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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朕是暴君-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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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彦翻身想要坐起,却牵扯到自己刚刚经过摧残的老腰,忍不住又倒回蔺策身上,再要说话已经失了气势,只好叹了口气:“是殊文配不上乐昌公主。”
  蔺策伸手替他按了按腰,放缓了语气劝道:“你知道秀妹在我心中的分量,如若不是真的觉得游礼是个良配,即使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不会这样就将她终身交托出去。”
  游彦抬起头看他,轻轻摇头:“殊文或许算得上一个良配,却不是乐昌公主的。”游彦挥开蔺策的手,盘膝坐在榻上,低头看着蔺策的眼,“这满都城任何一个世族公子都娶得了乐昌公主当得了驸马,但殊文不行,因为他姓游,是游府的长房长孙。”
  “所以呢?”蔺策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这人脸上难得出现的烦躁,“怕朝臣说你功高盖主,你游家图谋不轨?还是怕因为结亲公主得罪朝中那些居心叵测的官员?上将军无往不胜,居然还怕起了这些?”
  游彦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确实是心中有所顾虑,但却不是蔺策说的这些,他长到这么大就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更是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不代表他不在意眼前这个人的。
  他因为先前的战功,掌握了南魏的大半兵权,若是现在再因为与公主结亲,让亲侄进入朝堂,将游家彻底置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谁知道将来有一日,会不会因此,成为他们二人之间的隔阂?
  蔺策见他确实因为此事烦闷,表情也软了下来,他坐起身,伸手替游彦按了按眉心:“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游礼的亲事,你不应该问问他的想法吗?你可以唤他过来,我不露面,只你们叔侄二人谈心,如若他也不想娶秀妹,我从此以后绝不会再提这桩亲事,如何?”
  游彦稍加思索,最终点了点头,不想游礼娶乐昌公主其实还是他的私心,他怕结了这桩亲事乱了自己之后的打算。但,归根结底这毕竟是游礼的亲事,他也确确实实该听听游礼的意愿。
  见游彦面色略有缓和,蔺策嘴角翘了一下,提声道:“瑞云,进来伺候你家公子更衣,另外,让迟彻去请你们小公子过来。”
  游彦对跟在身边多年的瑞云并没有什么避讳,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刚刚某位难以自制的帝王留下的痕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不情不愿地下床拾起被随手丢到一旁的中衣,漫不经心地穿到了身上。
  还没等他系完衣带,安稳地躺在床榻上那人却突然起身,不等游彦反应就又被推坐回床下来,脚踝被那人抓住,一边替他穿鞋袜一边念叨:“说了多少次,不要光着脚,御医不是说你腿上有伤,不宜受凉吗?”
  瑞云端着水盆进来看到的就是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皇帝赤着上半身蹲在地上为他家公子穿鞋袜,因为又惊又奇,瑞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隆和帝背后清清楚楚的几道……抓痕。
  瑞云神色复杂地看了正专注欣赏陛下美色的他家公子,在心中跟自己重复了几遍非礼勿视之后,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公子。”
  游彦这才依依不舍地将自己的目光从蔺策脸上收了回来,抬眼瞥见瑞云手里的水盆:“放那儿吧。殊文过来了吗?”
