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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清秋已经困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疲惫地点点头，回房准备睡了，却未注意到大哥的身影一直停留在院中，久久没有离去。
　　楚清秋回来之后便被提拔为忠武将军，主动请愿留守京城，训练新兵。职务虽比塞北轻松不少，那些刚刚入伍的新兵就暗暗叫苦。这位战功显赫的楚将军似乎面冷心冷，对待不上进的新兵毫不留情，若是在军中喧哗生事便要罚钱一月俸禄，绕校场跑五十圈。尽管如此，倒是无人心生怨恨，京城散漫的军中氛围也日渐严整，大大小小兵卒都很是敬仰楚清秋。
　　楚清秋回来半年，蛮族因失去统领人心惶惶，驻守西北草原的纳尔的心腹萨伏主动与大平示好。他派遣不少使者，带着万两黄金前来请和。李希与朝中重臣商议后，决定接见使者，而楚清秋在御座旁守住，以防万一。
　　接见使者过程冗长而繁杂，楚清秋常年呆在塞外，如今看着朝中众臣以及圣上话中有话的样子，有些不耐，然而表面上依旧冷淡从容。
　　到了最后，使者殷勤笑道：“尊贵的大平皇帝，我族副统领与我们经常宣扬大平中种种美好的道德，要求我们为您展示下黄金的真假，现在一切也差不多谈妥了，该让您确认好我们的诚意了。”接着，他又与身旁的搬来箱子的侍卫用蛮族语低声说了几句，侍卫又将那箱子抬近几分。
　　楚清秋时刻注意着那侍卫的动向，当那侍卫正欲打开箱子时，他瞥了一眼使者，只见使者悄悄抬起袖子，仿佛准备掩住口鼻。楚清秋心中一紧，预料到大事不妙，大吼一声：“都掩上口鼻！”
　　众大臣一愣，未反应过来就觉视野一暗，顿时天旋地转不省人事。李希倒是一直保持警惕，也观察到那使者的小动作，捂住了口鼻。楚清秋也及时遮挡住了口鼻，只见那箱子黄金整整齐齐排在箱子两侧，中间有一个精巧的装置，正喷出黑色雾气。
　　那侍卫见计划败露，拔出藏在箱顶的剑，直接奔向李希。楚清秋也拔出身侧的剑，单手挡住了侍卫的剑锋。侍卫明显经过严苛的训练，剑法力道都算上乘。楚清秋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刀锋一闪，就割下了侍卫的头颅。
　　殿外守候的皇宫侍卫也纷纷赶来，那使者冷笑一声，道：“事已至此，我们只好奋起一战！儿郎们，上！”
　　使者们突然脱下官服，露出官服下遮挡的劲装，与皇宫侍卫厮打起来。皇宫侍卫经过大半个月的艰苦训练，倒也能与那些凶残的蛮族人相抗衡，又由于人数上占优势，皇宫侍卫逐渐占了上风。
　　那使者见形势不妙，愤愤道：“大任未能完成，定当以死谢罪！”，之后又大吼一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蛮族刺客们也一个个随之倒下，每一个刺客都面目狰狞，未能瞑目。
　　楚清秋冷冷地看着这些尸体，吩咐旁边呆愣的侍卫道：“快把这些蝇蛆的尸体扔到荒郊野岭，免得让圣上烦心。”
　　侍卫犹豫道：“是……是。”
　　李希蹙眉捋了捋胡子，洪声道：“楚将军护驾有功，当受上赏，赐城南落雁府！”
　　楚清秋一愣，马上半跪抱拳道：“谢圣上！”
　　李希呵呵笑了笑：“如今将军正是娶妻的年纪，朕见你身边又无女子陪伴，应当没有心上人吧。你说，朕的昭平公主如何？”
　　楚清秋一惊，将头埋得更低了：“如今西北战乱已平，西南方局势仍旧紧张，天下未平，如何有心思儿女情长，况且昭平公主身份尊贵，微臣……不敢……”
　　李希叹了口气，“罢了，这么短时间，你想必也未考虑好……过几日吧，先把这蛮族的事情处理处理……”
　　楚清秋低声道：“是。”
　　在此之后，楚清秋便奉圣旨搬进了落雁府，倒是与楚清宇的府邸很近。楚清宇经常等楚清秋傍晚归来时一起饮酒赏月，仿佛又回到了少年的时光。楚清秋伤痛也逐渐平息，如此安稳的生活，却让他更容易想起与慕辰一起的时光，美好而易碎。
　　当李希再次问起婚事时，楚清秋依旧像第一次那样回答了圣上。李希凝视着楚清秋，低低叹息。此后，李希便暗地里开始削弱楚清秋的兵权，楚清秋开始明白圣上开始忌惮他在朝中地位过大，楚家与秦家又世代交好，占有一席之地。若是不肯娶公主，明确自己的态度，那便只有被打压的下场。楚清秋又向来不在意权利与地位，想着若是自己主动离开朝廷，怕是正迎合圣上的心思。
