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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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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龚致远早起出来吃馒头,只见刘侍郎神清气爽地坐在石桌边上,旁边的李侍卫却是满脸的愁苦,额角还顶了个包。
    ——嗯?
    “李侍卫,你脑袋怎么啦?”龚致远很关心地眨巴眼睛,看着李庚年。
    “不小心,撞的。”李庚年欲哭无泪。
    虽然头上的包是被皇上打的,可是,感觉更像是自己被门夹的。
    我的加官进爵,我的良田美妾,我的忠心护主,呜呜呜。
    龚致远左右没见到温彦之,“咦,温兄惯常起得早,今日怎不见?”
    一个和尚道:“温员外一早自己做了点米汤吃过了,说要去山顶兜兜风。”
    ——看来经了昨日一事,呆子害羞了。齐昱只觉内心暖融融的,遂两口吃完手里的馒头,又喝了口茶水,便道:“你们先吃,本官上山寻寻温彦之。”
    李庚年蓦地抬头看着齐昱的背影。
    ——皇上为何不叫臣去寻?为何要自己亲自去?
    ——难道,对温员外的信赖,早已超过了臣?或是……
    正是千回百转地念想见,却听身边龚致远叹了口气,“李侍卫,你觉得近日……刘侍郎,是不是刻意不同我讲话?”
    李庚年:“……啊?”
    ——皇上?刻意?同你?
    ——本侍卫,并没有,这么,觉得。本侍卫,劝你,也,不要,这么,觉得。
    不然我头上的包,就是你的下场。
    可龚致远却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说,不可说,也许如此,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庚年:“……啊?”
    龚主事,你究竟在想什么?
    昭华山山顶的风中,已经摇曳漫空梧桐,金黄的片叶落了一地,人踩上去有清脆的声响。
    温彦之听闻声音,回过头来,正见齐昱顺着石阶拾级而上。那一瞬间,昨夜旖旎之事猛地浮现脑中,他双颊大红。
    ——是怎么,都没有料到的。
    他本以为此种礼教不容的欲念只存在于他的心里,岂知将这层薄纱捅破的人,竟然是皇上。
    那些说不得,道不得之事,他在不寐的夜里想过多少次,同屋而眠的那一夜,几乎已经以为这会是此生,距离皇上,最近,最近的一次。
    可当昨夜,一切突如其来,他奔回禅房时,又觉得是如此虚幻,像是飘飞在虚空里的蔷薇花瓣,细小而轻,几乎一眨眼就要看不见。
    怕是一醒来,还以为是一场梦。
    
    ☆、第34章 【给皇上亲一下】
    
    漫山金桐中,齐昱笑着抬手在温彦之眼前晃了晃,“呆住了。”
    温彦之瞬间回过神,见齐昱竟然已经走到了面前,下意识就跪下去:“微臣给皇上——”
    “给皇上亲一下?”齐昱抓着他袖子把他捞起来。
    温彦之连忙窘迫地挣开手,退开一步,垂头道:“皇上,此事关乎礼义廉耻、社稷朝纲,万万开不得玩笑。”
    齐昱一愣,心想昨夜不还好好的吗,这呆子今日怎么又礼义廉耻起来了?他偏头盯着温彦之:“你昨晚想了一夜,却觉得朕是在同你开玩笑?”
    温彦之支吾了一下,想起昨夜之事,一张脸就红到脖子根:“若……若如皇上昨日所说,实则,只是平日见微臣略有仪容,皇上一时不察——”
    “一时不察怎么样?”齐昱笑了一声,觉得这呆子说话真可爱,“就着了你的道?被你勾去了魂?就要亲你?”
    ——为何老说亲啊亲的。
    温彦之抿嘴,结结巴巴道:“……臣以为,皇上只是肩负国事重压,一时冲动,才会,才会有昨日……之事,假以时日……定会恢复常态……”
    齐昱笑眯眯地看着他红彤彤的脸,“什么常态?”
    温彦之讷讷道:“待朝中万事俱定,皇上也可重视劝谏之言……是时候,册立后妃……为皇族开枝散叶……微臣也,应当迎娶妻子,秉承家业……龙阳之兴,只是,只是皇上一时心血来潮,不用……过多忧虑……”
    齐昱一步上前将温彦之困在怀中,挑着眉低头问他:“你方才说你要做什么?娶妻?娶谁?”
