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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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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知道朕是一国之君?”惊怒染上齐昱的脸,他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竟让这呆子觉得有可能反身而上?
    看来,是方才没被折腾够罢。
    两声凉凉的哼笑传来,温彦之只觉自己刚摸来穿上的衣裤又被扯落了。
    齐昱抵着他额头,轻轻道:“今夜,我们且不睡了罢。”
    来不及出言阻止,温彦之已被翻过身去抵在床角,深觉此时抓着自己的手指力道,和方才缠绵之时已全然不同。
    屋内绢灯映帐,双影交叠,自是旖旎一夜。
    。
    浮云沉尽,金筹初升。齐昱在窗纱透入的日光中沉沉醒转,不消睁眼,便知今日同往日是不一样的。
    丝缕清香往鼻尖钻来,道不清是梅,是杏,还是竹子兰草,亦或是各样也都有,只一齐拢在他怀中。其间含混了一缕男子情窦绽放后的气息,他不由揽紧了手,怀中乖顺的人微微一动,隐隐传来的呼吸声绵长,应在他胸膛的心跳,也是沉稳。
    此时便也就不用再睁眼,即使昨夜抵死痴缠好似梦一般,此时却可知道——一切,竟都是真的。
    他好生自在地多躺了一会儿,心中不无感慨:这尚是登基两年以来头一回懒觉。
    如斯舒爽,确确是此缘此乐真无比。
    他止不住又笑着垂首在温彦之头顶印下数吻,只觉一股甜意能从唇畔延滑到心底里去。
    温彦之受了一夜的累,此时是浑浊不醒,被他这一搅弄,像是撒气似的要把人推开,掉过身去继续睡。
    齐昱哪里会准,两下便将人又搂过来,然被衾晃动间,又露出温彦之春痕满满的肩颈,衬着斐然玉色,更显有些可怜。
    凭齐昱昨夜再是下了狠心攫取,现下终究熬不过心软,只想起身去找些药酒来替温彦之擦一擦。可要起来,又要把温彦之推攘开去,深怕将他弄醒。
    ——此时是真能体会到,为何断袖,要叫断袖。
    他此刻是果真想要断袖。
    一番轻推慢挪,齐昱总算起来,系上衣裳袍子便要推门叫人打水。
    谁知一开门,就看见李庚年正捧着一盘瓶瓶罐罐立在门口,笑得牙床都要露出来,吓得他倒退两步:“……”
    ——怎么看起来那么像狗?
    李庚年温柔且殷切道:“皇上,早。臣,已为您备了金疮药、祛瘀膏、消痛粉——”
    “为朕备的?”齐昱一口血哽在喉头,抬起脚就踹在李庚年小腿上,“那朕是不是还要给你也备点儿?!是不是?!”
    李庚年双手捧着盘子嗷嗷叫,单脚在原地跳着躲:“那那那,臣,就是给温员外备的给温员外备的!”
    ——嘤嘤嘤,臣昨夜没捅成窗户纸,怎么能知道,究竟要给谁备。
    ——就这些,还是臣,一大早去药铺买的现成货。
    哎,为何皇上对臣,总如此凶,心塞塞。
    。
    虽则在齐昱跟前碰了壁,也不影响李庚年乐得颠儿颠儿的,十分欢快跑去叫热水了。
    齐昱端着一盘叮铃哐啷的小瓶子又折回屋中,只见榻上的温彦之已经醒了,却无力坐起来,只趴在被衾里,一截皓臂搭在床畔,半睁着细翦明眸看着他,那神态妙,像是怪,像是气,却又含了丝缱绻情意,怠怠的,叫齐昱心里本就柔软之处,此时更软成一滩荷塘沉淤似的,几乎想把夜里种种再来一遍,才可消受。
    “醒了,难受么?”齐昱端着盘子坐在床边。
    “皇上……”温彦之眨了眨眼睛,有些呆呆的,“这些是何物?”
    齐昱拿了瓶祛瘀膏蘸在手指上,俯身抱过温彦之枕在自己膝盖上,下手轻轻为他揉起来:“金疮药,祛瘀膏——”
    “李侍卫知道了?!”温彦之猛地坐起来。
    齐昱忍着笑:“嗯,叫热水去了。”
    温彦之一脸绝望地又倒回齐昱膝上,乌黑发丝披散开去,煞是好看。
    齐昱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疼么?”
    温彦之倦倦地动了动身子,红着脸“嗯”了一声。
    ——像昨夜那么弄,换了谁能不疼?
