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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齐微笑，“不，我不怎么关心现在的八卦，我只看已经作古的。”
“什么玩意儿？”沈千峰没听明白。
“我喜欢看野史，什么少帅和赵四小姐的不解之情，总理的初恋女友，还有达芬奇性向之谜，最不齐也得是已经尘埃落定的绯闻八卦，谢霆锋王菲张柏芝的三角虐恋之类的。”刘齐说得越来越带劲，“我跟你说这种东西可好玩了，除了众所周知的林徽因的三段情，我再给你安利个民国到文革时候的瓜，戴乃迭和杨宪益的瓜也蛮有意思的，特别是他们的儿子杨烨，那个人生经历真的是，活生生的悲剧。”
“打住，打住。”沈千峰打断了她继续畅聊，刚想说着什么，衣兜里手机震动了起来。
“你手机响了。”刘齐提醒他。
“耳朵这么灵？”沈千峰说了一句，把手机拿了出来。
“刚刚在开会没看手机，你之前发了什么？”
X的消息。
“没什么，发错了。”沈千峰低头敲键盘。
“啧，失足网恋大龄男子。”刘齐隔着桌子，幽幽地叹了一句。
“瞎说什么！”沈千峰抬头瞪她。
刘齐撇了撇嘴，“你自己摸摸你的嘴，嘴角都咧到耳根后了。”
有吗？
沈千峰伸出手摸了摸，没啊。
“啧，心虚了吧。”刘齐得意。
沈千峰：“……”
“你们怎么认识的？”刘齐兴冲冲地问。
“……你不是只看作古的八卦的吗？”
刘齐被他一提醒，一脸纠结，想了好一会才颇为无奈地叹道，“面对现实好像可以放低一下底线。”
“不行，”沈千峰收了自己的碗筷，“做人，最不能放的就是底线。”说完，慢悠悠地进厨房去了。
“吃完记得过来放碗啊！”沈千峰在厨房里叫道。
刘齐：“……糟糕，阴沟里翻船，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沈千峰进了厨房，见陈伯在剁肉，过去看了眼，“又做酿肉吗？”
“苦瓜酿。”陈伯指了指桌案上的苦瓜。
“手艺真好，”沈千峰放下碗筷，拿过洗碗布和洗洁精开始洗碗，“我都不会做菜。”
“你以前上班都是吃食堂的吗？还是女朋友给你做？”陈伯一边剁肉一边问。
“食堂，饭馆还有外卖。”沈千峰笑笑，“忙得很，没心思谈恋爱。”
“那现在有空了，多考虑下交女朋友的事情呗，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吗？”陈伯问他。
“别，我整天漂啊浪啊的，别耽误人家好姑娘。”沈千峰洗完了碗，关上水，给X发信息。
“昨天跟你说那个小姑娘说看见了一个有女朋友的兄弟在酒吧乱搞，义愤填膺地跟我抱怨来着。”
“419①？”X的消息很快就发过来了。
“不知道，可能吧。今早还见那兄弟和他女友秀恩爱来着，谁曾想。”沈千峰发了个兔斯基摊手的表情。
“你怎么看？”X问。
“我？”沈千峰想了想，“你说一夜情还是出轨？”
“能都问吗？”X发了个笑脸。
“可以，但这说起来就有点长了。你有空吗？”沈千峰问他。
“我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应该够你说完你的见解。”
“一个小时的空？”沈千峰嘀咕起来，“他到底做什么的？不用坐班吗？”
“够吗？”X询问道。
“够，”沈千峰打了个用力点头的兔子表情，继续接道，“我一直在想，爱情到底是什么？”
“这个话题很宏大。”X如此评价。
沈千峰停了下，想了个更好理解的说法，“或者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爱情是非一不可？”
“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人们最常问的都是‘你爱他什么？他什么吸引你？’，好像人和人之间都是以各种条件与物质建立关系的，比如说，我喜欢他，我喜欢他的温柔，体贴，甚至他有钱，他帅，可是，这都不唯一啊。”
“无论再苛刻的条件，总不会只有一个人可以满足，如果你爱的只是那些条件，那么其实你爱的人就多了，眼前的那一个他是，可是明天遇见的，昨天遇见的，甚至今天出门逛个街遇见的，都可能会满足，那么他们对你来说就没有差别了。”
“如果爱情本身并非烙刻在灵魂，那么其实怎么做都是忠贞，因为至始至终我们忠于的都只是条件，并非哪一个不可代替的人。”
“照这个逻辑，无论是一夜情还是出轨都没什么出奇的了，甚至能说理所应当，因为不特殊。身边那个人不特殊，交付的感情不特殊，就像所有人都长一张脸孔，你分不太清谁是谁，也并不在意。”
沈千峰一连串发了好几条消息，X很耐心地没有打断他。
末了，沈千峰问他，“我是不是三观太歪？”
