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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朕是暴君-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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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那个男子的身影已经绕过了屏风走了出来,看见蔺秀,躬身施礼:“在下林觉,参见殿下。”
  蔺秀微微皱眉,她久在内宫之中,并不了解朝局,更未曾听说过林觉的存在,心中疑惑,看向高庸,高庸走过来,覆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蔺秀盯着林觉看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林公子大义,待此难平安度过,本宫定替皇兄重谢公子。”
  林觉摇头:“公主客气了,在下实在不敢。”他说着话,回过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轻声道,“其实在下到现在还难以理解,如此紧要的事情,陛下为何敢相信我这一介布衣。”
  蔺秀笑了一下:“可能因为公子是游将军的朋友吧。皇兄他此生多舛,看尽了世事无常,人心难测,能够相信的人就那么几个。在他眼里,文武百官可能都不及游将军的至交好友可靠。况且,此事本就是朝中之人才有机会下手,公子布衣的身份反而可靠。”
  林觉闻言,忍不住长叹一声。
  蔺秀朝他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一面绕过屏风向内殿走去,一面低声问高庸:“皇兄他现在……如何了?”
  “陛下此毒凶险,当日毒发之时口吐鲜血,只硬撑着一口气给游将军写了封信后,便昏睡过去,后来几日便睡睡醒醒,高烧不止,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御医遍查古书,才找到类似的毒方,还有解毒之法,但却不敢保证一定会见效。”高庸轻声道,“陛下当时,还清醒了一会,便嘱咐了奴婢让暗卫悄悄地接了那位林公子进宫,说是那位林公子善书法,模仿陛下的字迹批阅奏章,可以遮掩几日,还嘱咐奴婢,如若觉得糊弄不过去,便派人去请您。之后服了那解药就再次昏睡了过去,只是,现在已经两日过去了,却一直没有醒转的迹象。”
  蔺秀已经绕过了屏风,进到了内殿,几位御医正守在一旁,神色焦急,看见蔺秀匆忙上前施礼。
  蔺秀摆了摆手,听见高庸低声道:“陛下已经暗中嘱咐过,除非他完全醒转,不然这几位御医谁也不能离开长乐宫一步。下毒之人居心叵测,所以,陛下中毒的消息,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出去。”
  蔺秀脚步顿了顿,轻声道:“既然如此,他怎么还要你去找我?”
  “陛下说,你们兄妹之间虽有隔阂,但公主您却是他在这世上至亲之人,若是知道陛下有难,公主一定不会袖手旁观。”高庸缓缓道,“若是连公主都弃陛下于不顾,那便是他的命数了。”
  蔺秀抬手遮了遮眼,没有言语,缓缓走到床榻前,蔺策正躺在榻上,双眼紧闭,毫无意识。而在床尾,正蜷着一个小女孩,她怀里抱着一只灰色的兔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蔺秀。
  蔺秀看了游悠一眼,在床榻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叫什么名字?”
  “游悠。”游悠小声回道。
  蔺秀轻轻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她面色柔和,仔细看了看小姑娘的脸,看见了明显的泪痕,“在担心你父皇?”
  游悠轻轻点头:“父皇他已经睡了两天了,什么时候才能醒?”
  “放心吧,你父皇一定会醒的,他身为这天下之主,哪有那么命薄?”蔺秀说着话,扭过头看了一眼仍旧昏睡的蔺策,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泪光,“在你父皇醒之前,姑母会保护你的。我们蔺家坐拥这天下数百年,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让它易手。”


第95章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 素来敏感不安的游悠对素未谋面的蔺秀竟然十分的信任; 没过多久就蜷在她怀里进入了梦乡。蔺秀轻轻地替她拂去脸上的碎发; 朝着自己的宫女招了招手,示意她将孩子抱去休息。
  游悠在宫女怀里不安地动了动,但还是没抵得住困意; 掀了掀眼皮就又睡了过去。高庸跟在蔺秀身后,轻声道:“这几日小公主一直守在陛下床前,不说话也不睡觉; 还总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悄悄地抹眼泪。现在总算睡了一会; 不然奴婢真担心她小小年纪熬不住再生了病。”
  蔺秀轻轻地叹了口气:“倒是个有情意的孩子。”她说着话,替昏睡中的蔺策掖了掖被子; “本宫听说,还有个更小一点的孩子?”