    齐昱笑着低头亲了亲他额角,“谁叫你还想同朕争上下,原本朕还想轻些的。”都那样了,还能轻么?
    温彦之经他一言想起昨夜,又是羞得没头没脸,干脆扬起被衾将自己罩了进去:“皇上别说了……”
    “好,不说了。”齐昱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把药涂好,宠溺道:“你再睡一会儿,起来收拾了,朕带你去报仇。”
    温彦之趴在他膝上,愣道:“寻谁报仇?”
    齐昱抬指刮了刮他鼻头,笑道:“张公子啊。”
    
    ☆、第46章 【孽子无德】
    
    在胥州城内手眼通天的人,还真不止沈游方。单说张林芳家里,算是已被人寻仇寻成了习惯,早就安布各方,一旦碰上张公子与人泼皮之事,立即就要报到老爷跟前。
    可今日,事情却颇为棘手。
    昨夜里,报到张林芳跟前的小厮说,张公子推搡了一个模样极为俊秀的公子,要人家跪下,人家不肯,公子就要砸人家,巧遇沈游方给止了。沈游方虽是个商贾,但依凭身家与各方关系,等闲的芝麻官吏尚不放在眼里,张林芳听罢此报,拈着胡子作想,若是惹到了沈游方的友人,许要天亮后登门给沈游方道个歉,不要招了什么麻烦才好。
    又想到自己的儿子,直叹孽子无德,伤透脑筋。他好生摇了摇头,便去安歇了。
    可人睡到半夜里,知州府上忽来了个主簿,悄悄告知他,他治下官道的账册和九府文书,忽然被提走了两本。
    虽说事有无巧不成书,可何得如此赶趟似的?
    张林芳真乃寒夜梦中惊坐起,才知祸从天上来:京中林家落马不出一月,各方打点花了何止万儿八千两银子,到如今竟还是被人盯上了!可瞧他手上多的金银也不出一二万,此事过于突然,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又待如何安置?
    他急急问那主簿:“是何人提走了账册?”
    主簿答说:“提册的印信上,就瞧见‘钦差’二字。”
    ——钦差!竟然在胥州!
    此言犹如一盆凉水,打张林芳脑门兜头浇下,这光景还睡什么觉?他赶紧穿上衣服起了身,送走了主簿,当即随手抓起门边挑灯笼的杖杆就冲去了跨院:“孽子!给老子滚出来!”
    张公子同一干纨绔喝了花酒,唱着艳曲漏夜才归,此时脸尚洗了一半,还未困觉,忽而醒醒乎乎间,看见三个老爹摇摇晃晃,抓着三条长杆要奔来打他,吓得腿都软了,酒立时醒了一半:“爹爹们!有话好好讲!”
    “孽子!孽子!”张林芳不由分说,十多杆子打下去,气得肺都疼:“说!你今日在戏楼里究竟砸了谁!”
    张公子被打得满屋子嚎啕,捂着背大叫:“不就是个小白脸吗!碰巧认识沈游方罢了!”
    “能叫沈游方亲自解围的人能是普通人?你还叫人小白脸!”张林芳抖着胡子指着他脸骂道,“你这猪脑子,老子跟你讲了多少次!林家落马,周家轰塌,近年行事需低头!你是不是脖子大了学不会弯,非要遭人砍一刀才记事?!现下有人去知州府提老子的官道账册了!你这是要叫老子大祸临头!”
    “爹爹爹息怒!”张公子扑通跪在地上哭道:“那那那人确然就是个小白脸啊,他身边跟着的,也是个小白脸啊,两个文文弱弱的,推儿子都推不动,不过是说话硬气些,瞧着不像大官爷!许是巧合罢了,巧合罢了……”
    倒但愿是巧合。张林芳忍了口气问:“那人叫什么?”
    张公子糊里糊涂地回想,支吾道:“仿佛姓文,还是姓温?”
    “温?!”张林芳才吐出的一口气又提起来,“到底姓什么?!”
    张公子定了定神:“温!沈游方叫他温公子。”
    ——我的老天爷啊,这就对上号了。
    张林芳手里的杖杆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扶着后脑差点晕过去,亏得小厮在后头扶了一把。张公子虽则混账,却最依赖他爹,此时也是惊得眼泪都没了,当即迎上去扶住老爹后仰的身子:“爹你没事罢!”
    “……没事你个娘西皮!”张林芳胡须颤巍巍,嘴唇都有些青紫了:“钦差刘炳荣南巡治水,身边跟着的工部员外郎,就姓温!他是鸿胪寺卿、太常寺少卿温久龄的幺儿子!兼领起居舍人之职御前录史!才华横溢!官跳三级!御笔钦点!你居然要人家给你跪!人家连他老爹都不见得跪,你说能让人家跪的是何人?!”