　　恰逢虚江涨潮的季节，一年之中仅有一次。每年圣上都会去邬城观潮，众大臣们也会跟随而去一同观潮，楚清秋自然时要跟去的。这么多年来，京城公事繁杂，虽比在西北轻松，却也是未能抽出时间去慕辰之墓。若从邬城撑船去东隅关，路途虽凶险，却花上小半日便可看到慕辰了。
　　李希及一行大臣均乘着马车去往邬城。每年一次的观潮大典都因此十分热闹，邬城也随之发展起来。此时李希因赶路圣体疲乏，留在了邬城行宫休息。
　　楚清秋一人有些罕见的焦躁，便走至白龙桥上，坐在桥上早已准备好的木椅上，将手搭在桌上，远望着虚江。
　　还是白雾弥漫，潮水快速的流动，不时拍上桥上，溅出点点水花。
　　又回到这里。
　　楚清秋望着虚江，一时茫然无措。
　　一些官吏仿佛是约好了似的，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慢慢踱步过来。见皇帝眼中的大红人正一人在桥边，便围了上去。
　　“哎呀真是虚江望潮的好时节啊，波澜壮阔，此等胜景难得一见，哈哈哈真是有幸……“
　　一群官吏有说有笑围着楚清秋而坐。
　　“楚将军沉默不语，可是忆起故人了？“一位官吏格外殷勤地顶着楚清秋那张万年冰山地脸，陪笑道。
　　“故人啊……“楚清秋沉吟，努力微笑道：”哪里哪里，钟大人客气了。“
　　众人一惊，都被这笑容煞到了，都暗自思忖着这小子心中绝对有鬼。
　　楚清秋浑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思绪飘忽到与慕辰一起征战日子，平息下去的伤痛再次攥紧了他的心脏。
　　“慕辰，我又回到了这里。“
　　官吏也不再找他搭话，他便悄然离开了江边，准备在城中逛逛。他虽来过邬城，但由于时间紧张，急忙赶路，并未深入了解当地风俗特色。穿梭在街市中，店家的叫卖声，孩童的笑声，百姓的争执声萦绕在耳旁。此处于虚江边，到处都是鱼贩子，当他漫步在街头时，恰好经过一人时，正听一阵清朗而熟悉的声音响道：“店家，这条鱼如何卖？“
　　楚清秋猛地转身，紧紧的抓住那人的肩头，失声道：“慕辰？”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没存稿真的超痛苦


第16章　再遇
　　那人慢慢转过脸，面带微笑道：“这位兄台恐怕是认错人了吧，在下现在可不叫什么慕辰。在下姓路，单名一个辰字。”
　　楚清秋望着那和煦的笑脸，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松开了路辰的肩膀，又紧紧拉住他的手，默默不语地快速将他拉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巷角，狠狠地将其抵到墙上，再粗暴地吻了上去。路辰倒也不惊讶，搂住了楚清秋的头，慢慢适应这个激动而充满愤怒的吻。
　　过了良久，楚清秋与路辰终于停了下来，低低地喘息。楚清秋凝视着路辰几乎没有变化的脸，他与他分离一年，却感觉比一生还要漫长。他在京城苦苦思念着，心痛着，怅然着，而慕辰活着，却不曾来找过他一次。
　　“慕辰，你……怎么活着？”楚清秋喃喃，“是不是我在做梦，大概这是最真实的一次梦了……”
　　路辰微笑，又将他的双唇安慰似的轻轻贴了贴楚清秋的嘴唇。
　　“这件事很长，听我慢慢和你说。“
　　路辰带着楚清秋进了一个茶馆，两人坐在一个小阁中，阁外流觞曲水，分外清雅。
　　路辰又开始摆弄小茶盅，慢慢道：“你可记得在楚庄时楚靖与你说的话，路家是龙血后裔？”
　　楚清秋点头道：“自然是记得。”
　　“路家为保持龙血纯度，从来都是路家人之间结合。路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秘密分布在各个领域，当今圣上虽也有路家之血，却也不了解路家的情况。我在塞北的死，正是为了以路家的身份重生。”
　　纳尔一脉是路家的分支，他早已与秦慕辰商讨好此次计划。路家人体内龙血纯度足够高，内脏构造自然也与常人不同。秦慕辰虽然将剑戳进常人的心脏位置，但他的心脏却比常人心脏位置更偏右一些，而那毒粉其实是使人处于假死状态的药物。纳尔身为路家的家仆，并且为路家的死士，自然是毅然赴死，毫无怨言。
　　自楚清秋离去后，路家人便将秦慕辰带回了路家，改名为路辰，一跃成为路家少主。自此之后，世间再无秦慕辰。
　　楚清秋暗暗心惊，仅仅为了掩盖路家行踪，便消耗多人的性命，实在是视人命为无物。