  “是; 殿下。”高庸回道,“借口小公主染了病; 怕传染给小公子,所以让奶娘带他住在了偏殿,日常起居都有人关照; 奴婢每日也都会去盯着; 您不必担心。”
  “密信送出去多久了?”她低下头,拨弄腕上的珠串,“游将军那里,还没有什么动静吗?”她说着话,突然抬起头来; “刚刚虽然将那几人打发走了,但如若皇兄一直这样不醒的话,哪怕我在这里,也早晚要瞒不住。”
  说到这儿,她向外看了一眼:“那位林公子的身形与声音虽然与皇兄有几分相似,但终究还是不尽相同,方才那情景,若不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假装才睡醒,加上那几人官阶一般,平日里与皇兄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不多,加上本宫在旁故意威慑,让他们来不及多想,只怕已经露了陷。虽然暂时糊弄过去了,但那下毒之人肯定还会想方法来试探,一旦被他确认皇兄确实中了招,借机发难,我一介女流,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陛下毒发那日,密信便已送往了西南,陛下为求稳妥,除了正常派了一位驿使走官道之外,还另派了一名暗卫,暗中出行,以免路上遭遇意外,密信不能顺利抵达西南。”高庸思忖道,“按照时间估算,应该早就到了,至于游将军能不能收到信,又能不能顺利回来,实在只能看天命了。”
  “天命?我蔺家便是这天下之主,天命就在我们手里。”蔺秀轻轻笑了一下,而后笑意又慢慢散去。她在床榻边重新坐了下来,凝神看着榻上的蔺策,“下毒之人查的如何了?”
  “禀殿下,据御医所说,陛下所中之毒并非急性,不是一两日内下的毒,所以一时之间无法查证究竟是何时吃了何物才让陛下中毒,况且,每日进陛下口的东西,奴婢都亲自验过毒,尤其,先前游将军写过一封密信回来,言及京中有人意图对陛下不轨,提醒陛下要多加小心。而且近段时日来,陛下与小公主每日一同用膳,若是真的是食物有什么问题,断没有陛下一人中毒的道理。”高庸皱眉道,“奴婢觉得此事疑点重重,有心深究一番,但陛下现在这种状况,奴婢恐怕动作大了走漏了消息,也只能按捺着,等陛下苏醒之后,再议此事。”
  “越是如此,越说明这幕后之人手眼通天,如此严防死守之下,还能给皇兄下了毒。”蔺秀抬起头,环顾整个寝殿,“这长乐宫里,还有多少人可信,又有多少人早就成了别人的内应。”
  高庸朝着蔺秀施礼:“不管怎么说都是奴婢的疏忽,奴婢会先暗中在宫中查探一番,凡有嫌疑者,都先控制起来。”
  蔺秀轻轻点头:“动作不要太大,先暗中查探一番。”说到这儿,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皇兄不知何时才能苏醒,也只能企盼游将军能顺利收到密信,早日回来。”
  暮色渐至,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夜幕笼罩了皇城,白日里所有的喧嚣尽悉消散,只留下无尽的孤寂。
  高庸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仍守在床榻前的蔺秀:“殿下,夜深了,您已经守了一整日了,也该回去休息了。”
  蔺秀看了一眼蜷在床脚,抱着自己的灰兔子的游悠,她白日里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又守在了床前,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抱着兔子,眼巴巴地看着蔺策。蔺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本宫再等会,倒是悠悠该去睡了。”
  高庸小心打量了蔺秀的脸色,小声道:“奴婢知道殿下您担心陛下,但也要注意身体,毕竟……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多久。”
  蔺秀垂下眼帘,伸手去抱已经起了困意昏昏欲睡却还努力睁着眼的游悠,游悠靠近蔺秀怀里,含含糊糊地开口:“姑母?”
