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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笼罩其中，林昭转过脸就能看见小皇帝上翘的嘴角。
　　他拿起第一盏递到小皇帝手里：“小心点，注意平衡，慢慢放下去。”
　　和宁不可置信地反手指了指自己：“我？”
　　林昭点头：“嗯。”
　　“可是我不会，要是翻进去了怎么办。”这小灯是用纸做的，一不小心没弄好的话是很容易翻船的，在一众荷花灯中间不是很丢人吗。
　　而且放花灯应该还有其他好的寓意吧，不能被自己毁了，小皇帝连忙摇头，“我，还是算了吧，林将军，你来我在旁边看着就行。”
　　“没事，一人一盏，你跟着我做就是了，不会翻船的。”
　　面对林将军不容置疑的鼓励，和宁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有些战战兢兢：“我只能尽量了。”他笨手笨脚的，这些细致活肯定做不好。
　　林将军竟然还腾出一只手捏捏他的脸：“放轻松，只是一盏灯而已，注意安全，身子不要前倾太厉害就是了。”
　　“诶？”和宁吓一跳，又不敢动，“你别动我呀，火都在晃。”
　　他伸长了手臂尽量让灯远离危险的林将军，甚至还第一次胆大地瞪了一眼林昭表示自己的不满。
　　林昭眉头轻挑，尽量放满了动作一步一步指导：“就像这样，手腕放平，让灯的底座和水面相平齐，然后轻轻地收回手就好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荷花灯下面一波水纹，缓缓地随着水流飘走了。
　　“……”和宁屏住呼吸，关键时刻看一眼林将军，对方暗沉的眼眸似乎富含了神秘的力量，他复制着刚刚林将军的动作。
　　整只左手几乎都探进了水里，火光晃了晃，他吓得根本不敢松手，苦着脸急的都快哭了。
　　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紧张的差点一头栽下去，被林将军及时按住了肩膀，手上蓦地一松。
　　荷花灯在水面上晃了两下，优哉游哉地跟着水流飘走了。
　　和宁舒口气，冲着林将军感激地笑了笑。
　　林昭：“许个愿吧。”
　　和宁一脸懵：“嗯？”
　　林昭拉着他的手，放在胸前，不容置疑地命令道：“闭上眼睛，这会许愿最灵了。”
　　“荷花灯会带着你的愿望去远方。”
　　下意识地就按照他说的做了，和宁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睛。
　　脑海中立刻出现了刚才摇摇晃晃似乎有点站不稳，但仍旧坚强往前飘的荷花灯，多年以来每一天都在期盼的愿望立时就蹦出了脑子。
　　希望一切顺利，希望早点出宫，希望他能有一个家。
　　林昭盯着他微微眨动的眼睫毛看了半晌，问他好了没。
　　“啊？”和宁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蹦到河里，被林昭及时拽了回来。
　　林昭：“许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愿望？”
　　“哪有。”和宁一愣，立刻拍着自己的脆弱的小心脏，“林将军不要乱吓人啊，我害怕的。”
　　系统：“啧啧啧，说谎，明明就是心虚。”
　　和宁翻了个白眼：“你也想知道？就是不告诉你？”
　　“……”系统感觉自己收到了侮辱，立刻暴躁了，“滚滚滚，我才不想知道呢。”
　　对林将军，当然就不能如此粗暴了，和宁舔了舔嘴唇：“不要说，愿望说出来会不灵验的。”
　　他鼓着腮帮子，像只河豚给自己加把劲，“很正当的愿望，肯定会实现的。”
　　林昭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也不再追问了。
　　和宁向后退了退，忽然一屁股直接坐了下去。
　　青草和泥土的涩味扑面而来，他捧着下巴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望着河岸上星星点点的荷花灯发呆，“愿望太重的话，荷花灯会不会沉船？”
　　系统：“……”你到底有多贪心？要了一个国家的金银珠宝？
　　还不等林将军回答，刚才难得低沉的声音迅速变得清脆悦耳，和宁偏过身子：“林将军呢？刚才也许愿了？”
　　林昭挨着他坐下来：“许了。”
　　但和宁没有问他许的是什么愿望，反倒是捧着下巴遥望天边的圆月，突发奇想问道：“林将军，你说月亮上真的会有嫦娥仙子吗？”
　　“不知道。”林昭转头就能看见小皇帝近在咫尺的侧脸，莹白无瑕，在好白的月光下美的清新脱俗，但又惊心动魄。
　　“好羡慕。”和宁忽然发出一声感慨，语气中满满都是向往之意。
　　“你听说过嫦娥和后羿的故事吗？”林昭微微皱眉。
