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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雨旁风处-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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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
  没人!
  没有他想象中最坏的情况,但却也很可能是他想象中最坏的情况!
  本想着若这房间里只有路枕凉一人,那么他可能中了那毒奄奄一息,可如若这房间本是有人住的,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出门在外的女子本就不多,有能力住天字一号房的女子也不常来人进人出的客栈。
  要碰上一个刚好住着天字号房的侠女,那几率有多低?何况昨日他们中毒来这客栈已是半夜,半夜三更出去溜达的女子就更更更少了!
  路枕凉那样的模样,中了药骨酥筋软。女子遇到他自不会起意,哪怕路枕凉扑上去也能推开。可若是男子遇到他……
  “昨日那一一号无人,如此奇怪,你们可曾去过别的房间搜寻找人?”没有先问一字号的房间,谢枫疏却是故作镇定,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曾去最近两间查看。只是谢公子既在,又怎会走错房间?”掌柜的忍不住出声问了。他们还以为和谢枫疏某日救的人一样,趁着大夫没来,自己就走了。毕竟中了药连房间号也看不清楚,他们是不会料想得到的。
  谢枫疏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几乎连声音也有些颤抖了起来,“那……那昨晚天字第一一号房,你可知道住的是谁?”
  掌柜的面色一变,道:“谢公子,昨晚天字一号房,住的是铸剑山庄少庄主厉苏杭。”难道——?
  “厉苏杭?”袁绍凡立刻便道:“谢公子,那……那厉少庄主为人自敛,不近女色,也许,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此刻,他也知道昨日那一段误差,可能会引起的后果。不过听到厉苏杭这三个字,他的心却跳得没那么厉害了。
  谢枫疏却道:“今日我上他房间,一个人也没看见,昨天我不小心让人把病人送错房间,今日却怎一人也无?早上厉苏杭退房时,掌柜的可看见他带着别人不曾?”
  掌柜的未及多想,便道:“早上他的确抱了一人,因那斗篷宽大,盖了那人大半,我与小二见到他所抱之人脚踝纤细,发长盖面,以,以为是他铸剑山庄的女眷,没有多想……”
  两人心中都是一个咯噔,但这时袁绍凡与谢枫疏心中都抱着点侥幸的心态:路枕凉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早上起来,被人抱着,应该清醒过来才对,也许昨日厉苏杭真的没有对他做什么,所以今天早上,他才会毒气攻心,晕在厉苏杭的怀里。
  然而,万一……?
  其实,有没有发生过那事,问一问客栈里收拾房间的人就知道了,有经验的人当然辨别得出到底是做了,还是只纾解的气味。谢枫疏却着实问不出口,也怕毁了路枕凉的名声,因此便将此事先行揭过,道:“你让人去烧些热水,我要先行沐浴。”
  “是,谢公子。”
  袁绍凡立刻也跟他一样,要了间房与热水,追上谢枫疏,跟着他往二楼走去。谢枫疏有事想与他商量,因此他在旁边跟着,他也没有出声阻拦。待得两人都进了房间,谢枫疏回过身去,首先便先对袁绍凡道:“不管昨日路少侠有没有受害,这事你我都有责任,我与那铸剑山庄的厉苏杭没有交集,素不相识,你既是认得他的,可能追他上去,把路少侠带回来?”谢枫疏并非武林中人,上门要人很有几分不妥,但袁绍凡身份特殊,却没那许多顾忌。
  袁绍凡道:“厉苏杭应该不会趁人之危,昨日胡非为给你们三人下药,天思谷大长老路衣残还不知道下落……”犹豫了一下,才道,“如今他们两人都需要有人去找,胡非为那边……他武功高得很,一般人只怕找不到他。”
  显然袁绍凡的意思是先去找到路衣残。厉苏杭毕竟是正道人物,与胡非为比起来安全了不知道有多少。何况昨日路枕凉心心念念着要救他的师父,如若救出了他却没救出他师父,只怕路枕凉自己也寝食难安。
  谢枫疏却是低声道:“先前那药王请帖是不是你给我的?”