“没有。”X回答，“我发现其实现在‘三观正’演变成了一个表赞同的词，有时候我也很怀疑自己的三观是不是太过歪斜。”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赞同我的观点？”沈千峰问他。
“是有些不太赞成。”X承认。
“君子和而不同　：）”沈千峰突然说。
X也发了个微笑，补上了后半句，“小人同而不和，你是在暗示我不要反驳你，不然就是小人了？”
“：）”
“我突然想到句歌词。”X突然说。
“什么？”沈千峰走出厨房，正好撞见进来放碗的刘齐，摸了把她的脑袋，揉乱一头的呆毛，迅速地溜了。
“有些人不知道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X说完，又问了句，“所以，你有那个‘不知道怎么好，但就是替代不了’的人吗？”
厨房里，刘齐用手理顺了自己被沈千峰搞得跟草一样的头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说不是在网恋，切。”


【十二】
“有。”
“能说吗？”X询问。
“不太能，我不想聊他。”沈千峰走到了院子里，半靠着篱笆，望了眼院外的一颗桂花树。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的，照得人有点恍惚。阳光透过树影撒下来，斑斑驳驳，碎金一样。
沈千峰切出相机拍了一张，然后继续跟X闲聊着，“我总害怕说了就会被知道，因为其实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一点联系都没有，天涯陌路人，谁也碍不着谁。我再怎么回想其实都挺自我的，那是我的事，归根到底好像跟他关系并不是很大。”
“？”X好像不能理解，发了个问号过来。
“就是，前几年网络上不是流行一句话，‘我爱你但与你无关’，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怎么想怎么做其实都是我的事，跟那个人无关，所以我就特别怕有一天因为我哪句闲扯就把自己和他扯上关系了，感觉挺打扰的。”
“被打扰？”
“你是说我还是对方？”沈千峰问他。
“你。”X回答，跟着又发了个问号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不能理解。
“其实我还好，”沈千峰试图讲得更明白，“我的话应该就算不上被打扰了，反正如果说也是我自己说的，顶多是被吐槽和扒皮，挺自作自受的。但是如果我一句话，说是无心，可听者恰好就认识他，甚至认出了他，感觉就很不妙了。”
“你觉得你们的感情见不得人吗？”X问。
“没啊……”沈千峰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我尊重每一段经历和感情，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
“那你是觉得他会不尊重你们的感情？”X的思路好像彻底偏了，有点鸡同鸭讲的意思。
沈千峰看着屏幕上的“他”，默了好久，决定不说了。
其实他和X聊天都不会刻意去区分第三人称的男女关系，无论是村口趴着那条狗还是广场上摇摆的大妈大爷都统一用“他”来指代，这本该是随意的一问却阴差阳错地戳进了沈千峰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实在……不想多提。
“行了，一个小时到了，你该去干活了。”沈千峰发了个催促的表情，遁了。
X：“……好吧。”
“唉……”
沈千峰放下手机，抬头望天，蓝天白云，绿树成荫。
“刺眼死了。”沈千峰拿手背挡在眼睛上，遮着光，脸却没放下来，任由火热的光照着他从阴凉走来一身的凉。
“叔。”刘齐从屋内走了出来，戳了戳沈千峰的腰，没成想这一戳像是点了沈千峰身上什么开关一样，他像皮皮虾一样缩了起来，整个人往篱笆上倒。
“……”刘齐呆住，有点傻眼，“对，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这么怕痒。”
沈千峰捂着腰，从篱笆墙起来，“算了，反正我刚才也揉了你的头。”
“哦，是哦。”刘齐面无表情，腰杆一下就硬了。
“干什么？”沈千峰揉着腰，有气无力的问。
“我就是过来跟你提个醒，网恋挺不靠谱的。”刘齐低着眼眸，去看他脚边的花。
满篱的喇叭花，开得红红紫紫，还有几串开得正烈的凌霄，红的跟七八点的黄昏一样。
沈千峰看着刘齐的发旋，轻轻地笑了下。
“多谢。”他伸出手，把手覆上那个旋，“我很感动。”
