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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刀与断情水-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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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当年出于什么目的,那孩子都算救了他一条性命,如今将这条命还他,也算有始有终。
  但洛林却不愿,竟尾随在皇甫玄的身后,一刀捅进了皇甫玄的后背,又为皇甫玄的掌风所伤,摔倒在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苍牧盯着洛林去看,很快又移开了眼,他终究无法看着此人去死,更何况他答应过苍穹,会保住洛林的命。
  便以自愿奉献蛊虫为借口,下跪去求那皇甫玄网开一面。皇甫玄不知为何,竟也同意了,明明强硬取虫亦可行,却叫苍牧心甘情愿,亲自去送。
  苍牧急匆匆地赶向水池,路上亦与白明玄擦肩而过,来不及说话,苍牧只知晓一路向前而行,跳入水池之中,将人接过压在水池边缘。
  一把短刀,划破胸口,取己命蛊,为他续命。
  鲜血带走了前半生所有的浊气与不甘,留下的竟都是些快活的回忆。
  仿佛又回到那一年,阳光灼灼,皇甫庆笑吟吟地问:“苍牧,你喜欢我么?”
  苍牧扔了手中短刀,头磕在冰冷的地上,撞进了他心悦之人的怀中。
  他喜欢他,他心悦于他,但许久之前,他便知晓,他是得不到回应的。情爱之事,无关先后,执着亦枉然。
  18。
  苍牧还是没有死。
  仿佛是一个魔咒,纵然他想死,亦无从死,便叫他无从安宁,一直记着念着想着那皇甫庆。
  听闻苏风溪死了,又听闻皇甫庆病了,牢门终被打开,白明玄摇着轮椅而入,只道:“庆儿重病,你出去照顾他吧。”
  “他重病,又与我何干,自有丫鬟下人照看着。”
  “许是最后一次了呢?”
  苍牧与白明玄目光相对,便从那人的眼眸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身的狼狈——拘泥情爱,失去所有的原则,再做不到行事如风、逍遥快活。
  白明玄扭转了轮椅,便向前走,过了许久,苍牧站了起来。
  皇甫庆瘦得厉害,皮几乎包裹着骨头了。这是他第二次见皇甫庆如此病重,但这次又与上次大不相同,上次他眼中有光,那光是带着求生的欲望的,而这一次,皇甫庆的眼里俱是死寂,像是真的不想活了。
  过往说不出的话,竟都能说得出了。
  ——我也很担心你。
  ——因为你在这里,我便来陪你了。
  有些话,再不说出来,便晚了。之前的岁月苍牧从不说,便是知晓说也无用,何必扰人心弦,让人徒生烦恼。
  皇甫庆竟也变得温和了多,他头发花白、面容苍老,再也没有曾经俊美的模样,但苍牧看着这样的皇甫庆,竟也是喜欢的。
  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打着趣儿,只是不知哪一句话,便刺得心头发疼。
  皇甫庆的身体每况愈下,连眼睛也在一日彻底瞎了。纵然如此,每过一日,苍牧便觉得自己更陷入了一分,他爱他苍老的容颜,他爱他颓丧的话语,他爱他失明的眼眸,他爱他所有的不好,像爱他所有的好。
  但平静的时日终究过得太过短暂,风波后皇甫庆记起来了最初的遗忘,他只问他为何从不告知他一切,苍牧便盯着皇甫庆失明的眼眸,露出了饱含苦痛的笑。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每一日的相处,苦痛交缠却又如刀尖舔蜜,愈发沉迷愈发毒深,连抱着他为他取暖,都能生出许多妄念。
  终于说开了当年事,回头一看,竟许多遗憾。
  云雨交缠,苍牧只握着皇甫庆的手,沉声道一遍又一遍。
  “我不想你死。
  “我不想你死。
  “我不想你死。”
  若你心存死志,便为了我活下去,可好?
