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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年能出府游玩的机会极少，此时难得出门一趟，自然兴致高昂。一路走、一路瞧，根本不管身后婢女气喘吁吁地呼唤。
　　道边白发老翁手持一大束刚做好的新鲜糖葫芦，前方木雕小贩一双巧手又雕刻出了一栩栩如生的小人儿，左侧大娘推着的馒头车里散发出阵阵甜香。
　　珠玉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走着走着就乱了方向。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时，身后已不见一直根本的婢女小厮，身边人潮涌动，却都是陌生面目。
　　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熟悉路的娇小姐这才有些急了，在原地转了几圈，想着随便找个人问问路。
　　尚书府那么大的招牌，应该不难找吧？
　　珠玉提着裙摆随便挑了个方向走去，见前方有人，正想开口问路，一抬头却骤然惊了。
　　眼前人血色作裳、墨色作发，脸上一副白玉面具，遮了面孔大半，露出的小半张脸上眉眼如诗如画。
　　前方人流涌动。
　　那人生一对璀璨凤眼，眸色墨黑，正倚靠在墙角边手持白玉酒壶饮酒。
　　他也不用酒杯，就直接这么对着酒壶嘴喝，喝得快了便有酒液顺着唇角流下，流过他微微扬起的脖子，流入被红衣包裹的胸膛里。
　　那处光线黯淡，头顶只一盏莲型花灯，灯光摇曳，恍若梦境。
　　那人仿佛是……游离于人世外的另一绝景。
　　珠玉走上前的脚步瞬间停下。
　　她也不知怎的了，就这么站在那，呆呆地盯着那男人看。
　　脑中迷迷糊糊的。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原本一直注视着远方的目光回转，挪到了珠玉身上。
　　他黑鸦尾似的睫毛掀了掀，像是将珠玉从头到尾打量了遍。
　　珠玉也不知自己此刻在想什么，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后竟是下意识地站直挺胸，像是方便对方更好的打量自己似的。
　　这动作刚一做出来，珠玉便后悔了。
　　因为她看到对方先是楞了楞，接着像是被愉悦了似地低声笑起来。
　　那笑声低低哑哑的极是好听，珠玉却只觉得心中懊悔不已。
　　少女红了一张脸，在心中不断地问自己：我这是在干什么！怎么……怎么做这种事！这下好了，那人一定以为她是个青楼女子般不知廉耻的女子了！
　　少女臊地直跺脚，脸色更红。
　　男子像是被她反应逗笑，抬手，举起酒杯，竟是对着珠玉遥遥一敬。
　　珠玉一愣，还没明白对方此举何意，却突然就听见耳边突然响起飒飒风声。
　　有东西极快地从她耳边掠过，带起她发丝轻扬。
　　这是——
　　珠玉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那刚才还慵懒地站着的男人衣衫突然一动。
　　珠玉仿佛看见自己眼前极快地闪过一抹艳红血光。
　　眼前竟是一片红色。
　　珠玉瞪大了眼。
　　她竟是在男人怀里。
　　男人一手揽着她，一手却是十指微张。
　　他的指间缠着透明的丝线。
　　纤细如发，却又锋利如刃。
　　男人带着她在空中转了圈，落地时红袖一扫。
　　珠玉听见不知何处似乎传来几声痛乎，眼前血光频闪。
　　珠玉在他的怀里，呆呆地仰着头，看到男人樱色的唇微勾：“不自量力。”
　　声音里满是轻蔑，声音却好听得让人耳朵发痒。
　　珠玉浑身僵硬。
　　抱着他的男人身上仿佛有一种极浓郁的香气，直熏得她头晕眼花，两颊的红晕不止没消，反而更深了。
　　一炷香之后，那些之前企图偷袭男人的人终于被消灭干净。
　　男人揽着珠玉轻巧落地，墨色长发仍旧极柔顺地散在身后。
　　不远处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仿佛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不起眼的角落里刚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打斗。
　　穿着红衣的男人将珠玉轻轻放下，低声道：“冒犯小姐了。”
　　珠玉还没从刚才突然的打斗中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看着他，傻傻地眨了眨眼。
　　男人就看着她笑了起来。
　　他靠近珠玉，带笑的声音几乎就在珠玉耳边响起：“小姐……你耳朵好红啊。”
　　哄的一声。
　　珠玉这下连脖颈都是通红的了。
