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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朕是暴君-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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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策在原地愣神间,一人一马已经消失在眼前,只剩下掀起的尘土。游彦肆意洒脱的样子掀起了蔺策某些埋藏已久的回忆,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可是游彦就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总是这样的潇洒恣意,只要你看着他,就忍不住被他吸引。
心甘情愿为了他而沉沦。
游彦的马已经没了影踪,蔺策抬手顺了顺马鬃,翻身上马,用力夹了一下马镫,马鞭扬起,朝着游彦追去。
晨间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蔺策已经许久没这样放纵自己策马疾驰,几个侍卫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天高地阔,他眼里只剩下不远处的那一骑的身影。
蔺策突然觉得,这一次出行看起来是他陪着游彦来打发时间,但实际上更像是游彦陪着他的一次消遣。自从登基以来,他就被禁锢在那个龙椅之上,背负着整个天下,动弹不得。
人人都以为坐到这个位置之后可以肆意妄为,却不知道高处不胜寒,他一路走到这里,究竟有多少的无可奈何,还有多少的无能为力。
就像当年他初继皇位,先帝诸皇子的势力还没有完全的收复,他虽然侥幸在诸子之中脱颖而出登基为帝,却难以服众。依旧有无数人盯着他身下的位置,处心积虑地想要将他推下去。
偏偏这种时候,西北告急,先帝的老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冷眼旁观无人出战,蔺策手中能派出迎战的大军不过三万,更重要的是,无将可遣,没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这三万大军就是一盘散沙,根本不是气势如虹的叛军的对手。
朝中求和一派逐渐占据了上风,主张割地赔款,换取难得的安宁与和平。但是他初登帝位,就由着西北被叛军割据,又凭什么坐着这个王位,拿什么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就在蔺策犹豫不决,几欲御驾亲征的时候,游彦直奔长乐宫,亲自从架子上将虎符拿了下来,然后带着三万大军赶赴西北。
大军出征之前,蔺策亲自出城相送。游彦立于三军之前,手捧酒碗一饮而尽,而后将酒碗摔在地上,提声道:“杀!”三万大军齐声应和,是从未有过的气势如虹。
蔺策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游彦一身白衣银甲,身负长剑,就像是他们当初一起听过的故事里那些力挽狂澜的将军一样,背负着整个南魏的希冀,还有他的愧疚。
因为他蔺策的无能,让心爱之人替他长途奔波远赴西北,在疆场之上厮杀,在敌阵之中穿梭。那人明明是个矜贵公子,从小到大过着的都是轻松自在的生活,却因为与他在一起,替他背负了大半个江山,过上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西北一战打了足足半年,那是蔺策与游彦自相识以来分开最久的时间。他坐镇于都城之中,每日都收到来自西北的战报,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当时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打开那一封封的战报。
游彦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哪怕先前他并不曾上过疆场,却还是带领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将被叛军占据的城池一座接一座的收了回来,捷报接连传回都城,才堵住了那些因为各种原因主张求和的悠悠之口。
蔺策在朝中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以雷霆之势剿灭了所有先帝诸皇子的余势,也摆平了那些一直在观望的先帝旧臣,但有违抗者立即绞杀,总算肃清朝堂,将兵权皇权全部握在手中,终于让人相信他能从夺嫡之争中最终胜出并不只是坐收渔利,也让满朝上下所有不将他放在眼底的人明白,他早已不是当日那个任人欺侮的韩王,而是杀伐决断,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隆和帝。
蔺策用一个干净的朝堂迎来了大军的凯旋。
南魏隆和元年,游彦率领三万大军在西北与近五万叛军殊死而战,历时半年时间,死伤无数,最终还是以少胜多,剿灭叛军,收复西北,大胜而归。
行军元帅游彦因为身上旧伤未愈,在归途病倒,来不及进宫领赏便被送回了游府。蔺策顾不上等待封赏庆功的朝中诸臣,亲赴越国公府探望。
二人已经大半年的时间未见,残存在蔺策记忆里的游彦还是当日出征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却没想到再次见面这人居然躺在病榻之上,面色惨白,身体消瘦。
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游彦在见到蔺策时,唇边露出久违的笑意,他靠在软枕上歪着头看着蔺策眉眼弯弯:“这么久没见,我们陛下还是这么好看。”
蔺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游彦,目光贪婪地将人收进眼底,眼眶却慢慢地红了起来。
游彦朝着蔺策伸出手,嘴角向上扬起:“御医嘱咐了不让我下床,所以,你不打算过来抱抱我?”