  用我陪伴你的十余年,用我对你一腔爱恋,用我此刻握着你的手,唤你回来,莫要赴死。
  皇甫庆终是绝了赴死的念头,治病的材料跌跌撞撞竟也凑了齐全。
  但当皇甫庆渐渐转好,苍牧便再也没有理由再留下去。每一日,他对皇甫庆便愈沉迷,但每一日,他便更清楚,皇甫庆待他,并无情爱之意。
  或许那年那日,那时那景,皇甫庆待他有了一分不同,但这一分不同,早已消磨得干干净净。
  如今他依赖于他,他舍不得他,不过是因为诸多过往、因为身旁无人,他终究给不了他想要的,半分也无。
  再留下去,不过痴念越来越大,又因为得不到,便生出诸多怨恨。倒不如戛然而止,给彼此留下个好念想。
  苍牧依旧在犹豫,却得了一封他母亲的书信,原来他并非苍家之人,乃是前人遗腹子,这么多年的不冷不热、偏向偏心,似乎有了理由。他母亲言辞切切,以生养之恩,唤他重回苍家,他亦找不出什么理由,再作推拒。
  每一次,仿佛都该与苍家断绝关系,还尽恩情,但总要绑在一起,割舍不下。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苍牧还是选择了离开,纵使他知晓,这一次离开,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他知道皇甫庆会难过,但他亦知道,皇甫庆很快便会将他遗忘,毕竟他真正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他这个模样。
  习惯总会一日日变淡,他身旁总会有其他人。他该离开皇甫庆,亦该放过他自己了。
  苍牧转身走了,却管不住自己的脚,又回了头,便只看一看,见他并非心如磐石,还会为他有所触动,便心满意足,转身走了。
  他与皇甫玄缠斗在一起,终是听到了多年前未听到的那一句。
  “爹,放苍牧走。
  “放、他、走。”
  苍牧依旧握着手中的剑,脸颊却骤然滑过两道温热,眼前视线模糊,却仿佛看见了皇甫庆的背影。
  从青年,到少年,从少年,到幼年,从幼年,又到消失不见。
  相逢便是孽缘。
  归剑入鞘,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每走一步,便将过往退去了一分,痛楚自心脏蔓延全身,却决计不会再回头。
  且将前半生,看作一场幻梦。
  从今以后,影卫已死,只有苍牧,苍家的苍牧。
  (苍牧番外完)


第98章 番外…苏风溪
  宁负天下人,不愿负你。——苏风溪
  1。
  苏风溪不喜欢海棠花。
  记忆中,他爹在庭院里种了无数的海棠花,下人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折损了一二。
  有人说,那海棠花是他爹为他娘种下的。他娘从不反驳,只低头浅笑,但苏风溪仰着头看他娘,她分明是在哭的。
  偌大的苏家,只有苏风溪这一个孩子,他爹对他极好,对他娘却很奇怪,看起来处处都好,但在苏风溪的眼中,他爹待那满园的海棠花,要比待他娘,更真挚一些。
  他幼年时,便极为早慧,有疑问也只埋在心中,从不出口去问,但有一日,他在浇花时脚下趔趄,撞坏了一坛海棠花,他爹虽面色不豫,却只叫下人将他抱走。
  第二日,他娘的眼圈红得厉害,但当他凑过去,想要拉她的手时,却被轻轻地推开了。
  他娘道:“你出去玩儿吧,莫要管我。”
  苏风溪却死也不走,他抱着他娘的大腿,哭得狼狈不堪,仿佛知晓他离开了这间房子,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娘推了几次,终是推不走,便只好将苏风溪抱了起来,压在了胸口,有冰凉的水滴在他的脖子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苏风溪陪了他娘三天三夜,那种若有若无的绝望和不安终究压了下去。他娘像是彻底想通了,每日便耗费了无数的心神在苏风溪上,一开始不过是绣几块帕子,到后来,连贴身的里衣,也要亲自做好,叫苏风溪换着试试看。
  那个女人不再寄希望于她的男人,而是将所有的精力倾注在了孩子身上,像紧紧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孤独地、寂寞地想寻求一条生路。
  苏风溪心里清楚这一点,便自小用心读书、用功习武,小小年纪,便得了个“侠”的美称。
  苏爹亦十分满意,总是骄傲地向他人宣告:“这是我最好的儿子,我一生的骄傲。”
  日子便这样一日一日地过,苏风溪交到了一些朋友,其中便有江南司徒家的长子,司徒宣。
  司徒宣是娇养大的公子,苏风溪喜欢看他的眼睛,清澈透明,不知愁苦,便将他看作弟弟,用心疼宠。
  他此生是不可能有弟弟的,他渐渐年长,便知晓他爹心中有一个女人,他娘不过是一个摆设,而他,不过是用来延续后代的工具。
  倘若他娘不爱他爹,他爹只娶了她一个,只有唯一一个孩子,面子上给三分薄面,那她的日子便还过得去。
  可她偏偏爱他,爱到深入骨髓,便日夜煎熬、难以入眠。
  苏风溪十五岁那年,他娘生了一场极重的病,灌下再珍贵的药材,亦毫无用处,只能硬生生挨着,拖着日子。
  苏风溪绝了所有的事物,只守在她的身旁,喂她吃药,却不见丝毫好转的迹象。
  有一日,苏风溪累极了,便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床褥上却不见他娘的身影,丫鬟下人亦昏睡在地上。
  他推门而出,便见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抹了一把脸吼道:“来人,人都死了吗?”
