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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年龄已经五十有三，万红英却保养得十分得当，除了一双腿不良于行，整个人的气质、容貌、体态看着都不过只有四十出头，甚至比娱乐记者偶然拍到的那张照片上更加容光焕发。
　　邓鸿照说：“我这不是看你刚才说不舒服才擅自替你做主嘛！”说着将妻子推进来停稳了，又蹲下身替她将披肩拉好，端得是一副鹣鲽情深的恩爱模样。
　　万红英冲自己丈夫娇嗔了一声道：“我不就午餐少吃了一点，你又没得替我操心。”说着，主动冲郑家贤伸出手说：“郑导您好，啊，这位想必就是扈嘉祥先生了，真是名不虚传。”
　　郑家贤赶紧上前弯腰与邓夫人握了握手说：“邓夫人您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棒棒的经纪人宋飞，扈嘉祥就是他带的艺人。”
　　宋飞赶紧上前也与邓夫人握了个手，回头催促扈嘉祥道：“小扈，还不快跟邓夫人打声招呼！”
　　英华注视着这位坐在轮椅上的优雅女子，对方也回望着他，两人位置一高一矮，地位勉强也可算是一卑一尊，然而在气势上却没有一方弱过任何一方。宋飞见自家傻孩子又在那儿发呆，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来，使了几回眼色不行干脆狠狠一巴掌拍了过去，谁想到扈嘉祥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宋飞手才刚刚挥过去，他正好往旁边让了一下，宋飞挥了个空，险些栽倒，还是郑导在旁边拉了一把才把他给拉住了。
　　“您好。”英华终于开口了，但却没有去握万红英主动伸出来的那只手。
　　万红英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并不以为意地又收了回去，顺便理了理袖口。她对着英华微微一笑说：“你好，小扈。昨日我看过你的定妆照后，便觉得与我理想中的长鸣十分相像，现在见了你本人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她看向郑家贤，“有一件事郑导可能也不知道……”
　　“哦，是什么？”郑家贤闻言走上半步，做出洗耳恭听状。
　　万红英说：“其实长鸣魔君这个角色并不是新加出来的，而是原本就在故事里，只不过在网络连载的时候由于一些私人原因，我才将他抽了出来。”
　　郑导吃了一惊说：“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和编剧看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地方缺了些什么。”这就清楚了，他们的感觉并没有问题，因为原著中的确是缺少了一个角色，也因此牵连了剧情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着残缺。
　　万红英说：“郑导来了电话以后，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长鸣魔君这个角色加进去，如果找一个随随便便什么演员来演他，这我是无法接受的，与其让魔君被人亵渎，不如就让他隐然于纸面之下，直到我看到了你。”她用一种欣赏近乎景仰的眼光打量着英华说，“你和我……想象中的长鸣魔君太相似了，如果由你来饰演魔君的话，我会很乐意将他展现在世人眼前。”
　　这几乎是原著能给予演员的最高评价了，宋飞都有点受宠若惊，不太明白扈嘉祥是怎么就入了这位美妇人的眼，他正要表个态再表一下忠心，却听扈嘉祥开口说：“文艺是铸造灵魂的工程，追求真善美是文艺的永恒价值，我看了新闻，这是习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说的。”
　　宋飞：“……”
　　郑导：“……”
　　英华看了他们一眼，仍然面容严肃地转向万红英说：“现在喜欢看网络小说和电视剧的人群以青少年为主，我们更应当给予他们正确的价值观引领，然而，魔是恶……”邓鸿照“噗”的一声险些笑出来。
　　万红英说：“并不是所有魔都是恶。”
　　英华说：“你我都不曾见过魔。”
　　万红英看向英华，过了一会微微垂下眼睫说：“我向你保证长鸣魔君并不是恶，而且我的作品的价值观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不知你可否等看了我完善过后的剧本再做决定？”
　　郑导和宋飞面面相觑，都没想到邓夫人竟然为了让扈嘉祥饰演长鸣这个角色可以让步至此，英华默然片刻，方才点点头：“好吧。”


第20章　老影帝
　　“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在回去的路上，宋飞一个劲地数落扈嘉祥，都顾不上郑导还在旁边听着了，“什么恶的善的价值观引导，又不是让你演个抄袭剧，犯得着这么较真吗？”