  袁绍凡微微一愣,道:“的确。”
  “……昨日那人掳走了我们,身上的东西,也都被搜了去。”谢枫疏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疲累地道:“往日里我也听说过胡非为的名声,但我觉得,他掳了我们,未必是想看我们和别人欢爱……”
  这想法与袁绍凡的不谋而合,袁绍凡目光微动,谢枫疏又道:“昨日里只掳了三人,那药下得又那般地重,他把我们分三间屋子关着,又没有找另外的人进屋来——”顿了顿,才续道,“他的目的不会是那个,至少,这一次不是。”
  如果是,便不会下那么快就发作的药,又不找别人了。
  以路衣残的武功,一时之间被算计,那自是不稀奇,但若胡非为想要长久关住他,那是不可能的。胡非为本就干的这样勾当,江湖上想抓他的大势力并不是没有,往日里他之所以能够来去如风,便是因为他做案很快,从不纠缠。路衣残身份那样特殊,胡非为更可能把他丢到某个地方直接跑了,而不会做无用功地囚禁他。
  “如果这么说的话,他带着路衣残走,更像是——”袁绍凡一凛,“想让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追上去!”
  一人没救下,袁绍凡当然得继续救人。自他得到药王请帖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人在背后窥伺,如若那人真是胡非为……
  谢枫疏道:“你是丐帮弟子,身份又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铸剑山庄离此地不过一日车程,你让弟子们先去探寻胡非为的下落,把路少侠先救出来。我看那药王谷寿宴还有两年才开始,天思谷的人为什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摇摇头,“不知胡非为想干什么,自然无法对付他,如若先去路少侠那里问个明白,也许,便知道胡非为想要干什么了。”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
  直接去找胡非为,袁绍凡并没有多少把握,反而先花两天时间去找路枕凉比较靠谱。丐帮弟子虽然众多,但那胡非为狡猾得很,如果是故意引他,只怕他要找上很久。
  “既然如此,那等今日我吩咐了底下弟子,明日一同上那铸剑山庄?”袁绍凡问谢枫疏。
  谢枫疏的唇动了动,然后道:“当然!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以后必须以礼相待,不可逾矩!”
  谢枫疏说这话时神情近乎肃穆,袁绍凡心中一惊,仍存的旖旎的心思立刻都化作了惭愧与自悔。
  肢体纠缠的亲密让他无法将谢枫疏当做普通人,甚而忘了他们最开始是因为药性所至。
  袁绍凡做了之后想过负责,就算谢枫疏让他忘了他也仍有这个念头。都那样亲密了,以后若是相敬如“冰”,怎么想怎么都有些惆怅。
  但是……
  如若一开始便只是个错误,谢枫疏全无那意,他再纠缠,却叫人厌烦了。
  一厢情愿地纠缠,他昨日又害了他,无论怎么想,今日谢枫疏没有打他都算是好的了。
  “好。”袁绍凡苦笑一声,拱手道:“之前是我不对,做出了失礼之事,谢公子,以后我会注意的。”
  谢枫疏看他一眼,便扭过头去,道:“……那,你先出去吧,我等会还要沐浴。”
  袁绍凡点了点头,客气地道:“谢公子请便。”转身出门,临去时,将房门掩上却未关闭。一会儿小二还要来送水,这事,他还是记得的。
  谢枫疏听他在房外,而后走入另一间客房的推门声传来,暗松了一口气,坐到桌旁,喝了大半壶白开。等茶水喝得差不多了,心上也便放下了大半……
  袁绍凡到底还是有几分正道的样子,不算全然流氓。
  如若他还存那样的心思,这一路之上,他却是有的头疼。
  等小二带了崭新的衣物与热水,谢枫疏关上房门,舒展肢体,脱了衣服,浸入了热水里去。
  昨日,他真的是累得狠了……
  闭上眼睛,轻轻吐气。
  谢枫疏将自己的疲劳,全部都泡进了这蒸芸的热水里。


  第四章
  铸剑山庄临近杭州。走水路自可由钱塘江顺流往下。然而钱塘江此时水浪不小,行船风险。他们那时候出发无法有大船顺路,于是谢枫疏还是准备车行。
  袁绍凡没有提意见要骑马。
  当今那位对民生还算关注,苏杭之间的大道修得平整,马车在上面跑要比马在上面跑安稳得多,谢枫疏刚承欢不久,袁绍凡当然不会让他在路上颠簸受苦。
  与谢枫疏同坐马车,记得不能过于亲近,
  车里淡淡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聊。既不冷场冷得太过,但是又没多少热络。
  当晚快入夜时,他们总算赶到了铸剑山庄门口,谢枫疏给了那赶车的一两白银,直将那人喜得连连道谢,而后自将车赶往了杭州城中。
  袁绍凡看那车夫欢喜地将车赶走,摸了摸鼻子,道:“一贯?这也未免太多一些。”赶了这一路的车,若是他,给十分之一已算多给赏钱了,谢枫疏倒是直接给了一两白银,折合铜钱便是一贯大钱——十多倍了。
  谢枫疏道:“我寻的那车夫常在苏州城中寻活,家有老母弱子,是外地逃荒来的。”
  袁绍凡立时整了表情,道:“原来如此!谢公子高义。”
  原先还道谢枫疏乃“人傻钱多”,却没料到他是故意如此。他是丐帮中人,丐帮向以侠义为先,打打土匪,讨讨饭,多了的钱财几乎都散入穷人家了。只有几个丐帮长老是带着弟子做正经生意的。他们的救济,多是直接给钱,谢枫疏这番迂回,却全了受济者的自尊。谢家素有“仁商”之名,故而才能在富庶之地行首,旁人总道无商不奸,其实本意无商不尖,便是卖米也得多给些尖尖才算地道,谢家长辈如此教养后辈,想必子孙后代只要不是太蠢,家业也败不了的。
  “只不过偶尔为之。”谢枫疏解释了一句,而后便看向那铸剑山庄门前两个张牙舞爪的大狮子,道:“厉苏杭真的回庄了吗?”