　　路辰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收住了自己的笑容，认真道：“这些人……不过是路家的棋子罢了……清秋自然不是。”
　　“我幼时多病，并不是身体生病引起的。龙血纯度过高，而我的身体几乎无法承担这么高的负荷。龙血互相压制，才能缓解这种状况。而你，正是派来压制我龙血的人。
　　楚大夫的身上虽流淌着龙血，但由于他作为被派出楚庄的那一支，龙血纯度逐渐降低。我父亲预知我会因内乱流落到秦家，于是给楚大夫指定了他的正妻，陆风华。“
　　“我娘……我娘是路家人？”楚清秋听着有些懵了，“陆……难道就是那个路？“
　　路辰颔首，“对于路家而言……你不过是一个帮助我压制龙血的工具……但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之前告诉你，我想自由自在地驰骋在黄沙之上，那就是骗你的。从我出生开始，就背负了路家的一切。到东隅关，不过是回归路家罢了。”
　　他慢慢伸出手，抚摸着楚清秋骨骼分明的指节，轻声道：“这大半年离开你……我以为能和你再也不见的……可是听闻你到了邬城，还是忍不住来看你。”
　　楚清秋有些愣愣地看着他，“那你又要走了？”
　　路辰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路家布下了天罗地网，我躲不掉的。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青蓝之空忽然转暗，一片片灰云飘荡在逐渐黯淡的碧空之上，隐隐有雷声从远处响起。山岚之外却是灰的终点，天色白得刺眼。茶馆外的吵闹声，叫卖声也被匆匆赶路的脚步取代。不久之后，雨水开始沿着屋檐滴下，滴滴答答地打在阁前的沟渠中。阁中没有点蜡烛，仿佛所有事物都染上了一片蓝色。
　　“你不能像路枫一样么……他不是放弃了什么使命，专心修习剑法？”
　　“舅舅他不过是布置在明处的一个路家接待人，“路辰哭笑不得，”都是为了顺理成章的谎言罢了。“
　　楚清秋抿了一口茶。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将路辰留下来，路辰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沮丧。
　　“清秋……不如，你和我回路家……“路辰攥紧了楚清秋的手喃喃道，“和我回路家吧。”
　　此时他的眼神不似往日那般沉静，而是带有一丝充血的狂热。
　　楚清秋一惊，断然拒绝道：“不行，大平还需我，我不能就这样丢下烂摊子。”
　　路辰加大了手劲，楚清秋暗暗吃痛，却也不做声。路辰冷笑一声：“如今你不想去也是要去的，路家自然是需要你的。剩下的事情，由路家帮你善后好了。”
　　楚清秋慌张了，他从未见过慕辰和他这样说过话，当他正准备挣脱路辰的手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使不上劲了
　　路辰淡淡道：“别白费力气，你现在喝了路家准备的茶水，自然是反抗不能了。老实和我回路家吧。“
　　楚清秋不语，胸口却是疼得厉害，何时开始，慕辰变得这样不通人情了，就像那些冷血的路家人一样？路辰，是不是以后也会像那些路家人一样，为了使命，为了路家而活？
　　想着想着，顿觉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趴在了梨花木桌上，不省人事。
　　他没能看见，在他倒下之后，路辰眼中才露出的哀伤的神色。
　　楚清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上下颠簸的马车上，恐怕走在山路之中。而路辰正在马车上撑着胳膊看着窗外变换的景色，眼睛逐渐不经意瞥见楚清秋醒来，立刻笑道：“你终于醒啦，睡得真沉。“
　　楚清秋被这笑容搅得有些恍惚，他回了神道：“那也是托你的福。让我回去。”
　　路辰笑容凝固了，蹙眉道：“我做什么事情，从来说一不二。路家要做的事……从来没人能够阻止。
　　楚清秋动了动身子，依旧是绵软无力，他懊恼地叹了口气后，突然被扳过脑袋，对上了路辰的眼睛。
　　“清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路辰有些失神地喃喃，“我不会伤害你的……真的……你会原谅我的对么……”
