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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所以，你是为你自己来求我？”冷枫喝了口水，定睛回视他，目光毫无躲闪。
　　两道凌厉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战，简铭按压在桌沿的指尖极不引人注意的微颤着。
　　“是为我自己，我从来没想欠任何人，命，我更欠不起。”简铭慢慢坐回椅子上。
　　冷枫胸腔微微起伏，杯中水一饮而尽，捂住嘴咳了两声：“咳咳…你说我会相信你吗？呵呵…真爱啊，为了救他，那么痛恨撒谎的你也鬼话连篇了？”
　　“冷枫，你…”简铭的情绪从进门起出现了第一次波动，“我是什么人你不是很了解吗？你认为我会为别人改变？”
　　“放在一个月前我都还坚信你不会。现在…”冷枫欲言又止。
　　“为什么？就因为陆衡跟你说的那些话？”
　　“当然，那是一方面。”
　　他们都知道对方所指的是什么。
　　“你就那么相信他说的话？你认识他多久？又认识我多久？”简铭尝试扭转冷枫的认知。可他似乎错误判断了冷枫的专业能力。
　　“简铭，你知道吗？你有个很不好的缺点，每当你急于想做什么事的时候总是会刻意弱化那件事，越是…在意什么也总是会装作不在意。”冷枫交错手指，放在桌案上，“有个成语可以很形象的形容你这种毛病，叫。。口是心非。”
　　简铭脸一点一点阴沉下去，他知道他面对的是和他一样有着洞察人心本领的专业心理师，自己想的，做的，只要经过对方稍加分析就能轻易破解。可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来拼专业能力的，他的目的一直就是陆衡，为此，可以不惜一切。
　　“你要怎么样才可以告诉我他的下落，别说你不知道，你也明白你骗不了我。”
　　冷枫寒着张脸冷笑，笑得五官都挪了位。“又要和我谈条件？…简铭，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你别费劲了，没用的，我也想帮你，可惜心又余而力不足。”
　　简铭闭起眼，把眼镜取下，眉心紧紧皱作一堆，游出一丝气息音：“…。你说谎。”
　　“心很痛吗？是不是刀绞一样？很无力吧，觉得快要世界末日了？”冷枫看到简铭这幅模样，既畅快又伤感，这个给过他上述感觉的男人却在为另一个人承受相同的痛，可怜的到底是谁？
　　“冷枫，我求你，说出来好吗？陆衡很无辜，他真的很无辜。”简铭低到尘埃里的声音像利鞭一下下抽在冷枫的身上。
　　“陆衡，陆衡，你和他才认识了多久？你怎么会变这样？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我都不认识你了。”冷枫有些失控。
　　“…他从没对我做过什么，他只会付出，不求回报，不问将来，不顾生死。你问我怎么会变？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从没见过这种人，傻的让人心疼，好疼…。你说的对，刀绞一样疼。。”简铭急促喘息，心脏在胸腔内剧烈颤动，他从没对谁说过这些话，他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说，可没想到说出时，听的人竟不是陆衡。
　　冷枫无言以对，他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怕，他怕开口吐出的是血。
　　简铭没变，还是那么残忍，只是始终是对他而已。
　　声音还在继续：“从小我就觉得这个世界很现实，没谁是永远的存在，父母都能说离开就离开，还有什么可以信任。所谓的情感，全是有保质期的，都是等价交换，品德高尚点的也就在交换中那段日子里给足温暖，所以，我不敢把自己的心交给任何一个人，比如当初的你，现在想想，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太像了，太现实了，我才会走得义无反顾，没有我，你会很好，没有你，我也一样。”审讯室的墙顶上有扇小窗透下一束细微的户外光，打在简铭的眼睛上熠熠发亮。
　　“陆衡的出现，是我意料之外的，他和我们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你明白吗？他遇上我，就是场灾难，我不止一次想逃离他，可，人都是贪心的吧，我贪恋他的好，他不顾一切那股子劲儿，慢慢也就忘了，忘了我是灾难…”简铭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模糊…
