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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羡闻言从房间里快步走出，经过陆誉身边时捋了一把他柔软的头毛。朱羡笑得异常灿烂，眼睛炯炯有神：“做得好！”然后才打开门，把前来刁难的大佛请进来。

“哼……”门外的女人并不惊讶，矜持地打量了一眼朱羡。她姓张，已经和朱羡的父亲离婚快二十年了。

张女士真的脾气很怪，她非得要小辈恳请才屈尊降贵，不然就站在外面，绝对不伸手来按铃。她一进来，小屋瞬间变成教导主任的可怕办公室，“坏学生”陆誉把头埋得很低。

陆誉下意识站在朱羡身后的位置，企图把自己藏起来。

“伯母好。”陆誉主动报备：“我是跟朱羡合租的室友。”

张女士没什么反应，头都没转一下。陆誉心里地动山摇——羡哥的妈妈气势惊人，一看就是商场跟男人厮杀，饭局上千杯不醉的狠角色。看起来，羡哥完全没有遗传到这份狠劲！

“今天是你生日，礼物打到账户上了。”张女士随意道。她也知道送钱很俗气，但这样最实用，小辈也最欢喜。所以她直接在离婚后给朱羡开了张信用卡，每年的礼物都化成上面的数字。

“知道了。”朱羡也很习惯这种礼物。他对张女士一进来就挨个视察房间感到有几分好笑，毕竟读书的时候都没有被这样管着过。

朱羡猜测陆誉现在一定很煎熬，尽管人没有回头，手却背到身后，跟对方比划起古灵精怪的手势。

陆誉当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朱羡的食指比无名指还要长一点儿，骨节不算突出，做任何手势都有种利落的美感。只见朱羡的五指一会儿呈波浪式摇动，一会儿结成中二动漫里的结印手势……

最后，细长又白皙的手指比出一个无心而为的小勾子。

陆誉：“……”他忍不住把自己的食指放上去。

朱羡明显停顿了下，很快抓住了陆誉那根手指。他们就像要缔结契约那样，握得紧紧的。

——别担心。
陆誉能明白朱羡想说的话。
那一刻，电闪雷鸣的荒野沼泽里开出娇艳的鲜花，它的花蕊馥郁芬芳，花瓣柔嫩娇艳，它的出现在一瞬间改变里世界的阴晴。

陆誉的眼眶有点红，喜欢一个人真的好开心啊。

“咳！”张女士背后长了眼睛，忽然回过头来。

陆誉弹得一下把朱羡的手甩开了！

张女士对这种小学生式私相授受……表示很无语。她就说儿子安静地有点异常，果然有小动作。按道理，儿子应该要赶紧解释为什么在声明要做GAY之后，突然就跟男人同居。对方看模样还是大学生，年龄往虚了说，顶多刚参加工作！
就算她和朱羡那个没用的爸在出柜这件事上意见不一致，她来也不是为了祝福，只是过来看看情况。

朱羡不满地扭过脖子，压根没注意自己母亲一脸乌云的表情，还想再捏久一点。

张女士直接站到朱羡面前，挡住陆誉的视线，她把声音压得很轻，听不出是不是生气了：“你们打算怎么庆祝生日。出去吃？”

“没有。”朱羡反应很淡。他默默看着张女士，忽然笑了下，再不服老的人也有白发了。朱羡忽然揽住了张女士的肩膀，“妈，我们在家吃。小誉很会做饭的。”

张女士因为突如其来的亲近而尴尬不已，但是也有点感动，她仓促地看了一眼陆誉，这才问：“叫什么？”

陆誉有点受宠若惊，张女士不板着脸的时候，美貌值会上升欸！他不由笑了下：“陆誉，陆小凤的陆，段誉的誉。”

后面那半句是陆誉的神来之笔。陆誉脱口而出之后，心里又在默默后悔：完了完了，我会不会给她留下死宅男的印象！

张女士头顶精英光环，看着就不像会沉迷影视的人。但在很多年前，她还扎着廉价头花的时候，也看香港TVB在棚里拍的经典武侠片。陆誉这么介绍名字，在她这里不会扣分。这时张女士对陆誉的评价是，一个挺有趣的小孩子。

小孩子……容易控制、方便套话。

张女士眼珠子一转，把朱羡安排好。“你在家呆着，我跟他出去买菜。”