    张公子脸都吓白了:“……皇上?”怪道那人说自己当不起。
    ——何止是当不起?简直是大不敬!
    张林芳抖着手扬起个巴掌,“啪”地就扇在他脸上,此时是气得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小厮连忙将他扶去坐了,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向儿子道:“从前在京中就没少吃温久龄的亏,此番林家落马亦有他一份功劳,那刘炳荣不过是个西疆来的清流,就算身为钦差,亦不会无事献殷勤,不分皂白就查到我张林芳头上。此事关键在那个姓温的,定是他记了你的仇要折腾,这才引刘炳荣来查老子。待天一亮,你便去寻沈游方,求他领你去给那姓温的赔罪!若是不成,再说其他。”
    张公子“哎哎”地应了,经此一吓,是半分脾气主意都没有,喏喏站在堂中,只道听老爹的便是。
    张林芳瞧着他这窝囊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绣花枕头一包草,这就是!他虽是恨那温久龄,可人家那两个儿子要多能干有多能干,上得九府,下得戍边,在州司马,进京审案。再瞧瞧自己家这个,没把家拆了,也就谢天谢地了!
    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
    却说齐昱这边,自然还不知张林芳已将脏水泼在了温彦之身上。早间起来已是晌午,他给温彦之擦了药,又将人抱在怀里喂东西吃,正是浓情蜜意时,心已扔进糖罐里,忽听下人在外报说,沈游方带了个张公子来负荆请罪。
    温彦之靠在齐昱后背上,端着鱼汤的手一顿:“那个张公子?”
    ——可不像是会负荆请罪的人。
    昨夜戏楼之中,那张公子嗓门之大,叫齐昱坐在二楼也将他言语听了个全,此时心中所想,自然同温彦之是一样的。此时他由着温彦之靠着,手里攥着温彦之一缕头发,乌丝缠指,仿若思绪,几个闪念,已经想见了种种可能,不禁冷笑了一声:“如此看来,他爹也是个耳朵长的,没等我们找上门,自己先送来了。”想来这胥州上下,定是个官官相护的境况,否则他深夜提册,张林芳怎会知道得如此快?必然是手已伸到知州府里。
    温彦之放下空出的手支着身子,艰难地移开几寸,看样子就要起床。
    齐昱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笑,反身把他揽回来:“你起来做什么?”
    温彦之愣:“他来请罪,微臣自然要去迎一迎。”
    “迎他?”齐昱唇角一勾:“你,起得来?”
    温彦之:“……”
    ——起……不……来……
    ——且,根本不想起来。且,腿疼腰疼头疼,一动浑身就要散架。
    ——下身依旧,隐隐作痛。
    齐昱突然坐直了,手搭在温彦之腰带上:“你若是起得来,那……”
    “起不来起不来起不来!”温彦之连忙把汤碗隔在两人中间,刚放下床沿的脚又缩回被子里:“微臣,说说罢了,皇上莫要当真。”
    齐昱笑着把手收回来,站起身理了理袍子,“你且歇着,好生把东西吃完,热水隔会儿就送来。朕替你出去瞧瞧那张公子。”
    温彦之:“可他是找微臣——”
    “你这个模样,”齐昱俯身在他额间亲了亲,“朕才舍不得叫别人看见。”
    然后在温彦之又红起脸时,大步走出了屋子。
    。
    张公子果真负了荆。
    齐昱走到前厅时,就看见前院里沈游方正白衣飘飘地立在廊柱边上,另有个穿着素麻中衣的男子,正捆了荆条,垂首跪在石砖上,想必就是那张公子。
    沈游方见齐昱出来,打招呼道:“刘侍郎。”一双眼睛习惯性地打量起齐昱的神色,只见齐昱是有些容光焕发的模样,想来心情不错。
    “沈公子。”齐昱淡淡地回了,目光落在跪坐一旁的张公子身上:“这是如何一回事?”
    ——你自己做的事,为何要问我如何回事?
    沈游方嘴角抽了抽,道:“张公子昨夜开罪了温员外,今晨找到草民,说要来府上负荆请罪,草民见其恳切之情,甚为动容,只好带他前来,叨扰刘侍郎了。”
    张公子跪得很端正,带着哭腔道:“草民张澍给侍郎大人请安!草民昨夜饮酒误事,在戏楼冲撞冒犯了温员外,特此前来负荆请罪,求温员外责罚!”