　　一行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也滴进了冷枫碎成了渣的心里。
　　冷枫没想到头一回被抓进警局给他最大的伤害，不是警察们的严刑逼供，而是面前这个他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对他破心挖肚的一番独白。
　　痛都无感了，自己的种种曾经，历历过往瞬间像空气中的微尘，散落成埃。
　　“你爱他吗？”冷枫问，这是他第二次问简铭。其实他哪能不知道答案，他只是想死得更彻底点，不是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简铭笑了笑，含泪而笑，凄美的让人心酸，“重要吗？我只知道如果这次他能安然无恙，我会离开他，离得远远的，我不会让他再为了我有一丁点危险，哪怕用我的生命去换。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呵，都这么爱了，我真是输得壮烈啊！”冷枫苦笑回应，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对他说，那就输的漂亮点吧。“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但我知道一个地址，是个古董商人的别墅，就在你说的望海花园。”
　　简铭猛地一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冷枫，眼神里闪过复杂的情愫。他是意外的，意外冷枫突如其来的松口，也意外他在自己说了那些后还能松口。
　　“简铭，六年前，哪怕你为了我也流下这么珍贵的一滴眼泪，我们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冷枫悻悻道，但从容的表情更像在终结一场遗憾。
　　时钟拨回两小时前…
　　望海花园。
　　王越别墅地下室，陆衡双手双脚被困的死死的，人像滩烂泥般缩在墙角。
　　他是被盆凉水泼醒的，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一直沉睡。
　　不知道几点，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值还剩多少，他只感觉整个身体都痛到抽筋，每一个毛孔都外张着，全身血液都像涌到小腿枪伤处，无力的四肢，发黑的视线，无一不在提醒他，再失血下去，命该不久矣。
　　“老大让我问你，钥匙在哪？”传话的是个黄毛小年轻。
　　呵呵，看来胖男人是伤坏了，陆衡觉得自己还能在此时为这事偷乐，也算个英雄！
　　“让毒王来问我。”他也不装了，省点力气和关键人物说话比较明智。
　　“你他妈的活腻了吧，看清现在什么状况，还横？”小年轻很不服气，人小，心气就高，他可不当条子的传话筒，说着上前一把掐住陆衡的下巴，狠狠甩了几巴掌。
　　“那…就这么着吧，我也不…急。”嘴边刚干的血渍又被新的血液覆盖上，陆衡不妥协。
　　小年轻刚要挥拳教训，身后传来王越的声音。“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和他打嘴仗？”
　　陆衡艰难的抬眼看他，被揍肿的眼眯缝得更小了。
　　王越很不耐烦的走进他，喝道：“你说不说都要死的，分别在于，你说了，我放简铭一条命，不说，他会死的和你一样惨。我马上要走，没时间给你考虑了。现在就回答我。”
　　“…唬谁呢，你身份已经败露了毒王，冷枫应该已经在警局，你以为…你还能想要谁命就要谁命吗？也就我还能陪你玩玩。”陆衡桀骜的眉眼间，忽的露出一丝笑意。
　　“啊——”毒王一脚踩着他被子弹穿孔的小腿上，他大叫一句，接着是急促粗喘的哼唧声。“妈的…。你。。妈的干脆点…老子。。老子被你抓回来，早特么认了…”
　　对不起，铭铭，陆衡此时眼前只有一个影子，笑着像花一样美好的铭铭，对不起，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了，好不甘心啊…他扭曲着身体，紧贴着满是灰尘的墙壁，痛的发抖。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凌乱脚步声，接着两个男人在王越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王越神色紧绷，反问道：“进小区了吗？你确定？”
　　“妈的，速度够快的。”王越反手提起根棍就往陆衡身上一挥，突然的像棍就一直长在他手里。“扑街佬，老子会让你这么舒服的死吗？你想得够美的。”
