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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多宝把转钱的事情都弄好后，他妈也醒来了，带着出去好好吃了顿饭，又给他爸带了吃的回来，一家三口在病房里小声说着话，看起来也是“其乐融融”。

吃完饭回来，黎沥就已经不在了，赵多宝看着老人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休息，心生惋惜。

赵多宝一直等到赵爸爸出院，把人安稳送到家后才启程回B市。临走前依然不忘嘱咐父母不要舍不得花钱而坏了身子，让赵妈妈叮嘱父亲按时吃药，让她少哭些保护好眼睛，夫妻两个连连感叹儿子长大了。

又是一夜长途火车，从得到父亲住院的消息到现在赵多宝都没能好好休息一顿，这几日又恰逢冷空气来袭，刚下火车就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的厉害，强撑着精神倒腾了几趟地铁换乘，连摸带爬地到了家门口。进屋子脱了外套，往床上一倒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觉也睡不太安稳，时醒时眠，身上又因为发热出汗变得粘腻，赵多宝皱着眉，在床上翻来覆去。耳朵也像泡在水里，声音传进来都是朦胧模糊的。耳边像是有叮叮哐哐的声音，但是又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隐约似乎还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意识涣散就又睡了过去。

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赵多宝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身体弓得像只虾，眼睛微微睁开条缝，似乎看见姜毅站在床前，嘴上嘟囔了句，“你来了啊。”

“赵多宝醒醒，先吃药。”声音像从水里传来，遥远的不真实。

　　第七章　
　　
赵多宝半梦半醒间感觉被人托起了后脑勺，捏着下巴喂进了一颗药，然后是常温下略有些冰凉的白开水从嗓子缓缓流进胃里。身体被放平后，很快就又陷入了睡梦之中。

再睁开眼时，头痛欲裂，满身是汗，衣服像在水里浸过，贴在身上难受的紧。他撑着翻了个身，从床尾的窗户望出去，外面已经天黑，一场高烧下来能量耗尽，肠道蠕动的声音在悄无人声的房间里被放大。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打算起身先换件干净衣服，再去熬点粥喝。

刚换下已经湿透了的上衣，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赵多宝惊慌地抓起干净衣服就往身上套，却又因为过于慌乱一时间没能找到领口，衣服完全罩住头部，胳膊毫无章法地乱伸，配合裸露的上半身，场面很是滑稽。

“呵。”一声嗤笑从门口传过来，“醒了啊。”

赵多宝手忙脚乱地终于穿好上衣，看清来人后愣住了，“姜毅？”

“你发烧了。”姜毅关上门，把拎着的饭盒放在桌上。

“你怎么进来我家的？”

“我要是不进来，你脑子可能已经烧坏了。”

赵多宝穿着不配套的睡衣裤，睡裤还因为汗湿和多次洗涤变成半透明状，姜毅眼神总往他奇怪的下半身乱瞟，赵多宝被看得不自在，拿起床上的干净睡裤往厕所走。

“有什么好躲，你有的我又不是没有。”姜毅歪着嘴笑，舌尖还不安分地在嘴角顶了顶，“还是你发育不良，自卑啊。”

赵多宝又羞又恼，加上发烧，此刻双颊通红，关上厕所门，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再出来时，手上拎着那条换下来的睡裤。

姜毅没趣地撇撇嘴，朝桌上的饭盒抬了抬下巴，“给你买的生菜粥，凑合吃吧。”

赵多宝把脏睡衣放进厕所门口的盆里，坐到桌前。面上平淡如水，可实际上，他在心里不停地组织语言，始终没有找到要如何开口。姜毅嘴巴是欠了点，但是于情也该跟他好好道个谢，如果不是姜毅，恐怕还不知道要怎么挨过这场高烧。面前的生菜粥还冒着热气，他抬头看了眼姜毅，正巧对方也在看着他，撞上赵多宝的眼神，姜毅也不躲闪，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像是出神的样子，却又眼神凌厉。

赵多宝撇开脸，转而看向面前的粥，闷闷地说了句，“上次的事对不起。”

“哦。”

