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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魂生-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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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豆只觉他冰凉的手指往自己脸上一碰,非但没有起到降温的作用,反而让那把火烧得愈发无法无天,她微微别开脸一躲,嗫喏着说不出话。
钟寒更加莫名其妙,虽是自认无辜,却也多多少少意识到自己方是造成此景的罪魁祸首,还以为是吓着她了,忙缩回了手道歉:“抱歉,冒犯了。”
屋内一声轻响,他瞬间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微微抽出刀尾,眯着眼睛一看,却是男人从容不迫地慢慢往外走去。
他头也不回地往丹豆手里塞了件团成一团的薄外衫,抽刀出鞘:“留在这儿,别动。”
那团衣物上还有他惯用的皂角清香,想来是始终带在身上,却从不曾穿过。
她抱着小小的一团衣裳,只觉脸上“轰”地一下烧得更热烈了,连一颗沉寂了许久的心都开始不会跳了。
然而钟寒显然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甚至没去看看丹豆脸上的表情,便稳稳落在男子面前,二话不说地横刀在前。
男子明显一慌,却仍是欲盖弥彰地强装淡定地笑道:“这位大人,小人可是并无作奸犯科之行,不知大人何故挡在小人面前?”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等同于放屁,钟寒勉强没出手劈人直接杀了他,颇有耐心地听完后,自怀里摸出一块腰牌甩在了地上。
正是他丢在醉花楼里栽赃陷害吏部侍郎南纪的那块。
男子的脸色瞬间就僵住了,片刻过后,他微微抬头,谄媚地讨好似的笑了两声,却在下一刻目露凶光,劈出一把利刀便当胸刺来。
钟寒早有预料,侧身躲开,那闪着寒光的刀锋堪堪蹭过他的衣角,他背手轻挑一下,登时将那小短刀劈手打了下来,侧走几步,皱眉看向紧握手腕面露不甘的男子,越看越眼熟。
“你是…”锦衣卫神出鬼没,朝廷上上下下没有一个能逃得过他们的双眼,钟寒也只是琢磨了一会儿,便指名道姓地戳破了窗户纸,“阁下是刑部侍郎何世年何大人。”
何世年继被抓包后迎面又被认破身份,恼羞成怒之下,竟赤手空拳就要跟钟寒拼个你死我活。
锦衣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何世年这样的文弱官员就算来上十个,钟寒眼皮不抬一下就能给一锅端了,更何况眼前就这么一只弱鸡。钟寒几乎是被此人大无畏的献身精神蠢了个趔趄,一个旋身间便将绣春刀重新入鞘,只不过几下拳头下去,便将何世年打得直不起腰来。
他抬高一条腿压在何世年的肩膀上,微微颔首问道:“从那屋子里带出什么来了,嗯?”
眼看着走投无路只好投降,此人却还是有些文人骚客式的傲骨,硬是在钟寒坚硬膝盖骨的重压下艰难地挺直了脊背,自牙缝间恶狠狠吐出一句:“滚!你不就是条皇帝的狗么,狗仗人势有那么好玩么?钟大人…”他狞笑着,鼻血顺着嘴唇缝滑进来,“钟大人这么听话的看门狗,若我是皇帝,必定给你配一条金狗链。”
树上的丹豆都听得火冒三丈,钟寒却自始至终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间似乎不带半点情绪,大腿用力下压,只听“喀嚓”一声,不知是何世年腰背上的哪块骨头动了位置,他没忍住,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方圆三里之内空无一人,钟寒突然间有些感激这帮内鬼将对口点安排在荒郊野岭,省得放在繁华街市还添一条扰民的罪状。
“别他娘的废话,”寒冬里格外冰凉的刀尖舔舐着何世年的脖颈,只会拍马屁和钻密道的废物芝麻大的胆量顿时撑不住了,钟寒乘胜追击,手下极有分寸地将刀柄向前一推,登时见了血,“带出来的是什么?”