    ——皇上,您关注的点,貌似有些偏。
    温彦之被齐昱危险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被抱着更是浑身僵硬,却不得不答:“禀皇上,微臣父亲……已在四处打点,或然就能找到……”
    “那他就呆在殊狼国别回来了。”齐昱笑得十分和气。
    温彦之张了张嘴,一双灵水般的眼睛看着齐昱,却没说出话来。好半天,才道:“微臣尚可孤独终老,然,皇上一国之君,却需确立子嗣,继承国祚,我朝江山,方可太平。”
    齐昱低头去抵住温彦之的额,轻声笑道:“朕的彦之真懂事,还没过门,就替朕担心起家事了。”
    “皇上万万不可再玩笑!”温彦之双手放在齐昱胸口,将人推出去数寸,认真道:“此中事关重大,是家事更是国事,微臣斗胆,求皇上三思。”
    齐昱闻言,微微抬起头,思索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他:“好,三思过了,可以亲了吗?”
    温彦之:“……”
    微臣,有些无力。
    皇上这般转移话题,亦不知是为何。
    柔软的唇轻轻覆下,这回温彦之想起来要换气,齐昱的攻势却叫他来不及换气。
    温彦之只觉满眼的梧桐黄叶都像是旋转起来,有些气短:“皇上……”
    齐昱揽着他的腰,眸中像是春水涤荡着繁花,宠溺到了眼底:“这就累了?以后还想不想那么多了?”
    温彦之红着脸,不吭声。
    齐昱叹口气,手指拂过温彦之几缕垂下的额发:“今日过后,朕要多日都见不到你了。”只恨不能,此时此刻,就地,将这呆子吃干抹净。
    温彦之愣愣:“皇上要去何处?”
    齐昱又低头亲了他一口,道:“林家的人马动了,朕要亲自去一趟青州。”
    “去青州?几时回?”温彦之有些急,“皇上切切不能以身犯险,就没有别人可去了吗?”
    “青州一地,重中之重,任凭谁去朕都放不下心。”齐昱很满意温彦之现在的表情,捏了捏他的脸,“此去大约十天半月,朕已传书周福,将宫里的太医、厨子派来两个,大约后日早晨就到。这几日在寺中苦了你的胃,亦苦了你生病受累,你就安心在此处等朕回来,好好将风寒养个彻底——”
    “微臣同皇上一起去,”温彦之吸了吸鼻子,“微臣已然好了。”
    齐昱好笑:“军中不比寻常,多是杀伐之事,你一个读书人,朕不要你去。有你在此处,朕也能有念想早些脱身。”此时又想到旁的事情,忽而道:“倘若朕无法脱身——”
    “皇上洪福齐天,定可平定叛乱。”温彦之认真道,“没有什么无法脱身。”
    ——呆子真是越看越可爱。齐昱揽着他腰的手又收紧了些,“朕的意思是,倘若朕无法脱身,大概是因战事稍有僵持,归期再迟不过一月,你也不用担忧。朕留三个亲随在此处看顾你安危,山下是白虎军留守,想是无虞。如今也有龚致远能同你讲讲话,你们便将治水之事商讨商讨,十天半月很快过去,到时候,朕就回来了。”
    温彦之默默了一会儿,心知齐昱心意已决,便道:“那皇上定要当心。”
    “嗯。”齐昱笑着,再亲了他一口。
    呆子身上香香的。
    漫山梧桐入秋风,齐昱拉着温彦之往寺中走,一路林中叶声阵阵,树木丛丛,就在其中一棵高大的梧桐上,大内侍卫李庚年半挂在一根粗树枝上,张大了嘴巴。
    ——我,的,神,啊!我的眼睛!看见了什么!
    ——皇上,为何,同温员外,拉着手?!他们不是,应该在吵架吗?!不是吗?!
    李侍卫在风中凌乱,沧桑,混沌。
    此时忽听前方传来一声低呼,李庚年警惕抬眼瞧去,却见是温彦之抱着腿坐在了地上。
    山路上尽是梧桐落下的树叶,落叶下的石块人瞧不见,温彦之一不小心踩中了一块不实的,瞬间狠狠崴了脚,疼得跌坐在地上。
    齐昱连忙蹲下身捞起温彦之的裤脚看,只见温彦之白皙的脚腕已经微微红肿,“你试试还能不能走。”
    温彦之由他扶着站起来,脚一沾地就疼得“嘶”了一声。
    齐昱当即要把人背起来。温彦之连连摆手:“皇上万万不可,您是万金之躯,如何能背微臣。”
    齐昱没好气:“那你选选,是想被打横抱下去,还是背下去?”
