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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草涧边生-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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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呃啊！”老头张了张嘴，却又被爬满全身的疼痛给折磨得眉头纠结。
凡华想了想，把人靠在门边：“前辈，您等我一下。”
已经痛得意识模糊的人勉强睁了睁眼，恍然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他脑海里已经沉寂了二十年的人，嘴边蓦然地浮现了一丝和他那枯槁的脸庞颇为不谐的柔和。
“阿鬼，你别睡过去，和我说说话，哈？”
“你靠着我，就不疼了，不疼了……”
“你这个无赖，我这一生，算是栽在你这里了……”
……
“阿鬼，我撑不下去了，我的孩子，就、就拜托你了……”
“我走了之后，你就把我……忘了吧……”
过去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在他心中，那令人畏怯的外表下所隐藏的最柔软一处蓦然绽开，那人走的时候万箭穿心、痛得令人没有知觉的似曾相识的哀伤也伴随而来。
恍惚中，一颗略带血腥的东西被放进了他的嘴里，伴随着那颗东西的顺流而下，身体里针扎般的痛楚渐渐消弭而去，他也慢慢地苏醒了过来。
看着那张恍如隔世的脸庞，与之前乖张暴戾的神情截然相反的情绪浮现在他脸上，那双看尽了世间沧桑的眼睛倏然落下了滚烫的泪，突然他张开了双臂，狠狠地把凡华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天行，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们说好了，都要好好活在世上，无论我们应该承受多大的痛苦，但是至少我们还拥有彼此啊！天行，你为何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当初就不应该继续活着……”
被突然抱住的凡华皱了皱眉，老先生手臂上使的劲儿太重了，勒得他有点痛。
只是对方突然起来的伤感却也让凡华感到无措了，听他的话，那个叫做“天行”的人，应该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吧……想不到，看起来如此喜怒无常的人，居然也有这样一段深情的往事。
想着就当作安慰对方，凡华别也没有挣扎，只是抬手安抚性地轻拍着老人的后背。好一会儿，对方才怔怔然地松开了手，看着他的脸庞，喃喃道：“天行、天行，你还是没有醒来……”
凡华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只好提醒道：“前辈，夜已深，您赶紧上榻歇息吧，别太伤感了。”
“呵呵……伤感，伤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二十年了，我已经记不起什么叫做‘伤感’了……”
凡华五味杂陈地看着他，此时此刻的他，倒真像了一个残烛暮年的老人家，显得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前辈……”凡华想伸手扶他起来，但对方却是“啪”地一声推开了他的手，然后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远没有之前王府里那般的游刃有余。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他念叨着，好半天他才像是回过神一般看着凡华，问道：“你的爹娘是谁，你知道吗？”
凡华愣了愣，旋即摇了摇头，答道：“我小时候是被一个山上的老夫妇所收养的，他们说在山涧下游洗衣服的时候碰到了我，当时四处无人，又是酷寒的冬季，他们便把我接回了山中的家里，一直抚养着我。”
“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老人问道。
凡华怔了怔，答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身份？”
老头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这血液里惨留着的药性是普通药材便能给予你的吗？”
“这……”凡华眨了眨眼，还想隐瞒的时候却对上了老人犀利的双目，只好坦白道：“祖父祖母说，小时候我身子虚弱，便时常让我食用一些药材，说实话，那些药材熬出来的汁水真的是苦到让人难以下咽，我有几次都想偷偷倒了，可是都被祖父发现了，就只能乖乖地喝下去了……”