何世年顿时装不了好汉,双膝一软便跪倒在了钟寒脚边,严寒之中,豆大的冷汗沿着皮肤纹理串成一串掉下来。
钟寒眯着眼睛观察了他半天,终于确定下来,这人只不过是个拿钱干活的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不会没骨气到这种地步。
“何大人,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么多银子没命花又有何用?”他平举着刀蹲下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紧了何世年,声线清冷,“说出来,钟某虽不可给予大人白银万两,在陛下面前求求情留您一命的本事却还是有的。”
何世年不久前还坚不可摧一般的腰背瞬间揉成一团碎骨头,他瘫软了脊梁趴在地上,不知是在害怕些什么,声音一时间颤抖个不停:“我什么都没找到…被人拿走了…这边断开了,他会杀了我的…”
虽说钟寒之前就在房顶上开了两个小洞以便观察敌情,可惜为防被对方发觉不对劲,并没敢做得太明显,何世年在屋子里一阵子乱晃,他大部分动作对于钟寒来说都是在死角里完成的,根本无从判断此人言语真假。
钟寒回头一想,先前连城已经待人到这地方搜查过了,锦衣卫是翻箱倒柜的专业户,搞不好真被连城之前搜走了。这人一看就是贪财图利、贪生怕死之辈,若是真把人逼疯了,到时候还真不好收场,钟寒轻叹一声,决定避重就轻:“我带你走,你先别害怕。那个人是谁?是谁要杀了你?”
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何世年一听到钟寒轻声说出的后半句话,先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就开始陷入半昏迷状态,就着跪趴在地上的动作直接以头抢地,发出动静颇大的一声闷响。
钟寒俯下身将何世年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除了一块刑部侍郎的腰牌外再无什么特别之物,想来是真没找到。
他抬头看了一眼披着衣裳老老实实呆在树上的丹豆,回身探指将何世年的穴道点了,动作轻灵地便爬上了树,伸了右臂揽住丹豆的肩膀,带着她缓缓落到地面。
就这么从树上落下来的短短两刻工夫,丹豆只觉仿佛有她已逝的十多年人生一般长短,这才恍然发觉,从前陪笑卖身的时日终究全然虚无,她在感谢观音菩萨的同时却又憎恨起她来了,为何不让这个男人,早些年岁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蓦然间竟心动了。
然而片刻终归是片刻,钟寒顺手轻轻理顺了她的裙摆,低声道:“跟紧。”话音一落,他便上前将五大三粗的男子扛在肩上,顺着小路往回走。
丹豆在后面轻轻扯住了他的袖角,踩着小碎步跟在他后面。
钟寒回头,四目相对之间,一向冰冷着面孔的男人似乎是浅浅淡淡地笑了一下,继而在少女因羞赧而即将放开双手之前,探手将那双躲躲闪闪的柔荑紧紧扣在了掌心,却不敢再抬眉看她,只是僵直着脊背慢慢地往前走,手心渐渐渗出细密的汗水来。
若是他的顶头上司连城知道这小子居然趁工作时间调戏姑娘,说不定直接能气出一对翅膀,一鼓作气从花都直接飞回来,将他按在地上一通拳脚相加。
然而这无良的上司确确实实拿走了何世年在小木屋中藏而复失的东西,那是一张地图,将这条由威州通花都、再由花都通京城的密道内七扭八拐的路线交代得清楚详尽,无一不足,只是说明的文字和书写的字迹都难以辨认清楚,中途又有许多模糊不清的图线,郑南和连城两人对着这图琢磨了半天没咂摸出点味来,只好又命人跑了一趟威州把何灵雨请了回来,这神人只熬出了一个通宵,便将空缺的路线图补得七七八八,至少能找出数条支路通往的焦点,藏在花都里的接口自然水落石出。
“这些文字应该是北骊特有的古文字,何某无能为力,”何灵雨将架在鼻梁上的玻璃镜一把扯下,指着上面的文字给连城看,“二位大人可知,曾有一楚翛楚公子去往京城?”
郑南一头雾水地看向连城,后者连连半遮半掩地咳嗽了几声:“咳。。。这人眼下应在南大营,大概是同陛下在一起的。”
何灵雨天生对红尘中情愫少根筋,连城这么猥琐的语气都没能让这姑娘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动动脑子,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哦”了一声,什么问题也未曾问,目光始终落在眼前的地图上:“楚公子精通各地文字,二位倒是可将这图纸拓出一份来给他寄去,让他帮忙看看。”
郑南探头探脑地在何灵雨脑袋后头来回晃悠:“干嘛非要拓一份?我抄抄寄去不就成了么?”
何灵雨以为他在开玩笑,一时竟没搭腔。
郑南:“何姑娘?”
