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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崇远哦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来喜怒，他说，“那算了。”
　　作势就要挂断。
　　兰峥脱口道，“你等等，”他回头望了柳琴一眼，犹豫了一秒便对着手机那旁道，“给我半个小时，我马上来到，你在家是吗？”
　　他听对面声音寂静，应该是在家里。
　　方崇远嗯了一声，说，“我要睡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没等兰峥便果断地挂了电话。
　　兰峥握着手机走到柳琴面前，“我突然有点事，你在这儿等着小海，到了给我微信。”
　　柳琴疑惑地看着他问，“你要去哪儿峥哥？”
　　兰峥却没有答话。只是径直走向出口，柳琴追上他喘着气问，“你不等兰亭哥了吗？”
　　她不知道什么事能比兰亭更重要。
　　兰峥皱了下眉，似是在犹豫，可几秒之后他还是道，“不等了，我打机场的士回去，你们坐车回来。”
　　柳琴还想叫住他，却看到兰峥已经快步离开了，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柳琴咬着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兰峥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兰峥了。
　　兰峥打了一辆机场的士就往回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接到方崇远电话的一霎那他忽然发现自己很想念他，这种想念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还要浓郁。
　　他戴着帽子口罩，师傅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所以也没朝后排座看一眼，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来到方崇远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兰峥焦急地看了看时间，递给师傅三张钞票后说了一句不用找了便匆忙下车，保安看到黑夜里一个人戴着帽子往这边走本想制止，但接近后看到那人摘了口罩他便立马朝对方客气地笑笑，开门让他进去了。
　　来到楼下，兰峥抬眸看了眼楼上，没有光亮，他不知道方崇远是不是睡下了。
　　那么冷的天，他摘了手套喘着冷气按响了门铃。
　　没有人应。
　　兰峥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站在那儿没有再按第二次。
　　他知道方崇远不会等他，他也不必再打电话过去自讨没趣，只是站在寂静萧瑟的夜里，他忽然意识到，他曾经也如这样一般，故意糟蹋着方崇远的一颗真心。
　　那个时候，方崇远又是怎样的心情？
　　不知不觉，眉眼已经染上了风雪，兰峥转过头失望地离开，却在这时听到咔擦一声，背后的门打开了。
　　方崇远站在门口看着他，语气冰冷，“进来吧。”
　　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兰峥依然站在门外，他皱着眉不耐烦地道，“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再不进来我关门了。”
　　兰峥这才回过神来，低着眸走了进来。
　　方崇远先让他去洗澡，洗到一半却忽然推门进来，两人默默对视了几秒，他就被摁在浴室的墙上任凭方崇远为所欲为。
　　浴室只剩哗啦啦地水声，两人之间没有一句话，谁都没有出声，有的只是凶狠的冲撞。
　　方崇远闷着声感受着兰峥的痛苦，那种逼仄的痛意让他停不下来对他的暴虐，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想起很小的时候，他不小心从楼下摔下来，父亲吓得脸色一变，焦急地抱起他问他摔到哪里了，痛不痛，他说小远你说话啊，你不要吓爸爸，可他真的太疼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人在疼极了的时候是说不出来任何话的。


第六十一章　
　　结束以后，方崇远才问兰峥，“你去机场接谁？”
　　顿了一下，兰峥看着他的背影道，“兰亭要回国呆一段时间。”
　　“哦，是么。”他似乎笑了一下，也不知在笑什么，他打开浴室门出去了。
　　兰峥洗漱完毕后，方崇远端着一杯红酒坐在沙发上独饮，看到兰峥指了指酒柜道，“想喝什么，自己倒。”
　　兰峥走过去倒了一杯红酒。
　　方崇远抬眸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明天带我见见兰亭吧。”
　　兰峥背影有一瞬的僵硬。
