声音更加严厉了：“我花钱让你去学校是让你去学校去学习的？你在学校干什么了？给你交公寓费，你不住在宿舍，”她瞥了眼银行，说：“就是和他住在一起？我花钱是让你去学校搞男人的？你们现在到哪一……”
　　朱旭被那句搞男人刺激到了，他愤怒得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得看向董书香说：“我不住公寓？是我不想住公寓么？没有铺盖我住哪啊？住楼道么？你把铺盖拉回家就走了，我不知道宿舍号没有铺盖找不到地方住，给你打电话打不通，你让我怎么办？银行不让我住，我说不定第二天就冻死在学校了！还有，我喜欢男的怎么了？我就喜欢他怎么了？我就看不上女的怎么了？你觉得我见识过你们结的破婚后还想结婚？你觉得你们日子过得不错？给我做了好榜样？还是你觉得整天吵架打架好玩？”
　　“啪。”朱旭说完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董书香冷冷说：“没有这破婚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
　　“哈。我宁愿我就没有出来过！你随便拉一个人问问，你看谁瞧得起，打得孩子不愿意回家，也就只有你能干出来了！”朱旭心中的愤懑像翻滚的波浪，一层层拍打着他的心，话不经大脑就说出口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狠掐了自己一下，用被子蒙住头，闷声说：“你赶紧走吧，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我不刺激你，你也别刺激我。你就当心疼心疼我是个病人，赶紧出去吧。”
　　朱旭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他妈够苦的了，他不能像他哥一样。
　　“朱旭，我发现你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一个高中生，说话就这水平？”
　　朱旭没理她，只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看着朱旭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董书香越气了，她把包重重放在桌子上，双手环胸坐在另一边病床上，盯住盖在朱旭头上的被子不放。
　　不到五分钟，朱旭自己掀开被子露出了脸。刚接触到董书香的眼神，赶紧别过脸。
　　董书香冷哼一声，说：“你有本事就在一直在里边待着，出来干嘛？”
　　朱旭脸对着银行，没有回话。董书香刚下去一点的火气又上来了，责备的话就要脱口而出，看到朱旭惨白的脸，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到口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好好的家，孩子爸没了，大儿子走了，小儿子病着，真是造了什么孽啊！
　　目光转到小儿子的脚上，这会脚打着石膏，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知道还肿不肿，上次……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妈脾气一点也不好，她和妹妹的坏脾气都是遗传自她妈。小时候，她妈每次打她，她都暗自在心底发誓，以后长大了绝对不会像她妈一样打自己的孩子。谁知，她却是打孩子打得最厉害的那个……董书香抹了把脸，放轻声音问：“你脚疼不疼？许医生说刚做完手术，可能会很疼。”
　　朱旭听见他妈说话了，但没打算回应，银行向他使眼色，示意他扭头。他扭过头，看见他妈一脸疲色，他突然就难受起来了。他说：
　　“不疼。”
　　“饿不饿？”
　　“不饿。”
　　董书香抬头看银行，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银行。”朱旭抢在银行前说，他有些防备得看着董书香，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董书香看也没看他，她对银行说：“银行，吃饭了没有？没吃的话和阿姨去外面吃个饭吧！”
　　“吃什么饭？”朱旭皱着眉头问。
　　朱旭这会一点也不好受，本来脚不舒服就已经很烦了，他妈还一直这样找麻烦。
　　“阿姨，我来之前吃过了。就不和您出去了。”银行礼貌得回道。
　　董书香看了看银行，又看了看朱旭，深深叹口气，走出了病房。
　　迟一些时候，朱旭的脚开始疼了，越疼越厉害。问医生，医生说是正常反应，熬过去就好了。
　　朱旭差不多疼了一整夜，银行皱着脸坐在旁边给他讲了一晚上的故事。听着故事，有时候听得认真了就感觉不到疼了，但故事一讲完他就又感到疼了，有的故事一听开头他觉得不好听，就让银行换一个。他不知道银行怎么知道这么多故事，他说换一个，银行就换一个。
　　就这么一个故事一个故事得熬，到了第二天早上，脚终于不疼了，银行也得走了。
　　“你确定脚不疼了？需要我叫许医生来再给你看看么？”
