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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现在只觉得麻烦。
　　今天的事终于让他意识到，也许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被一个名叫宋煜的人吸引，只是根深蒂固的性向认知，成为那层遮盖了重要秘密的膜；　他抗拒去承认宋煜对自己的吸引力，抗拒去思考宋煜带给他的悸动是什么，抗拒去认清他对宋煜的渴求，直到今天迷迷糊糊的那场梦，和那句“我适合你”。
　　这是喜欢吗？
　　宋煜带给他的，是曾经那么多任女友都没有带给他过的体验。与同宋煜在一起的快乐与气闷相比，他和那些前女友的相处，只能算过家家，他以为自然而然的情绪流露，实际上几乎没有感情的流动。对于前女友们，他曾经以为是喜欢的，现在看来，充其量只是欣赏，和女友在一起的情绪波动，哪怕最激烈的分手，都不及他看见宋煜和傅珏有说有笑时，内心酸涩的十分之一。
　　他吃醋了，人生第一次，还是为个男人。
　　这是喜欢吗？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才叫喜欢？
　　可我不是直男吗？测试也说我是直男了，虽然有些地方不对了，可喜欢上一个男人又算怎么回事？
　　喜欢男人和同性恋，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低头，看见手中的手机，才想起今天浑浑噩噩，最对不起的人是夏冰。他组织一下措辞，回复了过去。
　　【楚修远：晚上原本想帮你活跃气氛，开玩笑的，没吓到你吧】
　　过了很久夏冰才回了一条。
　　【夏冰：没有没有，我就想你一定在开玩笑，哈哈哈】
　　看到夏冰若无其事，楚修远心下一松，至少不会有误会也不会有麻烦了。
　　随后又看到了宋煜的短信，居然是昨天晚上发来的，算算时间，还在自己醉酒之后，他看见宋煜在短信里说他第三周和家里闹了矛盾，连手机都被没收了，一个意外居然让他额外花费好几天才处理干净，没能及时赶回学校上课，让他担心了。
　　楚修远心里想着你赶不回来何必特地发短信告诉我，嘴上却绽出个笑。
　　摸摸自己上扬的嘴角，楚修远仰头长叹了一声，仿佛要把心里的浊气全吐出去。
　　完了，这回大概要栽了。
　　重重抹了把脸，下床拿起洗漱用品去公共浴室洗澡，被心细的梁礼超叫住：“远哥，你刚酒醒不能洗澡，对身体不好。”
　　楚修远瞟一眼梁礼超：“我没喝多少酒。根本没醉。”
　　“你真没醉啊？”梁礼超吃惊。
　　“嗯，我装的。”楚修远淡淡回。
　　“装醉？”梁礼超头顶问号，闲的没事有毛病吧？你装醉你把宋煜缠床上那么久？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两条腿都勾宋煜腰上了啊喂！
　　******
　　楚修远洗澡的时候，宋煜才刚走到寝室楼底，刚想上楼，接到傅珏一通电话。
　　“人送回去了？”傅珏问。
　　宋煜想到楚修远勾在他腰间的两条腿，和比昨天醉得一塌糊涂时清亮得多的眼神，轻笑出声，装醉吗？
　　傅珏：“你笑什么，问你话。”
　　宋煜才说：“送回去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背后全是乌青？”
　　“我不疼。不想让他担心。”
　　傅珏不满意了，听筒里能滋出冷气：“我之前不小心拍你一下你疼得龇牙咧嘴，你背他这会儿到不疼了？在床上废了两天全忘了？”
　　宋煜轻嗯：“不疼。”
　　“要不是我说情，你妈还不放你来学校呢！”傅珏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是管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为了个不知道能不能掰弯的直男就敢出柜，你也是牛！你爸妈怎么没打死你。”
　　宋煜的嗓音很温柔：“让你担心了。”
　　“我才不是担心你，我担心你伤害楚修远！”一听就是气话。
　　宋煜皱眉，却没反驳。
　　傅珏表面看着冰冰冷，熟悉她的人却知道她根本就是个炸毛，一切高冷全是外表武装，听见宋煜不反驳，她又凶：“你看看他那个样子，看见女生就放电，歌会上放电，玩个真心话又放电，眼睛全黏在女人胸部了，他好好一个直男，你祸害他干什么？你自己也遭罪。”
