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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站在清风堂主殿一旁的偏殿，迟迟没有敲门。

原因只是因为他总觉得里头的二人不想被人打扰……

“楚睿睿，我好饿。”子曦看着铜镜里面正在给自己梳头的楚睿，很诚实的表达了自己肚子没吃早饭所以很饿的事实。

这里没有闹钟，怪他咯。

楚睿将他的长发盘好，满意地看了半响，又把铜镜接了过来，轻声道：“以后记得早起，不然我也不会给你留早饭了。”

“哦。”子曦随意地应了一声。

外头的阿九皱眉，怎么越听越奇怪……

“阿九！”楚睿像是察觉到外头的身影，忙放下梳子朝门口喊道：“你怎么在这里？师兄们呢？下山了没有？”

阿九强迫自己不去注意他师父和子曦的互动，只是呆呆地问：“师兄们准备好了，只是弟子想问，这位……子曦兄呢？”

子曦？楚睿很意外他居然问起他来，摇了摇头：“他不跟你们一起。”说着很自然地去替子曦顺了顺头发。

阿九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看起来极度协调，就是他一人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子曦不跟他们一起，那就不是他们的师弟了，那他和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九看着师父的手搁在子曦的肩头，子曦默默地把玩手里刚刚又再度拿过来端倪的铜镜，好像丝毫不在意这些，阿九觉得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还是不要想了。

阿九拜别了师父，随着师兄们下山去济世了。

子曦看了看铜镜里头的自己，他以前好像好像不是长这个样子的……是这样的吗？

长长的头发？年轻了好多的模样……

楚睿将他手里的铜镜拿过来：“不是饿了？过来用膳。”

过了这些时日，子曦已经很习惯和楚睿吃饭之时被喂食了。

欢天喜地地吃完了早饭，子曦跟着楚睿一起到百草间，去看看新种下的草药如何了。百草间说白了就是种着无数草药的花房，子曦跟着他转了一圈，正好就看见聂红菱带着一群女眷也在百草间。

“师姐。”楚睿问候了一声，子曦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要问候，他虽然是个疯子但也要做个礼貌地疯子，赶紧开口：“大姐姐？”

聂红菱点了点头：“什么大姐姐，叫师姐。”

“哦，师姐。”子曦想起自己是来蹭饭的，所以尽量乖巧。

要不然被人赶下山就很麻烦了。

聂红菱身边的一群女眷看到楚睿和子曦眼睛都亮了，其中为首的一个女孩朝楚睿跑过来拱了拱手：“师叔！”说完赶紧拉住了楚睿的手：“师叔，你看潇潇种下的灵芝！”

楚睿有点不耐烦，但被她拉住一时奈何不了，只好对着聂红菱道：“师姐，帮我看着子曦一会儿。”

聂红菱冷眼扫向了蹲在一旁看花的子曦。

子曦盯着小花圃上飞得极度缓慢的蜜蜂，然后一阵烦人的声音传来，他出手快速地用两只手掐住了一旁惹人厌的苍蝇，扔掉，然后继续端详蜜蜂。

这是逍遥剑派的武功？

聂红菱翻了翻白眼，跟着他一起蹲下：“很无聊？”

子曦点了点头，他很久没有安静地住在安静的地方做着安静的事情了，这么盯着这群忙碌的蜜蜂让他找到一点点以前盯着目标的感觉。

长期呆在阴暗的角落用枪瞄准着目标，一发毙命。

想着，子曦露出了一点阴狠的笑意。

聂红菱却是很不高兴，这个人疯了，神志不清，一半是自食其果，一半是她和楚睿欠他的，这辈子真真是还不了。所以她知道楚睿要去将人带回来的时候二话不说一并跟着去了，只是见到神志不清的人之时心中无限感慨。

“莫子曦，你以后就待在浮生涯了，是我浮生涯的人。”

浮生涯的人都归我管，那群老头子别想把他带回逍遥剑派里去。

子曦不知道师姐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这只蜜蜂采了无数朵花蜜，当真是一只勤劳无比兢兢业业的好蜜蜂……

“师弟。”聂红菱几时将楚睿从女眷里解救出来：“今日开始你好好教一教子曦怎么用他一身的武功，别让他在这里看草药虚度光阴。”

看蜜蜂居然是虚度光阴？子曦皱眉，不过大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浮生涯三个堂主之中，身为女眷的倾尽堂主聂红菱最大。