　　方崇远看在眼里，心里苦笑，“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你不用那么紧张。”
　　兰峥转过身看着他，“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看着他，犹豫了下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想要见他。”
　　“很意外么？”方崇远盯着红酒杯，自嘲地笑了一声。
　　兰峥看着他说，“我带你去见兰亭，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兰峥忽然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答应你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而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和兰亭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明天，你见到他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方崇远红着眼仰头喝下一杯酒，没有再开口。
　　隔着橱窗，方崇远第一次见到兰亭。
　　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和兰峥比划着说什么，笑起来的样子阳光帅气。
　　他确实很帅，笑起来时，和方崇远有莫名的相像。
　　兰峥穿一件白色衬衣靠在椅子上，手袖随意地卷着，他一手夹着烟，淡笑着听兰亭说话。
　　看着橱窗里的两人，方崇远忽然有些明白过来兰峥为什么这么在乎兰亭了。兰亭的笑容有一种天生的感染力，就好像是热烈的生命在不断地生长，那样热切的目光和眼里流露的生动善良，惹得周围的人都频频向他看去。
　　方崇远站在那儿看着两人，周围人来人往，喧哗而吵闹，没人注意到他。
　　犹豫了几秒，他转身离开了。
　　他打电话订了一张回家的机票，接着便关了机驾车往机场驶去。
　　兰亭微笑着打量着对面的兰峥，看他频频望向门外，不时低头看表，不禁朝他比划着问，“哥，你是在等人吗？”
　　兰峥愣了一下，不知道兰亭怎么会知道，他点了下头，告诉他，“一会儿有个朋友要来，他想见见你，你不介意吧？”
　　兰亭笑了，“怎么会介意，是未来的嫂子吗？”
　　兰峥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他和兰亭虽然无话不谈，但像是避讳一般，对于自己的私生活他从未向兰亭说过，兰亭也一直不问，没想到今天他会这样问自己。
　　兰峥脑海里出现方崇远的模样，一时间心乱如麻，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对方崇远是怎样的感情了，所以他回着，“现在还不是。”
　　“那真是可惜，”兰亭看着他笑笑，想了一会儿又继续比划着道，“自从我摔断腿后，在医院那一晚我就感觉到你有心事，这段时间过来你一直闷闷不乐，能告诉我吗，如果可以，我想替你分担。”
　　兰峥抽了一口烟，凝着眉比划着问，“连你都看出来，我不开心吗。”
　　兰亭点了点头，看着他手里夹着的烟犹豫着道，“你以前从来不在我面前抽烟的，可现在，我感觉到有人在影响着你，打破了你以前的很多习惯……”
　　兰峥微微一愣。
　　如果兰亭不说，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确实第一次在兰亭面前抽烟。
　　从前为了兰亭的健康，他哪怕烟瘾再大也绝不会在兰亭面前抽烟，但现在，他却因为心里面想着方崇远，怕他不来，怕他误会，怕他生气，那些杂乱的情绪缠绕着他，他连自己在抽烟都不自知。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他看着兰亭时，心里面想的全部都是方崇远？
　　是此刻吗？
　　还是，其实已经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不自知了？
　　傍晚时分，方崇远终于驱车到达了目的地。
　　他在来的路上买了一束花，还买了一些父亲喜欢吃的糕点，然后一个人拎着东西，一步步走上山。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看父亲了，以往的每年清明他都会独自一人跑来山上陪父亲坐一下午直至天黑，但后来工作任务越来越重，剧组怎么可能特意在清明给他放假，所以为了拍戏，他已经两年没有来探望过父亲。
　　墓碑上一张薄薄的照片，方崇远看着笑得和蔼谦逊的父亲，把东西一一放下，然后跪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头。
　　“爸，我来看您了……”
　　他十岁那年，父亲因为肝癌去世，陈丽娟一个人拖带着两个儿子，方崇远作为老大，自然要肩负起大哥的责任，帮衬着母亲照顾唯一的弟弟。