  铸剑山庄大门紧紧地关着,外头也没有什么人,墙高三丈,最正一座房屋自墙内依地势而突,檐牙高啄,外头两座石狮镇守,看起来很有几分威慑气势。
  “我已打听过了,是回来了。”袁绍凡微微皱了眉,却道:“正门无守门侍从,一侧小门又紧锁无人,铸剑山庄约莫是在行闭庄之仪。”
  “闭庄之仪?”谢枫疏奇问,“什么是闭庄之仪?”
  “庄内出大事之时,铸剑山庄便有十日不开门、不接待客人的习惯,江湖上朋友往来,讲究的是四海之内皆兄弟,身为江湖中人,庄子大门紧闭,是无礼行为,但铸剑山庄不是因为无礼如此,所以……来时若不凑巧,尊重之故,大家是不会硬去打扰的。”
  “怎么这么巧?”谢枫疏道,“前几日他不是还出现在苏州么?”
  “前段时候厉苏杭的姑母陆九妹去世了,陆家与铸剑山庄关系很不好,早年间厉苏杭的母亲与陆家断绝了往来,两家几成仇怨,去岁陆家家主去世,铸剑山庄什么动静也没有。便连白事也只命人送礼敷衍……”袁绍凡迟疑,“没想到这回厉苏杭不但去了苏州,还准备闭庄十日。”
  和铸剑山庄比起来,陆家当真是没什么名气的小家族了,袁绍凡虽然听到过这些消息,但没想到厉苏杭真的会闭庄谢客。而且,十日罢了,这样短的日子,大多人也不会这么倒霉就碰到的。此时闭庄,也离逝者去世之时太久。
  谢枫疏便看那三丈多高的围墙,迟疑犹豫。
  “怎么了?”袁绍凡道,“你是否放不下心?”
  “他们既有这闭庄之仪,如若我们翻墙进去,自然是不敬……”谢枫疏顿了顿,一双眼中却有着说不尽的疑虑,“但是,他将路枕凉带入庄里,我们寻人,本是有事而来,不是只为结交……”
  十日太久了,等十日过去了,黄花菜都凉了,路衣残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们这边怎么能够浪费时间?
  再说,便不为那路衣残的事情,路枕凉是否安全,谢枫疏也想要确定。
  袁绍凡当然看出了他的心思,迟疑道:“若是翻墙硬见,太过失礼……”
  谢枫疏眼中立刻流露出失望。
  “……但既你这么担心,不如咱们进去再说,看一眼那路枕凉是否安好,只要他安好,你便也可放心。”
  若有时间,说不定还可以抽空问一问胡非为抓他们师徒的缘由。不惊扰到铸剑山庄的人的话,也不算太失礼。
  谢枫疏立时应了:“好!”
  袁绍凡便道:“厉苏杭武功高强,稍有不慎便会被他察觉,我等会儿会点你哑穴,截你奇经八脉封存血气,那感觉不太好受,但若不那么做,寻常人吐息声气太重,容易透露行踪……”看了谢枫疏一眼,见他没半点流露出反对的意思,试探地道,“就是有一点不知你愿不愿意,奇经八脉被截,身体也会虚软,到时,你走不动路,可能要我搀抱……”
  谢枫疏浑身一震,却没犹豫太久,袁绍凡眼中有着小心翼翼,但却不像先前一样有那乱七八糟的绮思。不管如何,他还是可信的。
  “好!你截我脉便是!”