  “那位迟侍卫已经去请了。”
  游彦挑眉表示自己知道了,再低头发现那人已经替自己穿好了鞋子,正仰着头看自己,对上那样的眼神,游彦忍不住低下头与蔺策交换了一个几近缱绻的亲吻:“我让他们送温水进来,你梳洗一下。”
  蔺策笑了一下,抬手轻轻扯了扯他垂在鬓边的一缕发丝:“束好发再出去。”
  游彦将自己的头发从这人手里拯救出来,唇角扬了扬:“知道了。”
  因为顾及一国之君奇怪的占有欲,游彦梳洗一新又顺便换了一件外袍才被允许出门,尽管他只是去一下隔壁书房,见一下自己的亲侄子。
  游礼从来都不会跟游彦见外,因此当游彦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亲侄子正在书架前转来转去,同时还不忘了跟房里的另一个人念叨:“我记得叔父这里有一块御赐的云雾茶,上次我趁着他不在偷偷喝过,好喝的很。”
  话落游礼笑眯眯地转过头,就看见他叔父正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朝着房内的另一人抱怨道:“迟侍卫肯定能听见叔父的声音,都不叫我。”
  游彦瞪了他一眼,朝着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的迟彻点了点头:“殊文有时候的确有些聒噪,劳烦了。”
  迟彻的腰背挺的很直,站在游彦房里就像一棵青松一样挺拔,瘦削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像先前游彦每一次见到他一样。他点了点头,拱手道:“游将军客气。”他朝着游礼看了一眼,示意游彦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属下告退。”
  游彦看着他退下,还贴心地替他们叔侄二人关上房门,不由失笑:“还真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他回过头发现游礼即使乖乖站好,视线还忍不住从书架上掠过,忍不住过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还打我那茶饼的主意?这府里有什么好茶能瞒过你祖父的鼻子?”游彦顺手倒了杯茶,“有空我再问问,宫里或许还有多的。”
  游礼撇撇嘴,有些不情愿地接过了游彦倒的茶,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那姓迟的侍卫怎么来了?宫里又有什么事了?”
  迟彻跟在蔺策身边多年,时不时的就会因为各种由头被蔺策遣来游府,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见怪不怪,游彦也不想提蔺策也在府里的事儿,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之后,才坐了下来:“宫里没有什么事儿,你的事倒是有一件。”
  游彦端起茶盏,轻轻地吹走上面的浮沫:“你先前随我进宫赴宴见过几次乐昌公主,你对她有什么印象?”
  游礼眨了眨眼:“公主蕙质兰心,秀外慧中……”
  “这没有外人,不用说的如此客套。”游彦放下茶盏,“我只问你,如若让你娶公主的话,你可愿意?”
  游礼愣了一下,耳根却慢慢地红了起来,一直蔓延了大半张脸:“我……公主她会愿意吗?”
  游彦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他脸上,半晌,他重新端起茶盏,喝了大半杯茶:“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瑞云: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第6章 
  上将军游彦原本只是身体稍有不适,但隆和帝怜恤臣子,微服探望之后,上将军的病情似乎更严重了一些,不仅早朝不出现,还累积了一大堆的军务不去处理。朝臣之间一时议论纷纷,都在揣测这上将军究竟又打的什么鬼主意,是刻意示弱,还是另有目的。
  游彦却不管自己又在朝中惹起了何等波澜,既然得到了圣上的“怜恤”,他也乐得清闲,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之后就扛着鱼竿戴着斗笠去花园里折腾他爹视为宝贝的一池锦鲤。
  游彦钓鱼的水平是不可能在这几日之内就有什么长进的,倒是那一池原本很亲人的锦鲤被他接连几日的搅和之后已经风声鹤唳,每每有人靠近荷花池便四散开来,坚决不肯再靠近池边。
  游彦得不到乐趣之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花园里正争相斗艳的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群花。如果说池里的锦鲤是游大夫的宝贝,那这些花就是游大夫的性命。为了避免自家老爷回府之后看见一园子的残花败柳,将自己也牵扯进去,瑞云终于忍不住在他家公子大晌午去花园浇花的时候出言劝阻:“公子,您前几日还说要去军中看看,连着在府里躺了这么多日,会不会耽误大事儿?”
  “大事儿?”游彦把木桶扔进荷花池,闻言笑了起来,“现在天下太平,军中能有什么大事儿?再说就算有什么事儿,也未必非要我在才能解决,我早晚有一日会离开军中,到时候仗就不打了,天下也不守了?”