  无人应答,偌大的苏家,在这一夜,静谧得可怕。
  苏风溪顶着瓢泼大雨,四处寻觅无果,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他娘绝不会去的地方。
  夜晚的海棠花园并不黑暗,因他爹总爱在晚上的时候来此赏花,特地修了几个小巧的亭子,亭子内点着长燃的灯,此时此刻,灯光穿透密集的雨幕,像在无声地锁魂引路。
  苏风溪的脚步愈发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他的嗓子已经喊不出,拼尽全力只能啊啊作响。
  借着稀薄的灯光,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悬在了海棠树上。
  雷声隆隆,闪电划破了阴沉的天空,瘦弱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摆不定。
  苏风溪强撑着一口气,拼命向前奔跑,他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身体,便在下一秒,跪倒在地。
  血泪混着冰凉的水,渐渐消失。苏风溪将人从绳索上放下,抱在了怀里,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东西——那原来是半桶石油,旁边还有几颗打火石。
  他娘许是想烧尽这一园海棠,却遇上天降大雨,便用自己的性命做了了结。
  苏风溪踉跄地向前走,雨渐渐停了,苏家又仿佛“活”了,有无数的人挤压过来,想将人从苏风溪的怀中夺走。
  但当他们触碰到他的眼睛,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如出鞘的刀,割得人生疼。
  2。
  苏家的主母死得太过不光彩,对外便只推说是生了病正在休养不便见客。
  那一日苏父敲晕了苏风溪,强行将苏母下葬,待苏风溪醒来时,一切都尘埃落定。
  当他醒来时,想去寻苏父要一个说法,却在下人的遮遮掩掩中得知了什么,他的好父亲正嘱托人修建那棵海棠的树枝,只道了一声“晦气”。
  他想寻一个说法,却心知不过一句他不爱她,到底心意难平,没过多久便烧了那海棠院,在苏父的怒斥之中,抱着剑转身离开。
  他自然是有诸多朋友的,但当他离开苏家时,却一个也不想见,索性骑着马,任由马选择方向,走向哪里,便向哪里便是。
  那马儿初始拘谨得很,到后来也学得精明,哪里青草肥美便向哪里走,苏风溪初始还关心下路途,到最后也无所谓了。
  腰间有肉有粮有酒,前途何处,便不计较了。这一日,那马儿载着苏风溪上了一条小路,左右俱是高耸的山石,只留下一马的间距,苏风溪走了数百尺,便见前方亦有人骑马而来。
  如此狭窄坎坷的山路,那人却骑得极快,一身红衣似血,看着倒像个侠女。
  苏风溪不欲挡路,好在坐骑虽玩野了些,到底还是灵巧的,便乖乖地向后退。
  马儿后退自然是慢的,那红衣人骑得也飞快,苏风溪刚刚退到山路口,那红衣人便骑到了眼前,凑近了,才知道并非侠女,而是一位红衣少年,长得却极为俊俏,眉眼间带着三分骄矜气,却不让人厌烦。
  将将算是擦肩而过,却听见身后马儿一声长鸣,苏风溪转过身,怀中硬生生砸了一包银钱,便听见那少年笑道:“你让路,我便给你买路钱。”
  “我若不让这条路呢?”苏风溪不知为何,倒是想逗逗这少年。
  只见那少年莞尔一笑,漫不经心地抬高下巴,只道:“那便杀了你,踏着你尸体走过去。”
  像是玩笑话,苏风溪却感受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便只摇了摇头,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回道:“谢谢这位小爷赏了。”
  少年回了头,策马扬鞭,几个瞬息便不见了踪迹。苏风溪将钱袋收到腰间,便想过那峡谷,谁知胯下的马竟不想过山路了,拧着脖子愣是不走。
  苏风溪也宠这匹马,便松了手,任由那马带他转过了身,慢悠悠地顺着红衣少年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这一路走得不算快,越过层层叠叠的树林,竟走到了一处天然的水潭。
  苏风溪眼尖地瞧见了一抹红,正欲转身离开,却听见马声嘶鸣,胯下的马亦回应似的,叫了一声。
  水潭上鼓起了巨大的气泡,便见一人自水面冒出,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胸前,白皙的肌肉贴身,身子露出了水面一半,将将遮住了尴尬之处,正是路上遇到的那少年。
  苏风溪尚来不及尴尬,却听那少年道:“此处潭水大有裨益,你要不要一起下来,泡上一泡?”