　　男人见了笑声愈发畅快。
　　他仍是端着酒壶，转身离开。
　　珠玉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为何，突然大了胆子，扬声问道：“公子可否告知姓名？”
　　红衣男人的脚步停了停。
　　他微微转了转头，花灯灯火下的侧颜精致如画。
　　“长绝。”男人带笑的声音响起，“我无姓，名唤长绝。小姐可记住了？”
　　小姐可记住了？
　　彼时这般说着的长绝语声带笑，他微侧的容颜比一街繁华光景更盛。
　　那晚月色极好，他头顶的夜空澄澈得像是最上好的靛蓝色绒锻。
　　男人一身红衣，身姿挺拔，夜风吹得他衣衫翻飞，墨黑的发丝与白玉的面具纠缠在一起。
　　恍若欲仙。
　　他微敛的眼里，似乎还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这幅画面，后来的珠玉记了一辈子。
　　直到她身居高位、华服加身，仍忘不了那一刻之景。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总是很奇怪，为何自家至高无上的女皇总是喜欢在夜间抬头眺望远方。
　　年老华发的女帝呆呆立着看着远方，眼神痴迷一如当年。
　　长绝、长绝——
　　故人思长绝，一顾误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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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场戏拍得很成功。
　　莫殷一个人默默地跑到边上坐着喝水的时候，还看到孙导正在性质昂扬地反复倒看着刚才的录像，双眸晶亮，显然很是满意。
　　戏拍得好，莫殷自然也很高兴，坐着休息时的表情都笑呵呵的。
　　身边不停有剧组工作人员走过，一边走都还一边在激动地讨论着刚才的拍摄成果。
　　有小姑娘一边整理道具一边脸红红地拿眼偷瞧坐在一旁的莫殷。
　　因为接下来还有拍摄的缘故，莫殷的妆都还没卸下，仍是那副长绝教主的打扮，只取下了脸上的白玉面具。
　　姑娘们还没从刚才长绝的戏份中走出来，看着莫殷的眼神都带着点狂热。
　　孙黎坐在场地的另一边正由着助理补着妆。
　　她看着坐在另一边满脸笑意、安安静静的莫殷只觉得心里痒得很。
　　孙黎在圈子里久了，又天生是个“食肉动物”，平时就有着点勾搭小鲜肉的爱好。她耽于此道、又乐于此道，两个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说出来不过都是享受罢了。
　　莫殷长得实在是符合她的口味，刚才拍戏时那吊着威亚的一抱又实在让她觉得对方“孔武有力”，孙黎觉得自己仿佛真成了那个戏中对教主一见钟情的珠玉，简直要溺毙在对方的气场里。
　　孙黎纠结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提着裙摆向莫殷走去。
　　为她补妆的助理清楚自家艺人的个性，也不拦着，只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
　　孙黎走到莫殷身边时，莫殷正在缠着手上的丝线。
　　这团丝线便是刚才用作七魔琴弦的道具，刚才用时散了开来，莫殷正在整理。
　　孙黎拍拍莫殷的肩：“莫小哥整理丝线呢？我之前都不知道，莫小哥刚才拍戏时耍丝线的动作那真是……之前练过？”
　　她这话倒不是空口白说的。
　　莫殷刚才那甩袖出弦的动作实在是帅，动作行云流水不说，那举手抬肩间的气势更是惊人，活脱脱一个武林高手的模子。
　　剧组里那些个专业的武演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没见刚才莫殷演最后长绝教主出手杀人那段剧组里那些个小姑娘都激动成啥样了吗？要不是碍着正开机着，简直恨不得惊呼出声来。
　　连孙导也是赞不绝口的。
　　莫殷整理琴弦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孙黎一眼，笑着答道：“在家里时练过些武。”
　　“看不出啊。”孙黎这回是真惊了，“莫小哥竟还是个练家子！从小练的吗？”
　　这圈子里武演不少，但长得好看的武演却是实在不多；少数的那几个不都火得不行？这几年武侠剧正流行，武打片也还没落寞，凭莫殷这身手和相貌，往后根本没有不红的道理。
　　孙黎不由得对莫殷更加满意，满脸春光地看着他，在心里抓耳挠腮地想要找个什么理由和他勾搭起来。
　　孙黎今年26，长相天生属于艳丽那一挂的，身材更是前凸后翘、腰细腿长得直让人喷鼻血。