    温彦之脸红:“……微臣可以,自己跳。”
    “等你单脚跳下去,都该吃中午了。”齐昱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活像小话本里邻国王子迎娶公主时的那种抱。
    温彦之吓得轻呼一声,羞道:“寺中人多眼杂,皇上还是将我放下来罢。”
    齐昱并不听,只想把人又往上掂一掂抱实在——
    却略觉吃力。
    ——果然,呆子吃的东西都在,只是不显胖。齐昱有些郁闷。
    温彦之在他怀中老老实实眨了眨眼,“要不还是……背吧。”既然逃不过,还是背,要正常一些。
    齐昱叹了口气,于是把人放下来,改背。
    可是一背上温彦之,倒是没方才吃力了,他却感觉有另一种不对劲……
    齐昱边走边感觉到,有一个不软也不硬,还略带些弹性的小棍棍,正直戳戳地抵着自己后腰。
    齐昱停下了脚步,为了确认这根小棍棍所在的位置,同他猜测的是否一样,他默默将温彦之的腿往上搂了一些,那小棍棍便戳着他的腰往上走了些,然后他又将温彦之往下放了一些,那小棍棍就跟着又戳了下来……
    ——这难道是温彦之的……
    齐昱心中不禁燥热起来,浑身血液沸腾。
    ——莫非呆子对我,已有云雨之意?
    面前正是另一段石阶的开始,齐昱抬脚下了一级,温彦之随重心往下一落,两人一挤,忽然传来“吧唧”一声。
    齐昱:“!!!”
    他感觉到了,那个戳在他后腰上的小棍棍居然被——压,扁,了!
    “呀,”耳边传来温彦之的声音,一口徐徐热气吹拂在齐昱耳畔,又有一双手在他背后摸了一遍,齐昱只觉后背小棍棍那处一空,像是什么东西被掏了出来。
    温彦之声音有些失落:“百米酥压碎了。”
    一口热血哽上齐昱的喉咙口,“百……米……酥?”
    ——朕突然,不是很想说话。
    ——以后也不要再给朕,吃什么百米酥。
    在齐昱背上的温彦之,只觉下山一路,都好沉默。
    吊在树枝上的李庚年看着齐昱萧索的背影,只觉自己的眼睛脑袋和全身,都快被风化了。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啊……
    次日,温彦之起了个大早,与龚致远结伴送齐昱、李庚年等人下山。
    齐昱今日穿了一身戎装,银白色盔甲上浮雕着双龙抱镜,佩剑在侧,整个人透出一股冷冽之气。温彦之从前只在内史府读过齐昱曾在军中待过,还去和伦托打过仗,平定过关中之乱,军功无数,却从未见过齐昱作此打扮。今日一见,才终于相信内史府的那些册子所录,都是确确然的。
    众将清点完毕,齐昱翻身上马,遥遥地看向拄着根拐杖站在山口的温彦之,向他点了点头。
    温彦之心神不宁地往前挪了两步,目光灼灼地望过去,却见齐昱垂眸掩住目中不舍,在一千精兵的簇拥下调转马头。
    “走吧温兄,”龚致远在后头拉了拉他,“刘侍郎只是奉命调兵,去去就回了,正好赶着这几日,我可以陪你把治水图纸给画完。”
    “嗯。”温彦之点点头,跟着龚致远转身往山腰走,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地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兵马。
    ——但愿真的,只是去去就回。
    ——但愿皇上,一切平安。
    
    ☆、第35章 【青衫书生】
    
    昭华山上飘了三日的秋雨,淅沥如雾。温彦之和龚致远把工部图纸搬到了昭华寺的藏经阁里,经过三日,总算将淮南致用的都整理成册,也标上了点注,到此,龚致远也再帮不上大忙,每日只看着温彦之挑灯将每一处的拐角长短都计算出来,顶多帮着拨拨算盘。
    虽然温彦之本身不是个话多的人,但龚致远觉得,温彦之最近益发沉默了。
    好似是整个人浸入了一汪泉水,闹市烟火全然充耳不闻,仿若他手中的纸笔,就是这世上最最重要之事。
    龚致远捧着户部的账本子,坐在藏经阁的蒲团上,就那么静静看着温彦之,忽而就想起了四年前来。也就是先皇最后一场恩科,他与温彦之是同届。
    约摸是十二月中,记忆里微雪茫茫。他那时只身从澶陇乡里到京城,左右是穷,没到京兆司地界就已经没什么盘缠,正到驿馆去询问是否有人要代笔书信,却见一个穿着青布衫子的白面书生背了个行囊打驿馆中出来,还以为是已经接到了活计的同道中人,便上去询问:“兄台,上间里可还有人要代写书信啊?”