“还有，今天谢谢你。”赵多宝舀起一勺粥送到嘴边吹冷。

“你是该谢谢我，下午来敲门死活没人开，偏偏门缝里看到你在家，我以为你故意不给我开门，就干脆骗房东要了钥匙，结果进来就看到你发烧快烧死在床上。”姜毅站累了，走到床边坐下。

“我好像有点印象，你叫我吃药。”赵多宝一口接一口的喝粥，粥里放了盐，淡淡的咸味正适合生病时嘴里发苦的人喝。

“哦，你有知觉啊，有知觉倒是把药吃下去啊。”姜毅坐在床沿边，两条长腿交叠，“灌进去水又吐出来，你要是真的一直不喝下去我都打算拿嘴给你灌进去了。”

赵多宝喝粥的手举在半空中，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姜毅的表情，还是以往那样，吊儿郎当的样子，也分不清是在作弄自己还是认真。

“你怎么这么不禁逗？如果不是你胸这么平，我都要怀疑你其实是女的了。”

赵多宝没说话，闷头喝粥，姜毅见他这么没意思，人也没什么事了，就起身准备要走。赵多宝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他的衣摆，“你等等。”

“干嘛？”

“你能留个电话吗？”赵多宝拿起自己的手机。

“我喂个退烧药还得带售后服务？”姜毅皱着眉头，看着赵多宝认真准备记录的样子，满脸不解。

“不是，嗯…就是，我觉得，就是我们也算认识了，也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了。”赵多宝搜肠刮肚地找说辞，脑子里突然出现黎沥的脸，“行走江湖多点朋友总是有用的嘛。”

姜毅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轻笑了下，“还行走江湖，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他从赵多宝手里拿过手机，在屏幕上按下几个数字，然后拨出去再挂断。把手机递回到赵多宝手中，“好了。”

一个“好”字还没等说出口，刚拿回手里的电话就响了，两人同时愣了下，姜毅还当自己刚刚打错到别人手机，往赵多宝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江朔忘”三个字显示在屏幕正中。

“喂，老板。”

赵多宝的手机算不上太好，听筒有点漏音，人多嘈杂的地方听不出来，现在就变得格外清晰。

江朔忘明天有个临时的工作，需要赵多宝去开车送他。

“明天几……你干嘛！”

手机被人一把抢走，掐断通话。

“你烧退了没？你就要去送江朔忘。”姜毅拿着赵多宝的手机背在身后。

赵多宝怒视着他，“这是我的工作，你把手机还给我！”

“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

“这不用你管。”赵多宝语气越来越差，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姜毅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拒接，“你发烧是我治好的，这就关我的事。”

赵多宝哑口，却又心急如焚，“你把手机还给我。”伸手要去抢，被姜毅一只手钳住。

“江朔忘离了你不行了还是怎么的？他给你一个月开多少钱，需要带着病给他卖命？”

“你不懂。”

“我看你才不懂，资本家都只会剥削人，他没了你还能有很多种办法去工作，但是你今天带着病去工作也不会让他对你有什么别的看法，最多事后给你点钱做抚慰。”

姜毅说的这些话只是站在雇佣角度斥责江朔忘，而赵多宝却像被说中心事一般，脑子里有根弦被拨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不会让他对你有什么别的看法。

这就是他和江朔忘的真实写照，他可以因为贪恋那一点点温柔而燃尽自己，可是江朔忘太过于耀眼，以至于自己燃烧时那微弱的火光变得毫不起眼。

赵多宝沉声道，“我知道了。”

姜毅见他神色不对，打量了一下，担心他真的被自己刺激到发火，干脆把手机还了回去，故作轻松地说：“随便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朔忘的电话没有再打来，赵多宝拿到手机后也没有即刻回拨，而是坐在床上来回思考，或许他是应该给自己一个喘口气的机会。

“喂，老板，刚刚手机出了点问题。”

“哦，没事，明天早上你9点到我家楼下来开车送我过去。”

“那个，老板，我明天可能去不了，我发烧了，怕明天这种状态开车会有危险。”赵多宝故作虚弱，说完还咳了两声。

“这样啊……”电话那头听起来有些为难，不过总归还是同意了，“说的也是，那你先在家休养。”

“好的，谢谢老板。”