何灵雨颇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这才发觉此人竟是说的认真话,不得不开口解释:“郑将军,这些文字多一点少一撇意义都大不一样,万一您在誊抄时有何不注意,原先有两个勾的一个字写成了一个勾,整个词语可能就与原先的意味背道而驰。我建议将军还是拓下来为好。”
连城在一旁险些没笑出声来,幸灾乐祸地拍拍郑南的肩膀叹道:“老兄,没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了,这要是弄出个好歹来,小心以后子瞻再逮到你偷吃鸡腿,非打断你的腿给你吃了不可。”
秋笙不是那种有事没事瞎传扬这种破事的人,定然是当时连城正在楼顶上飞檐走壁时偷看到了。
何灵雨小心翼翼地卷好图册,顺便拿一种关爱羊癫疯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郑南:“…”
他西南提督威风凛凛的形象就这么崩塌了。
连城端出一副十足欠扁的表情接受了郑南毫无杀伤力的眼神攻击,一看到何灵雨走来,瞬间变脸成为正经八百的锦衣卫指挥使:“何姑娘。”
“花都中的这些支路只通一个中点,节度使府衙,以我的能力,也只有到此为止,剩余的古文字只有精通此道之人才可有所破解。连大人,若是再无他事,我便告辞离开了,威州战场还在胶着,我只跟王将军要了十天的假。”
连城眼神一暗,节度使,又是一个牵扯上朝廷官员的大事。
他弯腰作揖:“多谢何姑娘,慢走。”
她脚下生风似的,无声无息地便转身出去,郑南也全然忘了连城刚刚落井下石的损人不利己之行,转而拿刀鞘捅了捅他的肩胛,问道:“威州那头打仗,她一弱女子去了能干嘛?”
“北骊人擅长研制新军械战甲,全新的东西一上战场,西北军很可能一时反应不过来敌方的破绽在何处,何姑娘只要在高阁上远远一看,便能将对方战甲战车的弱点和致命处估摸得八九不离十,增加西北军一击必杀的几率。”连城道,“咱俩先去节度使那儿探探虚实,先别让大队人马打草惊蛇。”
郑南伸了个懒腰,皱皱眉埋怨道:“你刚才干嘛把人家放跑了,咱多久没跟姑娘呆在一块过了。”
连城斜眼扫了他一下,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君子不夺人所爱…咱们还是老实干活比较合适。”
第53章 内乱
秋笙觉得自己大概还是太年轻了。
他居然连这帮天天坐在朝堂里的老鸟的心思都看不懂了。
楚翛一如既往地靠在房柱上逐字逐句地读医书,两人平时若是无事,多半都是和平共处在一个屋檐下各做各的事情,互相干扰一般是不存在的,这当然只是楚翛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
这书册上一个篇目中的内容竟是他从未曾涉猎过的,楚翛多看了几遍,还是决定找支笔一五一十记下来为妙,一抬头,却看到秋笙踩屎吞粪一般的表情,快步走上前,将书本一搁:“怎么?”
那封经过陆允和王九斯精心编排过的信件顺利地抵达南大营,眼下正被冒着火气的万岁爷死死捏在掌中。
秋笙见他过来,好不避讳地将信纸往他手里一塞:“真是帮大爷!”
楚翛接了书信,却没着急看,转手搭上了秋笙搁在桌上的手腕,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会儿,这才老神在在地展开了信件:“你的伤还没好全,少动肝火。”
被他这么轻声细语地一安抚,方才还气得直冒青烟的秋笙顿时老老实实地平静下来,耍赖似的揽住楚翛的腰背,把脸往人的颈窝处一埋,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果不其然地嗅到了扑鼻的草药香,轻笑一声:“还说我没子嗣就不能废太子了,这些人是脑子开豁了不成?要是真让我知道小井然跟他爹他爷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德行,我就是让头大肥猪上位都由不得他。”
楚翛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看完那信,便觉得秋笙这股火来的真是太情有可原了。
明明在这里浴血奋战的人是他们,踩着寒风冷雨仍硬着头皮向前的人也是他们,却没想到守在身后的竟是这样一帮贪生怕死的软骨头。
这世道本就生得艰难,秋笙时常想不通他为大越江山这般拼死拼活究竟是为了哪般,那些祠堂里美酒珍馐供奉着的人物当真是他的祖辈?他曾有那么几个夜晚,整宿整宿地坐在祠堂中冰凉的砖板上,惊觉他在那样伪善而野心勃勃的一家人面前,竟感到了几乎要宣至于口的愤恨恼怒。
