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春庭紫蔓生-第1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念着叶惟远也奈何不了他,叶泷水没有当即与他翻脸,拂袖走在了前面。
在他的身后,叶惟远发出一声幽冷叹息,旋即跟了上去。
“把本座带到这鬼地方,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是说我什么都没打算做,你信吗?”
叶泷水冷哼一声,自然是不信的。
他们的影子被天边的斜阳拉得老长,在幽邃的冗长走廊里周而复始。
“我早就猜到你不会信。”叶惟远轻声呢喃,好像在自言自语,“罢了,没什么区别。”
说完他便不再无话找话说,只是和叶泷水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夹岸的豆梨开了。粉白的花瓣织锦般铺满了水面,于微风中泛起浅浅波澜。
“到了。”
见到这幅光景,饶是叶泷水这样冷心冷性的魔头,也愣怔了片刻。
不论多么不愿意承认,在这庭院里和叶琅瑄一同度过童年是他生命里最绮丽,最温情的岁月。
春日将尽,林荫茂密,满庭飞花,旖旎得都有些醉人了。
“叶泷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太过于傲慢了。”
叶泷水猛然回头,却怎么都找不见叶惟远的身影。
他们来时的路消失在一片大雾里,或者说,只剩下这一方庭院是完好的。
这里就如空中之城,海上孤岛,与世间其余所有相隔绝。
“叶惟远,我既然能将你那叔叔的魂魄碾碎,也能要你消失于这世间,出言挑衅前你最好想清楚了。”
发现在这只有灵体的幽闭空间里使不出自己的拿手术法,叶泷水不由感到一丝焦躁。
只是他绝不会把这份不安表现的脸上,告诉叶惟远自己的弱点究竟在何处。
“若是没人说过,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循着声音找去,叶泷水这次终于看清了叶惟远的藏身之处。
不堪花朵重量的藤蔓垂下来,将叶惟远的身形遮住大半,只露出小半张面孔和衣角。
他看也不看一旁的叶泷水,细细端详起开得过于盛烈,已近乎萎谢的花朵。
“像你这样的人,太过于傲慢,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强大,你总有一天会败在这上面。”
“要是打从一开始,你对我有些警惕,不肯跟我来,我可能真的奈何不了你。但你既然跟我来了这个地方,剩下的就由不得你了。”
天地间只剩下他们站立的这一小方土地。
“你……”
叶泷水话还未出口就是一阵可怖的天摇地动。
从外缘开始,这方无根之土渐渐崩塌,显出底下的深渊来。
他只惊慌了最初的一瞬就冷静下来——雕虫小技,又怎么困得住他?
“你不会以为这种小手段就能困住本座吧?”
与叶惟远这种手段稚嫩的年轻人相比,无论是力量还是处世经验,都是他胜出一筹。只要让他逃出去,叶惟远就必须得为这样耍他而付出代价。
可叶惟远只是冷眼旁观,根本就不把叶泷水的威胁放在眼里。
“你还是先看看你的脚底下。”
被叶惟远提醒,叶泷水才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土地裂开一道可怕的缝隙,就像一张犬牙参差的巨口,要将他们都吞进去。
“这有何……”
对此叶泷水嗤之以鼻,一记手刀就欲破开虚空逃走。
可他甫一出手就意识到事态不对:周遭仿佛被看不见的墙壁围起来,怎样都无法撼动分毫。他用力锤了两下空气,每一次都被返回来的力气震得手心发麻,气墙上却没有半分裂痕。
“你到底干了什么?”
终于意识到这里将要发生什么,叶泷水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恐惧。
但面对这样可怕的一切,叶惟远竟然在笑。
“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不由我掌控了,我,还有你,都逃不出去了。”
“这里不是你的内心吗,为什么不由你掌控!?这么做……你是疯了吗?”
这叶惟远居然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打算,叶泷水感到寒意沿着脊髓向上蔓延。
“我疯没疯我不知道。但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叶惟远的半张面孔都隐匿在花间,要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要打倒像叶泷水这样的人,对他来说的确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如鸿沟天堑。
他只有一样东西强过了叶泷水:叶泷水惜命,而他可以不要命。
打从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你困住了本座又有何难,只要你过来,本座就能要你好看。”
“我的确杀不了你,可是要你命的,何止是我一个人?”
脚下的土地碎得差不多了,叶惟远伸手指了指,让他好生看看地下那地方的全貌。
“你好好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再来跟我说话。”
即使只是冰山一角,可这也足以看清底下的可怖光景:无数恶鬼在烧红的铁水里翻滚嘶吼,却只能一遍遍地连同骨头都被煮化;饿鬼捧着滚烫的食物往嘴边送,还没触碰到嘴唇就化作了一团火;鬼差举起生满铁蒺藜的长鞭,重重地抽在鬼赤裸的背脊上……
传言里生前犯了五逆十重罪的人死后会坠入阿鼻地狱,永世受苦,不得脱身。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就不怕吗?!”
饶是叶泷水,面对这恐怖的阿鼻大城也终于明白过来,叶惟远是真的要他死。
为此他居然将他们引到了地狱的入口前。
“我想要救一个人,所以你必须死在这里。”
叶惟远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口吻,好像在谈论什么与己无关的小事。
“你不是说你恨叶风城吗?”