就像溺水的人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般，如获新生。

姜毅又接连消失了五日，在发现竟然能准确说出这个数字时，赵多宝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天两人依然是不欢而散，回想当时的情形，姜毅确实是好心，只怪他当时过于敏感才那样反应过度，似乎又欠了姜毅一个道歉。

赵多宝打开通讯录，翻到五天前存下的号码，斟酌了一番用词发过去一条短信。

“那天的事情不好意思，是我反应过度了。”

迟迟没有回应，赵多宝想着或许对方在忙，无暇顾及手机。

忙？赵多宝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姜毅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第一次见面，他是助理，姜毅是私生饭，除去后来在小区外碰到过他一次以外，好像也没有再见他偷拍过江朔忘，也许姜毅根本就是职业偷拍的狗仔，以贩卖不同明星的私人消息为生，但每次却都是傍晚或者晚上过来他家，看起来又像是有规律的作息。

姜毅于他而言像迷，他却开始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手机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你是谁？”

赵多宝愣住了，他清楚记得那天姜毅拿着手机给自己回拨了一条，难道是记错了号码？

“我是赵多宝。你是姜毅吗？”

赵多宝不确定，试探着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这次对方回复很快。

“是的。这几天忙得忘记存号码了。”

赵多宝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好的，我明天开始上班了，要跟老板去一趟外地。”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赵多宝没忍住告诉他，自己明天离开B市的事情，可能是那一瞬间的潜意识里担心他会白跑一趟。

“哦。”

一个很冷漠的字。

赵多宝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在短信上短短几行字里看见的姜毅陌生的像彼此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这段时间面对面见过，接触过的姜毅，在手机文字里消失得荡然无存。

也许这就是人的多面性。他这样安慰自己。

　　第八章　
　　
这次江朔忘在外地的工作只有一天，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返回B市。

“小宝，身体好些了吗？”

江朔忘的温柔对他而言就像一把锈钝了的刀，杀不了人，也不会让人好受。

“没事了，谢谢老板。”

“跟我这么客气干嘛。昨天有厂商送了个小的空气净化器，我家有一个大的了，这个用不上，明天回来给你拿回去用，最近空气确实不太好。”

这不是第一次江朔忘送他东西。明星嘛，难免会有代言和合作，经常能收到不少赠礼，有些用不上的，江朔忘就顺手送给了赵多宝，有时是一些食物，有时是一些生活用品，曾经他都好好收着，假装就是江朔忘送他的礼物，回到家看着那些东西也能独自开心许久。

而今天，赵多宝却不那么想接受，他和江朔忘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说以前还能骗自己，那在见过这么多次他和祁言的相处后，对于江朔忘的任何想法都应该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想我可能也用不上…”赵多宝逼着自己拒绝，“谢谢老板好意。”

“嗯？为什么？”江朔忘有些疑惑，“那个不大，应该不会占地方。”

“不是的。就是我那里不方便用，总之还是谢谢您。”

“嗯，没事，看你自己习惯。”江朔忘闭上眼假寐，车内恢复了沉寂。

结束外地的工作回到B市后，江朔忘又问了赵多宝一次需不需要把空气净化器拿回去用，他依然拒绝了，停好车后，照惯例坐地铁回家。

走到城中村路口时，赵多宝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试图寻找到姜毅的身影，然而一无所获，忍不住在心底嘲讽自己可笑的行为，心不在焉地往小巷深处走。

“找我？”

突然一个有些邪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赵多宝心惊地立马回头，果然，姜毅正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跟了多久。

“啊？你说什么…”

“你脸上写了两个字。”

赵多宝抬手抹了抹脸，“啊？什么字？”

姜毅看着他的动作低头笑了，“心虚。”

原来是在嘲笑自己，赵多宝深吸了口气，转头往里走，姜毅快步跟上。

“找我就找我呗，有什么不好承认。”

赵多宝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人，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带点痞气的笑容，跟手机短信里看到的判若两人。他有些出神，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姜毅。

姜毅见赵多宝望着自己发呆，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嘿，你怎么了？被我帅懵了？”

赵多宝白了他一眼，“脸皮真厚。”

