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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催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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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自己对他隐瞒了多年的那份卑微的感情。也唯有此,才能解释他为何能这般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地对他赶尽杀绝。
  易杨自嘲一笑,沉默地吃完饭,在母亲洗碗时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灯,便一眼看到了那个几乎贴着顶的红木书橱。那是他父亲在他出生后不久找人定做的,花了不少钱,只希望他能有出息,别像自己,只当个苦命的工人。
  易杨就这样站在门边静静看着那被填满了回忆的书橱,许久,他忽然发现在与他视线齐平的那层里,有一个可疑的空缺。
  他快步走上前伸手一摸——没有灰。
  易杨努力回想着这里原本放着的是什么书,可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令他险些站不稳身子。他慌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口喘。息着,随后努力清空意识,试了几次腹式呼吸,这才让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伴随着太阳穴的隐隐作痛,一种强烈的预感袭上心头,易杨抬起头,目光落在书架上被横插在几本书上面的红色丝绒封套的家庭相册上。
  他倾身取过那厚厚一本册子,凭着记忆迅速翻找着,随后终于在最后几页找到了自己大一暑假的一张照片——当时,他穿着白色T恤,正翻阅着王阳明的《传习录》,而他身侧便是此时令他感到疑惑的那排书架。
  易杨忍受着头疼凑近了照片看,这才看清了那个空缺里本应填补的书籍名。
  当时替他试用二手市场淘来的相机的谢锦天恐怕如何都想不到,这不经意间拍下的照片,竟会成为如今揭开一切谜底的线索。
  “在看相册?”不知何时,吴招娣已经站在了门边,露出些许讨好的笑。
  “这两本书哪儿去了?”易杨努力掩盖自己的不适,目光落在那空缺上,“《国史大纲》,上下两册的。”
  吴招娣被问得一愣,半晌方支吾道:“不知道啊……原先一直在的……”
  易杨深吸一口气,扶着写字台缓缓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要证明他的猜测并不难,易杨在小卖部买了罐咖啡一饮而尽,在确认身体无碍后,买了几条烟带到小区的保安室。
  在漫长的等待后,他终于看到了那几段关键的录像。
  “是这车吗?”保安师傅叼着烟点了点屏幕,屏幕上,一辆沪牌的黑色奥迪正驶入小区。
  这是他失去记忆当天的录像,而另一段这车进入小区的录像,是在他失去记忆的两天前,时间是晚上八点多。
  谢锦天果然来过。
  易杨回到家,再次向母亲确认是否在那天见到过谢锦天,然而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易杨能判断出母亲没有说谎,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谢锦天来过小区却并没有来找他的母亲,而另一种可能……
  “那么,那晚八点多的时候,还记得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吴招娣愣了许久,眼前忽然闪过一些画面,“洗杯子。”
  “什么?”
  “我记得那晚收拾厨房的时候,洗了个咖啡杯……但我平时不喝咖啡的……”吴招娣喃喃道,“还有水果……客厅里多了些水果,但我不记得有买过。”
  “我知道了。”易杨阻止了吴招娣的回忆,他怕她会像他一样,因为要冲破记忆的界限而遭受什么痛苦。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易杨离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时,只觉得脚下虚浮,险些要支撑不住压在他心上的乌云密布的沉重。
  他打了辆车回去,半路却接到樊逸舟的查岗电话,他总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从前易杨单纯地以为那是他的体贴,而如今……
  “刚在我妈那儿。”易杨接了电话后语气平静道。
  彼端樊逸舟显然是愣了愣,片刻后方温柔道,“很久不回去了吧?阿姨腰还好吧?”
  “嗯……”易杨将脸转向开了一条缝的车窗,看那灯红酒绿马不停蹄地向后奔去,“我妈说谢锦天前段时间去过,还拿了我两本书。”
  彼端忽然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许久后,方又听到那故作镇定的声音:“哦?他去过?怎么也不告诉你?”
  “也许只是路过,顺便看看我妈?”易杨能够想象此刻樊逸舟的表情,“不过他拿我书做什么?那套他也有的,高中一起买的。”
  “这我哪知道?”樊逸舟干笑一声,“不如你亲自问他?”