张女士会这样说有两个原因，一来她很清楚朱羡就会捣鼓些没用的东西，厨艺很糟糕，二来她也不怎么相信男孩子住在一起会习惯在家开火。这年头，女人都不兴下厨了。

“不用的。”陆誉慢慢找回自信，展颜一笑，轮到他表现了。“冰箱里有很多东西。您看看，想吃什么？”

说着，陆誉走去把冷藏室的柜门打开，还好为了庆祝朱羡生日特意去补了存货，不然还要跟这位一起出去逛超市。想想就别扭。

张女士半信半疑地跟过去，见里面一件高浓度的酒水都没有，全是当季的新鲜菜，心里是十足的惊讶。她看了一眼陆誉：“挺能干的。”
真是没看出来。
她又看了一眼朱羡，小子不会骗小孩儿的爱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要和小仙女拉钩。这两个月陪我完结它吧~~





第42章　part。42
进厨房前，陆誉用担心的眼神向朱羡发射了一次求救信号，然后才定定神，走到料理台前，把猪肉一下拍在案板上。动作很有气势，和内心真实的嘤嘤嘤完全相反。

“现在还早，我卤一下五花肉，等会儿捏些丸子出来。”陆誉没有回头，轻声向张女士解释着自己要做什么。

张女士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看得出小孩子紧张拘谨，干脆站得远点，只是心中有几分不快：难道我还会吃人不成？

通常来说，张女士喜欢别人因为尊重自己而害怕，但陆誉有张不带侵略感的好皮相，比如腮边的那一点婴儿肥，不显胖，只显出少年气……眼神又澄澈，提个蛋糕上楼的时候一派欢乐气息。
张女士当然不希望变成这种小孩子眼里的老巫婆。

记起蛋糕，张女士把放在厨房的它提前拆开。陆誉听到动静，有点不满她擅作主张，但也没说什么。张女士丢掉包装丝带，面对奇怪的蛋糕造型，她挑起眼梢问陆誉：“怎么订个这种蛋糕？”

陆誉以为她不满意，支吾了两声。“这是羡哥挺喜欢的一个……影视作品角色。”
所谓的“影视作品”自然就是网配广播剧了，陆誉不清楚张女士有没有了解过朱羡的爱好，所以给了个折衷的说法。

蛋糕上趴着的军官，是朱羡第一次配主角剧时录的角色。前几天朱羡接受线上访谈时还提到了这个角色，说自己当时不懂哭戏，被导演要求想象最伤心的事情才能发泄式地哭出来。陆誉就这样得到了做蛋糕的灵感。

夜深人静时，陆誉有去听这个因为年代久远而略显粗糙的全年龄广播剧，在被窝里也跟着流下眼泪。朱羡确实有天赋，他与那些只有总攻声线的面瘫CV不一样，声音里天生带点感情。

张女士毫不客气地道：“还喜欢这东西……”

陆誉点头：“喜欢的。”

张女士忽然问陆誉：“他在家都做些什么？还玩配音吗？那东西没什么用。”
张女士决定，只要陆誉有一点点嫌弃儿子的意思，她就要考虑投反对票了，同时可以把陆誉拉拢过来。

陆誉没敢点头，埋头努力切菜。

张女士比陆誉想象中要了解朱羡的生活状态，“他就是生在好家庭里，从小什么都不缺。不然，哪儿有功夫整这些有的没的……”

陆誉已经在悄悄生闷气。什么东西都为了有用吗？什么是有用？那么——人——看上去最自由的物种，要为它付出些什么？

张女士却打开了话匣子，数落了一串朱羡没出息的表现，像是非要逼陆誉给个反应。

陆誉喃喃：“我不懂……”

“嗯？”张女士还没说尽兴呢，靠着门框看向嫩葱似的青年。

这场谈话不怎么舒服，陆誉理不清心底的难受，干脆不开口。一时间只能听见过滤水穿过菜篮漏出的声响。

“想说什么？”张女士咄咄逼人地靠过来。她已经准备好听些“做自己”的陈词滥调了。在她看来，新一代就是因为接受的讯息太杂，自以为掌握了社会的真相，反而把自己放在一个危险的境地。

陆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把手套、洗菜篮转身给了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强人。

张女士愕然，陆誉对她释然地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您这么成功，一定有着说不完的经验，总结了许多的道理。但是不能用那些道理揠苗助长吧？”
“羡哥也不是您说的那种人，不知所谓、好吃懒做。在我看来，他比谁都活得明白。”