老头明显被他的话给乐到了：“你这小娃娃，当你的祖父祖母当真是苦差事，那些世间罕有的药物差点就让你给糟蹋了，我要是你的祖父，肯定当场气得吐血了！”
凡华缩了缩脖子。
那老头瞄了他一眼，突然正儿八经地问道：“小娃娃，你告诉我，你是真的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凡华无可奈何地耸了下来：“前辈，我是真的不知道，祖父祖母他们虽然也有出去打探过，但是都没有什么消息。”
“可是，你长得……真的很像他……”老人自言自语道。
凡华实在忍不住地问道：“前辈，您口中的‘他’到底是谁啊？”
“他是……嘿，你这小娃娃，大人的事管那么多干嘛！”说到一半的人又被话给收了回去。
“莫非都是巧合？唉，当初你也没告诉我有什么特征啊……”老人苦着一张脸喃喃道。
凡华扶额，这人不去演戏给别人看，真是糟蹋了这说变脸就变脸的能力。
那老头喃喃了许久，终是一敲脑袋，烦躁道：“算了算了，现在是真是假都没关系，反正我看你对头，待我回去好好查找一番，就会知道了……哎，小娃子，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先走了……”
“哎哎哎，前辈，您倒是带我回去啊，我不识路！”凡华欲哭无言地说道。
“啧，连这烦人的小性子都像是同一个模子翻刻出来的！”老人骂骂咧咧道，顺手拉起了凡华的手，直接从窗边跳了出去。
“哎，前辈，这楼也太高了吧！”凡华吓得满脸纠结。
“有我在，怕啥？小娃子，你是叫‘凡华’是吧？如今你先待在王府里，岳擎那小子有派人在暗中保护你，那保护你的人身手还过得去，就是经验少了点，功夫还是到家的，我就先回去了，你的身世我会去查的！”老头一边穿行在夜空中，一边对凡华说道。
感受到手上有力的劲道，凡华也是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突然他伸手进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放进了老头胸前的衣裳中。
“前辈，这里还有两颗药丸，体内的毒到发作的时候您就服用一颗，可以压制毒性。”
老人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别过了脸去。
“你这小娃娃，我深夜来袭，你倒还替我着想起来了，是不是傻？”
凡华咧嘴笑了：“前辈，我不知道您体内的毒是如何形成的，甚至于连我的血液都无法褪去，可想而知您的毒有多高深。如果药丸服用完了您就来找我吧，我给您炼药，当然，您得光明正大地找我，别像今天这样了，多让人担心啊！”
老人低头看着凡华，借着月光，对方的脸上泛着苍白的颜色，心中不由得一阵心疼。
“你这傻小子……”
“嘻嘻嘻……”
快到王府的时候，凡华终于看到还躺在地上的擎铭和擎平，还有满脸焦急的月儿和冰儿，目光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另一个黑衣人，此时此刻后者还按着自己的胸口半跪在地上。
看到空中的两人，月儿冰儿先是大喜，而后又警戒地盯着挟持着凡华的人。
那老头也不拖泥带水，带凡华到地上后，右手在凡华的腰间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便径直朝着半跪着的黑衣人飘去。
一枚暗黑色的东西带着劲风朝对方射去，黑衣人脸色一整，接下了那枚东西。
“服下这颗药，去床上躺上个两三个时辰，你身上的伤就可以恢复得差不多了。”
说罢他便朝着原路飞去，飘去的同时还丢下了一句话：“小娃子，你腰上的药是促进血液再生、伤口愈合的，老夫我可不想欠下你的人情！”
凡华闻言在自己腰间一模，果不其然是一个小药瓶，抬头向着那老头看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扬长而去，杳如黄鹤。
第53章 第五十章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月儿冰儿看到那人走远，便赶紧跑到凡华身边，满脸焦虑地道。
凡华按了按她们的手以示安抚，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他转过身看着那个黑衣人，慢慢地朝对方走去。
冰儿和月儿互视一眼，赶紧跑上去阻拦道：“公子，别去，这个人不知道是谁的。”
凡华摇了摇头，开口问那黑衣人：“听刚刚离开的人说，你是岳擎派来暗中保护我的？”
黑衣人不语，亦没有任何动作。
凡华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看着这人，却有一种越看越熟悉的感觉。
