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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随风而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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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去,缓缓靠近,手指紧张地颤抖着。但是这时发生一个小意外,两只蚊子嘤嘤嗡嗡地飞了过来,试探着落向王芃泽的胳膊。柱子在这个时候突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拔起一根细草,忽地挥了过去。

  小睡之后醒来的王芃泽,在这个阳光明亮的中午感到神清气爽,看到柱子还在自己身边坐着,油然而生一种额外的好感,喊了一声:“柱子。”

  心中已经藏有秘密的柱子,听到王芃泽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不敢回头也不敢回答。

  此刻王芃泽正是好心情,以为柱子想心事想得入神了没听到,不由得心中暗笑,悄悄挪过去,突然将胳膊环在柱子肩膀上,凑近他的耳朵大声道:“柱子。”

  柱子不过是没有拿眼睛看,其实把王芃泽的一切动作都感觉得清清楚楚,但是王芃泽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袭来时,耳根酥痒难耐,他还是觉得心中一凛。然后同样的感觉再次出现,他听到王芃泽在问:“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柱子惊慌地站起来,向树林深处走去。他明白自己应该远离王芃泽,那些对王芃泽来说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亲近,于他却是一种艰难的抉择。他知道这是一种威胁。

  王芃泽觉得奇怪,还是第一次看到柱子做出拒绝的反应,他想这是因为柱子的心事太重,此时并非适合追问的时间。于是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外衣和衬衣,去看看大刘三人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下午,老赵又扛又拖地带着几个大包返回宿营地的时候,看到一切都已经收拾好。小斜坡的顶端被挖掉了,山洞耸立在一人高的山壁上;老赵从另一半山洞的低处走进去,看到一个又高又宽的木排被一根绳子固定在地上的铁钩上,将山洞隔成两部分,对面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六个地铺整齐地排开,又搬来了一块大石当桌子,六块小石当凳子。

  老赵感到惊喜,独自嘿嘿地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都快成个家了。”

  可是放下行李,从木排的小缝隙中伸手去解开绳子,又觉得麻烦极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把木排放下来。

  那时候,王芃泽正带领着柱子和三个年轻人试探着下到老鹰峡的最底部。

  柱子带路,沿着峭壁小心地走了走了好长一段路后,看到一个伸向峡谷深处的陡峭的斜坡。小刘笑道:“我明白了,这肯定就是路。”

  柱子正要示范如何攀下去,王芃泽拦住了他,道:“等一下,我们准备有绳子。”然后让大刘把背包里的绳子拿出来,一端扣在一棵大树上,大刘抱着大捆的绳子,把另一头沿着斜坡扔向峡谷深处。

  王芃泽指挥道:“大刘,小刘,你们两个先下,也给柱子做个示范。然后是柱子。最后是我和小彭。”

  因为小彭最胆小,所以王芃泽才如此安排。抓着绳子,脚蹬斜坡往下坠的时候,王芃泽在下边,如果小彭有什么闪失,他可以及时帮助和保护。

  最后的两个人下得很慢。大刘和小刘四处观察去了,只有柱子仰头望着,看到王芃泽一边往下落一边和小彭说着什么,他心里微微有些难过。或许王芃泽不过在说一些很普通的“注意”“小心”之类的话语,但是柱子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他想一听究竟。他很羡慕小彭,可以如此毫无芥蒂、心怀坦荡去享受王芃泽的关怀或责备,而他自己却不能够,他与王芃泽不在同一个世界,不能平等地相融,那些王芃泽说给小彭的话语,不可能带着毫无二致的真诚转身说给自己听。

  他因为自卑而感到深深的痛苦。

  谷底有一条小溪,蜿蜒地流着,不知流向了哪里。王芃泽沿溪水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段路,一边走一边得不停地拨开树木凌乱的枝叶,突然间听到大刘的喊声:“王老师,你来这里看一下。”

  王芃泽快步赶过去,抬头看时,兴奋地喊起来:

  “太好了,我们找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柱子跟过去看,抬头只见一面崖壁上土层的分界线,像千层糕一样多而清晰。但是这崖壁高而陡峭,要到上边去采集资料,得攀到半空中才行。他心想王芃泽应该又需要自己帮忙了吧,于是急忙去看王芃泽,果然,王芃泽正转过头来望他。

  王芃泽尴尬地笑笑,问:“柱子……”