他因生为这些人的后代而感到耻辱和不堪,却又为自己不尊师重祖而羞惭万分,内心一度陷入张狂迷乱的纠结当中无法自拔,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偶尔还会掉点晨雾,楚翛便撑着伞静静地等在祠堂门口,等他回头见着那人冲他看过来,一时间何为礼法家国,便统统不想要了。
楚翛较他稍矮一些,据说此事还令眼前人颇为不甘,秋笙乐得宠着他,因此很少在他面前站直,此时也是不露声色地微微弓着腰,两人距离又极近,楚翛毫无征兆地一转身,鼻子尖正巧蹭过秋笙的,顿时往后一仰。
他身后便是一只青瓷细高花瓶,这金贵东西哪里经得起青年力道十足的一撞,登时腾空而起,作势要与黄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楚翛虽然已经察觉不对,却来不及回身,秋笙整个人罩在他眼前,目光微微一沉,瞬间欺身向前,却是隔开楚翛刚探出去的手臂一把抓紧了花瓶的细颈。
花瓶死而复生,大流氓也如愿以偿地扑倒了楚翛,明明该拯救的都救下来了,秋笙却仍理所应当似的糊在他身上不肯挪地方,空出来的左手微微向上扶了一把近在咫尺的腰骨,一面心乱如麻,一面若无其事地关切道:“当心闪了腰。”
楚翛只在腰侧被摸了几把时稍稍怔了怔,不过半刻,他便略微低头沉声一笑,右手沿着腰线一路抚上了秋笙的脊背,察觉到对方微微僵硬了身体,趁机抬高下巴碰了碰他的嘴唇:“别闹。”
柔软的嘴唇磕上微凉的下颚骨,秋笙眯缝着眼睛舔了下嘴角,正要再下一城,楚翛却说话算话地不闹了,一抬手把挡在身侧的手臂格开,兀自走开几步靠在桌角笑笑:“因此,你打算如何?”
秋笙自顾自烧了一把没人给灭的大火,憋了半天好容易憋了回去,刚要说话,却听那人低声唤了句:“子瞻。”
那声音低沉微哑,带着些这个人特有的磁性,两个字出口落地,竟恍惚在帐中敲打出一连串微妙的涟漪,撞到秋笙刚被人调戏温软的耳膜上,当即脑中便是一阵嗡鸣。
秋笙曾有一段时间格外认真地琢磨过中意楚翛的缘故,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说不清道不明的,就这么认定了。
他咬着牙恨恨地道:“小崽子,你故意的不是?”
“没有,正经点儿,打算怎么着?”
秋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归缴械投降般轻叹一声,不明就里也罢了,只消这么看一眼,还是挡不住的欢喜。
“…我不惯他们这些臭毛病,仗该打还是要打,哪里有不战而自屈其兵的道理?还有那个王九斯也有待考证,我怀疑他不是什么好鸟。”秋笙收回眼神,语气坚决,“钟寒查出那个冒充南纪栽赃吏部的人是刑部侍郎何世年,据他描述,此人不是个有心眼的鬼头,连接南蛮北骊的大人物必定另有其人,这事王九斯不可能不知道。还有连城,在花都的密道口已经找出来了,他们正守株待兔,等着上钩来,多半能是条大鱼。”
他话音一顿,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楚翛:“阿翛,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楚翛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我神通广大嘛…”
这都是朝中机密,不可外传,可谁让作为他左膀右臂的周雍有飞檐走壁且爱睡房梁的特技,也不算白做了这许多天的梁上君子。
“刑部这帮人不能要了,若说王九斯就是他们这里的头头,南北合围这事就算结了,先把邓七这个狗头军师打趴下,再回头收复了江南八郡,这两头心思一旦不齐,便再无后顾之忧,势如破竹而已。”
楚翛慢慢点了点头,继而微皱眉头:“你要如何中断他们的合作关系?若王九斯是和何世年一般的谋财之辈倒还好说,但混成这等足以作为两方交界的领头人,此人必定城府不浅,说不定通敌叛国之外,仍有什么逼迫着他、激励着他必须去做此事的缘由…除非他上头还有人,那这事就更大了。”
秋笙往那宣纸上略扫过一眼:“自然是先审两天再说,若是顶上还有鬼,大理寺多半也就审出来了,若还是不成,我就亲自回京一趟走走刑,熬他三五日,是个人就都能吐干净。要是还不行…那就得弄弄清楚他的来历再说。”
凡事果中有因,因中必有果,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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