“你……”凡华还想问话，对方却已经站了起来，飞身翻墙而走了。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的？”凡华按着自己下巴思索着。
冰儿想了想，走到凡华身旁说道：“公子，你怎么知道他是王爷派来的？”
凡华答道：“是刚刚劫掠我的人告诉我的，那人说找了我良久，还和我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
“找了你许久？”冰儿惊诧道。
凡华绽眉，走回屋旁：“进屋再和你们详说，先把擎铭他们弄醒了。”
三人把擎铭和擎平扶到了屋里，而在不远处的角落边，墨林等人一脸凝重。
早在凡华回来之前他们便得到了月儿的通知，来到了这里，只是在那人显身之时他们便躲到了一旁，打算来个瓮中捉鳖，只是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功力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鲁深和熊毅原本想要直接杀出来，但被墨林他们给拦住了。
刚才的那一幕，他们全程都在暗处观看。此时对方离去，几人才开始了说话。
鲁深第一个开口：“他/姥姥的，这是哪方神圣，凡华怎么惹上这种人了？”
对于后面离开的黑衣人，他们自是知道底细的。连他都被轻易打伤，可想而知那裹着披风的人有多难对付。
年纪稍大的墨林此时眉头紧皱，说道：“但我看那人，对凡华却是没有恶意的，你们觉得呢？”
徐玄清颔首道：“我也这样觉得，这事还得等月儿她们问清楚了才有定论。”
而周逸尘已是托腮深思：“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派人把这事告知王爷。”
其余四人身子一僵，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周逸尘身上。
周逸尘一阵呼吸不畅，一手指着他们：“你们、你们这些人！”
徐玄清把他的手抓在怀里，满脸笑意地说道：“我们五人当中，你与他最相熟，由你写信给王爷，最合适不过了。”
其他三人立刻犹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周逸尘举手投降：“行，我败给你们了。你，待会儿别去我房里睡，知道没！”
徐玄清哭丧着脸追上去：“娘子，你不可以抛弃为夫啊！”
“滚！”
剩下的三个人相视一眼，仿若无事地各回各屋。
王府里的人各怀心事地睡下的时候，远在别乡的岳擎此时正攀登着几近垂直的山峰。
那山峰高耸入云，周遭寒气萦绕，但其表面却趴伏着一层层的绿油油的青苔，纵使有时不时凸出来的山岩可以落脚，但却极其滑腻，稍有差池便会堕入深渊，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岳擎是在入夜后才开始攀登的，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时辰。
脚踩着山岩，岳擎双手紧紧地抓着沿山而下的粗壮藤条，规律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抬头望去，距离山顶已经不远了。
擎壮和擎重紧随在他身后，手里的绳子时刻准备着，若岳擎有个万一，他们便会立即出手。只是他们的体力不及岳擎，周围寒气缭绕，他们却大汗淋漓着。
而在他们身后，是已经第二次上来的擎军。
不能再拖下去了，岳擎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四肢同时张力，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半个时辰之后，岳擎四人终于踏足在危峰之顶，眼前的景象却把他们给震惊了。
擎军大口地喘着气，道：“这是一个极热之泉，我当时将随身的匕首丢下，不到片刻，那匕首便整把融化了。那仙花却是相反，伫立在热泉中央，周边泛着寒气……”
听到擎军的话，岳擎三人皆是朝热泉中央看去，果不其然，一朵开得格外灿烂的九瓣仙花正稳稳当当地立在泉水中，那九朵花瓣颜色各不相同，而且犹如有意识般轻轻地摇晃着，显得格外灵异。而围绕其的泉水皆是如烈火般的橘红，不断地升腾着热气。
岳擎眯了眯眼，往后向擎军伸出手，擎军立刻会意地拿出了一个玉盒。岳擎接了过去，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把玉盒打开，顿时一股不亚于山中寒气的冷瑟弥漫开来，离岳擎最近的擎壮刚一吸到便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旋即抬头骇然地望着那玉盒。
岳擎不断地调节着自己的气息，和擎壮一样，此时此刻的他亦是浑身打颤。
猛一咬牙，岳擎抓起玉盒里的东西吞服而下，在那股寒劲还未来得及爆发的时候便纵身跳进了热泉之中。
“王爷！”擎军三人大呼。