  对柱子来说,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看到王芃泽陷于尴尬之中。他不担心王芃泽的犹豫、愤怒、面对难题的苦苦思索、劳累之后的疲惫身影,这一切都带有一种独特的中年男人的魅力;可是一看到王芃泽的尴尬,他就会心痛。于是不等王芃泽开口,立刻回答道:

  “我知道怎么上去,我可以上去系绳子。”

  王芃泽把绳子装进挎包里,说:“我和你一起去。”

  柱子道:“还是我自己去吧,太高了,你上不去。”

  王芃泽抬头望望,也气馁了,将挎包交给柱子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系好绳子后,再用这绳子把绳梯拉上去。”

  这处崖壁,柱子并不熟悉,他试着找到路,走一走看一看,结果绕了好大一个弯,到达崖顶时,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

  途中,他抓住树枝树根攀上一个狭窄的落脚点,那时突然起了一阵大风,烈烈地吹得他站立不稳,差点儿掉下去。他听到王芃泽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柱子,到哪里了?”他看不到王芃泽,于是也对着峡谷喊:“快到了。”声音慢慢消失后,渐渐感觉到一种危险。

  那阵大风吹过后再无踪迹。他望望峡谷,静寂得没有一声鸟鸣。他不知道这种危险的感觉从何而来,可是却越来越真切。他惊慌地扭头四顾,这之后更加小心翼翼,还好,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柱子站在崖壁上方向下望,看到大刘小刘小彭凑在一起,忙着往本子上记录什么,王芃泽仰头四处张望,看到柱子后,笑着挥手,示意他把绳子扔下来。

  柱子找了一棵大树,把绳子系好,另一端扔下去,王芃泽快步走近来接,一边指挥着小刘把绳梯准备好。此时又有劲风吹过,吹得身边的树冠狠狠地偏向一方。柱子又一次心里发慌,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望向昨晚住宿的山洞的方向。

  实际上他们距离山洞已经很远,根本看不到。柱子凭着记忆辨认,哪里是山洞的方向,哪里是湖的方向,突然觉得有动物在树林中出没。距离太远,阳光又强,他没看清,揉揉眼睛伏在悬崖边缘定神再看,等了一会儿,的确是两只小狼,从树林里跑到空地上,又跑回去,跟两只小狗似的,刚刚能走稳。

  柱子大吃一惊,立刻明白危机四伏,如果小狼在这里,那么母狼肯定就在附近,哺乳中的母狼是最具攻击性的。柱子听到下方传来喊声,低头看去,王芃泽已将绳梯系在绳子上,做手势让他拉上去。

  一时间柱子搞不清自己敢不敢大声把这个发现喊给王芃泽听,怕自己的声音惊扰了附近的母狼,但他又觉得及时通知总是没错的,于是尽量用中等的声音对峡谷深处的王芃泽喊道:“王老师,你们附近可能有狼。”

  王芃泽没有听清,喊道:“什么?”

  柱子又压着嗓子喊了一遍。王芃泽还是没有听清,为了看清柱子,他转身抓着灌木往身后的高处攀去,这一来反而距离柱子发现小狼的地方更近了。柱子急了,稍稍提高声音,喊道:“王老师你不能上去,那里有狼。”可是王芃泽越攀越高。

  此时劲风又起,这一天柱子一发现刮风就感觉紧张,于是警惕地向王芃泽的前方张望。太阳光亮亮的,似乎有一个灰色的影子在灌木丛中闪电般地穿梭了一下。

  柱子什么也不顾了,敞开嗓门喊道:“王老师,你前边有狼。”话音未落,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抓住手边的绳子,倏溜溜地沿着高高的岩壁向下滑。

  这一声大家都听清了,立刻陷入惊慌。大刘小刘小彭腾地站起来,张望片刻,跑向旁边的开阔地。王芃泽急忙向后退,转身看到柱子抓着绳子在空中下滑得惊险,忙喊道:“柱子你手抓紧。”

  柱子下滑得太快,到了最后手一松,重重地摔在地上。王芃泽抢先跑过去把他扶起来,看到柱子两眼泪水,又惊讶又疑惑,心疼地问:“你怎么啦柱子?”

  柱子没回答,从小刘手里夺了一把刀,爬起来就往刚刚发现狼的地方冲。王芃泽叹了口气,对大刘说:“你们三个把自己保护好,我过去看看。”

  大刘说:“大家一起去吧王老师,万一真的是狼呢?”