  袁绍凡点了点头,带他顺着那铸剑山庄大门走到一侧墙根。揽了谢枫疏的腰,带他跃墙而入。
  正好进入的是铸剑山庄的侧面,隐藏在那正堂之后,庄内巡逻弟子三三两两,提着长灯走来走去。
  显然,袁绍凡是知道铸剑山庄里头的布局的,有可能,连巡逻弟子的路线他也知道。
  袁绍凡静待了片刻,等外头的弟子走入另一个拐角,他领着谢枫疏,又绕了那建筑物到背面去到隔壁。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七拐八拐拐到铸剑山庄偏东之处,袁绍凡又揽了他的腰,飞上檐壁跃入小楼二层。
  袁绍凡矮身带他走到靠边一处房间门前,先透过窗户纸隐约地看了看里头,然后肯定地道:“里头有人,应是路枕凉。这时辰厉苏杭定还在前厅议事,他的房间里有人,只可能是路枕凉。”
  谢枫疏当下便推了房门进去,袁绍凡紧跟而入,将房门紧紧关上。他没有跟着谢枫疏到最里找人,而是侧身倚在门边望风。
  “路少侠,路少侠?”
  果然是路枕凉!
  眼见着一个年轻男子约莫十八九岁,肤白赛雪,唇若涂朱,未束的长发微散地铺在脑下,睡容恬淡地躺在那暖被之中。
  素衣红被,软铺美人,天然自成的风情!
  谢枫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在知道厉苏杭把他带到自己主卧里安置时,谢枫疏便已是心中咯噔了,如今看到路枕凉这般妍丽的容色——嘴唇红肿,脖上乌青,整个人的气质都似变了一圈。就算是他!看见他呼吸之时唇齿轻开,舌尖点着贝齿,都有些忍不住地晃神……如若他不是还记得他与袁绍凡是偷入,被发现的话对丐帮名声不利,这时候,他便直接去找厉苏杭质问了。
  路枕凉皱了皱眉头,明显听到了唤声却醒不过来。
  “谢公子!”袁绍凡低声却道,“有人来了!”
  当即走过几步,拉走谢枫疏,欲带着他跳窗,谢枫疏拉住他摇了摇头,低声便道:“不是说截脉不会被发现的吗?先别走,我想先看那厉苏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如若和他们俩一样是因为药,那谢枫疏尚能平息一些火气,如若真是厉苏杭乘人之危……
  袁绍凡心念一转,也没有反对,四下一看,将他一抱,就地一滚滚入床下。
  谢枫疏吓了一跳,好险没惊得出声,袁绍凡在他身上背上连点了好几下,谢枫疏全身都软了,便躺在了袁绍凡的身上。
  袁绍凡抱着人,心跳有点加快。
  “少庄主。”
  “少庄主。”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便有人上了楼来,走到门口,两个先行的婢女各自站在门外,主动为后面的男人推门。
  “吱——”轻轻的推门声响起,一个偏向冷冽的声音响起,“等会不必伺候,你们先下去。”
  “是!”婢女福身一礼,一齐低头走开。
  不多时,谢枫疏自床下看见一只黑底纯白皂靴,然后,白色的衣摆素净而又整洁,两只皂靴,轻响,关门,那人在门口往床这边走来,站了几瞬,坐了下来。
  谢枫疏与袁绍凡均是屏息,眼睛盯着他床上漏下的衣摆不放。
  “……”
  “……”
  “……”
  很久,厉苏杭也没有说一句话,谢枫疏两人看不见外头,只估摸着厉苏杭在看路枕凉。
  事实上,厉苏杭不但在看,看到半途他还伸手摸了,敛着衣袖,半俯了身,轻轻地摸着路枕凉的脸,食指在他脸颊上细细的滑动。时不时顺着曲线滑到他脖子上。
  露出的颈项上,一块一块的痕迹看着有些吓人。
  厉苏杭目光冷静,神情专注,看着看着,却有些出神,毕竟他之前下手没个轻重,差点把人弄死。现在身体是没什么问题了,但精神上还是有点问题……他都累得睡一天半了。
  想必,今日也该醒了。
  思及那日火热缠绵,厉苏杭心中一动。手腕一转,将路枕凉身上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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