这规矩也不知是谁定的，寻逸堂主生性风流潇洒不爱管世事，清风堂主又是最小的师弟常常以其师姐马首是瞻，所以渐渐地就形成了三堂主事实上聂红菱一人独大的事情。

偶尔寻逸堂主替她管一管，聂红菱只差没有掌门的虚衔了。

倾尽堂有很多练武的场所。

子曦跟着楚睿来到倾尽堂最大的练武之地，原因单纯是因为清风堂的地方有点太小了，楚睿觉得子曦没办法施展出拳脚。

“逍遥剑派的武功均是使剑，靠内力以剑意来施展，可惜这里没有剑给你用，你且忍一忍罢。”楚睿说完指示着子曦走远了一些些，然后开口：“好了，现在你且试试看打我。”

子曦站在他不远处皱眉，楚睿睿喜欢被他打？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快点。”楚睿用下着命令的语气。

要他打楚睿睿？

子曦想起自己第一日到这里的时候，他看到楚睿露出那种表情，是痛苦？亦或是什么其他的情感？

然后他心底窜出的那股难受……

他才不干呢，子曦这么想着，麻利的蹲下来撅嘴：“我才不要。”

“只是试一试。”楚睿扶额，被他的动作逗笑：“我得知道你还记得什么武功路数才能教你……”

子曦嘟嘴，抱着自己的大腿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怎地像个小孩子？楚睿还要再劝，忽然一阵风迅速地扬起，嗖地一声，子曦站起身来一掌拍掉了朝他而来的针叶，笑出了声。

“师姐。”楚睿看着聂红菱缓步走来，手上又是嗖嗖嗖好几片叶子朝子曦飞了出去，只见子曦快速地一一闪过，笑嘻嘻地跳了起来：“师姐好功夫！”

聂红菱微笑：“你不跟楚睿打，我跟你打。”

楚睿听闻，默默地退出了好几尺的距离，然后听见聂红菱咬牙，一个冷眼扫过去，道：“躲好了，躲不好没饭吃。”

欸？子曦定定地看着聂红菱手上的针叶，内心极度兴奋起来，跟大神！好兴奋！

二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子曦定定地看着聂红菱的双眼。这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太让他兴奋了，全身上下的血液刹那间都开始沸腾了。

“来了。”话音刚落，聂红菱使出了内力，将手中的叶子尽数扔了出去。楚睿愣了一下，看见聂红菱一扔完，直接亮出了兜里的暗器，连忙喊道：“师姐，莫要伤人！”一喊完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聂红菱只出了三成的内力而已。

子曦兴奋地一反身往左侧跳过避开了针叶雨，又见聂红菱手中的飞刀袭来，躲过了一只，一把接下来，提起那只落下的飞刀往回扔。

“哼。”聂红菱闪过了他扔回来的飞刀，将之接下，露出了一抹笑意。

楚睿看着二人打得难分难解，冷不防聂红菱一只飞刀朝他扔了过来，他正要避过，只见那飞刀忽然又被另一只直接弹开。

子曦咧嘴笑着，敢玩偷袭？

“很好。”聂红菱将暗器收好：“逍遥剑派不是擅剑术么？”说完摆了摆手，一旁的弟子将一把铁剑递给了她。

看着那把剑，子曦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这么觉得这么奇怪。

之前组织就觉得他天赋异禀，这样看来自己真的是练武的好手了？

身体里一股内力贯穿全身，子曦咧嘴一笑。

聂红菱再度拿出了飞刀，收起了笑意，开口道：“刚刚是测试你的灵敏度，现在来真的了。”

来真的了？子曦邪魅一笑，运起内力，单手提剑。

楚睿看着子曦提剑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十年前，浮生涯。

楚睿第一次见到莫子曦，是在十年前，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少年的模样。

初晨，他轻轻推开窗户，忽见一少年一身水蓝色长袍，立于山壁之上。二人的眼神刚一对上，他毫不掩饰地微微一笑。

笑容很好看，笑起来眼角弯弯似一轮明月。

顷刻少年已然稳稳落到他跟前，一阵介绍，楚睿将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

“原来是浮生涯神医的弟子啊，幸会幸会。”将水秀剑收回剑柄，莫子曦道：“在下逍遥剑派莫子曦，久仰浮生涯大名！”说完拿出了几锭银子：“前些日子家师受你们照顾了，这是家师的一点心意。”