　　“当然挺多，家喻户晓小孩子多知道的故事啊。”和宁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腿脚酸疼，眼皮沉重，声音也没了刚才的活泼，但还是娓娓道来了这个故事，“仙子一个人独享了仙丹，然后飞到月亮上去再也下不来了。”
　　林昭的眉头蹙的更紧了：“那你羡慕她什么？”
　　“月团是后羿因为思念仙子做出来的吧。”和宁遥望着月亮，继续说，“八月十五月正圆的时候，也是后羿最思念仙子的时候。”
　　“仙子还真是幸运，即便做了错事还被这么深深地喜欢着。”和宁有些困，歪着脑袋靠在林将军的胳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听不见任何人的唾骂，也不会因为自己做过的或者没做过的事受到伤害，最重要的是世界上还有后羿那么一个人如此深深的爱着她。”
　　林昭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冷着声音：“可是嫦娥终究是错了错事，上天罚她孤身一人在广寒中忍受孤单寂寞。”
　　“什么惩罚，说不定仙子就喜欢那样，不是还有个兔子吗？”和宁下意识地反驳，抬脸对上林昭咬牙切齿的一张脸，倏地一下瞌睡虫全飞了，“不是，我随便说着玩玩的，林将军不要当真。”
　　他惶恐地回忆着自己方才应该没说什么放肆的话，悬着的心也算放下来一多半，什么仙子不仙子的，他自己一屁股大问题都还没收拾干净呢，哪有闲工夫羡慕远在天边的嫦娥仙子？
　　凉风习习，和宁侧着脸看仍旧不满的林将军，不敢说话，没一会就打了好几个哈欠，最后还是没能敌过困意的翻涌，靠着林将军结实的胳膊睡了过去。
　　林昭一歪脑袋，牙齿几乎咬上小皇帝的耳朵：“你若真的羡慕月中的仙子，想去天边的广寒宫，那我愿变成那捣药的兔子，永生永世陪伴在你的身边，无人打扰，也算满足。”
　　小皇帝砸吧砸吧嘴，刚还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似乎做了什么美梦似的，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夜里天凉，河边寒气又重，坐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林将军不舍地探着脑袋在他额头上印上轻轻的一吻：“明明你更像是小兔子。”
　　他双手环过小兔子，还没用力对方确实慢慢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托每天同床共枕的福，小兔子这次没有惊吓到，反而是下意识地双手环住了林将军的脖子：“怎么了？”
　　“天色也晚了，回去吧。”林昭搂着他起来，地上凉，进了湿气容易着凉，以后还会落下病根。
　　和宁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艰难地说道：“我自己走吧。”本来是还想再玩一会的，还有好多好玩的没有看到，也还有好多小摊贩没有吃到，可惜他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林昭按住他的肩膀，将人整个人压｜在自己的怀里，刚才还涌动的虫子顿时听话了。
　　“困成这样也不好走路，我、我抱、我背你吧。”林昭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肩上一搭，一个转身就把人驼在了背上。
　　和宁被他吓得瞌睡虫都飞了，急忙搂紧了他的脖子害怕掉下去：“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我还能走。”
　　“河边不好走，别动。”林昭似乎踩到了一颗小石子，身子打了个小趔趄，吓得和宁赶紧安安静静的不敢动了，弱鸡地说道，“将军，你要是背不动了我就自己下来走。”
　　林昭不屑：“你有多重？”
　　和宁撇撇嘴：“我最近都有好好吃饭，长了不少肉。”
　　“呀，你做什么？”和宁忽然一惊，一个瑟缩惊叫出声。
　　林昭坦然地又在他肉上捏了两下：“肋骨都快硌疼我了，也就这地方还能有点肉？”
　　和宁：“……”别动不动就上手啊。
　　好像被林将军捏到了哪处穴位上，整个人都酸麻了，软绵绵趴在林将军的背上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享受夜晚独有的静谧。


第28章　送你的
　　“诶？萤火虫。”和宁伸手拨弄两下；　有一只撞在他的手腕上；　微微刺疼，“好漂亮，绿色的光。”
　　他望着萤火虫；　再看看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圆月，试图找出他们刚才字迹放出去的荷花灯；　但因为大多都长得差不多只好放弃了；　颓然地重新趴回到林将军的肩膀上逗弄萤火虫。
　　林昭问：“喜欢吗？”
　　和宁：“嗯，喜欢。”
　　林昭：“抓两只回去玩？”