  柱子的速度快,说话间已到了高处。大家攀上去时,已看不到柱子的影踪,喊了几声,看到柱子的身影无精打采地出现在山坡上,走近了,说:

  “狼已经跑了。”

  小刘舒了一口气,抚摸着心口说道:“柱子你没有看错吧,把我都累坏了。”

  大刘对小刘道:“是你身体太差了,柱子可是一片好心。”

  小彭小声提醒王芃泽:“柱子刚刚好像哭了。”

  柱子拿衣袖擦眼角的泪痕,王芃泽抓住他的手,把一条毛巾递过来,笑道:“别拿袖子擦,要讲卫生啊。”然后紧紧地搂了搂柱子的肩膀,看他把脸擦干净了。

  王芃泽指着那面崖壁,对柱子道:“刚刚你从上面滑下来,导致我们现在还得再上去一次。这次我和你一起去。”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看老赵从村里带来的防身工具,除了几把刀外,还有一支火药枪。老赵说这支枪是队长帮忙找的,很久没用过了,不知还能用不能。

  王芃泽嗯了一声,眼睛一亮,把枪拿了过来。

  “我来试试吧,我当过兵呢。”

  把弹药都装好后,王芃泽站到洞口的最边上,瞄准夜色中一棵大树的黑影,扣动了一下扳机,居然没响,又试了一次,还是没反应。

  王芃泽皱眉道:“这枪的确有个性。”狠狠地又扣动扳机,枪声轰然响起,一棵树被打得东摇西摆,落下许多树枝。

  小刘喊道:“王主任好枪法呀!”

  老赵白了他一眼,道:“你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小彭嘿嘿笑,解释道:“王老师瞄准的不是那棵树。”

  老赵从王芃泽手里接过枪,摆弄了一下道:“我调校一下,看会不会好点儿。”

  王芃泽走回来坐下,对小刘说:“拍马屁?罚你去提桶水回来,大家洗脚睡觉。”

  然后动手把自己的饭菜拨了一半儿到柱子的碗里,“柱子你饭量大,多吃点儿啊。”

  饭后小刘去提水,软磨硬缠地要大刘一起去。两人一起去了,唱着歌壮胆。过了一会儿,歌声又回来了,但是突然啊的一声惊叫,然后是水桶坠地的声音,水哗哗地流尽了。

  大家站起来,走到洞口边缘往下看,只听小刘的声音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说:“大刘,这次倒真的是野兔。”又向这边喊道:“老赵,拿纱布过来包扎,大刘摔伤腿了。”

  老赵一边拿纱布一边抱怨:“这该死的狼,闹得人心惶惶。”

  于是王芃泽和柱子又去提水。王芃泽把衬衣袖子挽起,放下桶去,搅碎一池的月影,把桶提上来后放在岸边,并不急着走,突然问柱子:“今天你看到的两只小动物,确定是狼么?”

  柱子回答:“是啊。”

  王芃泽说:“如果没有看清楚,就不要贸然下结论,这样说开了,会闹得大家无心工作的。”

  星光下王芃泽的眼光打量着四周。柱子望着他的脸,琢磨着话语里的那些不信任,突然间感到浓浓的委屈与失望。

  王芃泽提起水桶往回走。柱子跟在他身后,望着面前晃动的高高大大的身影,只觉得寒意袭人。

  夜里,六个人又一次被狼嗥声同时惊醒。不约而同地看看木排,稳稳地竖立着。

  老赵皱着眉头猜测道:“听这声音,好像就在湖边呢?”

  说话间,狼嗥声又一次响起,大家静静地听着,但之后再也没有了。

  “难道这是一只会数数字的狼?”小刘道,“昨晚是第一个晚上,它嗥一声,今晚嗥两声,到了明天晚上会不会嗥三声。”

  王芃泽懒得理睬小刘,侧耳听了,道:“的确是从湖边传来的。”

  这时柱子的声音响起来:“王老师,干脆我去看个清楚吧。”

  王芃泽看看柱子,发现柱子正在穿衣服,立刻喝道:“你穿衣服干什么,不许出去。”

  可是柱子快速穿好了,站起来走到洞口边沿,拿起手电和一把短刀,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大刘伸手拉了一下,没拉住。大刘急了,向夜色中喊道:“柱子,你怎么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啊。”