  挂了电话,易杨沉默良久,忽然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麻烦调个头。”
  易杨赶到医院时,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他从消防通道走到四楼,那里没有监控,也可以避开熟人。
  打开科室的门,易杨歇了会儿,才摸出抽屉里的手电筒,靠着那微弱的照明坐到谢锦天的桌前打开他的电脑。
  密码是夏雪的生日,进入界面后,易杨登陆聊天工具,加了刚才在网上找的黑客的号,选了远程协助,让对方自由操控这台电脑。
  不一会儿,那黑客便找出了家庭监控录像程序的用户名和登陆密码,打电话报给易杨,并告知如何消除每次的登陆记录。
  谢锦天平时上班没事,也会在这台电脑上看看自己家里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而这正给了易杨一个可乘之机。
  易杨用手机给黑客打了钱,便坐在黑暗中,静静看着软件窗口中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谢锦天。
  曾经,他也这般窥视过,因着那份压抑、卑微的感情。而如今,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只为捍卫保有这份感情的最后的尊严。


第20章 挑拨离间
  “不可能,我催眠了她。”
  “也许失效了?”向来沉得住气的樊逸舟难得显出些焦躁,如今,哪怕有一丝可能让易杨窥探到事情的真相,他都要将这星火狠狠碾灭在脚下。
  “我确实没给她设什么界限,但除非有人再催眠她一次,不然她不可能记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可问题是,现在易杨知道你去过,也知道你拿了那两本书。”樊逸舟想起昨晚的对话便心有余悸,“他如果问起,你要怎么圆谎?再催眠他一次?”
  面对彼端的咄咄逼人,谢锦天难得地沉默了。
  “你别以为易杨状态不佳就毫无警觉,他毕竟也是科班出身。”说罢,樊逸舟挂断了电话。
  谢锦天望着窗外的喷泉,那循环往复、一成不变的枯燥,总能令他平复情绪,可这一次,却似乎并不管用。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想不出什么圆谎的理由,这个纰漏出乎他的意料,他想不通,为何易杨的母亲会忆起当日之事,难道易杨在无意间做了什么?
  这种猜想,令谢锦天又陷入到之前好不容易驱散的惴惴不安中,这种难以掌控的局面,是最令他深恶痛绝的,好在午休时,易杨照例会给他一个一探究竟的机会。
  “好了,睁开眼,看一看这个书房,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易杨沉默片刻,双眼在眼皮下轻轻动着,似乎当真随着谢锦天的引导在书房里四处走动、观察。
  “书架上少了一本或者两本书,但空缺的地方却没有积灰……”易杨很快便发现了异样。
  “哦?是什么书?”谢锦天试探着问。
  “我不记得了。”易杨皱起了眉,片刻后才舒展开来,“但我找到了相册。”
  “什么相册?”谢锦天想起之前他拿走两家人合影的那本家庭相册,易杨找到的应该就是这本。
  “家庭相册。”果然,易杨发现了它,“我翻到了大一那年,谢锦天替我拍的照片……当时我就站在这书架前……”
  谢锦天猛地喉头一紧,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要害。
  “我看到了那两本书的名字。”易杨的眉宇间再次皱起了一个川字,那仿佛便是一道道沟壑,横在他与失去的记忆之间,“我……有些……头晕……”
  易杨在当时,茫然地痛苦着,却不知为何会经历这般的乱箭攒心。
  “深呼吸。”谢锦天观察到易杨渐渐扭曲的表情,生怕他就这样在极度痛苦的催眠体验中忽然清醒过来,“很好,再深呼吸……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有一股暖流从你的头顶注入,你将视线集中在书房门外,你的疼痛渐渐平复。”
  易杨随着谢锦天的指导,胸口起伏着,过了许久,神情才放松下来。
  “好,很好,现在你走出书房,看看家里还有谁?”
  “我母亲。”
  “你和她说了什么?”