　　一阵棍棒招呼，把本就遍体鳞伤的陆衡打的声音都发不出了，也不知额头什么时候被打出一道口子，献血顺着他的眼缝缓缓流下，蒙住了视线也模糊了他仅存的一丝意识。
　　死亡这么近，他甚至听到死神的呓语声。
　　“嘭”最后一棒对着他的脑门狠狠挥下，陆衡直接倒地，昏死了过去。
　　“我离开后十分钟，放火。”王越愤愤地抬脚就出了地下室，大门处还特别上了把粗长的链锁。
　　望海花园现在很热闹，排查的警员把三个出口全部封锁，可几个小时的搜索还徘徊在别墅B区，进程缓慢。
　　李伟从警几年来，还没亲眼见过这种实打实的外勤任务，今儿算长见识了，早晨严冬来在现场，已从路口草坪里找到陆衡的手机，此时李伟握着这台手机，好似拽着陆衡的命，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放开。
　　“喂，手机快被你掐碎了。”田坤拍了拍肩头的残雨，斜了眼李伟。
　　李伟看了看止雨的天，抱怨道：“都一夜了，这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办啊。”
　　“你说，你跟来干嘛？除了掐着手机，还有功能吗？”田坤满脸瞧不起。
　　“诶，说得好像你干了什么似的，我看排查民户也没你啊，不也和我一样东看看西看看嘛。好意思说我，你还是特警呢。”李伟很不服气，他脑子也乱，明明对陆大爷满腹信心，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担忧也寸寸加剧，忽上忽下的心情很是坎坷。
　　一个白眼还没翻完就听到有警员在对讲机里呼叫：“严队来电，已经有准确地址了，都到C区集合。”
　　有地址了？有地址是什么意思？
　　“找到陆衡了？”李伟一个兴奋，拿起对讲机就喊。
　　田坤把李伟没翻完的白眼还给了他，“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废话，现在是执行任务。”话未落，人已往C区跑去。
　　真搞不懂那两奇葩，一个什么都不说就知道自作主张私自行动，一个啥也不会，一张嘴光剩叨叨叨。真是最佳损友模范代表。
　　“哇…这家着火了。。”
　　“天啊，挨着我们家那么近不会烧过来吧。。”
　　“快打119啊。。”
　　王越的别墅后屋升起一道红光，火苗迅速往上窜，房子周围顷刻就聚集了一片人群。陆续赶到的警员们顿时傻了眼，报告的报告，请示的请示，是冲进去查看还是直接搜救，谁也没主意。
　　主要是也没有准确信息说，陆衡就在里面。
　　只有目瞪口呆的李伟，发着愣地喃喃自语：“陆衡在里面，他在。这火烧得太蹊跷了，还是严队发来的地址…不行…不能等了，要进去救他…”说着就要往别墅里冲。
　　田坤像拎小鸡般把他往回拎，大声怒骂道：“有病吧你？！找死吗？里面什么情况你知道吗？就这么冲？”
　　“陆衡在里面！！”李伟大声回腔，从没有过的大嗓门，从没有过的气焰。
　　“你凭什么认定他在里面？啊？”
　　“他就在，我感觉得到！”嘴一撇，豆大的眼泪珠子掉了下来，惊恐的面孔像活生生看到了一般。
　　田坤霎时语顿了，瞪着眼定了好几秒才有反应：“你神仙吗？感觉？凭感觉你就要冲进去救人？你有什么本事救？你说。”见李伟哗啦啦泪如雨下，嘴下竟然骂不出气势了。
　　“已经通知了严队和顾队，都在来的路上，你别急，等灭火车一到，确定火势再进去好不好？”妈的，这是在哄小姑娘吗，田坤完全不相信刚刚软绵绵的安慰声是自己的。
　　“不行，为什么只在后屋着火？他…。一定是被关在那了…肯定…肯定是要他的命才放的火…不能等了，他…他会没命的。”哭得结结巴巴的李伟已经全然不顾形象了，甩开膀子就要往前窜。
　　妈的，违令私自行动难道会传染？？陆衡传染李伟，而李伟…好像有传染给自己的趋势，田坤事后回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明白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替李大麻烦违了令，也违了心冲进火场营救他陆大爷的。
　　他大爷的！他准是被那两汪眼泪迷了心了！
　　“你待着，我去。”他喝令一声。直接把李伟的哭声给震停了。
　　“我和你一起去。”李伟抹了把湿漉漉的脸，一副英雄上身的慷慨激昂。
　　“我求你了，别给我增加负担了，李伟同志！”
　　李伟是真委屈，虽说自尊心在此刻没屁毛用，但田坤这声求，直接把他脸求地缝底下了。
　　田坤没再管他反应，手指了指他，命令道：“不许跟，听见没？”
　　李伟愣愣的点了点头，完全是无意识的，因为在他面前，一个高大威武的英雄就此诞生，他浑身闪着光，比身后的那片火焰更亮。