  “嗯,姑母在,睡吧。”蔺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抱着她走向外间,一面走一面朝着高庸道,“你说的本宫自然明白,只是今日这般场景,实在是没什么睡意。我刚刚看着悠悠,就总是忍不住想起小时候,那时候我也不过是她这么大,父皇尚且在世,人人知道我是他掌上明珠,顺我哄我,讨我欢欣。但在以为我不知道的地方,却是另一副嘴脸。尤其是我那几个得宠的兄长,在父皇面前一副怜惜幼妹的样子,转了脸,却悄悄嘲笑我是没娘的小孩。却只有皇兄不一样,他那个寡言的性子,一点不会讨父皇欢喜,跟我也说不上几句话,却在某一日散了学,五皇兄与六皇兄又嘲笑我的时候,出言制止,最后被他们围殴。”
  蔺秀说着话,眼里闪起了水光:“都道天家没有骨肉亲情,我看着我那几个为了皇位互相残杀的兄长信了这话,但回过头来瞧瞧皇兄,却又觉得,还是有的。最起码在他眼里,我不是什么需要讨好的公主,而是他的妹妹。这一年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我……因为一己私欲,铸下大错,一直不知要如何面对他,却没想到再见面是这种时候。”
  “既然是亲兄妹,公主就应该清楚,陛下他并不会怪你。”
  清润的男声突然响起,将蔺秀从思绪之中惊醒,她猛地回过头,看见了站在窗口的游彦,游彦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回手关上了正呼啸着向内吹灌冷风的窗子,走到蔺秀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良久,才缓缓开口:“公主,别来无恙。”
  “游将军!”高庸简直可以说是欣喜若狂,毕竟在众人眼中,游彦一向是无所不能,只要有他在,眼前的困局就一定能够迎刃而解。他急忙上前伺候着游彦脱去身上的貂裘,又倒了杯热茶,“这天黑路滑的,您怎么从窗子翻进来了?”
  “我不知道宫中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敢惊动任何人。”游彦接过热茶,轻轻喝了口,“现在如何了?”
  “皇兄中毒的消息暂时瞒了下来,除了这殿中的人,再无人知道,今日有外臣求见,也被暂时唬住。”蔺秀看了游彦一眼,便低垂下眼帘,并不与他对视,“还多亏了将军那位至交好友林公子在。”
  游彦轻轻点了点头,视线转向自他入内,便噙着笑意站在一旁的林觉。见他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林觉又扬了扬唇,朝着游彦拱手:“游兄总算回来了,我还等着与你品茶谈心把酒言欢呢。”
  游彦向前走了几步,到他面前,突然躬下身,深深作了一揖:“林兄,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游兄此言就太过见外了,”林觉伸手将他扶起,“我身为南魏子民,有人妄图颠覆我朝纲,欺君罔上,我能尽上这绵薄之力,已属荣幸。况且,圣上在危机之时能够信任我这一介布衣,我又怎敢让他失望。”
  游彦手臂按在他肩上,低声道:“话不多言,待此事了结,朝中平安,我与你痛饮三日,不醉不归!”
  “林某翘首以待。”
  游彦与林觉寒暄过,又看向身旁的几人,最终在蔺秀身上停住目光:“我虽回到都城,但依旧不能泄露行踪。有人想方设法地将我引去西南,然后才伺机发难,所以我只能隐匿于暗中,才能将此人揪出来。所以接下来,朝臣若有什么动静,还需公主坐镇。”
  蔺秀轻轻点头:“好。”说完,又稍有迟疑,“那西南那里……”
  “西南战局已了,樊国自食恶果,落得一个亡国的下场。但大军还要留在那里收拾一下残局,至于我,他们皆以为我染了风寒,现在正在西南休养。”游彦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有这样,那幕后之人才敢肆意妄为。”
  蔺秀这才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游彦,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人,但印象里也不是这般清瘦,尤其是一张脸,几乎脱了相,分明还带着病态,只有一双眼,依旧明亮。蔺秀心头生起几分担忧:“那将军你的身体……”
  “无妨,这千万里路,我都撑了下来,不会在这一刻倒了。”游彦说完掩唇低低地咳了两声,怜爱地看了一眼蜷在蔺秀怀里睡得香甜的游悠,朝着高庸道,“时候不早了,带二位殿下,还有林兄去休息吧。”
  他说着话,将伸去摸游悠脸的手指又缩了回来,终于转过头朝着他自打进到殿中便一直没有看过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想一个人跟陛下待会。”


第96章 
  长乐宫又重新沉寂下来; 所有人全都退下; 不知是真的去休息了; 又或者,只是想把空间留给游彦。
  殿外寒风凛冽,呼啸而过; 发出阵阵声响,却没能惊扰到殿中的人。
  游彦在床榻边缓缓地坐了下来,低下头; 在兀自沉睡的蔺策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也许是因为风寒未愈,也许是因为一路近乎不眠不休的奔波; 比起榻上一直安眠的蔺策来说,他反而更像是一个大病之人。
  游彦几乎可以料想到; 如若蔺策睁开眼见到他这副样子,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大概还会安排御医每日早晚问安,当然还有各种各样没完没了的补药。