  大家都着急了,快速穿好衣服,去揭开固定木排的绳子,然后纷纷抄起砍刀去追。

  王芃泽扔下砍刀,拿起那把枪。老赵赶忙说:“这枪我还没有调好呢。”但王芃泽已经追出去了。

  那晚,柱子和那只狼终于可以面对面地对视着。柱子爬上一块大石,从高处拿手电向静卧在湖边的一个黑影照过去,手电的光不强,经散射后几乎已无光亮。但狼有足够的警觉,几乎是同时,转过头来毫不惊慌地望着柱子。母狼身边的两只小狼唧唧叫着往后缩。

  柱子站在黑暗中,但他能够感觉到,手电的光并没有干扰这只狼的视力,那双绿色的眼睛准确无误地看到了自己,不仅是看到了,而且在恶狠狠地盯着。狼站起来,绷直腿,在星光下张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低低地发出威胁的恶嗥声。

  柱子牙关紧咬,握紧手中的刀,握得手心沁出了汗。这时王芃泽和其他人也先先后后地跑到了。

  狼看到人多起来了,开始步步后退,确保没有什么威胁后,带着两只幼崽迅速钻入了灌木丛。

  小彭惊讶道:“天哪,果然是头母狼。”

  “看来用不着和平共处了。”王芃泽道,望着狼消失的地方,又环顾了一下周围不可测的黑夜,“明天我们动手消灭这头狼,绝不让它活到明天中午。”

  回去的路上,其他人对柱子又是责备又是劝说,讲了许多道理,唯有王芃泽大步走在前面,一句话都没说。

  这个夜里,王芃泽甚至没有再看过柱子一眼,回到山洞后命令大家熄了手电,立刻睡觉。柱子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闭着眼躺了一会儿,又焦躁地睁开。

  时间好像一点儿都没有流走,夜风无休无止地吹着。其他人都已睡着,鼾声此起彼伏。这样的时刻,允许柱子大胆地去观察王芃泽,虽然只能看到一个黑黑的轮廓,盖了半身的毛毯随呼吸微微起伏,双手双脚都在毛毯外裸露着。

  如此近在咫尺,却又仿佛永远相隔,这让柱子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凄凉。就在昨晚,王芃泽还坐在篝火旁和他说话,用夸张的口型向他传递信息,一张脸被火苗映得红红的、暖暖的。然而仅仅一天的时间,已证明他们之间的联系是如此脆弱,经不起一个冰冷的背影,就会变得比陌生人还遥远。

  虽然只是王芃泽一个人的冷漠,在柱子看来,他却已受到了这里每个人的排斥,他孤独一人,孤立无援,毫无意义地夹杂在他们中间。柱子突然觉得,自己的性格和生活,都是有理由去责备和怨恨的。他又一次陷入焦虑,用被子蒙了头,在自责中盼望黑夜快快过去。

  天刚刚亮,老赵就起来生火烧稀饭,同时抽空坐到山洞边沿继续调校那支枪,空枪反复试了试扳机。最后走近画有佛像的那面墙,双手托了枪,道:“佛祖保佑,该响的时候你一定要响得干脆点儿。”

  柱子将被子撩开一条缝,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吃早饭的时候,王芃泽把自己的计划讲给大家听。

  先上到高处看清狼窝的位置,然后在附近埋伏,由王芃泽用枪向狼射击,因为这支枪本身有问题,所以不能距离目标太远。如果射击无效,王芃泽还能充当一个目标,引诱狼过来。老赵、大刘、小刘、小彭,带上用来捆行李的那张大网,埋伏在王芃泽的前边,如果狼扑过来,就抖开网把狼缚住。每个人都带上刀,一拥而上,那狼肯定活不了。

  小刘问:“如果狼一直不过来怎么办?”

  大刘不耐烦地向小刘抱怨:“你怎么越来越笨了。”

  王芃泽道:“那我就继续用枪射击。这样倒更好了。”

  停了一下,王芃泽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一片沉默,人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老赵问:“你把柱子怎么安排了?”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柱子,王芃泽也转头看了一眼。柱子心里正在因为王芃泽没有提到自己而闷闷不乐,此时惊慌起来,低下头去,手足无措地把碗从石桌上捧过来放在腿上。

  看完了柱子,大家又转回头看王芃泽。王芃泽说:

  “你上到高处去,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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