陆誉说着说着有些恍然大悟，眼神发亮。朱羡在游泳事业上折损了健康又半途而废，然而陆誉却看到背后的一些品质。
不够自律的人，难以习惯枯燥的体育训练；不够强大的人，难以直面竞技中的成绩落差。更别提朱羡临时转成文化生之后，仍然考上本地重点大学，期间又岂会缺少付出？

陆誉真的很喜欢朱羡那股子闲云野鹤的气质，因为那是朱羡的选择啊！

“不好意思，我话有点多。”陆誉说出心头重负，再次运刀时手腕灵活，切丝又细又稳。他并不想说服谁的。

张女士听了，撇撇嘴，笑了下，在陆誉没注意到的时候悄悄离开厨房。

十五平米的小客厅里。
坐立不安的朱羡见张女士出厨房，立刻迎了上去，他看了一眼厨房，角度原因，陆誉不在视线里。
“喝吗？”朱羡手里拿着一瓶咖啡。

张女士拒绝了，“现在喝这东西，晚上睡不好。”

朱羡看着她，“之前买的酵素产品不好用吗？”

张女士避开儿子的目光，做到沙发上按了按额头。再好用的产品也只是延长状态好的表相，她每天操劳，什么时候才能休息……“你给我来帮忙，才是真的有用。”

张女士明显感觉儿子的贴心，但她不需要这种带着疏离的关怀，她需要守住财富的接班人。今天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枕边那个也是不思进取的，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张女士想歪了……这俩距离没羞没臊的生活还远着呢。

朱羡闻言耸耸肩，母亲不领情，他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动摇的神色，只是把遥控器给了对方，直接进厨房了。

成年以后，朱羡就没和张女士争吵过，包括出柜那次，都是用谈判的方式进行商量。这种母子关系不温暖也不冰冷，带着点宾客两相宜的味道。

“小陆。”朱羡用寻求帮助的眼神看着陆誉的背影，然后后知后觉地苦笑了下。他主动搭把手，先打扫起厨房的地板。

陆誉围着朱羡转两圈观察他的表情，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应该没害人挨骂。在陆誉的心里，朱羡和他母亲应该是水火不相容的。

“干什么呢……”朱羡好笑道。陆誉还戴着卡通图案的围裙布，整个人显得又嫩又乖。他第一次把陆誉跟“娇小”扯上关系，心潮澎湃之下就想去捏捏对方的脸。然而他一直是个知羞的人，想要破坏心里那点规矩也不容易，只是趁着陆誉转身，扯了扯对方系围裙的带子。

——这动作就像小学男生去绕前排女生的马尾辫。

陆誉正要开火煎东西，感觉到身后有点异样，连忙回头。朱羡已经转过身对着垃圾桶了，手里还拿着扫把。
陆誉想，羡哥扫地仔细啊……

过了十分钟，张女士忽然说自己有事要走。她跑到厨房门口通知，也不进去打扰两个人，说完抬步就想走。

朱羡皱着眉：“……您等会儿。真的不吃？”

“司机在下面等了。”
“哦。中午有事啊……”

朱羡看了一眼陆誉，像是在说我就知道。陆誉看到他的神情，有点点心疼。

张女士却只关心了陆誉的神态，果然，小孩儿容易情绪化，又要压抑不住怒气了。她难得多解释一句，“事发突然，本来真的是打算一起吃饭的。要不，晚上我再过来。”

“不用了吧。”朱羡露出些许为难的神情，手搭在陆誉肩膀上，“晚上我们俩要吃好多剩菜。”

陆誉不敢接话，这是在含沙射影啊！

张女士生气地看了一眼朱羡，然而她的手机铃又响了，只好挥挥手先离开。

在她走后，朱羡把手规矩地收回去，他磨蹭地看了一眼陆誉，“不好意思，你本来做了这么多菜。”

没看整个案板都被食材占满了吗？

陆誉脾气很好地表示：“你别说了。”

“这些都是为你。”陆誉认真道，忽然笑了：“倒掉也不给别人吃！”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这一章替换的内容出错了，重新替换下。
明儿继续我的1…2更之旅，还有五六万稿子没有修……ORZ






第43章　part。43
盐酥鸡、四喜丸子汤、鲫鱼炖豆腐……荤素搭配，鲜汤浓肴。为了不浪费陆誉的手艺，他们一顿饭吃出两个多钟头，直到太阳倾斜，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朱羡捏着高脚杯，愣是把红酒喝出了白酒的愁滋味。陆誉看他另外一只手搭在木椅椅背上，不夹菜，只偶尔抿一口据说囤储十年的生日礼物，上半身不自觉坐正了些。