  苏风溪翻身下马,走到谭边,亦笑道:“有何难处,不妨直说,我若下去了,不过多浪费时辰罢了。”
  “你下来。”少年执拗地说了一句。
  “我不下。”苏风溪蹲下身,笑吟吟地看他。
  那少年咬了咬嘴唇,拧过脸,像是生气了。苏风溪眼见着少年的脸颊愈发苍白,便递了一个台阶:“上不来了?要不要我拉你?〃
  “不要,”少年答得飞快,只得说了真相,“你拉我,下面的毒蛇一旦惊动,便会下口去咬。”
  “而你打的原本是叫我下潭水当诱饵,而你伺机逃走的主意?”
  苏风溪本以为少年会有些羞赧,却不想少年竟回道:“我一旦上岸,便会立刻将你救出,你若活着,我自会为你疗伤,你死了,我便寻找你的家人,将你厚葬。”
  这究竟是哪家的孩子,竟教出了这副天真又残忍的性子,苏风溪叹了一叹,自腰间取出一个小瓶,直接倒进了池塘里。
  也亏得这孩子遇见了他,他娘粗通一些医术,自然有应对这种情形的良药。
  药效很快扩散,少年亦迅速地爬出了水潭,纵使苏风溪迅速地移开了眼,依旧看到了两块白白嫩嫩的臀肉。
  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穿衣的声响,又传来了一声巨响,苏风溪转身去看,却迸溅上了一层血色的水,几十块断裂的蛇身四方迸溅,摔落在岸,水潭上蒙了一层红色的血。
  少年自己倒是会寻地方,早早找了一处高地,未被溅上一点水,他瞧见苏风溪半身脏了,竟笑道:“你怎么不躲啊?”
  苏风溪也不生气,擦了擦脸颊上的血水,抱了抱拳:“在下苏风溪。”
  少年也止住了笑,从高地纵身而下:“我叫皇甫庆,我爹是皇甫玄,他啊,是魔教教主。”
  3。
  苏风溪对魔教倒没什么恶感,原因无他,他爹与那魔教教主乃是私下里的多年好友,而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正非正、邪非邪、应当用眼睛亲自去看。
  皇甫庆见苏风溪面色不变,心里倒是闷气的,便凑了过去,故意挑拨道:“瞧你这样,就是正道子弟,遇见我这么个小魔头,不拔剑杀我么?”
  “我刚刚救了你,便不会杀你。”苏风溪瞧见那人头发尚在淌水,便蹙了眉头,从袖中取了帕子,想擦一擦,刚伸出手,那少年便本能地向后仰,叫苏风溪的手落了空。
  “你干吗啊?”
  “为你擦擦头发。”
  “我说了,我是魔教的少教主。”
  “我知道啊。”
  “你不害怕?”
  “你又打不过我,有什么害怕的。”
  话音刚落,却见剑尖直冲面门而来,苏风溪后退了数十步,亦拔出了剑,止住了皇甫庆的攻势。
  皇甫庆“啧”了一声,硬向下压,却见那人言笑晏晏,一个轻挑便抽身而出,立在树枝尖端,白衣染血,倒是好模样。
  苏风溪正想说话,却见皇甫庆又提剑冲了过来,他二人只得又缠斗起来。这一打,便从白日打到了黑夜,又从黑夜打到了天明。
  苏风溪本以为这场缠斗要斗个几天几夜,却听到了一声咕噜声响,拂晓的日光恰在此时映在皇甫庆的脸上,皇甫庆便收回了剑,理直气壮道:“你可有吃食?我饿了。”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陪你缠斗了一夜,还要分吃的给你。苏风溪如此想道,却也收了剑,又欺身而上揉了一把皇甫庆的后脑勺,只道:“吃饱了还打么?”
  皇甫庆皱着眉,却也没躲,只回道:“不打了,我打不过你。”
  “你倒是实在。”
  “我爹说过,打得赢便打不赢,打不赢直接认输,亦不算输。”
  “总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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