　　宋煜叹气，最终一句话没回。
　　“我就讨厌你动不动拿沉默对付我。”傅珏听见宋煜沉默就来气，“白老师说她下周二也有空，让我们下周二继续去，还有，她的早饭你别忘了给她带。”
　　“要顺便给你带一份吗？”宋煜问。
　　“要！我能多睡五分钟。”傅珏回得特别快，“我告诉你，我男朋友懒死了，让他带个早饭跟杀了他一样，居然还要我给他洗内裤？我弹古筝的手能是洗内裤的手吗？懒不死他，气死我了，分手。”
　　“你就是总把分手挂嘴边，还一直因为这些小事和你男朋友吵，才会有你们不合的传闻。他懒了点，但他对你不好吗？”说完宋煜不知想到什么，又笑。
　　“你笑什么。”
　　“我笑他和楚修远一个德行，懒出精。朱昭说他经常一个月不洗内裤，实在没内裤穿才带回去一起洗，然后在阳台上晾……”
　　“我不想听你提楚修远。你要真跟他在一起，就等着天天给他洗内裤吧！”傅珏打断他，“最好你们别在一起，一个gay和一个直男，瞎折腾。”
　　说完哔一声挂了电话。
　　宋煜看着电话摇摇头。每天多洗一条内裤的时间他还是有的。
　　******
　　第二天早晨，第一第二堂课凑巧是流行病学，宋煜一早就坐在他的专座上，而楚修远却被寝室三只还有朱昭硬拉去了后排，方便开小差。
　　依旧是朱昭和楚修远坐一起，寝室三只坐后排。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楚修远靠走廊，撑着下巴时不时去瞄宋煜背影。
　　突然听见朱昭如丧考妣的尖叫，比青藏高原还高八度：“天哪，我忘记做作业了！”
　　边喊边焦急地推楚修远：“修远~~修远~~作业借我抄一下。”波浪线吓得楚修远想一巴掌糊他脸上。叫什么叫，叫得跟个娘们一样，碍着我想心事了。
　　“自己做。”楚修远不给朱昭好脸色看。
　　“哎呀你就借我参考一下嘛……”猪宝宝还特别委屈呢。
　　撒娇撒得楚修远一片鸡皮疙瘩：“滚。好好说话，gay都跟你一样吗？”
　　朱昭撅个嘴：“才不是，但我就是这样嘛，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呵。
　　转头又看向门口，还没看两秒，朱昭一指禅戳着他小臂：“修远，我手机没流量了，你的借我查个资料呗。”
　　楚修远不理，朱昭就一直戳，快把楚修远胳膊戳漏了。
　　楚修远啧嘴，不耐烦地把手机扔给朱昭：“给我安静地闭嘴，再吵我把你扔出去。”
　　刚转头，手臂又被戳了。
　　楚修远怒目：“你烦不烦？”
　　朱昭哆嗦了两下：“解、解锁……”
　　翻个白眼，朱昭为了赶作业，急匆匆点开浏览器，却被映入眼帘的页面将眉心挤出了皱褶。
　　越看越眼熟。
　　“我的结果：B、雄性激素处于正常水平
　　如果你是男性，你的雄性激素处于正常水平。你有很强的逻辑观念、分析能力、说话技巧，很自律，也很有组织，不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如果你是女性，很可能有同性恋的倾向。”*
　　朱昭心里一惊，这个不是……？
　　往前翻浏览痕迹，是各种题目：“一天结束后，你喜欢”、“你擅长分辨动物的声音，并模仿动物的声音吗”，这些题目，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突然想起来将页面往上拉，果然在页面顶端发现了六个小字——哈弗性向测试。
　　性向测试？！
　　朱昭惊得脑中霎时空白，楚修远做性向测试干什么？
　　“你……你怎么会去做这个？”朱昭惊悚地拉住楚修远。
　　楚修远还没反应过来，扭头，脸板着，棱角分明，看上去有点凶：“什么？”
　　朱昭指了指手机：“性向测试……”
　　楚修远突然吸进口气，顿了两秒才说：“王星和社会学的论文作业。”
　　表现得很镇定，朱昭松了肩膀：“哦，但是这个东西不准的。你拿这个做作业估计要挂吧。”
　　“啊？”楚修远诧异。
　　朱昭理所当然回：“对呀，不准的，我做出来也是直男。”
　　楚修远：“……”
　　朱昭还说：“和你一模一样呢，雄性激素处于正常水平。”
　　楚修远：“……”看看时不时扭个腰，天天一堆瓶瓶罐罐往脸上抹，席地而坐还要鸡毛地垫两张纸巾的发小，楚修远突然觉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我才不想和你一样……
　　“做你的作业去。”