岳擎充耳不闻，在跳进热泉之后便大展大合地朝着仙花走去，一红一白的颜色不断在他身上交错呈现着，忽冷忽热的感觉开始不断地朝着他涌去。
咬紧了牙根，岳擎硬扛着浑身的痛苦煎熬，一步一步地向仙花艰难地靠近，不到两丈的距离，他居然走了小半个时辰！
终于他的手触到了那九色仙花，手上用力，但是想象中的连根拔起却是没有发生，那仙花依旧安然地伫立在热泉之中，底下犹如被万斤巨石牵扯般，任凭岳擎如何拉扯，它都岿然不动。
擎军等人心中大急，王爷服下的药物只能保持半个时辰，如今药效将近，王爷再不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我们改日再采花吧！”擎重忍不住大喊出声。
“王爷，王爷！”擎壮亦是按捺不住，担忧地喊道。
擎军满脸难堪，他知道，那颗能够抵挡热泉的药物只有一颗，王爷采花的机会也只有这么一次！倘若失败了，那么他们大半年的心血就功亏一篑了！
此时此刻的岳擎却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水深火热的感觉似乎要将他吞噬了一般。
恍恍惚惚之间，一个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岳擎！”
同样的两个字，却因为那人的语气而变得格外生动。自己逗他的时候，他总是被自己气得无可奈何；他高兴的时候，叫自己的声音却又像一樽酒，令自己百般沉迷。
他语塞时满脸纠结的脸，他开怀时笑得弯弯的双眼，他忧伤时兀自发呆的模样……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有着千千万万面，恰巧的是，他任何一面，自己都痴迷。
这是他二十六年来第一次有一种被人下药，不，是蛊惑的感觉。他听说中了蛊的人会完全被下蛊人控制，任凭下蛊人操控。自从他第一次看到那人，自己的心仿佛就不是自己的了。
幼时悲惨的遭遇让他早早习惯了淡漠强硬，这种淡漠和强硬，在遇到那人之后仿佛从厚实的城墙变成了一张薄纸，轻易便被打破。
他想拥有他，想要狠狠地抱他在怀里，想要他靠着自己的臂弯安然入睡，想要他们两人之间这份关系存在的证明！
“凡华！”他大吼出声，伴随着嘶吼，一口精血喷吐而出，浇在了还在摇摆的花瓣上。
奇迹的一幕出现了，那九朵花瓣围绕着花蕊旋转了起来，速度快到人眼都看不清楚。而那热泉亦是随着花瓣的旋转而沸腾了起来，甚至不时溅出了滚烫的泉浆，把一旁的擎军三人直接逼退了好几步。
擎重和擎壮不敢远离，却又被泉浆逼退，只能张望着热泉。热泉之中，岳擎的衣裳已经完全化为了灰烬，雄健的躯体已是一片焦黑。
擎壮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擎军一把拦住了他。
“擎壮，别急，等一等！”
擎壮怒吼道：“你没看到王爷已经被烫成那副样子了吗，别拦我，我要救王爷！”
擎重也是满心的担心，只是他知道，此时此刻谁都帮不了王爷，便也拉住了擎壮：“我们都担心王爷，当初是王爷带我们出来的，王爷不仅是我们的恩人，更是我们的兄长！但是现在我们贸然进去，帮了倒忙，王爷顾此失彼，岂不是火上添油？”
“可我看不下去了……”擎壮紧握着拳头，下唇已经被自己的牙齿给咬出了血，而他浑然不知。
三人说话间，花瓣旋转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停下来的时候，奇迹的一幕出现了。
那九色花瓣一致地变成了淡粉色，而上一刻还在沸腾的热泉也变成了普通的泉水，温顺地泛着淡淡的波澜。泉水中央的岳擎已是赤/裸着身体，但是令人惊奇的是，他之前被烫焦的身躯居然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擎军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听到岳擎一句干涩的“拿衣服过来”才大梦初醒般围了上去，将带来的衣服递给岳擎。
一刻钟之后，岳擎穿好了衣裳，脸色复杂地看着那朵花。擎军看了看他，犹豫道：“王爷，我们要不要下山了？”
岳擎脸色一整，把仙花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白玉盒内，和擎军等人按着原路下山了。
第54章 第五十一章
在破旧的茅屋中睡了一天一夜，岳擎才从万般折磨的苦海中恢复了过来。伸手拿起了床边的白玉盒，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一股淡淡的花香便迎面扑来，顿时让他清醒了几分。
反掌击在自己的胸口上，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浇在了花瓣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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