很奇怪，年少总向往宏伟和强大，觉得最棒的是不动如山，风雨之下也能扛起一片天，等到真的长大，见多了世故和故事，却越发对圆满无缺的人提不起兴趣，最能引发触动的事情被无限制地拉小，或许是某次夜里透着昏黄的等看面前那人明灭不定的脸，纯真的，脆弱的感动，似乎没什么原由，但就是，直白地戳入了心。
有那么一瞬间，沈千峰的思路飞到了天边，开始去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拉着跨越十几年的年龄差别奋不顾身地选择相伴。
“可能最好的相遇就是在懵懂时陪你看大千世界，在厌倦时给你简单愉悦。”
“什么？”刘齐顶着沈千峰的手，抬头看他。
“啊？”沈千峰一愣，好半天才发现自己把回忆里的语句说了出来，“没，想起点事。”
“可以跟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吗？”刘齐问他。
“什么东西？”沈千峰刚才思绪溜太远了，一时半会拉不回来，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你那个网友。”刘齐下巴指了指沈千峰的口袋。
“哦，他啊。”沈千峰靠在篱笆上，软趴趴地，一点正形都没有，“玩游戏认识的啊。”
“是那个大型相亲网络平台吗？”刘齐解释了下，“就那个什么情缘三①的，我有同学在玩。”
“不不不，那叫世纪佳缘三。”沈千峰笑了起来，“这游戏我大学的时候玩过，后来工作就没怎么上过了。”
“啊？”刘齐有点傻眼，“那你们认识那么久了？”
“没啊，就两三年。”沈千峰否认。
“不是这个？那你们玩什么游戏认识的。”刘齐追问。
沈千峰眨了眨眼，努力憋着自己的笑意，认真的地蹦出个游戏名，“大家来找茬。”
刘齐：“……”
8102了？QQ游戏大厅怎么还没倒闭呢？？？




【十三】
“那段时间工作压力大，累到怀疑人生。”
“所以就玩QQ游戏？”刘齐震惊道，“没想到你们成年人都靠找茬解压？你怎么不去玩泡泡龙呢？”
“我玩过啊！”沈千峰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我最开始玩的就是泡泡龙！但是因为玩泡泡龙的时候尊贵的蓝钻会员太多，我的小龙吐个泡就要被人家游戏贵族发射三五轮泡泡攻击，我一怒之下就不玩了。”沈千峰说得激动，上手把刘齐拉近了自己一点，谆谆善诱，“我跟你说，泡泡龙这个游戏环境太差了，玩家逼退率太高，要发展肯定没什么出息，你别玩。”
“……我并没有想玩的意思。”
“但是五子棋和斗地主可玩性还是很高的，”沈千峰又劝，“主要还是竞技，不靠人民币作弊，很斗智斗勇的。”最后又感叹起来，“可惜我棋牌类都太菜了，输多了就再也不想玩了，也就飞行棋这样的纯RP游戏能激起我的兴趣了。”
“……”
“要不我们来两局？”沈千峰提议道。
“不了，我忙。”刘齐甩甩头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千峰看着她的背影，靠在篱笆上砸吧了下嘴。
“啧，小年轻。还想套我的话。”
……虚伪的成年人。
“唉……”
沈千峰继续抬头看着天，有一朵云，从眼前慢悠悠地飘过，然后汇入云海大河流，边界渐渐模糊，最后无边无际地淹没。
“都三年了啊。”沈千峰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声，回忆起刚认识X那时的情形了。
那段时间真的过得不死不活，工作压力大，项目催得紧，整天加班熬夜，起早贪黑，还有职场里鸡零狗碎的破事糟着心，最尴尬的是，有个从小一起玩的朋友突然说自己要结婚了，朋友圈里恩爱秀得惊心动魄，这一棒子打下来，混着平日里吃的那些没营养的泥沙黄土，直接给他打吐了。
喝了半个月的大酒，没完没了地去想易宋，去想从前，然后开始后悔，一会想要是从没遇见过他该多好，一会又觉得怎么能呢，怎么能不认识他呢，不行不行，遇见他真是自己一生里最幸运的好事。然后又开始后悔自己太作，干嘛要分手呢，打不了打一顿呗，做什么要分手呢。思来想去，又开始发愁，要是只是朋友该多好，那样现在就可以没皮没脸不害臊地跟他东扯西扯，扯明天，扯昨天，扯今天，没什么营养，只是很开心。想到最后酒精上头，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想不出头，第二天胃里难受得要死，扒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最惨的时候胃里痉挛不散，可是吐无可吐，苦水都给吐完了，只能继续喝水垫胃，等会再吐。
等吐出个人形再洗脸刷牙，换上衣服去上班，然后忙忙碌碌，忙得脚打后脑勺，紧绷一天，熬到深夜，继续喝大酒。
X就是沈千峰在那段时间里认识的。