  “我问她,那两本书去了哪里。”
  “她怎么说?”谢锦天情不自禁地靠近易杨,他的声音于易杨而言仿佛山谷里的回响,而那回响却也将他绕进去,险些分不清方向。
  “她说是谢锦天拿走的。”
  谢锦天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不可能”,话到嘴边才改成“然后呢?”。
  “我很奇怪谢锦天怎么会来,我问他是哪天来的,我妈说记不得了,就前段日子。”易杨似乎也被她母亲的情绪传染,语气中带了些许不确定,“她还说……”
  “还说什么?”谢锦天从神坛上跌落下来,成了个拷问囚犯的狱卒。
  “说后来还有个我的朋友来过,但她想不起他的名字。”易杨顿了顿道,“这个男人说是来找我的,知道我不在就走了,但他走后,我母亲就想起了之前谢锦天来过的事,奇怪的是她之前对此完全没有印象,只是发现家里多了袋水果,还纳闷是什么时候买的。”
  谢锦天沉思片刻道,“你也猜不到他是谁?”
  “我妈说只是匆匆一面,连他的长相都忘了。”
  谢锦天揣度着,最有可能的嫌疑人,便是樊逸舟。
  如果故意隐藏身份的那人是樊逸舟,那么他让易杨的母亲回忆起一切,告诉易杨是他谢锦天拿走了那两本书,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是故意让谢锦天难堪,不敢再独断独行?
  不,不可能那样单纯。
  可惜的是,他没有证据,也无法找樊逸舟对峙,真的将关系弄僵了,对他们彼此都没好处。
  谢锦天思忖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旁敲侧击的追问。
  “好,深呼吸,你会随着我的倒数渐渐沉入睡眠,再睁眼时,你会忘记我与你的这段对话。”说到此处,谢锦天想了想,最终加了句,“87——汴京——玉壶冰——12——挂落——2015。”
  已经开始怀疑樊逸舟曾在自己之后去过易杨家的谢锦天多了份做贼心虚的小心翼翼,这是樊逸舟无法破解的密码,也是将易杨的记忆困在安全范围内的牢笼。
  以为一切都已处置妥当的谢锦天,最后看了易杨一眼,走出去带上了门。
  易杨已然沉入了睡眠,或者说,是在与死亡相关联的咒语被念出之时便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他再度睁眼时,是因为他设的一点的手机闹钟,戒指的针已经从腿部滑脱,那疼痛令他意识到了可能发生了什么,但他竟然对方才的事全无记忆,直到他看到屏幕上跳出的提醒事项——“暂停录音,交给余老师。”
  方才的催眠过程中,谢锦天根本没有注意到易杨搁在窗台上的手机,而易杨早在进来时便已打开了录音,并设置了提醒事项。
  他设个了计,让深信不疑他在催眠状态下不会撒谎的谢锦天对樊逸舟起了疑心,也唯有这样,谢锦天才会在这一次说出了最关键的一道阻拦他记忆的指令。强行突破这道界限的后果,便是连接死亡的窒息感,以及紧随而来的晕厥。没有体验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这由心理暗示引起的躯体反应是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远比单纯的病症要可怕得多,也正是在那一刻,易杨强烈体会到了对于死的恐惧和对于生的渴望。
  未知生,焉知死?
  易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想了许多,他这大半辈子都活得不明不白,而谢锦天却是向来清晰地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为了一己之私,可以不惜一切。
  他易杨在谢锦天心里,又算得了什么?
  盯着洒在天花板上的一线苍白的光亮,易杨缓缓转动着戒指,只觉得心力交瘁。
  晚上,回到家,竟然闻到一股饭菜香。
  易杨有些意外地走到厨房,竟见着平日里向来“远庖厨”的某位君子正围着围裙在做饭。
  “回来了?”樊逸舟拿着个锅盖挡在跟前,将一条杀好的鱼甩进锅里,一瞬间那油点子便爆了出来,星星点点地溅了他一身。
  易杨见状忙冲过去劈手夺过锅盖盖上,关了火。这一场浩劫便暂时告一段落,但满地满桌的狼藉正控诉着占据厨房的这位主人的劣迹斑斑。
  易杨把樊逸舟拉到客厅坐下,去给他拿了烫伤药膏涂手和脖子,幸好不严重,只是零星几个红点子。
  “水都没沥干就往锅里扔?”易杨边上药边难得抱怨,“怎么想起来烧饭了?”