　　健硕的背影向火中奔去，这一刻谁也不知道田坤能否带出陆衡，火舌缭绕，只有漫天的浓烟与灼热，夹带着肆意妄为的呼啸声在迎接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并更，算福利吧，下章多备些纸巾。（╥╯^╰╥）

　　☆、第八十三章

　　医院，ICU重症监护室。
　　“滴——滴——滴——…”
　　除了中央监视仪上还跳动着的生命体征显示，病床上的人和死人也没两样了，他静静的躺在那，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绷带，氧气罩下的脸，白得像一张纸，这也许是他有生以来肤色最白的时刻。
　　依着监护室外的楼道里站着三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憔悴，看过去也就严冬来算稍微正常些，但脸色也极其不好看，都不是铁打的，都两天没合过眼，靠着墙的顾涛更是耷拉着脑袋一副生人勿进的骇人样。
　　躺在ICU的人正是生死未定的陆衡，消防员们冲进火场时，同样也身受烧伤的田坤正背着他在地下室的天井口艰难求生。楼道出口在田坤进去后完全被火封住，为了打开那根被火烧成了烙铁的锁链，他利用眼及之处所有可见工具，无奈手还是被烫出狰狞的惨状，如同尸体的陆衡更不知是死是活，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凭本能缩在转角处唯一还有空气的天井下等待救援。
　　送到医院抢救时，医生甚至让顾涛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已是晚上八点，安静的医院走道，哪怕一点声响都不容发出，大家说话都非常小声，连严冬来天生的大嗓门此刻也相当自觉。
　　“顾队，要不你回去休息下，吃点东西？特警队还指仗你呢，可别把身体拖垮了。”这是好意，但此时的顾涛，丝毫善意也领会不到。
　　“我还能安得下心回去？臭小子危险期还没过，你先走吧，毒王跑了，你那边也闲不了。”顾涛脸上的褶子就没摊开过，他抚了把额头道：“陆衡这样是他咎由自取，和你没什么关系，不用内疚。”
　　所以说严冬来脾气不好真不是天生的，走哪都招堵，想好好说句话比登天都难。“啧，你这么说不就是让我内疚吗，人在我这出的事，我当然有责任，顾队，你放心，陆衡这小子红尘未尽，不会有事。”
　　顾涛双目一抬，很不友好的瞪了他一眼：“我不缺安慰，谢严大队长。”还红尘未尽，那些个流言蜚语就特么是你缉毒队里传出来的，敢情是有个嘴里能跑火车的头儿领着呢。
　　“你…”严冬来愤愤不平，有屈难申，一屁股坐下了长椅。
　　“叮”电梯门一开，李小伟提着大袋小袋从里面冲出来，还没走近嘴里就嚷着：“买了点吃的，大家都吃点吧。”话音未落就被路过的护士长一顿厉声警告。
　　“麻烦小声点，这是医院，能让你们待这已经破了例，再这么大声我可要报告主任了。”
　　李伟一脸抱歉，缩着头小声应着“好嘞好嘞，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了。”脚步却不见停的往监护室方向走去。
　　整个下午最忙活的就属李伟同学，陆衡动手术期间，田坤也在小手术室处理伤口，人家可是替自己受的伤，他怎么也得照顾到底，送进病房后主动买水买饭，擦脸洗脚的，这才刚安顿好又跑来陆衡这边接应着。要说做后勤的就是不一样，里外都服务地妥妥的，啥毛病都挑不着。
　　趁顾涛和严冬来吃完东西去天台抽烟的空档，李伟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近已如一座雕像般的简铭。说雕像都美化他了，一副足以和病床上的人媲美地惨白面孔说是僵尸也不为过。
　　是的，这人已直直得站在ICU观察窗边几个小时。
　　“诶，简医生，你坐下歇歇吧，吃点东西，你这样不吃不喝不休息，陆衡醒来知道该心疼了。”李伟挺不好受的，他理解简铭的心情，可对方已然灵魂出窍的模样，相比躺床上那位，似乎也不让人放心多少。
　　雕像头动了动，哇靠，动了就好。李伟接着劝：“我特地给你买了粥，陆衡以前说过你胃不好，这么长时间没吃我怕太油的你胃受不了，我们过去坐下吃好吗？”
　　“你说他当时怎么想的？”
　　“什么？”李伟愕然，简铭沙哑的嗓子眼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直接把他整懵了。“你是问陆衡…怎么想的？”　这什么脑筋急转弯问题？　
　　“知道要死了，他在想什么？”简铭眼神都没闪烁一下，声音幽幽道。
　　“啊。。”李伟张着嘴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