“真该给你拍张照片让你自己看看。”

赵多宝抬起手挡住侧脸，加快脚步，姜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下拉，“行了，我又没拍。”赵多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姜毅朝他摊了摊手。

今天赵多宝没买吃的，直接回了家，姜毅也跟着进了屋子。这两天突然大幅降温，赵多宝的住处条件不好，门缝很大，窗户也不严实，四面漏风，在屋里稍坐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凉。城中村的房子自然是没有供暖的，冷起来也只能多裹两床被子。

赵多宝能咬咬牙忍过去，可是姜毅不行，进屋子不到十分钟，就冷得哆嗦，止不住地跺脚，“你这什么破地方，冷死人了，难怪你发烧。”

赵多宝正在烧热水，头也没回的说：“我只住得起这种破地方，嫌冷你就回去吧。”

一句话把姜毅气得咬牙切齿，“我怎么也救了你，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

“我实话实说。”

“我他妈难道不是实话实说？”姜毅冷得一个劲搓腿，“你这里冷死人我又没说错，你再这么住下去迟早发烧烧死。”

“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多宝声音很小，姜毅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热水刚烧好，赵多宝倒了一杯递给姜毅，让他捧着暖暖。

赵多宝用的烧水壶很小，只够一大杯的量，倒给了姜毅就还得再给自己烧一壶。

姜毅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穿着很厚的棉衣和棉裤也不显臃肿，细看还能看到他拿着烧水壶的手在微微发颤，两只手被冻得褪了血色，苍白瘦弱，穿着的是最普通的运动鞋，并不是太保暖的样子，等着水烧好的空隙也一直在轻轻跺脚。

赵多宝捧着另一个装满热水的杯子走过来的时候，姜毅注意到他的手背上因为骤冷骤热而泛起一阵不正常的红色斑纹，话就像不受控制一般从嘴里说了出来，“我们合租吧，怎么样？”

“啊！”赵多宝手抖了抖，杯子里的热水溅在手背上，“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合租。”姜毅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让他迫切希望这件事能够达成，“你看你住的这里又远，条件又差。而且你租这个房子的原因不就是为了省钱，合租的话我跟你分摊房租，你一样可以省钱，也不用住这么远，冬天也能好过些。”

“我…我…”

“你什么你，放心我不骗你钱，租房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合同一起签。”

“你为什么要和我合租？”

“我需要租房子，你也需要租房子，两个人一起，既能提升住房条件也能节省开支，为什么不？”

刚来B市时，赵多宝想过找人合租的事情，但是因为自己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合适的合租伙伴，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姜毅的提议确实很让他心动，但是也有些犹豫……

“你是不是，是不是想利用我接近江朔忘？”

“靠！我他妈利用你什么啊？在你身上装窃听器还是针孔摄像头？”姜毅觉得自己根本是在自讨没趣，哼了一声，“随便你，爱租租不租拉倒，反正冷死了关我屁事。”起身就打算走。

“等等！”赵多宝喊住了他。

姜毅停下脚步回过头，脸色不虞，斜着眼睛看着赵多宝，“说。”

“我…我接受你的提议。”

“哦。明天我把地址发你，一起去看房。”

“好。”话还没说完，姜毅已经离开了。

房子的地址在大学城附近。赵多宝这才知道原来姜毅是个还在读大三的学生，因为准备考研所以打算搬出宿舍到校外租房。

因为这里大多不愁租客，又都是学生来租，相较市场同比价格会稍微优惠一点，连续看了几间，赵多宝没有什么异议，这里的任何一间都比自己现在住的地方条件好太多。倒是姜毅对房子要求很高，仔细比对了一通终于定下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有一间房是客厅隔断出来的，但胜在价格很有优势。

“你看房子很久了？”

“看了半个月了吧，一直没定下来哪个好。”姜毅正在看房东提供的房产证明。

听了两人对话，房东还不忘见缝插针地夸下自己的房子，“我这个房子很不错的，不临街，安静，离地铁站也近，交通很便利的。”

“嗯。”赵多宝礼貌地朝房东笑了笑。

房子定了下来，签完合同交过押金和首月租金，就可以入住了。

“我等那边房子退掉就把钱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