　　“哦……”朱昭假装查资料，眼角却关注着楚修远的一举一动，楚修远的目光一直聚焦在门口，看似平常，朱昭心里却隐隐不安，因为门口坐着宋煜。他竟然把宋煜忘了！
　　更让他不安的，是楚修远的眼神，专注又朦胧，朱昭心中火山爆发般涌出极为不妙的预感。
　　楚修远看宋煜的眼神很不对劲！他看宋煜许久不联系楚修远，竟然忘记了提醒他发小，宋煜可能对他有意思！
　　又联想起楚修远前天还在为一个推荐他耽美小说的男人苦恼，纠结于那男人突然三周没和自己联系，朱昭吓得差点把楚修远的手机掉地上。
　　结合起来一想，那个让楚修远烦恼无比的男人，很有可能是宋煜！
　　宋煜对楚修远出手了？
　　更糟糕的是，他的发小似乎还对宋煜有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哈佛性向测试


第64章　告诉我
　　课上了二十分钟；　楚修远依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撑着下巴的动作几乎没有变过；　而他时不时飘向宋煜的目光，更是让身边的朱昭警铃大作，即使楚修远刻意掩饰；　仍没逃过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发小。
　　朱昭的视线不停在楚修远和宋煜之间游曳，而楚修远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两个问题。
　　我喜欢宋煜？
　　那我是不是同性恋？
　　宋煜和他身形相当；　但昨天趴在宋煜背上时；　他却觉得宋煜的背脊是那么温暖宽厚，承受着他全部的重量；　也似乎背负起他全部的情感，甚至今后的人生。
　　令人安心而眷恋。
　　今后的人生；　多么沉重的五个字，曾经他的女友们提到；　他都避之不及的五个字，却在那一刻清晰地跃入脑海，他希望宋煜背着他的这条路；　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楚修远对情感的认知犹如夜空下的草原；　安静又沉寂，可一旦惊雷劈下，燃起一颗火星，瞬间燎原，将夜空照出炙热而明亮的光芒；　燃烧过心海每一处角落，燃烧过的灰烬被风一吹，却排出了一幅幅画面，画面里全是宋煜，每一幅都是宋煜。
　　那是一个已经悄声无息扎根在他心里的名字。
　　宋煜。
　　那个坐在第一排的宋煜令他挪不开眼，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他都挪不开眼。
　　楚修远眯起双眼，似乎这样就能透过宋煜的背影，触摸他的脸颊，看看他眼中是不是有我。
　　然后，他的手臂又被戳了。
　　戳得跟摩斯密码一样，长长短短，完全没有规律，戳得楚修远烦躁地皱眉，回头就想骂朱昭，却听见讲台上传来声响：“我想知道我们的盛世美颜一直看着门口，是因为我讲课没有吸引力琢磨着逃课，还是在看我们的另外一位盛世美颜？”
　　楚修远背脊一僵，缓缓转头，儒雅的流病老师正儒雅地看着他。
　　老师眼含戏谑：“你那充满爱的眼神让我想忽略都难。”
　　楚修远：“……”公卫的老师怎么都和王星和一个德行？
　　老师哈哈笑：“来，宋煜，看他一眼。”
　　教室里笑成一片，宋煜回头，在楚修远以为宋煜会给他一个调侃的嘴角时，却发现没有，宋煜望着他的瞳孔又深又沉，仿佛下一刻，就会有野兽自其中扑身而上，将他吞食。
　　而他竟然看呆了。
　　在教室里的闹哄声响起的时候，他心跳如鼓。
　　当初王星和调侃他和宋煜时，整个阶梯教室闹得比现在凶得多，他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有的只是莫名，可今天被调侃，心态已然完全不同。仿佛自己隐藏至深的秘密被暴露在人前，血液直冲耳尖。他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渴望，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宋煜看着的人，是他，只有他。
　　才三个月不到，竟然已经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
　　楚修远按了按心脏，又一次体会到，这里已经不是单单只为他自己一个人跳动了。
　　老师：“刚才已经有五位同学和大家交流了他们的课题，轮到你了。”
　　楚修远轻咳，这才彻底回神。