　　和宁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它们也挺可怜的；　书上说萤火虫在土里生长一年，爬出来之后的存活时间只有七到十天。”
　　林昭脚步忽然顿了顿：“嗯；　不过不觉得它们很努力吗，为了找寻另一半努力地发着光亮，燃烧自己短暂的生命。”
　　“是很努力。”可时间本就不多了，为什么不用自己仅剩的宝贵生命好好享受现下的生活；　非得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吗。
　　和宁有不同的见解，但因为刚才已经惹怒过林将军一次了，他舔了舔唇跳过这个话题：“林将军；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灯会很好玩；　我很开心。”是真的开心。
　　”是吗。“林昭微微低头；　”我也很开心；　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什么？”和宁猛地一跳；　林昭差点都没抓住他，他攀着林将军的肩膀使劲往前凑，“今天是你的生日？”
　　林昭点头：“嗯。”
　　“现在什么时辰了。”和宁两条腿紧紧地夹着林将军的腰示意他走快点，他记得林将军今天吃东西都跟他在一起，还没有吃过长寿面。
　　可即便他抻着脖子望过去，能看见的也只有萧索的街道和狼藉的垃圾，以及慢慢开始收摊的小商贩。
　　和宁抓着林将军的衣领：“左边左边，我记得那边有个面摊，可以做长寿面！”
　　林昭一愣，脚下却没有拐弯，依旧直直地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和宁着急，作势就要跳下来：“林将军，我们还没有吃面。”
　　“没事，以前也没有吃过。”他抓着小皇帝的腰把人牢牢按在自己的脊背上，“这是我的第一个生日，你能陪我过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即便小皇帝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但能有为自己找长寿面的心也能让林昭辗转反侧高兴好几个晚上了。
　　和宁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两人身体相挨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他咬着下嘴唇由于好半晌，最后还是踯躅着在衣服里摸了摸。
　　一块碧绿色的玉佩忽然出现在林昭的余光里，他转头去看小皇帝，但因为两人姿势的关系完全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和宁闷声闷气，似乎很不情愿似的：“这是唯一真正属于我的东西。”这枚玉佩是他娘留给他的，上面还刻了一个“宁”字，也是他娘希望他出生之后能尽量远离纷争，一生安宁喜乐。
　　这玉佩一直佩戴在他的身上，即便最狼狈的时候也都很注意地没有打碎或者弄丢。
　　送出去还真有点舍不得，和宁瞬间有点想立刻收回手假装刚才自己什么也没说的冲动。
　　可一想到林将军，他是第一个能让自己感受到真正内心快乐的人，即便以后分开，林将军也会是占据他大片回忆的重要角色，便下定决心还是伸出了手。
　　他希望以后的林将军想到自己时是这段时间在将军府两人和谐的相处，以及今天美好开心的生日，而不是仅仅只有一个皇帝的身份。
　　林昭顿住了脚，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玉佩。
　　和宁很是难堪，手停在半空中收回来也不是，放着更尴尬，讪讪地挪过来：“就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将军应该也知道，我娘就是个倒酒的婢子，手上不可能会有什么好东西的。”
　　林昭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吓了和宁一跳：“将军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不用勉强的，这玉佩也算是起到护身符的作用吧，上面的‘宁’，是安宁的宁，寓意佩戴此玉佩的人一生幸福安宁的意思，不是我的名字。”
　　“我很喜欢。”林昭接过来，微微蹙眉，“这是你娘的？”
　　和宁眼睛还不舍地黏在上面：“嗯，一个老嬷嬷告诉我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这是块好玉。”玉体晶莹半透明，触手温润均匀，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诶？”和宁讶异，“是别人赏赐给我娘的吗？”他面上窘迫，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我看它颜色也不亮，成色不好，还以为是我娘自己的东西，既然是别人赏赐的，那将军还是还给我吧，不过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给你了。”