　　她这种性子其实往常是混惯了的，对自己的魅力极有信心，以前看上个谁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莫殷这人身上的气质看着实在是干净，她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如何直接下口，这才有些迟疑。
　　莫殷却看着孙黎突然开了口。
　　男人微微抬头看着孙黎，笑容里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濡慕。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红：“孙姐，您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妈她……可喜欢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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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妈？
　　孙黎原本要脱口而出的一肚子调情的话仿佛被当头浇了盆冰水似的尽数湮灭在肚子里。
　　她看着莫殷。
　　男人仍那般看着她，仍是刚才还让让她心痒不已的模样，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又黑又亮。
　　孙黎看着莫殷看向她的眼神，只觉得对方眼里似乎有一句“阿姨”要倾泻而出。


第49章　意外中暑
　　本来今天是开机第一天；　孙导一共准备了两场戏份要拍，都是难度不大、但很能带动气氛的戏。
　　一场就是之前已经过了的珠玉与教主的相遇，还有一场是珠玉进宫选秀。
　　第二场戏其实基本没莫殷的戏份；　他只需要露个影就行。
　　因为接下来还要拍戏；　莫殷就没卸妆；　只仍旧穿着那一身戏服坐在一边；　等着待会开机。
　　孙大美人被他那样亲切地问候了之后；　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她远远地坐在片场另一边，心情看着似乎不大好，有点恹恹的。
　　此时是炎夏；　今天夏季长、天气十分炎热；　这会子正是午后2、3点点时间，火辣辣的太阳只照得人头晕。
　　莫殷还好；　他戏服单薄不说，本身身体也好，能耐得住热。
　　可其他人就不行了。
　　孙导正在调试机器；　就见场地一旁突然喧闹了起来。
　　他眉头一皱走过去一看；　竟是有人中暑晕倒了。
　　中暑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在戏里面并不是个多么重要的角色。然在接下来要拍的那一场戏里却是必须要出现的。
　　她得站在女主身边；　也算是个露全脸的角色。
　　孙导的脸色十分不好。这个角色出了问题，下一场戏自然没得拍；其他戏份的道具又还没准备好。
　　孙导一瞬间都有了要换演员的冲动。
　　然看那小姑娘小小的一个；　这大热的天还穿着厚厚的几层戏服；　身边也没个助理经纪人跟着；　一张小脸煞白；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停道歉；平时拍戏也认真得很。
　　到底还是心软。
　　这种天气小姑娘会中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怎么能去为难人家？
　　孙导只得把苦水都往肚子里咽，挥挥手，示意下面的人去叫剧组里的医护人员来。
　　像《珠玉传》这么大的剧组，随队一定会聘请几个医护人员跟着，以防不时之需。这大热的暑天，解暑的药总该是备好了的。
　　孙导倒也没多担心，只想着能早点解决就早点解决。
　　谁知道工作人员却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说因为是开机第一天，随队的医护人员还没到岗；解暑的药之前也已经被人都尽数拿去了。
　　孙导脸色不由得十分难看：“解暑的药都被人拿走了？你们准备了多少？谁需要这么多？”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是曾阳笠，说是自己身体不好要多备着，还说有一起的师妹也要，就一同都拿走了。我们、我们也实在不好拦着。”
　　曾阳笠现在在圈子里风头正盛，他们几个小小的工作人员哪敢拒绝？自然是只得让他把药都拿走了。
　　原本想着今天散场后去买了补上就是，没想到现在竟然就有人出事了。
　　工作人员也是一脸懊恼。
　　孙导听了这话表情不由得更加不好，却没多说什么，只道：“那就先把人送到医院吧。剧组有车，找些人快点送去。”
　　工作人员点点头，随意点了几个人员，正想出门，却听突然有人插话道：“我也陪着一起去吧。反正接下来不拍戏，也没我什么事了。”