蔺策就像忽然惊醒一般走了过去,他在床榻边看了看游彦,突然就半跪下来,将游彦整个人抱进了怀里。鼻息之间终于又是熟悉的味道,还掺杂着几分苦涩的药香。半年的时间,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终于汹涌而出,蔺策将脸埋在游彦怀里,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慢慢浸湿了游彦单薄的中衣。
游彦正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突然察觉怀里有些不太一样,他低下头看了蔺策一眼,诧异道:“怀骋,你不是哭了吧?”
蔺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才慢慢坐直了身体,双手搭在游彦肩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瘦了。”
“西北的东西多少还是有点吃不惯,养几天就回来了。”游彦满不在意地晃了晃头,反而捏了捏蔺策的下颌,“还说我,你整日在宫里锦衣华食,居然也能瘦这么多?”
蔺策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游彦的脸,才将注意力转移:“我看看伤。”
游彦此次病倒是因为在与叛军最后一战中胸口中箭,之后箭疮一直未愈,才在归途的颠簸之中感染风寒,以至于卧床不起。他听见蔺策的话笑了起来:“伤口有什么可看的,御医已经瞧过了,包扎好了,难不成你要我解开给你看看?”
蔺策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剥掉了游彦的外衣,露出了胸前被包扎好的位置,甚至还能看着微微渗透的血迹,同样展现出来的还有身上的其他位置上已经愈合的疤痕。
没有人比蔺策更熟悉游彦的身体,这些疤痕分明是这半年的时间才出现在游彦身上。在蔺策看来,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让游彦承受如此之多。
他手指颤抖着,甚至不敢伸过去摸摸那些疤痕,最终只是收回了手,重新替游彦拉好了衣襟。
在之后四年的时间里,每每二人亲密之时,看见游彦身上的旧伤,都在蔺策心底掀起无数的波澜。每次都残忍地提醒他,因为与他在一起,游彦都经历了些什么。他带给游彦的,从来都没有欢愉,只有苦楚而已。
因此即使有朝一日游彦真的离开了,他也不敢有一丝一毫地苛责与发难。
“怀骋!”游彦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惊扰了蔺策的思绪,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已经勒住了马,马儿没了方向,正在围场之中漫无目的地闲晃。
游彦站在不远处,手里举着一只还在挣扎的灰兔子:“这只兔子带回去,养在长乐宫,如何?”
蔺策唇角微微上扬:“好。”
第29章
蔺策虽然少年时不受先帝重视; 但不管是在文史经略还是弓马骑射之上都下足了功夫; 堪称诸皇子之中的典范; 而那些都为之后继承皇位打下了基础。继位之后蔺策虽然一直操劳国事,却也并没有完全将这些丢下,和游彦这个到过西北经历过战事的将军比起来也没有丝毫的逊色。
若真的从武艺上算起来; 游彦还是弱于蔺策的,但不知是蔺策状态不好,还是有意哄让; 大半天下来; 两人的收获倒是不分伯仲。加上随行的侍卫,这一日所捕得的猎物堆成了一座小山。
游彦怀里还抱着那只灰兔子; 这兔子倒是命大,堪堪被箭头擦破了点皮; 被游彦活捉了来,包扎了伤口就当成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他围着那堆猎物转了大半圈; 面上还是有些遗憾,这一日围场上连只猛兽的影子都没看见,想再送蔺策一张虎皮的愿望也都落了空。
蔺策站在一旁; 噙着唇边的笑意看着他:“可能是时节不巧; 没有猛兽,虽然没捕到老虎,不过收获也不算小,”他说着话走了过去,低头在那些猎物里瞧了瞧; “晚上吃鹿肉,如何?”