    青衫书生好似很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开去。他面容皎皎,笑起来有几分不谙世事的稚气,只道:“对不住这位公子,上间只住了某一个,现下某也要走了。”
    龚致远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不知是穷疯了,还是被那人的笑给慑住了,竟然一听他住的驿馆上间,就大着舌头问了句:“那兄台可要代写书信回家?不贵不贵,一页五文。”
    “书信回家……”书生垂下盈水的眸子,好生怅惘地想了片刻,居然点了点头,“也好,便劳烦公子了。”
    于是龚致远替他写了封报平安的书信,托信使送去了东平府昌平的宗族。青衣书生全然不知要如何聊表思亲之情,全赖龚致远一一发挥,只最后一句提点龚致远务必写上,说,恩科一事,他当尽力而为,如若无果,即是天命,从今之后再不执着,还望众亲长辈安心。
    龚致远这才知道这书生竟与自己同科,姓温,名彦之,当即面皮大红,说什么也不再肯收温彦之的十文钱,咬紧了牙巴说身上盘缠尚且够使,十文钱不作数。温彦之却以为这文书解了多日烦忧,说什么也要请龚致远吃个饭。可龚致远自恃有文人风骨,心想温彦之或然早就看出他实乃穷酸赴举的试子,故意要以此事奚落他,于是当即找了借口与温彦之作别。
    也不知那借口温彦之当初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是三步两回头地走了。可龚致远身上又着实没钱,只想快些到京城,还好找个活路,于是将就着身上最后一些钱,买了数张饼子,一路上化了雪水和饼吃,想就此撑过全程。饶是如此,走到河间府境内,饼子也是吃光了。正是头晕眼花之际,温彦之如同天兵神将一般,忽然出现,还是青布衫子,背着个素麻色的布篓,言笑淡然,只向龚致远说相逢即是缘分,此番再想请龚兄吃饭,龚兄一定不能拒绝。
    那一刻的温彦之,在龚致远眼中几乎是发光的。
    龚致远已经在天寒地冻之中饿到恍惚,何尝能拒绝一顿饱饭?他当即答应了,毕竟此刻即便是毒药,能填了肚子,亦是好毒。温彦之又见龚致远手上尽是挖雪块留下的冻疮,便买了药与他,还热心请了大夫为他瞧风寒,龚致远至此才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君子,不禁悔不当初,只叹是老天赐福,让自己遇了贵人,心中便暗暗立誓,要在恩科中奋力一搏,今后加官进爵,向温彦之涌泉为报。
    “……龚兄,龚兄,”龚致远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手肘,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在藏经阁中回忆入了迷,温彦之叫他几声都没听见。
    温彦之跪坐在他身侧,肃穆地指着桌上一本册子道:“不知可否劳烦龚兄将这些尺数誊录一遍?如此便可传书淮南,由河道人手先行测量,不至到头有错再重来算过误事。”
    龚致远“哦哦”两声坐直身子,忙拿起纸笔,写了两个字,直觉此刻像极了他与温彦之初见时候,不禁笑出了声。
    “龚兄笑什么?”温彦之奇怪地看着他,“是我算错了?”
    龚致远拾袖点了点眼角,“非也非也,温兄,我是想起了我初见你时的光景,如斯好笑,怕是温兄早已忘了。”
    那时候的温彦之,神态中仿若是棵将将生长到最好时候的旱金莲,花红叶圆,内里经络漫溢水润,全是少年意气。如今瞧着面前的温彦之,则像是一株承了白雪的寒梅,清减了身形,丰盈了风骨,一枝一瓣都是气节。
    温彦之在他此言之中,也是一瞬地怔愣,只觉那虽说是四年前的事情,倒像是已经过去了半辈子。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如今,又是什么样子?
    龚致远一边低头誊录,一边道:“温兄,你或然不愿提起往事,可刘侍郎走后,你做起治水之事多有惆怅,想必还是为两年前的工部旧案伤心。我人卑言轻,不知其中曲折,但想劝温兄一句,看淡些罢,开心一日是一日,忧虑一日,也过一日,如今你官复原职,前往淮南治水,便将秦尚书当年的心愿了结,如此不好?”
    温彦之看向龚致远的背影,垂眼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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