  瑞云一直跟在游彦身边,即使不去刻意了解,朝中的事他也知道个大概。游家现在朝中的地位有一小部分是先祖的余阴,剩下那一大半却是因为他家公子。
  现在朝中诸人觉得他家公子功高盖主肆意妄为,却无人还记得当今圣上初继位之时,南魏朝堂经过夺嫡之乱的血洗之后百废待兴,西北部族趁虚而入,起兵叛乱,妄图占据西北十三州自立为王。
  当今圣上想要派兵平乱奈何无人可用,朝堂之上每日争论不休,主张割地求和之人更是逐渐占据了上风,在这种时候,是他家公子力排众议挺身而出,他只说他决不允许陛下初登皇位就留下割地求和的耻辱,之后就亲率三万大军赶赴西北,历时半年终于平定叛乱,还天下安宁。
  要知道他家公子先前的那些年是何等的矜贵,就算学了一点拳脚功夫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整个游府上下都不曾料到有朝一日他们家会出来一个将军。
  瑞云到现在都记得他家公子从西北回来之时身上累累的剑疮刀疤,更记得当今圣上亲至游府,二人在房里呆了许久,离开时圣上眼底通红的一片。之后就封他家公子为上将军,掌管天下兵权直至今日。
  现在他家公子说,他早晚有一日会离开军中?
  “公子,”瑞云犹豫地开口,“你想离开军中?”
  “不然呢?你觉得我真的是喜欢那些打打杀杀?”游彦将装满水的木桶从荷花池里捞了上来,“当年他新登皇位,军中诸人不是先帝的心腹,就是先太子的手下,他无人可用,我自是要帮着他的。现在天下太平,三军也成了一块铁板,这铁板总不好一直攥在我手里。更何况,我也并不是很想要。”
  瑞云想起前些日子他家公子偶尔皱起的眉头,又想起朝中的许多传言,福至心灵:“公子,你是怕功高盖主,难得善终?我看陛下他对您……”
  游彦低下头,看见荷花池里自己的倒影,他伸出手将那倒影搅乱:“他对我一往情深,我从不怀疑。也正是如此,我不希望将来有一日,因为这些我本就不在乎的东西而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
  玩够了池水,游彦拎着大半桶的水站了起来:“虽然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过是麻烦,但对他来说却是坐稳这皇位的前提。他想要这天下太平,四海清明,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他想成为受后世敬仰的一代明君。”游彦嘴角向上扬起,声音里难得的带着一丝温柔,“而他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他。”
  游彦拎着半桶水走了几步,回头看在瑞云还蹲在荷花池边满脸纠结不由笑了起来:“这些事儿不是你那个小脑袋能想明白的,有那个功夫还不如过来帮你家公子拎一下水,也不知道老爷子一把年纪怎么拎得动的。”
  “因为老爷他从来不在晌午浇花,”瑞云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从游彦手里接过水桶,“公子,您还是放过老爷那些花吧,尤其是那几株山茶花,都是他老人家好不容易讨来的,您这一桶水下去,它们可能见不到老爷最后一面了。”
  游彦挑眉,还待反驳,突然有下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公子,宫里的车马正在府外,要接您入宫。”
  游彦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这个时辰不睡午觉,折腾我干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这消息多少救了游大夫的那些花,瑞云忍不住松了口气:“公子这些日连早朝都不去,陛下连您的面都见不到,所以才派人来接您呗。”
  游彦将斗笠摘了下来塞到瑞云手里,将随手挽起的裤腿放了下来,朝着那小厮道:“走吧。”
  “公子,您好歹是进宫,是不是要换身衣袍?”
  游彦瞥了瑞云一眼:“你不是说陛下只是想见我一面吗,我人到了就可以了,陛下还会在意我穿什么?”说完一甩衣袖,朝着府外走去。
  兴许是因为在花园折腾了大半个上午,又或者是因为马车摇摇晃晃,没过多一会游彦就起了睡意,一手撑着自己的下颌靠着马车壁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等马车停下有人叫醒他的时候,游彦甚至还做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梦。他揉了揉自己的眼,掀开车帘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哪里不对,他盯着昭阳殿的牌匾看了稍倾,回头看了一眼身边一脸恭敬的内侍,唇角扬了扬:“既然是太后召见,内官应当早些告知才是,在下也不会如此失礼,连件外袍都不换就来了。”
  其实游彦这话是经不起推敲的,毕竟他这一身见太后是失礼,见皇帝也并不怎么得体。但是没有人会反驳他这个问题,那内侍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太后在里面已经等候大人多时了。”
  游彦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笑,大步进到殿中,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主位之上的吴太后,他在殿中停了下来,躬身施礼:“臣参见太后。”
  如预料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吴太后就好像对手里的佛经着了迷,根本没察觉到殿中还有旁人一般,微微颤抖的眼睫却暴露了她的情绪。
  吴太后不出声,游彦也不着急,这种刻意的刁难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他相信吴太后费劲心思将他召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这种不能再低级的手段。
  果然没过多久,吴太后就先按捺不住,她状似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就看见了站在殿中的游彦,惊讶地朝着身边的宫女呵斥道:“游卿家何时来的,怎么不提醒哀家?”而后语带歉意地开口,“哀家最近醉心礼佛,怠慢了游卿家,快,赐座!”