楚睿闻言赶紧回绝：“莫兄客气，家师与令尊交好，实在不需要如此客气。”

莫子曦疑惑地开口：“你们医人不需要银子？”说完再度将银子塞回了楚睿手中：“要不就当是我给买了一堆药材吧。”

楚睿被他逗笑：“你这些银子是想把山里的药草都买了？”

“买不起，买不起。”莫子曦懊恼地摆了摆手：“你就当我寄放在你这里了，师父要是知道我带着银子回去一定跟我急，你放心，我三个月后再来同你拿回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三个月之后楚睿再次见到的莫子曦，伤痕累累地站在清风堂的门口。

“楚兄……又见面了，这次得我受你们的照顾了。”莫子曦惨然一笑，身子一轻，楚睿不自觉地迈出一步妥妥地将他接在怀里。

怎么知道，一接就接了半年。

回忆结束，楚睿看着聂红菱的飞刀迅速地划破子曦的衣角，子曦上前飞快地刺出一剑，另一只手朝聂红菱袭来。

掌风从楚睿身侧呼啸而过，刚刚两大高手已经在他跟前拆了数百招，依然没有分出胜负，他缓缓地抬头望了一眼快要落下的夕阳，咳了一声。

聂红菱一掌打在草地上，顺着风往后跳开：“够了。”

子曦停了手，一把将铁剑扔开兴奋地跑到楚睿面前大呼自己肚子好饿。

“他的武功没有退步。”聂红菱缓缓地走到楚睿的身边：“要发挥出莫子曦的全部功力，只需要一把剑就够了。”

楚睿点了点头，手伸过去摸了摸求表扬的子曦。

“只是那把剑，逍遥剑派可能已经溶掉了。”聂红菱说完只觉可惜，摆了摆手将人都赶去吃晚膳。

水秀剑啊。

楚睿将夹起来的肉放到了自己嘴里，抬起头就看见子曦皱着眉头盯住他嘴里的肉愤愤不平，哼了一声。

“抱歉。”楚睿赶紧塞了子曦一口的肉，须臾，道：“子曦，你想要一把剑吗？”

子曦接了一口白饭，摇了摇头。

他要剑干什么？可以吃么

不可以。

子曦挑眉，所以要来干什么？有楚睿就够了。

楚睿会给他饭吃，还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

想着，他又开口问了一句：“楚睿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楚睿想到上次他问这个问题之时话题就越跑越偏，这次索性不回答了，默默地又是一口饭塞进了他嘴里：“食不言。”

偏偏某人就不依了，眨着大眼：“楚睿睿，我想起来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压？”

心里咯噔一声，楚睿赶紧跳了开来：“你自便。”说完快速地放下筷子转身出了偏殿。

子曦嘿嘿地笑着，让他自便啊？

那他就自便。

小剧场：
【作者：万一四周没有树，飞刀又扔完怎么办？】
【聂红菱：那还扔什么鬼？直接上去掐人。】
【作者：瑟瑟发抖。】






第6章　浮生（四）
4。

随后楚睿就发现最近子曦有点太黏他了。

不是说不高兴，以往也黏他，楚睿就是觉得在百草间指导徒弟们调制丹药的时候子曦伏在一边看他的眼神有点……炽热？

看得他心里头发慌。

话说阿九什么时候和子曦那么好了？

楚睿原本在看着一处药方，一抬眼阿九已经和子曦聊起来了，虽然不清楚他俩在聊什么，不过看起来相处的还不错。

既然是这样，那他就放心了。

以往还认为阿九这群孩子会和子曦相处得不好。

另一边厢，阿九坐在子曦身边，欢快地问道：“你真的是咱清风堂的压寨夫人啊？”

“压寨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子曦摇了摇头：“你瞧，你师父明明叫堂主，哪来的寨主啊？”

“意思是一样的。”

阿九点了点头，他算是明白了这俩的关系了，原来是这种关系。

定一定神，阿九坚定地开口：“别理会世人的眼光。”

子曦没了解他的意思，他搞不懂这些麻烦事，他只想想一会儿怎么好好地压楚睿睿，毕竟人家给他吃住穿他还没尽到一点压寨夫人的职责。

看起来阿九比起他这个疯子还懂的多了，于是他就问了。

阿九神情严肃地开口：“你们没有同……床？”问完他觉得如此窥探自己师父的私事简直是大逆不道，但是为了和‘师母’好好相处他也是豁出去了。

师兄弟们看不清没关系，他看得清就好了。

子曦摇头，“很重要？”