　　老师大概四十多岁，非常年轻却已经是教授级别，上课风趣幽默，即使楚修远再讨厌公卫，在他的课上也从不走神。今天居然开了半堂客小差，真的是破天荒头一遭。
　　这堂课主要是课后作业交流，头脑风暴，百花齐放，楚修远抽到的课题有关PM2。5，探讨首都的PM2。5对生活的影响，比如出行、比如会不会增加老年痴呆的发病率，不是正式论文，点到为止即可。
　　老师：“为了惩罚你上课开小差，就全英文介绍吧。”
　　楚修远：“……”老师，多大仇……
　　楚修远的课题更偏向雾霾与老年痴呆的关系，课题里有许许多多专业词汇，让楚修远说日常用语还凑合，让他用英文开口血脑屏障闭口纳米甾体类药物？
　　不过好在老师的主旨是让大家探讨PM2。5与生活的关系，课题覆盖面很大，就算你讨论雾霾会不会被吹去韩国都没问题。
　　楚修远又看了眼宋煜，宋煜自转身后，视线就一直在楚修远身上，此时正挑眉，兴味盎然地笑着。
　　楚修远也笑，最后舍弃老年痴呆用英语憋了一个故事出来：“有位年轻姑娘因肺部不适去看病，医生根据她的肺部阴影情况建议她戒烟，姑娘回我从不抽烟，医生很吃惊，但姑娘的下一句话让医生恍然大悟，姑娘说，我来自首都。”
　　流病老师：“……”吐槽得一针见血，但一个破故事就想糊弄我？
　　楚修远：“如果首都不可侵犯，那换成太原济南都可以，反正《迈向环境可持续的未来祖国环境分析》里，全球污染最严重的10个城市，我们占7个。”
　　老师：“你知道那《环境分析》我也参与了编写吗。”
　　楚修远：“我知道，我相信权威。”故事的确不能糊弄老师，但拍马屁可以。
　　“我告诉你们，下次你们谁再拿我写的文章来讨好我，我就不会轻易放你们通过了。”老师摆摆手，开着玩笑让楚修远坐下，“但我的文章写得太好了，我心情好的时候还是会考虑一下的。前提是你们好好听课，别总盯着盛世美颜看。”
　　楚修远：“……”但是宋煜的确比你好看……
　　班上哈哈笑，课程继续。
　　唯独朱昭笑不出来，楚修远和宋煜的互动太熟稔了，他们每一次眼神相交每一次微笑，即使隔着大半个教室，都让朱昭心惊，怎么看，都不像普通朋友间的互动。
　　第一堂课一下课，楚修远还来不及起身，便被朱昭拉住：“你做性向测试，真的是因为王星和的论文吗？”
　　楚修远皱眉，朱昭又说：“对我说实话。”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帮助。”朱昭回得很严肃，“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只有在怀疑自己性向的时候，才会去做这样一个测试。”
　　楚修远沉默了，因为他知道朱昭说得没错。
　　而楚修远的沉默，却让朱昭更加心焦，抓着楚修远的手掌用力收紧，他太熟悉楚修远了，楚修远的一个眼神，已经让他猜到三分，问得非常小声但急迫：“你怀疑你弯了？为什么？”
　　楚修远内心一惊，朱昭看出来了？
　　“为什么？”朱昭又问。
　　为什么？因为我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
　　楚修远收敛了所有表情，整张脸看上去瞬间多了两分阴鸷。
　　阴森苦恼的表情让朱昭的心彻底沉了，他有六成把握肯定楚修远正在为性向而烦恼，他想告诉楚修远如何更准确的判断自己的性向，因为曾经的他，也有过那么一段痛苦的挣扎期，他不希望楚修远陷入无休止的自我否定与矛盾中。
　　可一想到楚修远可能是因为宋煜被搬弯的，朱昭内心又酸涩后悔不已。
　　他小心翼翼守护了楚修远那么多年，从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楚修远是直男，他甚至在楚修远睡着时，都不敢对楚修远说出“喜欢”二字，他怕楚修远突然惊醒，怕朋友都做不成。他早就做好准备看楚修远结婚生子，伴郎是他，孩子的干爸爸是他，守他一辈子，可老天似乎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楚修远居然因为宋煜动摇了？
　　那他的守护他的沉默他的决心又算什么？
　　朱昭的脸色非常难看：“修远，我很羡慕你可以喜欢女人，别走我这条路。”
　　楚修远依旧没答话。
　　朱昭：“虽然社会越来越开放，但这个社会从不缺流言蜚语和恶语相向，以你的脾气，你会活得很辛苦。我不希望你这样，我希望你能走在阳光里。”
　　楚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