  游彦倒是真的希望这位太后能如她所说的醉心礼佛,少给蔺策找些麻烦,但眼下情形来看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只是笑了一下,在椅上坐好:“臣听人言佛法无边,太后想必也是为之所震撼,一时忘情,又何来怠慢之说?”
  吴太后微微眯了眯眼,说起来她应该是第一次单独与游彦见面,尽管过去的这些年来,她无数次地听说着有关这人的传闻。起初的时候只是听闻光禄大夫游湛府上二公子风姿俊逸,才识卓越,连先帝都对他称赞有加,却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世族贵公子却与他那个沉默寡言一文不名的儿子成了莫逆之交,甚至一路辅佐他登上皇位。最开始吴太后是庆幸的,对这位不曾谋面的游公子也心怀善意,直到这位游公子时不时夜宿长乐宫的消息传到她耳中,她才发现有些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这个游彦也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吴太后从宫女手里接过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缓声道:“哀家听说游卿家近几日身体抱恙,不知现在如何了,用不用叫御医来为你瞧瞧?”
  游彦摸了摸自己干涩的嘴唇,看了一眼吴太后手里的茶盏:“陛下那日到府里探望已经让御医为臣号了脉,没什么大碍,好生休养几日即可。只不过,”游彦笑了一下,“臣现在倒是渴的很,不知太后能否赏臣一盏茶尝尝?”
  吴太后面上的笑容僵住,她听说游彦这人素来百无禁忌,现在倒是亲自见识了,只能转头朝着宫女道:“怎么如此没眼色,还不给游爱卿奉茶?”
  游彦顺利地喝到了昭阳殿的茶,心情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诚恳了不少:“不知太后今日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游彦的气定神闲深深刺激到了吴太后,她在后宫战战兢兢数十年,哪怕现在身份尊贵,却始终学不会这一份云淡风轻。她皱着眉头看了游彦一会,各种想法从脑海之中闪过,最终道:“游卿家自打先帝在位之时就与皇帝相识,也算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所以哀家今日召游卿家前来是想商议一下皇帝的婚事。”
  游彦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吴太后一眼:“太后要与臣,商议陛下的婚事?”话落他唇畔溢出毫不掩饰的玩味笑意。
  游彦与吴太后先前并未有什么接触,但与蔺策一路走来,对他这位亲娘也有所了解。
  吴太后出身低微,机缘巧合蒙了圣恩诞下皇子,却再不得先帝垂怜。为求自保,不得不依附先帝宠妃尚贵妃,处处伏低做小,甚至刻意冷落自己的亲生子,以免尚贵妃怀疑自己有僭越之心。以至于蔺策虽有亲娘,却无人关怀。虽然游彦知道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流想在后宫之中自保也属无奈,但每每想起在遇到自己之前蔺策所经历的种种,他对这个吴太后就很难有什么好感。
  但皇家本就亲情淡薄,为了登上皇位蔺策又不得不除掉了自己一众手足,只剩下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亲娘,游彦即使对她观感不好,却也不至于对蔺策挑拨他们母子关系。反正他们一个宫里,一个宫外,对于游彦来说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后也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却没想到这吴太后终于按捺不住,无法再坐视他的存在,只不过这手段实在是蠢的很,也难怪她在后宫多年,容貌姿色也不算平凡,却只能堪堪自保。
  游彦面上的笑意落到吴太后眼里简直算得上是嘲讽,她入主后宫几年,享到先前从来不曾有的尊贵,人人对她恭顺,这年轻人却用一个笑就轻而易举地勾起她先前那些年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脸色登时变得不太好:“游爱卿身为人臣为君分忧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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