　　众人抬头一看，却是莫殷。
　　孙导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却听莫殷接着道：“之前拍《道乾坤》的时候我还和她合作过，帮着照顾一下也好。”
　　原来那中暑昏倒的女演员正是在《道乾坤》中饰演女四的那个小姑娘。
　　她和莫殷在那时合作过几场戏，关系还不错。
　　孙导想了想，觉得确实是需要找个熟悉的人陪着去照顾，又想到接下来确实没莫殷什么事了，便允道：“那行，你陪着去吧。记得带上口罩。”
　　莫殷笑着说好。
　　剧组的车是比较宽敞的面包车。
　　众人把小姑娘平放在后座，莫殷坐在她身边拿着一瓶盐水喂她。
　　小姑娘中暑的症候颇严重，已经有些昏迷的现象。
　　好在最近的医院离得倒是不远。
　　众人匆匆忙忙地找来了医生护士，把小姑娘送到了地，才算终于放下心来。
　　一起来的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
　　来的多是些大老爷们，有力气能搬得动人；只一个小姑娘。
　　大家一起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吹着空调休息。
　　这么热的天大老远的赶过来，他们也是累得够呛。
　　有性子比较豪放的男人热得直扯衣领散热，看到一旁坐着的莫殷，忍不住笑了起来。
　　莫殷出来急，只匆匆地换了衣服、摘了假发，连妆都没卸，此时眼下还一片嫣红，正是长绝教主的妆。
　　那男人笑道：“莫小哥这幅样子可看着比我们热多了，也像要中暑了的样子。”
　　原来莫殷这一副妆容，色调本就偏红，在剧组时穿着红衣、在镜头下还不觉得，此时一到医院，却是显眼得很。
　　他出来只戴了幅口罩，没戴墨镜，这眼尾嫣红的，看着直像脸色一片潮红。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莫殷向来脾气好，又擅长和人交流，虽然才进组一天，和剧组人员的关系却都还不错；这次又一起经历了这种事，千里迢迢一起把人送了来，无形间关系倒是更亲密了。
　　莫殷也不生气，只跟着大家一起笑。
　　有人见莫殷脾气好、和自己脾性，便忍不住轻声道：“莫小哥，你跟那裴丽是什么关系？我怎么见她好像看你很不顺眼的样子？”
　　莫殷楞了楞。裴丽看他不顺眼的事他自然是早就知道的，但这才刚开机第一天，竟连工作人员都看出来了？
　　那人见莫殷一脸懵，还以为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由得替他着急：“哎呀我说莫小哥你怎么那么甜呢？你感情什么都不知道？”
　　周围的人听了便都说让他详细说说。
　　那人道：“我之前整理东西的时候，正好听见裴丽在跟什么人打电话，说是让对方去查你的底细。她让人查你底细，还能是为了什么？一定是为了找黑料黑你啊。”
　　那人在剧组工作久了，对这些事了解得很；周围的人都是同行，一时之间也都明白，纷纷皱起了眉。
　　裴丽是个什么人、什么性子他们再了解不过。她睚眦必报，偏偏手头势力也大，还是个做事不择手段的主儿，如果被她盯上……
　　众人看着莫殷的眼神有些怜悯，这可不是好玩的事。
　　莫殷皱着眉，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她叫人查我的底细？可我之前……没怎么得罪她啊？”
　　有人拍拍莫殷的肩：“裴丽多小气一人，谁知道她又盯着哪里了。你也别太担心，我们替你盯着点，有什么事保证先告诉你。”
　　他们都对裴丽平时做的那些事再清楚不过，自然都对裴丽没什么好印象；莫殷却是观感不错。
　　作为整天在剧组到处走的工作人员，注意些的话要盯着这些不难，也没人会注意到他们。顺手的事，他们自然选择帮自己看着顺眼的人。
　　莫殷听了就笑着道：“那就多谢大家了。我刚干这行什么都不懂，麻烦大家了。等有空了一定请大家吃饭。”
　　众人见莫殷这么上道，纷纷笑着道好。
　　不多时，有护士过来找他们，说那中暑的小姑娘已经醒了，没什么大事了。
　　众人听了自然高兴。
　　那唯一跟着来的小姑娘忙去买了些水之类的过来，说等下让病人喝。
　　莫殷听了便道：“既然没事了，那这里留我看着就行。你们剧组里都还有事吧？先回去吧，免得耽误。”
　　不拍戏了，他们这些演员当然是放假了，但工作人员要整理、准备的东西还多着。要是在这耽误久了，回去难免要熬夜班准备。
　　其他人听说人没事了也就放心下来了，此时听莫殷这么说也不推脱，只谢过后就纷纷离开了。
　　莫殷送走了众人，一个人提着一袋水和水果之类朝病房走去。
　　他们来得急，医院暂时没有单人病房，住的是一件四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