　　英华看了宋飞一眼，没有吭气。
　　宋飞反而更来气了，说：“再说了，就算真的让你演个抄袭剧又怎样，你当投资方不知道吗，不过是看中了能够引发热点。现在就是眼球经济的时代，你废了半天劲认认真真搞个好本子，正儿八经地考虑什么世界观人生观对青少年的影响，人家还不一定买账呢！有争议才有热度，有热度才有钱，你才能红啊。夸也好骂也好，那都是流量，流量=Money，你懂不懂？”
　　英华轻轻叹了口气，张嘴来了一句：“群魔乱舞。”
　　宋飞被他噎得险些背过气去，颤抖着手指说：“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
　　郑导在旁边打圆场说：“算了算了，郑老弟，我看小扈也没什么恶意，他可能就是……比较正直，其实他这么想本身也是没错的，只不过时代不同了。”
　　“因为社会风气变了所以就要放弃自己的坚持吗？”英华忍不住问，“明明是错的，就因为能够带来利益，难道就要改变自己去适应那些错的东西？”
　　宋飞险些一拳头挥上去了，看着英华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理了！”他骂骂咧咧地爬上车去，暂时都不想跟英华说话了。
　　郑导拍了拍英华的背脊说：“小扈啊，有些事情我们也知道是不对的，可是现在的大方向就是那样，我们这些人说了也不算数啊，只能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对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持否定态度，期待风气会慢慢好转了。话又说回来，邓夫人这部小说中魔君这个角色还没到触及底线的程度吧，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你就看在你宋哥也不容易的份上，到时候拿到剧本好好看看再做决定如何？”
　　英华看了坐在车里扭头不理他的宋飞一眼，冲着郑导点点头说：“我会的郑导，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这么说着，才坐上车离去了。
　　等到车子沿着小路开远后，路边的一处树丛动了动，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正是梁舟。梁总监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连连喘气道：“妈呀，吓死我了，怎么哪里都有扈嘉祥！”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后怕得紧。
　　梁舟出现在邓宅附近，自然是来蹲点的。与雨幕工作室新开的灵异平台在微博上大火的景象不符的是，梁舟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反而还差点和自家老板掐起来。
　　“娱乐圈灵异八卦、还周报！”梁舟难得对自己家老板发这么大火，“老板，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啊，这玩意还能周报？”
　　任何营销号最重要也是最难做的就是粘着度。你必须保证一定频次一定质量的信息推送才能挽留自己的粉丝，而这也是之前雨幕工作室渐渐走下坡路的原因之一。
　　贾老板每周的预告实在写得太耸人听闻，让人总感觉会出一则大新闻，事实上娱乐圈并没有那么多大新闻等着爆。有一些新闻大是大，但是架不住对方有权有势有背景，新闻出来之前就被公关掉了，剩下的就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谁和谁谈恋爱了，谁和谁又分手了，谁暗地里排挤谁了……如今群众的口味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刁，以前或许某个明星出个轨就能引发一场热议，现在明星出轨还得出一个特别的对象比如同性啦、有争议的人啦、情节特别恶劣啦才能引得群众自发讨论，可以说怎样提高营销内容的质量不止是雨幕工作室一家面临的问题。
　　——但也不能用灵异来做噱头啊！！！
　　梁舟想想都要崩溃，肖贝妮这件事不仅是赶了个凑巧那还是他用命搏回来的新闻，这种新闻可遇不可求，哪有老贾这样划下道来说每周五就推送一则的？
　　与快要崩溃的梁总监相比，贾总显然要镇定多了，他安慰梁舟说：“梁总监啊，不要怕吗，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平台是我们开的，更新什么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他给梁舟一一讲解自己的计划，“虽然说每周五推送一则消息，但我们可没说是新消息旧消息，大消息还是小消息，什么拍戏的时候撞鬼啦，在剧组租的旅馆遇到鬼压床啦，求大仙养小鬼啦，这些都可以当成一则消息来报嘛，平时没事干我们还可以专门开一个话题让网友们来爆料自己的灵异经历，你看铁军那个开八，天天大太太长、大太太短的，不就是把原创内容的一部分担子转嫁到了网友身上吗。”