一般喝完酒等酒精上头的时候沈千峰总会一边做些什么，可能是带着耳机听歌，音乐放得震耳欲聋，企图拿音波打散脑海里停不下来的胡思乱想，要不然就玩游戏，专玩那种没营养的无聊游戏，什么蜘蛛纸牌消灭星星还有连连看的，玩遍了都。
X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在一次找茬游戏中，X顶着呆头呆脑的负千分，光荣地进场。
“好菜啊。”沈千峰想起X那水漫金山的找茬水平，毫无同情心地感叹了一句。
感叹完，自己那点被撩起的愁绪也散了个七七八八，沈千峰靠着自己的腰背力量，一个鲤鱼打挺，从篱笆上站了起来，掏出了手机。
“晚上有空不？再来几局找茬？”
没回复，对方一小时的空闲已经实打实地过去了。
沈千峰把耳机拿了出来，连上手机，摸过墙角放着的扫把和簸箕，开始打扫卫生。
“不如跳舞
聊天倒不如跳舞
让自己觉得舒服　
是每个人的天赋　
继续跳舞　
谈恋爱不如跳舞　
用这个方式相处　
没有人觉得孤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十一点以后我有空，但明天得出差，不能玩太晚。”
“走起！”



【十四】
整个下午，屋子里就只有沈千峰刘齐加上陈伯三人，怪冷清的。
晚饭前，陈伯说自己老伴今天过生日，他得回去吃，这民宿里就剩下刘齐和沈千峰两个人了。
吃完饭，沈千峰在厨房洗碗，旁边坐着个刘齐，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害怕，非要赖在厨房看沈千峰洗碗。
沈千峰觉得她就是中午套话没成，心里不乐意，非要见缝插针找机会继续套他的话。
沈千峰不接茬，一声不吭地洗着碗，任由刘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眼睛不停往他身上瞄。
“叔啊，”刘齐在一边坐到沈千峰把盘子仔仔细细洗了个干净，准备甩甩手走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有句话我还是得说。”
“网恋不靠谱。”沈千峰眼睛一翻，“你话都写脸上了，我又没瞎，能看不见吗？”
“我说真的。”刘齐争辩，“我有个同学就是网恋。”
“然后呢？”沈千峰靠在案板边，等着后文。
“刚开始特甜蜜，那段时间见她就笑，无时无刻不在笑，特甜的那种。”
“谈恋爱不都这样吗？”沈千峰奇怪，“你干嘛就偏偏看不起网恋了？”
“我没有看不起，我只是觉得……”刘齐想了好一会，才想出个词，“虚妄。”
“哟，”沈千峰鼓起掌来，“有文化，这么高级的词都用的出，厉害啊。”
“你别打岔，”刘齐不满，“我说认真的。我一直觉得想不通，隔着屏幕，对方是男是女是真是假都不一定，为什么要去相信这样一个人物，去靠这样的方式去恋爱呢？讲真的，就连日常生活中天天面对的人你都未必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更何况是网络里的人呢？”
“太悲观了吧。”沈千峰说。
“我承认我是悲观主义者，但这是有事实依据的。”刘齐继续说着，“刚开始我也好奇，网恋真的靠谱吗？然后我就去问那个女生，她笑得可欢了，一直说靠谱啊当然靠谱，给我距离她那个网络男朋友给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件件一桩桩，越说越带劲。”
“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她有段时间特别低沉，阴郁，整个人都是负能量，眼睛里满是戾气，一点就着。”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是有些性子直，但是还是挺温柔的一个人，很懂分寸，不会乱发脾气。可那段时间她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莫名其妙地暴怒，还经常趴在桌子上哭。”
“这是个例吧，不是每个人失恋都会这么暴躁的。”沈千峰觉得这论据实在不怎么能站得住脚，“况且你只是说他们最后谈崩了而已，即便是现实中的情侣，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啊。”
刘齐摇摇头，“你听我说完。”
“我跟她关系不错，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在一次晚自习之后把她拉到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