朱羡第一次聊起了自己的体育生生涯，“以前在体校认识的老同学……成绩最好的进了国家队，第二好的当了中学体育老师，剩下的都靠着父母混日子呢。”

“包括我。”朱羡苦笑了下，望向陆誉时眼里有一丝落寞，“这么多年过去了，冥冥中好像都有命运在安排。”

陆誉似懂非懂，他太年轻，没有前尘往事可以回忆。

“如果那会儿脚没受伤，会一直坚持下去吗？”

这是个现实的问题。

“不会。”朱羡一脸释然地放下玻璃杯，脸颊带着浅淡的红晕，双手小臂挤在桌沿，脑袋往前探出来点。这个想要和陆誉靠近的动作冲掉了成熟与世故，他有点像憋了一肚子心事的青春期少年。

“我还是有点儿天分的，刚学的时候，拿过几次奖。但那时候我不懂珍惜，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过了几年，省队开始选拔人才……我就不够看了。”

朱羡在说“不够看”的时候，表情一派冷肃，他就轻飘飘地否定了自己的天赋
。

“别这么说……”陆誉有点揪心。
“没事。”朱羡对他笑了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竞技体育肯定是金牌最重要，我也有这个野心……问题是，怎么追都追不上种子选手。每天也跟着教练出操、练习，但心里总觉得这种努力没用。”

陆誉有所感触，像八月泛着白边的海浪，一波一波冲上来。他掰了掰手指头，把话题挪到了自己身上。

“我小学的时候，妈妈改嫁了。”陆誉低着头，突兀地说道：“她把我从乡下接到浦西上初中……班上一半儿的人都在学西班牙语，说以后去哪里留学，而我还在补音标。”

贸贸然被人拉入一个光怪的新世界，陆誉是很害怕的。

“总之，初中我忙着厌学呢，经常承包倒数。”

朱羡碰倒了汤匙，连忙把东西轻轻放在桌面，继续全神贯注地听陆誉讲话。

“高中她又离婚了，一个月打几份工。忽然有一周，白天看不到她，晚上也不给我做饭……等我知道病情的时候，她已经准备结账出院了。”陆誉沉默地回忆了片刻，抬头看了眼朱羡，浓密睫毛的上垂着不安感，“我帮她还医院用品的时候看到了账单，真的好贵。”

他那会儿已经对性向开窍了，本就神经敏感，这下更是感觉到缺钱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为了节省生活费，他幼稚地决定再也不进学校超市了。

“我就在想，什么东西是我能抓住的呢？可能是因为想通了，学起来很有劲，成绩跟着突飞猛进。”

陆誉抿着嘴微笑，外人看到他一身光鲜皮毛，又有几个知道他倔强敏感呢？

其实是很普通的故事。若是论凄惨，恐怕会笑掉人的大牙。
但人心是偏的。

朱羡怎么看怎么觉得陆誉楚楚可怜。他按了按陆誉的脖子，掌心暖暖的，眼神骤深。
“抱一个？”不假思索地直接执行了。

陆誉身下的椅子都被带着扯动了，陆誉一边皱着脸，一边把手搭在朱羡并不宽厚的背上。“啧啧，肉麻！”

那你别这么配合呀？朱羡闭着眼睛微笑，闻到陆誉发梢的香味，和自己的如出一辙。

能聊得来不算什么，陌生人之间，只要控制好了距离也能做到。住在一起也不算什么，多的是大学四年互相不待见的冤家。真正得之不易的，是对彼此经历的理解和发自内心的爱护。

过了片刻，陆誉好像突然惊醒那样把自己从朱羡带着香味的怀抱里抽出来。他站起来，没头苍蝇那样收拾一会儿桌子，把碗筷先丢到洗碗池，头也没回进了卧室。

朱羡发了一会儿呆，意识到对方在害羞。他摸了摸鼻子，慢吞吞走回电脑前，步伐神似端着象棋盘的老大爷，带着一点莫可名状的满足。他做事目的性不强，不是干柴烈火的性格，现在这样一点点推进感情让他觉得很舒适。

网络上，粉丝正在对朱羡的微博集火。
“歪？在吗？今年有小窝聊天吗！”
“下午四点了……还没上线，很绝望。”

有陆誉在身边，朱羡压根没宠幸手机的念头，现在才把那些新冒出来的生日祝福挨个转发，以表示自己还活跃着。他翻了一会儿评论，跑去刷陆誉的微博，后者的地盘比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