    齐昱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垂视着他:“哦?如何责罚?”
    张公子想起出门前,父亲的叮嘱,一咬牙道:“草民负荆前来,只求温员外赐教责打草民以解不快!万望温员外息怒,莫为草民蝼蚁之事气坏身子!否则草民万死所不能够!”
    这戏演的,齐昱都想给钱了。他唤了声:“李庚年!”
    李庚年踏着房顶蹦下来:“在。”
    齐昱笑了笑:“既然张公子诚心求教,那就打罢。”
    李庚年:“好嘞。”说着就开始挽袖子,“张公子,就用你身上的荆条吗?还是你有其他更喜欢的物件?”
    张公子:“???”什么叫“那就打吧”?!这和老爹说的不一样啊!
    ——不原谅我不是应该将我赶出去吗?
    ——为何还真要打我?还让我挑物件?!
    眼看李庚年就要上来抽自己身上的荆条,张公子慌忙将双手挡在身前:“温温温温员外呢?草草草民想求温员外一见,当当当面致歉!”那小白脸应该没那么凶残!
    齐昱冷笑了一声,“那岂是你能见的。”罢了叫上沈游方,便往花厅去了。
    李庚年啧啧两声,觉得自家皇上真是十分有威严。扭头看看张公子,也是心疼他的细皮嫩肉了。
    他抬手抽出张公子身上的一根荆条,笑嘻嘻地问道:“张公子,你有没有什么忌讳?譬如伤口要左右对称?血印要整数吗?牙齿是留中间还是留两头?眼睛留左边还是右边?嗯嗯?”
    张公子颤抖着嘴唇,膝行着后退:“不,不要啊,不……”
    片刻之后,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整个宅子。
    
    ☆、第47章 【张公子被打成了个残废】
    
    在温彦之全然不知中,前来负荆请罪的张公子被打成了个残废。
    断手断脚断肋骨,脸上的血印还左右对称,门牙全都在,大牙一颗不剩,下巴也脱了,浑身上下被荆条打得皮开肉绽。全赖施刑者手艺了得,这情状下,竟还吊着口人气在。
    那模样,估计今后别说去喝花酒,就是站起来都够呛。
    等在宅子外头的小厮吓裂了胆子,用板车将张公子运回督造府,哆嗦着唇,说公子连温员外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一个刘侍郎打成了这样。张林芳在府上等了大半日,竟等到幺儿鼻青脸肿浑身是血的模样,一口气卡在后脑勺,立时蹬腿晕厥了过去。
    两天内,胥州城大半的大夫都被请去了督造府,又是瞧张老爷,又是瞧张公子,忙得不可开交、满头大汗。好赖是三根老参给提着口气,张老爷睁开眼,竟是颤着胡须斜着眼,抖出第一句话:“老子不弄死那个温老幺,老子就不姓张!”
    。
    “啊嘁。”
    温彦之坐在小院里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忽觉背脊有些冷。他从石桌上的图纸里收回手,笼着外袍盯着纸上一块红圈,蹙眉思索起来。
    “温兄你要添衣裳吗?”龚致远手里一边研墨一边问,“明日就立冬啦,天是真冷,昨日听李侍卫说,再过几日我们就接着往南去,大约要坐几日的车船,温兄你……诶,温兄?”他伸手在温彦之眼前一晃,“何所思?竟呆住了。”
    温彦之恍然回过神,眸光一闪:“对不住……图纸有一处,想不通,便懵进去了。”
    龚致远眼睛落在图纸上:“这是城内排水之道么?”
    温彦之点点头:“是,昨夜我又看了此图一次,忽而发觉一个问题,思索镇日都毫无头绪。”他手指在图上红圈处点了点,“我从前只想着排水,却未想过,就算水灾,人亦离不得水。涨水注流之时,荥州城内脏水污源,城中之水不可尽用,此法只可将大水排出,可排出之后,城民要用何水?自古以来,一旦发水,荥州城民需取道周遭山丘,家家户户长行数十里汲水致用,甚是辛苦,此非长久之计。”
    龚致远闻言一愣,“温兄思虑,甚是深远啊。”居然不仅想治水,还为城民用水作想,不可说不周密,“我听说,不是有竹管汲水之法?”
    “龚兄博闻。确然,各州已有过竹管传水之事,只是荥州城底如若排水,则难以安放竹管,前人所述不可为用。”温彦之依旧定定盯着那图纸,目光仿佛要把薄薄纸张戳出个洞,“我思此法,既然无法在荥州城底致用,或然,可以架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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