　　小黄在旁边边吃边说：“对啊，那个可赖皮了！一方面可以说是网友爆料，不对讯息内容负法律责任，另一方面，万一没啥东西可爆料的时候还能假借网友的名义编故事，谁又知道这是他们的原创内容还是网友的真爆料咧。”
　　疯子也说：“小船，你就别操心了，反正再糟糕也不过是我们现在的情……”接收到老贾的白眼，他才临时改了口说，“反正就像贾总说的，我们可以多开几个话题嘛，搞点网友投稿，报点陈年旧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办法总是比困难多嘛。”
　　贾卓伟说：“就是，实在没料的时候还可以让疯子再剪点视频出来，那些网络红人不都是这么搞？大不了我牺牲一下色相，开个老贾的周五放送，给大家聊聊明星成名前的黑历史当娱记的艰辛历程什么的，那也能凑合着用。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千万不要压力太大，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全都支持你！”
　　梁舟就这么被忽悠着接受了现实，走出公司大门想一想，妈的，他们全都在公司里干活，就他一个冲锋的，他们自然没压力。想是这么想，梁舟就是这么个性格，既然坐了这个位置接手了这个活计，总也要做下去。可是娱乐圈的灵异八卦又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这让他上哪里去找？这么一想，梁舟就想到了一条现成的消息，邓鸿照出轨的好兄弟！
　　梁舟虽然心里抖得厉害，但是形势逼人，只能偷偷摸摸地跑来继续跟。他想着自己也不用拍到什么重点内容，就只要能再抓到一次邓鸿照和那个好兄弟约会，拍个视频就行了。连同上次卖给老贾的那几张照片一起，对比着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一次还好说，总不能说邓鸿照回回没事干，一个人装成两个人在一起吧。这样想着，梁舟打听到邓鸿照今天在家，才跑来了这里蹲着，谁能想到竟然会遇见扈嘉祥呢？
　　那小子来这里做什么？梁舟心想，难道说是因为他也是个好兄弟，所以来找邓鸿照的出轨对象认亲？话说回来，圈内都说邓影帝是个重情义的人，跟他老婆的故事不知上了几次娱乐圈好男人榜，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出轨呢？他那个出轨对象又是哪里来的？
　　梁舟想了这么一轮，才觉得自己想多了。邓鸿照为什么出轨，跟谁出轨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横竖他也就是要拍点证据罢了。这么想着，梁舟便沿着邓鸿照家的围墙走起来。
　　跟肖贝妮那条新闻不同，当时梁舟是因为凑巧被伪装成小芳的肖贝妮给扯回了家，不然他也不会贸然进到对方家里去，毕竟擅闯民宅是违法的，狗仔们更爱做的通常就是找个高一点视野好一点的地方，对着对象咔嚓咔嚓一通就行了。梁舟来之前查过3D地图，知道邓鸿照家后院有个挺大的花园，围墙旁边刚好有几棵大树，没准就能有用。
　　他绕着走了一阵，果然看到了那几颗树，夜色下，大树枝叶繁茂，有几根树枝就向着邓家倾斜。梁舟看了看左右，将器材背到身上，搓了搓手，“嘿呀”一声跳起来，抓着树干一点一点往上蹭。
　　身为一个狗仔，梁舟的基本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什么爬树钻洞跨栏游泳的，基本都能做得，不过梁总监显然疏忽了一点，那就是今天的他并不是往常的他。梁舟爬了没几寸就感觉到自己后方那个部位不是太对，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又蹿了上来，直逼他的脊梁骨，把他疼得龇牙咧嘴的。
　　“我……去……”沿着树干滑下来的梁总监别提有多憋屈了，坐在树根上整个人都是傻的。扈嘉祥那个王八蛋！梁舟恨恨地摸着自己后面，确认那里并没有开裂，只是因为使用过度导致红肿，稍微一运动就存在感十足。
　　这可叫他怎么整？望着眼前邓家高高的院墙，梁舟不由得有些挫败。
　　梁舟这辈子活到现在虽然远不能算是顺风顺水，至少大部分事情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好也好，不好也好，因为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并且尽了力了，所以他都能平心静气地接受，唯独自从认识扈嘉祥以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脱肛的野马，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就被带偏了。