  曾经游彦抗拒的一切; 现在想起来; 倒也是另一种乐趣。只不过可惜,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游彦牢牢握住蔺策的手,凝眸看着他的睡颜。能看的出来,尽管蔺策已经昏睡多日,但依旧得到了细致的照料; 反倒是游彦,因为一路的奔波,看起来狼狈不堪,下颌上都泛起了青色的胡茬,给他平添了几分萧索的气度,倒更符合他上将军的身份。
  殿内一直点着炭盆,所以睡梦之中的蔺策掌心温热,顺着游彦的手一直蔓延到游彦心间。游彦怔怔地盯着蔺策看了一会,突然凑过去,将脸贴在蔺策的心口,感受到虽不算有力但却平稳的心跳,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尽管他现在意识全无,但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还存在于这世上,可以看得见摸得着,游彦就总还有所支撑。
  游彦抬手,手指轻轻抚过蔺策的眉头,而后一点一点向下,浓重的眉毛,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在睡梦之中也紧抿的薄唇,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这几个月以来无数次出现在游彦梦里的那张脸。
  游彦支起手臂撑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看着蔺策,蔺策却毫无察觉,睡的格外的安宁。其实游彦极少看见这样的蔺策,自他登基以来,便背负了整个天下,他总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有许多的问题需要思虑,即使在睡梦之中,也总是蹙着眉头,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
  如若当年,继承皇位的另有他人,蔺策依旧是那个不值一提的韩王,没有这滔天的权势,也没有万民的敬仰,只有他们二人,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惬意的多?
  游彦想到这儿,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当年朝中的局势,诸子夺嫡,即使蔺策起初并不想参与,也依旧被卷入其中,天家哪有什么骨肉亲情,当年继承皇位的若不是蔺策,那蔺策的下场大概也与他其他几个兄长一般,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幽禁至死。
  世人皆有其宿命,生在这帝王家也不能例外。
  想到这儿,游彦突然就释怀了,他拉过蔺策的手,与他十指交错。如若眼前的一切皆是蔺策的命数,那他便与之共担。
  游彦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当初在西南战事紧迫,他本就睡得不多,自收到那封密信开始,连日快马加鞭而回,更可以说是不眠不休,旅途劳顿,但也不至于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只是他毫无睡意而已。却没想到回到都城,面对一个不知何时才能苏醒的蔺策,还有那双一直在暗中伺机而动的而他却没有一点头绪的幕后黑手,他居然还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他是被一只手摸醒的。尽管他又累又乏,还未痊愈的风寒让他头痛欲裂,但毕竟是才从战场回来的人,即使这种状态,他还保持着最基本的警觉,那只手刚刚覆上他的背,便睁开了眼,翻身坐起的那一刻毫无准备地就对上一双闪着水光的眼眸。
  游彦所有的动作在这一瞬都凝滞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怀骋?”
  蔺策唇畔噙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还十分的虚弱,但一双眼却分外的明亮,他用指腹轻轻地蹭了蹭游彦下颌的胡茬:“怎么搞的这么狼狈?”手指向上移了移,又摸了摸脸颊,本就低哑的声音又轻了几分,“怎么瘦了这么多?”
  游彦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捏住了还贴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用力地握在掌心,低头看了一眼,才恍然惊醒,猛地起身:“御医!御医!御医人在哪?!”
  御医跟高庸都在外间休息,游彦这一声将所有人都从睡梦之中惊醒,下一刻一个御医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仍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高庸。
  二人冲进殿内,就看见了床榻上正试图坐起的蔺策,一时之间怔楞在原地,还是高庸最先醒过神来,跪倒在地,几乎喜极而泣:“奴婢给陛下请安。”
  游彦按住蔺策手臂,止住了他要坐起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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