　　也许是觉得亏欠，也许方崇礼是长得最像父亲的一个孩子，之后的陈丽娟对方崇礼越发宠爱，她总是说小礼最可怜，才出生就没了父亲，连爸爸什么样子都记不清，她每每提到这个都会难过地掉眼泪，方崇远站在一旁，想安慰却无法开口。
　　很多人从一出生就犯下原罪，然后终其一生，都是在为自己赎罪。
　　方崇远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他没有办法去改变，这就是他的原罪。
　　可有时候心里难过，他还是会非常想叫一声“爸，”想像小时候一样，缩在父亲宽大有力的怀抱里偷偷地流泪。
　　可他永远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天方崇远一个人在墓碑前和父亲说了很多话，他说自己怎么也快乐不起来，明明报复了兰峥，可他每次看到兰峥时，还是会觉得心里面难过。
　　说到后面方崇远声音哽咽，抬眸看着照片上的父亲对着自己温暖地笑着，眼泪不自禁滚落下来。
　　“爸……”他哽咽着，把头深深埋进掌心，“我很想您……”


第六十二章　
　　方崇远飞回A城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下了飞机他才把手机打开，毫无意外，几十个未接来电和短信提醒蜂拥而来。
　　忽略掉兰峥，方崇远把电话拨回到吴宇手机上，原本以为他又要责备几句，没想到接通后吴宇只是淡淡地道，“开机了？行吧，开机就好，你最近也闲够了，替你接了个综艺，后天开录，到家以后联系吧。”
　　方崇远奇怪吴宇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佛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顿了一下才道，“我马上到家了，你过来吧。”
　　吴宇恩了一声，挂断电话。
　　方崇远看着手机上兰峥的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迟疑了几秒，直接按了删除键。
　　头抬起，阳光正好。
　　他戴上墨镜，往车库方向走去了。
　　吴宇这次替他接的是当下大火的经营体验节目“上新了！客栈”，他作为嘉宾到某个旅游小岛上度过三天两夜的愉快生活。
　　一面收拾行李，方崇远一面问着，“那个节目都有些什么人？”
　　吴宇看着他，“你一期都没看过？”
　　方崇远摇摇头。
　　吴宇叹了一口气，说出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还有一个流量小生，方崇远不太认识，其他的，倒还可以相处。
　　“这期除了我还有谁去？”
　　吴宇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说着，“有一个素人，还有就是那什么，你那电影最近热评不断，所以主办方还邀请了，兰峥。”
　　方崇远抬眸慢慢看向他。
　　吴宇难得有不占理的时候，吞吞吐吐地道，“这个也是公司那边安排的，我也没办法，少爷你别生气，就当去散个心度个假，反正三天后就回来了。”
　　吴宇不知道他和兰峥还一直有联系，只以为方崇远不想见到兰峥。
　　方崇远啧了一声，说着，“算了，说不定兰峥也不会去，他不是最保护自己荧幕形象么，去这种综艺节目会显得他很掉价吧。”
　　吴宇默默恩了一声，不再言语，不敢告诉方崇远真相其实是兰峥告诉主办方，如若约不到方崇远，他也不会去。
　　公司考虑到两人的电影最近大热，方崇远马上也要有新剧上映，所以问也不问他的意见就替他拍板定下了。
　　方崇远原本想着趁这个节目好好放松心情，没想到现实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为了节目需要，他要在机场和兰峥“偶遇”，然后两人搭同一班飞机去到小岛。
　　但任何事也不会是绝对的，方崇远在机场遇到另外一个随行的嘉宾时脑海不自禁浮现出这句话，他眼底忽然有了真切的笑意，他把手伸向对方笑着说，“文郁，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我也是。”陆文郁见到他显然没那么意外，但还是很开心地笑着回应。
　　邀请陆文郁参加这档节目还是因为方崇远之前在学校录播的那期讲座收视非常好，期间陆文郁也因为和方崇远的默契配合在节目播出之后迅速爆红，网络上一直有人在搜这个小哥哥是谁，还有好多成为了他的粉丝，所以这次借着这个机会，节目组便向他发出了邀请函，校长为了下一年学校的招生率决定再让陆文郁上一次电视，“一定要多宣传学校啊文郁！”老校长在他出发前还不忘打电话嘱咐。
　　方崇远没想到吴宇口中的素人说的竟是陆文郁，他高兴地搂着他往里走，“你们古语里那句话怎么说的，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俩这样算不算倾盖如故了？对吧，我说的对不对？”