阿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很重要。”

那也没什么难的。子曦这么想着记下了，楚睿就走过来要阿九看好子曦，自己要去山上采药。有些特殊的草药得采摘野生的较好，阿九知道这些，本来想要答应下来，子曦却跳了起来：“楚睿睿，带我出去玩？”

“去后山，不是去玩的。”楚睿无奈地笑着说道。

“我要去。”子曦倔强地开口。

看他一脸的坚定，楚睿也不好拒绝，交代好阿九一些事项，楚睿就带着一篮子上山去采药，后面跟着一个无所事事的子曦。

出了浮生涯一路往南走上山，楚睿拉着子曦使着轻功往半山腰而去，脚刚一落地，发现子曦还揽住他腰不放手，赶紧去给他拉开来。

子曦不满地嗯了一声，再度屁颠屁颠跟在楚睿身后。

楚睿刚走了一步他就黏上来，一转身才发现二人站得极近，他差点和子曦撞上，楚睿被他一系列动作又逗笑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怎么了？”楚睿轻声笑着：“就这么喜欢跟着我？”

子曦摇头，随即又点头。

不是啊，他要怎么说才会明白啊，明明是楚睿睿让他自己自便的啊，他这不就找时间做压寨夫人该做的事情吗？

比如说……

子曦邪魅一笑，抬手按住楚睿的肩头一推。

楚睿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推，惊了一跳身子就往后倒去，背后直接撞到了草地上，一抬眸，子曦已经朝自己扑来，他本想要伸手去推，身上沉甸甸的人倒是不安分地朝他身上压一压，微笑着。

“楚睿睿，这样算不算压寨主了？”

晨光正好，楚睿眯起眼去看子曦微笑的表情，心里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注满了。

五年，却仿佛五十年。

花开花落，却又花落花开，我知道你一定正在想办法回来。

子曦咧嘴笑着，一副求表扬的姿态，楚睿忍不住顺了顺他垂下来的青丝，扶额：“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

我不奢求你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就这么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好。

这么一想原本有些怒意也一并消了，半响，楚睿赶紧将他推开来：“采药去了。”

不高兴吗？子曦皱眉，是不是他压得不够好啊……

没关系啊，阿九说了，不要在意世人的眼光？？

楚睿拿出扇子扇了扇自己熟透的脸庞，一抬头正好和子曦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赶紧低着头往一旁走去。

二人在山上一前一后地走着，楚睿看着手上自己之前拟好的单子采采药，子曦跟在他身后看着楚睿的后脑勺，然后踩踩药。

楚睿看着他一脚踩在自己刚要弯下身去摘的野生药草……

“子曦，一边去！”楚睿忍不住一声呵斥。

说完看着子曦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又忍不住笑意。

上山采药的工作很快结束，子曦蹲在一边盯着楚睿点算篮子里的青色植物，顿觉无聊，一转头一朵白色的山花在自己的一旁笑得灿烂。

瞧你笑得那么灿烂？子曦欢快地伸手将之摘取，拿到跟前细看。

山花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似雨后的芬芳。

子曦盯住手里的山花，沉默了半响，伸手将之塞到了楚睿的耳后。

“哈哈！楚睿睿配白色的花！”

子曦的动作是下意识地，然而楚睿却被他的举动吓呆，愣了一下，手里的篮子顿时落下，草药散了一地。

赶紧将篮子和草药拾起来，楚睿皱眉，将山花取下，站起身来就加快脚步朝山下走。

“楚睿睿！”子曦喊了一声。

难道他不喜欢花？

楚睿心里闷烦地走了好些距离，一转身却发现子曦没有跟上来，心里更惊悚了，赶紧要往回找，才发现子曦委屈巴巴地跟在自己身后，只是这距离有点远。

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媳妇。

叹了一口气，楚睿想要安慰他，一句话还没出口，身边一阵不寻常的风声朝他们传过来。

嗖的一声，像是打斗之时掀起的风沙。

有人？

楚睿赶紧过去把子曦护在身后，子曦抬眼瞧了瞧刚刚自己放山花的地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丝毫不理会身边忽然的寂静。但是子曦是不可能若有所思的，他的所思既是，白色的花不行那下次试一试别的花？

一声少女的尖叫声传来，楚睿惊了一下，甩手一阵掌风往那个方向扫去。
“谁？”男子的惊呼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