意识到他究竟要救谁,叶泷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质问他,“你不是恨他吗!”
歇斯底里得都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说服他:你恨着叶风城。
“我的确是恨他的,”叶惟远低下头,苍白消瘦的下颌线条脆弱得不堪一击,“可我也比这世间的任何一人都盼望他能好起来。”
“叶泷水,是时候了。”
意识到事情不妙,叶泷水想要躲闪,却一脚踏空,跌了下去。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手攀住了陆地的边缘,使得自己不至于落入地狱。
“不,叶惟远,你拉我上来……你拉我上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荣华富贵还有无上权力,叶泷水一样样地许诺给他,可叶惟远只是摇了摇头。
“不够。”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立誓,立最牢不可破的血誓。只要你拉我上去,这天下都是我们的……你,加上我,还有什么我们得不到的?你为什么要想不开?你想要叶风城活着,就让他活着……我能救他,我真的可以……我不要下地狱,拉我上去,求你了叶惟远!”
“叶惟远!”
因为绝望,他喊到后来都破了音,尖锐刺耳如老鸦夜啼。
叶惟远笑了,不是因为恐惧惊慌喘不过气来的那种笑,而是听到什么好笑东西的、戏谑的、生动的笑。过去他笑得很少,或者说,那时的他就算有笑也是稍纵即逝的,像是一个不怎么习惯笑的人在生硬地模仿身边其他人的表情,里头看不出多少欢乐,只有僵硬和无所适从。
这笑容如冬日的新雪,要人看了就难以忘怀。
在这之中,见到了叶风城的影子。
他们的确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而也正是这份血缘,将他心头的那点热血变作了罪孽。
小时候,他听人说过,乱伦之人死后应下剥皮地狱:那些罔顾伦常的罪人会被鬼差从头顶上开个口儿,灌水银进去,然后就能脱下一张滑溜溜的人皮。
最初意识到他对叶风城的满腔绮思,他几乎整夜都梦到那副场景,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现在,他已经不怎么怕了。
他蹲下身来,直视叶泷水那双浑浊的眼睛。
“叶泷水,你还记得我们幼年在叶家受过的教导吗?我们修的是什么道?”
乍一听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有求于叶惟远的叶泷水拼命地在脑海里思索答案。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叶琅瑄的脸一闪而过。
“是……”
“是天地正道。”
“说这个有什么用?快些拉本座上去!”
天地正道是什么东西?叶泷水手指边落下一些浮土,吓得他更加用力地扣住石边。
可叶惟远全然不顾他的不耐烦,只是慢条斯理地讲了下去。
当年叶高岑教导他时,他尚且对一切懵懵懂懂,只是像鹦鹉学舌那样重复着其他人的话。
只有经历了这么多,他才终于领悟这些东西背后的真谛。
叶家子弟修的是天地正道。
何为天地正道?
对世间万物时刻保持敬畏与悲悯,这样才不会在晦暗的道路中迷失自我。
“是怜悯……若是你怜悯众生,你就该救我!”
“而像你这样的人,不配世间哪怕一丁点怜悯。我若是救了你,才是对天下苍生的最大亵渎。”
“你……?!”
“低头看看。”
闻言,叶泷水低头一看,立马吓得魂飞魄散,打死都不敢再低头看一眼。
底下的恶鬼见有人要加入它们,纷纷伸出了手。
在这之中,叶泷水见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她们生前都是极美丽的女子,两行血泪流下来,将这美丽化作了十成十的阴森;而更远一些的地方,他见到了辰已,不再是那半人半蛇诡异模样的辰已被绑在烧得赤红的铜柱上,奄奄一息,只是盛满了憎恨的双眼无论如何都不肯闭上,直勾勾地盯着半空中的旧日主人,恨不得饮他血食他肉。
“主人,妾身美吗?”
“主人,快些来陪妾身呀。”
……
“叶泷水,善恶到头了。”
……
“你真是个懦夫。”
叶惟远将一切尽收眼底,“连这些被你害过的人都不敢面对。”
“你又好到哪里去?!不要说得你无辜一样!”
“是,我与你同样。”
先是叶高岑一家,再是逃亡途中数不清的正道人士,其中还包含他过去的友人。
为了这一刻,他不惜堕入魔道,双手染满了鲜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脱罪的。
为了偿还他犯下的杀孽,他死后要去炼狱的深处受苦,永不超生。
但在此之前,他有必须做到的事情。
叶惟远一根根将叶泷水攀着地面的手指掰开,每掰开一根,叶泷水的眼神就怨毒一分。
“你……你再好好考虑我许给你的那些东西,不,不要啊,不要啊!”
“下地狱去吧,叶泷水,将憎恨终结在这里……”
过会我也会来陪你。
我们都是满手杀孽的恶鬼,不配再留在外面的人世。
“叶泷水,你该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而你和我,都是最不得超生的那种。”
我们都该下地狱。
当最后一根手指也被叶惟远掰开,叶泷水直直地坠入了地狱。
凄厉的呼喊一直回响在叶惟远的耳边,他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那开得几乎荼蘼的紫藤花。
“轮到我了。”
这里随时都会彻底崩塌,他闭上眼睛,等待着终焉的降临。
没有躲避也没有退让,就这样任凭深渊将他也吞噬。
这就是他的命运。
在命运的尽头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呢?