　　“许医生还没上班，你想找也找不到。我不疼了，你赶紧回去睡一觉吧。今天的课就别上了，反正你也跟得上。”
　　银行点点头，就出了门。过了会，又回来了，放下给他买的早餐，看着他吃完，又走了。
　　银行做的这些暖人心窝的事，朱旭没点触动是不可能的。他觉得自己又多喜欢了银行一点。他想以后得对银行很好，和银行对自己一样，甚至还可以更好一些，毕竟很少人能做到这样。
　　他又想起银行面对他妈时的态度，没有退缩，没有羞愧，也没有一点害怕。也很少人能做到这样。
　　想起他妈，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一条消息，他妈昨天走了后就没再回来。以前脚也骨折过，胳膊也骨折过，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这么多愁善感，这么渴望有人陪着，大概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吧！他放下手机，又睡了。
　　下午，他小姨一家过来看了他，两个大人脸色不怎么好，他们只待了一会，就回去了。期间，他小姨时不时以奇怪的眼光看他，小姨夫的眼光更是怪异，只有梁扁扁一个没心没肺，在那吃零食。
　　他们走了没一会，他妈来了。先是问了男护工的事，然后问了学习的事，然后又问了脚的事，就是没问银行。朱旭已经打定主意，他妈不问，他也不说。
　　他以为问完后，就没有什么好说的。谁知，董书香接了杯水端在手里，坐在床边，一副长谈的架势。
　　“扁扁她奶奶前天晚上突然晕倒了，脑溢血，现在还没醒。”董书香握紧手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接着说：“所以你小姨昨天没来。你小姨让我告诉你的。”
　　朱旭点点头，抬手狠狠揉着太阳穴。
　　“你小姨小姨夫一家到咱们家跟前怎么样，你自己心也清楚。你小姨夫家家里都出这种事了，还惦记着过来看看你，这是你小姨和小姨夫人好心善。你还记得你姥姥家的那个邻居么？一家人为了点小事闹得进了法院，一点不值当。我知道你觉得他们那时候瞒着你不对，你心里有疙瘩。但那事不是你小姨的错，只是那天正好是小姨去接你而已。”
　　董书香看了看自己儿子的脸色，很正常，她才继续往下说：“人，活着，要往前看，不能总是抓着过去的事不放。你看扁扁她奶奶，突然就这样了，能不能醒来还不知道。要是哪天换成你小姨，换成我呢？……”
　　“妈，你说什么呢！”朱旭生气得打断了董书香的话。
　　“世事难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呢？你后悔都来不及。”
　　“那你呢？你现在后悔么？”


第16章　那两个人
　　董书香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她一只手拿着水杯，一手指着朱旭，高声问：“你什么意思？朱旭，你什么意思？”
　　朱旭嘲讽一笑，说：“我就知道，你能好好说话……”他摇摇头，说：“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说也说不通。你有什么事就赶紧忙去吧。”
　　董书香没动。
　　“随便你吧，我睡觉了。”说完朱旭就拉被子蒙住头，闭上了眼睛。
　　他还以为她妈真的想和他好好谈谈，谁知道她只是想让他单方面认错。他怪的从来都不是他小姨，只是他妈总是不明白。
　　“朱旭，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什么叫和我说不通？我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么？你是不是和你哥哥一样，很早就恨上我了？好的很，你也走吧，走吧都别回来了，我一个人过我自己的！都走，都走吧，都走吧！”吼到最后，董书香的声音都喊哑了。
　　朱旭掀开被子，烦躁地说：“我脚都这样了，怎么走？我就说和你说不通吧。我说的什么，你扯到我哥身上干什么？我说过我要走么？我只是问你和我爸吵架、打我哥、不把姥姥接到这儿，你觉不得觉后悔？你扯哪了？”朱旭右手手背在床上边敲边说。
　　“我……”
　　“妈，这是医院，你说话小点。一会护士要找来了。”朱旭提醒董书香。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一听这话，朱旭摆摆手，皱着一张脸说：“你看你看，我就知道说不通。你赶紧回去吧。”
　　董书香斜睨他一眼，说：“这么晚了，我不回去。我今天晚上住旁边那张床。”
　　“没有被子，你……”话说到一半，朱旭才反应过来他妈为什么不回去。
　　他整了整自己的被子，说：“你不想回去就在这挤挤。”
　　母子俩没再继续上一个话题，说了两句学习上的事，董书香就睡过去了。
　　朱旭一如既往得睡不着，给他哥发消息还是一如既往得没有回应。他不知道他妈什么时候才能承认自己错了，他不知道他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不知道这操｜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