　　“不用，就这个了，我喜欢。”林昭攥住玉佩，生怕他后悔又抢回去似的，摩挲了两下仔细地揣进了衣袖里。
　　和宁艰涩地开口：“……你真的喜欢，它其实就是一块很普通的玉。”甚至管家身上佩戴的玉佩可能都比它好。
　　“嗯，不然呢。”林昭反问道，“你要收回去吗？”
　　“不是，就是……”他半仰着脸看夜空，对着星星毫不示弱地眨巴眨巴眼睛，“这还是我第一次送人东西，感觉很稀奇。”
　　“从来没有？”林昭似乎是为了确定，刻意问的很大声。
　　“是呀。”和宁瘪嘴，“我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哪来的东西送给别人，再说……”
　　“我，没有能送的东西，也没有要送的人。”
　　林昭：“那丞相呢？”
　　“嗯？什么丞相？”和宁一脸懵。
　　“丞相对你不好吗？”林昭停下来，把人往上颠了颠又继续走，“你不会想送东西给丞相吗？”
　　“丞相？”和宁顿时警醒，“林将军，你不会想要告状吧。”什么贴身护身符送给林将军没有送给丞相之类的，林将军应该没有那么幼稚吧。
　　可仔细想想，虽说他自己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生日礼物，可若是传到旁人的耳朵里，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和宁彻底慌了，抓着林昭的胳膊使劲摇晃，甚至还用手去掰林将军的下巴，迫使他转头看自己：“林将军，你告诉我，你不会的对吧，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去丞相那里刷存在感的吧。”
　　林将军不置可否。
　　“……林将军，不可以。”和宁掐着林昭的下巴言辞凶悍，另一只手伸在他的面前，“要不你还是还给我吧，我现在就去送给丞相！”自己收起来谁都不送更好。
　　“送我的就别想拿回去了。”林将军眼角眉梢都渗透着得意，看起来很是想去丞相那里炫耀一通了。
　　和宁鼓着脸颊，吭哧吭哧气成风箱。
　　他无能为力地看着自顾自走路的林将军，只能使出杀手锏，哭唧唧道，“我把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了，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了，结果你要在背后拆我台。”他抓着林将军的耳朵一通乱拽，趴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腻着嗓音反复叫着林将军，其他不要说出去，还戳着他的耳朵尖撒娇这是两人的秘密。
　　那柔软的声音就像是小猫的肉乎乎的爪子踩在林昭的心尖上，整个人都要软成一滩水了，只想让他多说点多说点，再多说点，便一直绷着脸不松口。
　　和宁心惊胆战，一直骚扰他到将军府门口，终于停住了滔滔不绝，干的都要起皮了的嘴，作势要跳下来。
　　林将军眼疾手快按住他的屁股：“怎么了？”
　　和宁不好意思：“这都到家了，我还是自己下来走吧。”
　　“都背到家了，还差那两三步吗？”林昭反问道，一点放他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径自敲响了门。
　　和宁埋头嘟嘟囔囔：“不是差不差的问题，堂堂一个将军，被人看见背上背了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
　　“背上背的不是人，那才应该说算是怎么回事。”林昭微微皱眉，“怎么就不能背了？”
　　“能能能，我也没说不能啊。”和宁尤其乖巧地趴在他的背上，还对着前来开门的老管家甜甜地笑了笑。
　　他现在还有把柄被抓在林将军手上呢，自然是人家说什么就什么了。
　　还没走到院落的时候，和宁抓了抓林将军的肩膀。
　　林将军一板脸：“又怎么了，还想下来不成？”
　　“干嘛生气。”和宁委屈巴巴，“就是想去一趟厨房。”
　　“不行。”林昭直接残忍拒绝，脚步停都没停地就走过了厨房，“晚上已经吃那么多东西了，肚子就那么小，哪来那么多地方还要吃别的东西？”
　　“不是，你那么凶干什么。”正好听见不远处传来打梆的声音，和宁哭丧着脸，“怎么办，都已经是第二天了，将军，你还没有吃长寿面，来不及了。”
　　林昭推开房门，丫鬟们早就已经点上了灯，房间内一片明亮。
　　他把人放在床上，拉过一条凳子坐在他的前面：“怎么，你想下面给我吃？”
　　“嗯。”被他看的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