  “这不,难得回来得早,两天没见你了……想让你回来吃口热的。”
  樊逸舟是那种说起肉麻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文绉绉耍流氓的君子,平时易杨听那些个情话耳朵都要听出老茧来了,可偏偏是这样两句朴实无华并不直白的话语,戳中了他心中柔软的地方,一瞬间眼睛便有些红了。
  易杨低头掩饰着,起身想将药膏放回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被樊逸舟牵住了小指:“你不会生我气吧?”
  这话,问得着实微妙。
  易杨回过头,对上樊逸舟眼中的如履薄冰,他知道,这个过于在乎他的男人问的并不只是将厨房弄得一团糟的事,那话语背后隐藏的诚惶诚恐与卑微谨慎,是多年来忍受着暗恋煎熬的易杨最为熟知的。
  “你烧你的厨房,我生什么气?”然而易杨还是选择了视若无睹。
  樊逸舟别开眼,笑得心事重重。两人沉默了一阵,易杨抽出小指,去解樊逸舟的围裙。
  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了大半天,樊逸舟抱怨易杨平日里总是“闭门造车”,害得他偷师不成,才会如此失败。易杨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心里却明白,樊逸舟这般一反常态地使劲浑身解数逗他,不过是因为心虚。
  他与谢锦天,终究是同谋。
  “明天我想和萧师兄一起去看大学老师。”易杨打断了樊逸舟,“方便当个车夫?”
  樊逸舟愣了下,之前他看管易杨的方式便是电话查岗和来回接送,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易杨估计是知道他的顾虑,这才主动提出这么个要求,心中有愧的樊逸舟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第二天晚上,樊逸舟特意绕了路去地铁站把萧牧也接上,载着他和易杨一同去目的地。等送到小洋房楼下,他便找了附近的茶室,坐着等二人结束。
  “师兄,麻烦你来给我当幌子,真不好意思。”易杨按响了门铃后,轻声道歉。
  “这有什么?你帮了我不少忙了!”豪爽的萧牧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你和锦天……”
  恰在此时,保姆为两人开了门。
  “进去说吧!”易杨一低头,将心事都藏到了眼底。
  片刻后,他就会在导师余潜的帮助下卸下潜意识的枷锁,记起那些对他的伤害与嘲弄,而此时此刻,他十分需要有一个像萧牧这样的知情人陪在身侧。
  他怕自己失去控制,再无法饮泣吞声,在万念俱灰之前,选择玉石俱焚。


第21章 解锁
  两人刚把礼盒递给保姆,走到旋转楼梯口,就见着戴着老花镜的余潜正走下来:“哟!稀客?”
  萧牧知道这是说他,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余教授……”
  余潜笑了笑,也猜到是易杨因为某些原因才让萧牧做陪的。萧牧上大学的时候,和易杨一样令他印象深刻,不过是因为他总逃课去参加空手道社团活动。
  余潜把他们带到二楼书房,闲聊了会儿,便对着易杨微笑,易杨知道余潜这是在询问他是否要让萧牧回避,毕竟今天易杨是带着任务来的。
  “萧师兄知道我的事。”
  对于这样的回答,余潜很有些意外,他倒是不知道向来与他人保持距离的易杨怎么会和看起来有些粗线条的萧牧交情这般深的,但他还是愿意尊重易杨的决定。
  余潜示意易杨躺到沙发椅上,随后从抽屉里拿出本笔记本,上面记录着一串代码。这是易杨昨天手机发给他的一段做过变音处理的录音里对方在催眠结束时对易杨下的指令。易杨如果听了很可能有窒息的危险,所以只能拜托余潜来记录。
  此时,易杨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好,放松身心,任凭施为。很快,他便随着他所信任的余潜的暗示进入了催眠状态。余潜有着多年累积的经验,在确认易杨的状态后,再次要求他“往深处走”,渐渐地过度到深度催眠状态。
  易杨的意识变得更为活跃,他的听觉追随着余潜大的声音,如同海绵吸水般,摄取着指令。
  “这是属于你的园子,姹紫嫣红,燕语莺啼,你闻着花香,顺着水流声兜兜转转地走……你穿过月洞门,见到一座白墙灰瓦的小院——这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余潜顿了顿,给予易杨足够的时间去环顾那一处他们事先一同预设的场景,“你走进院门,看到一座坐东朝西的小馆,你抬头看看那匾额上写的什么?”
  “玲珑馆……”易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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