·
——大概什么也不会有。
·
“……好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有关魔域的真相还有叶家人身上的咒。”
“说这么多,你想要我怎么做?”
“潜伏进魔域,刺杀叶泷水。”
“杀了叶泷水,他就会好起来吗?”
“照理来说是的,只要叶泷水死了就算解咒。好吧,我并不确定,只是这是我们最后的法子了……你也看到了,他等不了多久,所以越快动身越好。”
……
“你若是要做那把刀,你就得割舍多余的感情,变得冷酷、麻木、不再眷恋他人的温情,只有这样你才能锐利、无所不摧。”
“我不在意,因为我正是为此而生的。”
“然而一把刀太过锋利了也不好,因为那样容易折断。”
“那就折断,杀人的凶器而已,反正也没什么人会在意。”
……
“叶惟远,你会恨我吗?”
“恨你什么?”
“在你和叶风城之间,我最终选择了将罪名加诸于你,却让他活下去。”
“不,我不恨你。”
·
我不恨你,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我与你同样,或者说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他能好好的。
·
万籁俱寂。
不敢靠近的活尸和傀儡们站成一个圈,将那从半空坠落的人围在圆圈的中心。
叶惟远动也不动地躺在一小片血泊里,除了胸口那道可怖的伤口仍在往外面渗着血,看起来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过了很久,久到那群活死人们都以为他再不会醒来,打算扑上来将他的血肉分食殆尽时,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涣散成一片深不见底黝黑,茫然地倒映着这片死城里的破壁残垣,回忆起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为什么他还活着?
明明那个时候他和叶泷水一起掉进了无间地狱,他甚至都能回忆起地狱里要人窒息的温度,和鬼手触碰到他时那可怕的战栗。
为什么他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挣扎了几下想要站起来,可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刚爬起来一点就直接跪倒在血泊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有个他无论如何都要见的人在等他。
就着跪倒的姿势,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插着一把漆黑的短刀,刀刃挟着千年的冰寒,将他的血脉冻结成冰。他咳了两下,用自己还在抖个不停的手握住刀刃,将它一点点拔了出来,丢到了一旁。
这用尽了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最后一点力气,让他差点就再度倒了下去。
“在这里!”
“他在这里。”
好像有什么人朝着他这里来了。
一男一女,很熟悉的声音,就像过去他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
觉得好奇,他偏过头去看,却怎么都看不分明,只能见到大片大片的红,就像地狱深处烧过来的业火,要将他烧得连灰都不剩。想到这里,他捂着胸前的那道伤,又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血,意识慢慢被吞没在那片深不见底的潮水里。
那闯入者似乎和活尸们缠斗在了一起,起初他还能分辨那人的兵刃究竟是砍在木头上,还是柔软的腐肉上,后来就他开始耳鸣,除了尖而长的蜂鸣什么都听不见。
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你想问,你都要等不下去了,为什么他还不来,为什么他总是来得太晚。
太累了,疲倦像浪潮,一波波地涌来上,将他带入永恒的长眠。
也许就这样睡过去也好。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疼痛,就像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或许是上天也不希望看到他这样的罪人那样幸福的死去,决定要他回到这个人世间,继续受完最后一点苦再收回他的魂魄。
他这样的一生应该已经走到了头。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来世的。
没有来世,就不用过孟婆的桥,饮那要人忘却前尘的汤。
他不想忘记。
即使只有一丁点的温暖。
“记得什么?”
“叶惟远,我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
是……叶风城。
叶惟远努力在脑海里思索,好像他当时躲在叶泷水心里时,的确见到了叶风城的影子。
他的瞳孔涣散,就算用尽了浑身上下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也要睁开眼看看。
看看是不是他等的那个人,终于找到了他。
“哥哥……”
眼前的人像一直在晃动,涣散了的瞳仁怎么都对不准。
“是我。”
叶风城跪在他面前,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想要触碰又害怕,想要拥抱却惧怕这样会更加伤害到伤痕累累的他。
再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至少这一刻是这样。
“你终于来了……”
如果是幻影,那就让他沉溺在这个醒不来的梦里。
——你大概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满足,只是在心脏快要停止跳动的这一刻终于明白过来,你只想和他待在一起,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胜过你这一生里的绝大多数光阴。
叶风城帮他按着胸前的伤口,将自己的灵力像是不要命那般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他浑身上下都在痛,但是那只手像是有救命的魔力,让他稍稍缓过来了一些。
终于有了一点力气,他反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感受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叶风城,你听我说,”他咳出一点血,“我什么都没有了。”
温暖的血还在源源不断从叶风城的指缝见渗出来,就如他正在流逝的生命。
“但这里全都是你。”
我想把我的全部都送给你,其中包括我的孤独,我的乖戾,还有我这颗绝望的心。
“你可以活下去了,叶风城。”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