　　该死的扈嘉祥！梁舟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好吧，就算真死了，对方也能复活，横竖梁舟拿他是没辙的。这么想着，梁舟终于接受了自己无能为力的现实，从地上一瘸一拐地爬起来。反正还有一星期的时间，要不今晚就算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梁舟的耳朵里忽然听到了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爬动。梁舟看了一圈四周又仔细听了听，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围墙内的邓宅里传来的。
　　白天英华等人来拜访的时候，宋飞还曾经揣测过这宅子晚上会不会清净得有点诡异，现在梁舟梁总监用他的亲身感受证实了这一点。梁舟瞪大了眼睛，似乎像是要看透那堵围墙一样，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
　　也许是老鼠，也许是蛇，生态环境好一点的小区常会发生这种事，梁舟安慰自己。但那多半是国外才会发生的，这儿可是人满为患的国内经济中心啊！另一个梁舟又出来打击他了。
　　声音终于到了墙根，“刺啦”一声，随之响起的却是尖利的爪子抓挠墙面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梁舟能够明显听到那声音的位置在越变越高，其中还夹杂着细碎的小石子掉落的声音。难道是只猫？梁舟不由得看向那堵发出声音的墙，一点一点，那只猫越爬越高……此时恰好清风吹散了浮云，露出了明亮的月亮，周围顿时亮堂了不少。
　　梁舟突然发现面前的那堵墙上头露出了一点黑黑的影子，就像是一蓬乱草……那是什么？梁舟的心跳突然间乘以了四倍速，有种不祥的预感由内而外的升腾起来。那不是猫吗？可是猫的身上怎么会有一蓬草？那到底是什么？
　　梁舟眼睁睁看着那蓬草慢慢地、慢慢地晃动着转动起来，他觉得自己口舌发干，双腿发软，想要转身跑却又像是被人钉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就在那蓬草即将转过来，似乎要与他面对面的时候，梁舟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梁总监顿时就炸了！


第21章　老影帝
　　梁舟炸了的结果就是转身一拳头挥了出去。
　　英华一把将梁舟的拳头抓在手里，顺势按住了他踢过来的那条腿，结果没防备还是被梁舟另一只手挠了一下，只得干脆将他紧紧抱住，全面压制梁舟的过激举动。
　　“啊啊啊啊！”梁舟惨叫，显然是吓懵逼了。
　　英华只能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哄劝说：“没事了，别怕，是我，扈嘉祥。”
　　扈嘉……祥……
　　梁舟的理智终于慢慢回炉，首先感觉到的是温热的怀抱，他的后背贴着另一个人的前胸，对方的身材很好，胸肌腹肌像是丝绒包裹下的钢铁，把他硌得慌，但是这个怀抱是暖的，还有那一下一下规律的心跳令人很心安。梁舟松了口气，慢慢地、慢慢地将那口堵在喉口的惨叫压了回去。
　　等到自己的心跳好容易也恢复了平稳，梁舟试着再往那边看过去却发现邓宅的墙头什么也没有，刚刚他所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梁舟说：“你怎么在……”话说了一半才发现自己现在在某个人的怀里不算，还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梁舟的脸刹那间就绿了。
　　“哎呀。”英华被梁舟一把推了出去，倒也不生气，好脾气地退了几步，笑着道，“你没事了？”
　　梁舟自觉自己又被扈嘉祥看了个笑话，联想自己刚才的一惊一乍还有被后者当个小女生一样安慰的事情顿时脸烫得都能烙鸡蛋了，他一面收拾自己的东西一面粗鲁地道：“本来就没什么事，再说了，我有什么事关你屁事！”
　　英华想着，往后自己是不是该好好跟梁舟说说讲话别夹带太多粗口，然而想想，既然梁舟喜欢，那大概也没什么吧。
　　英华说：“你忘了我跟你求婚了吗，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梁舟正在捡地上的器材包，大概是包本身也确实比较重，闻言差点一个跟斗栽地上去。
　　“小心！”
　　“别动！”
　　梁舟伸出一只手，硬是将扈嘉祥拦在了一胳膊之外，他看着扈嘉祥，将自己的包捡起来，背到背上说：“你可真别想太多了，大家都是男人，发生一次关系根本不算什么，我都不介意，你也就别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