　　他停住了，慢慢接近楚清秋的脸，仿佛竭尽一切地吻了上去，这个吻不似之前迎合楚清秋那般轻柔，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痛苦。楚清秋深深地皱着眉头，咬紧牙关不愿接纳路辰，路辰毫不犹豫的想要抵进楚清秋的口中。楚清秋在心中暗叹，终于松开牙关，更加凶狠抵过路辰的舌，放肆地扫荡路辰的口腔，以示自己的怒气之重。
　　等他们停下时，突然车外传来一阵喑哑的声音：“少爷，到了。”
　　路辰道：“知道了。”
　　车帘忽地被掀起，露出一个佝偻的身影，低着头道：“少爷，请。”
　　路辰点点头，拉着楚清秋的手下了车。那老人让开身，又坐回了马车上，驾着马车向远处奔去，荡起阵阵烟尘。
　　楚清秋这才向路家山庄望去。只见山崖之间架起延绵不绝的吊桥，山崖之上依附着一个个庙宇一般的建筑。吊桥随风在空中晃荡，发出清脆的锁链撞击声。行人来往，却是一片静谧无声，比在楚庄更为严整。
　　吊桥的终点都指向了中央的大殿，大约是路家的正堂了。


第17章　路家山庄
　　楚清秋跟随着路辰，和他一起慢慢走最高处宏伟的大殿。每个人见少主归来，便纷纷躬身迎接他。路辰没有任何反应，径直地穿过这些人，衣袂在山风的吹拂下肆意飘飞。
　　他们到了大殿门口，只听一人低沉道：“我儿回来了啊。”
　　路辰踏进大殿，嗯了一声，又道：“父亲，我把楚清秋带回来了。”
　　楚清秋也跟着进了大殿，抬头便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歪坐在大殿中心的座椅上，直勾勾地盯着他。额前头发遮住了他的视线，却挡不住他鹰隼一般的眼神。
　　“这边是阿华的儿子？倒是有几分魄力。”路鸿哼笑一声，“多亏你一直照顾路辰了，可惜……是个男子。”
　　路鸿磁性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让人微微不安。
　　“我儿，将楚清秋关好，知道么。”路鸿嘴角上扬，“不然他只能死……虽然是早晚的事。“
　　楚清秋眼瞳徒然放大，忍不住问道：“为何杀我？“
　　“为何？“路鸿笑容逐渐放大，”你已经没有用了，自然要杀了你，这是楚家的本分……阿辰舍不得你，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你便多活些日子。“
　　楚清秋隐隐有些怒气，但明显感觉到自己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便不做声了。路辰轻声道：“父亲，我们回去了。“
　　路鸿稍微收敛了自己的威压，温柔地看着路辰道：“去吧。“
　　路辰便拉着楚清秋出了大殿，上了另一条吊桥。风声呼啸着，吊桥吱呀地摇着，路辰却突然出声道：“对不起，我只能将你放在自己身边……不然路家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你。“
　　楚清秋不知道回答什么，没事？显得更加苍白。
　　“清秋，相信我，我不会让他们对你怎么样的。“路辰紧紧地握住了楚清秋的手，”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开我了。“
　　楚清秋回握了路辰的手，一起到了路辰的屋前，楚清秋忽见几个熟悉的面孔，惊讶道：“这些人，不是你的暗卫吗……他们不是待在京城吗？“
　　路辰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暗卫本来就是路家人……从我幼时起便一直跟随着我。我怕路家人对你不利，便一直让他们跟着你，这次正好回来了。”
　　楚清秋这才抬头看了看路辰的屋子，自然不比大殿那样宏伟气派，却有些与秦家别院相似，幽静雅致，与其他建筑物离得较远。
　　“清秋，以后你便待在我屋里。”路辰顿了顿，“我房里只有一张床。”
　　楚清秋此刻怒气已经完全消除了，不禁笑出声来：“慕辰，你这是在害羞么。”
　　路辰凝视着久违的笑容，一时移不开眼。良久之后才道：“我以为……你还会怪我。”
　　楚清秋轻松道：“既然你承诺了我，我自然相信你。可是……“他声音有些哑了，将手覆上了路辰精瘦的腰，“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说，怎么补偿我？”
　　路辰镇定道：“把你手拿开，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