　　他邀功似的背出一首诗期待地望着陆文郁求夸奖，陆文郁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温柔地笑了一下，说着，“对的，崇远你怎么这么厉害。”
　　方崇远哈哈地笑，搂住他的肩膀开心地道，“主要遇到你太开心了，我已经开始期待这次行程了。”
　　两人一起到VIP休息室等兰峥，兰峥不知为何来迟，整个人脸色不是太好，方崇远看向他开玩笑似的道，“峥哥你怎么这么晚，是不是睡过头了。”
　　兰峥望向他的目光温柔炽热，在镜头面前也丝毫没有掩饰，方崇远奇怪地与他对视一眼，只以为这人又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移开目光继续和陆文郁说话，介绍两人认识，陆文郁友好地伸出手去，“兰老师您好，我叫陆文郁。”
　　兰峥也礼貌地道，“您才是真正的老师，叫我兰峥就可以了。”
　　“文郁应该比峥哥大一点吧？”方崇远开始带动话题，看着陆文郁说，“你是哪年的？”
　　陆文郁低眸笑了一下，“我97年的，你们可以叫我香港宝宝。”
　　听到这话三人皆是一笑，方崇远说着，“那按你这么说我应该是澳门宝宝了。”
　　陆文郁眯着眼朝他道，“崽崽，你是我们所有粉丝的宝宝。”
　　听到这两个字方崇远头都大了，朝着陆文郁捶了一下笑骂道，“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肖寻派来的卧底了……”
　　兰峥看着方崇远那么真切随性的笑容，一时竟有些失神，还好镜头没有捕捉到。
　　坐到飞机上录播就暂时关闭，原本为了荧幕效果，方崇远是和兰峥坐在一起的，陆文郁被安排坐在两人前面，现下摄影机关了，方崇远便拍了拍坐在前面的摄像帅哥，“那什么，跟你换个位置。”
　　兰峥转眸看着他。
　　方崇远继续道，“我有些学术问题要请教陆老师，麻烦换一下咯。”
　　飞机上除了他们几人其他的都是工作人员，听到这话大家都会心一笑，摄像记者也站起身让座，方崇远继续对着记者道，“你可以和峥哥讨论一下演技问题，你挺帅的，干记者屈才了，来和我们一起演电影，为中国的电影事业出一份力吧年轻人！”
　　大家都知道方崇远比较活跃，但没想到他能这么活跃，逗得飞机上所有人哈哈大笑。
　　只有兰峥不发一言。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相遇第一眼的目光中兰峥就感觉到了方崇远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他的眼底不再流露出恨意，之前那个对他又恨又爱的方崇远似乎消失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漠然的忽视的，从见面到现在，他甚至都没有好好给过他一个眼神，兰峥心底刺疼，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方崇远失约后的第四天，他连和他坐在一起的机会都失去了。
　　他想起临出门前柳琴对他说的话，“峥哥，我以为兰亭哥来了能让你快乐起来，可是你没有，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笑是什么时候吗？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你的笑容了。”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起飞，兰峥闭上眼听着从前排不断传来的说话声和笑声，嘴里像含了一枚硬币一样苦。
　　可只要方崇远开心就好，他忽然生出这样一种念头来，只要他开心，他便觉得自己的心不再那么起起伏伏，毫无着落。


第六十三章　
　　到了小岛，方崇远只觉得自己忽然从冬天来到夏天，才坐上车，他就立马脱掉了羽绒服，接着又要脱毛衣被陆文郁止住了，“这么多摄像头，你不要形象了？”
　　“他怕热，让他脱吧，他里面还穿了一件薄毛衣的。”兰峥戴着墨镜淡淡地说着。
　　方崇远和陆文郁同时转头看着他。
　　陆文郁眼睛瞪得很大，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方崇远看着他的目光倒是正常，哪怕听到这句话心里有片刻的起伏，脸上却还是笑着道，“兰老师，你快朝着摄像机解释一下，我俩昨晚真没睡在一起，不然你这么笃定自信的说出这句话观众要误会死我了。”
　　兰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配合着镜头尴尬地笑了一下，摘了墨镜解释着，“我和小远演戏时就比较清楚他的穿搭习惯，所以你们不要想歪了，人间是直的。”
　　大家都没想到兰峥最后一句还开起玩笑，一时笑声一片，工作人员为了增添节目效果，连忙接着对两位道，“那这样吧，反正路途还遥远，我们做个游戏吧怎么样？”
　　“什么游戏？”方崇远与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感觉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