游彦摸了摸怀里的兔子,温柔的顺了顺毛:“好啊,可以在汤池边生火,一边泡着温泉,一边吃着烤鹿肉,想想都觉得惬意。”
“这行宫自打修建以来,大概还没有在汤池边烤肉的先例。”蔺策噙着笑,顺手捏了捏游彦怀里灰兔的耳朵,“这兔子长得实在是……有点丑。”
“那陛下到底是同不同意呢?”游彦将兔子整个举起来送到蔺策正面前,强迫蔺策跟那双红眼睛对视:“丑吗?我倒是觉得它很可爱,你再仔细看看,我觉得你们两个其实还有几分相似。”
“嗯?”蔺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双红眼睛,还有三瓣嘴,“我跟它?”那兔子被迫与蔺策对视,突然就一脸惊慌,拼命在游彦手里挣扎。
游彦将它托在手里,安抚性地顺了顺毛,指了指兔子的眼睛,又指了指蔺策的:“眼睛红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人家兔子是天生的,你倒是操劳的。”说完,他将兔子塞进蔺策怀里,“所以,这只兔子就交给你来养吧,每日要按时喂食喂水,一天至少要带它去御花园散一次步。”说到这,游彦补充道,“必须是你亲自,到时候我会亲自去问高庸。”
蔺策知道这是游彦在转着弯的想要自己放松,他轻轻地点了点兔子微凉的鼻尖:“好,我答应你。”
游彦挑眉,十分满意的模样,顺手拉过蔺策的手臂,将自己半靠在他身上:“那走吧,回行宫,我肚子饿了。”
如蔺策所言,这大概是龙脊山行宫自修建以来,第一次有人在汤池边生火烤肉,负责烤肉的那个人还是当今圣上。
高庸按照吩咐准备了柴火,腌制好的鹿腿,本想留下伺候却被蔺策赶了下去。蔺策一个人守在火堆旁,将前所未有的专注都给了上面那只鹿腿。
游彦穿了一件中衣,泡在温热的泉水里,蒸腾的热气让他两颊发红,他却不甚在意,双手撑在池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蔺策。偶尔蔺策抬起头与他对视,二人相视一笑,蔺策再将注意转回到鹿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荡荡的肚子终于打断了游彦,他漫不经心地拨了拨池水:“陛下,您要是实在不会烤的话,我们还是叫高总管他们回来吧,今日奔波了一天,你总不会舍得我饿肚子吧?”
话音还未落,一小片鹿肉已经送到了他唇边,游彦愣了一下才想着张嘴将鹿肉咬住,细细地咀嚼之后吞咽,唇角立刻就扬了起来:“看来我低看了咱们陛下,这鹿肉烤的不比御厨差嘛。”
“早年的时候跟着父皇去围猎,在山里走丢了,只有迟彻跟着我,那时候参与围猎的人极多,没有人察觉到我的存在,直到第二日才有人来寻。那一晚只有我们两个在山里过夜,只好就地取材,利用才打来的猎物烤着吃,才解了口腹之欲。”蔺策一面从鹿腿上片肉一面道,“我少时虽然不受宠,但毕竟也是个皇子,这种事从未做过,还多亏了迟彻。”
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他们相识之前,这么多年游彦倒是一直未曾听蔺策提起过。先前游彦一直觉得,他们二人少年相识,一路走至今日,也算是难得。但偶尔还是会遗憾,毕竟在那先前的十几年里,蔺策都是一个人度过的,没有父母的宠爱,没有兄弟的关怀,也没有朋友的陪伴。
蔺策很少提及那些过往,或许是因为他觉得那样是在示弱。所以哪怕是现在,游彦也并不完全清楚蔺策在遇到他之前的那些年里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才让他在经历过过往的种种之后,依旧能长成今日这般坚韧与善良。
世人皆不清楚当日那个籍籍无名的韩王究竟是凭着什么吸引了他,才让他们这两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的人交好。
只有游彦明白,因为他在少年时就见识到了蔺策的耀眼。
不知道是因为家学影响,又或者是他们这些世族子弟的通病,游彦自幼就心无长志,旁人看来这是肆意洒脱,在他自己看来却是得过且过。他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跟过去的那些老友因为一点差不多的爱好而结交,换了旁人也未尝不可。很多东西得到就得到,失去也不会觉得难过。
有时候游彦都忍不住要自嘲,他这样无欲无求的人或许更适合找个道观修仙问道,也许会有大为。
直到他后来遇见蔺策,那个一无所有沉默寡言的少年,因为机缘巧合,他们相交,他看着蔺策那般的勤奋刻苦,哪怕从来不会换来先帝的一句赞叹;看着他明明自己还不能自保,却心怀天下,妄图有一日能够济世安民。
蔺策不会因为旁人的冷漠就轻视自己,也不会因为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先帝的重视就浑浑噩噩自暴自弃。他每一日所做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想做,他所有的坚持只不过因为那是自己所想。
游彦没办法不被这样的蔺策打动,他把蔺策装在心底,也把他的志向牢牢的记住。如若蔺策此生最大的志向是想要成为励精图治,勤政爱民的好皇帝,那他游彦此生唯一的志向,就是帮着蔺策实现他的心愿。
遇见蔺策之后,他这一生终于有了特别在意的人,特别想要实现的事情,多了在意与牵挂,让活着变得更加有趣。
“不吃了?”蔺策照例将鹿肉送到游彦唇边,却没得到他的回应,不由有些诧异,他低头看了看还没动多少的鹿腿,“是不是鹿肉烤的老了些,不好下口?”
游彦笑眯眯地晃了晃头,微仰头将那片鹿肉吃了下去,而后撑着池壁目不转睛地看着蔺策,一双眼睛明亮的闪着光。
蔺策被那双眼看的有些茫然,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怎,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鹿肉也没有那么好吃,我突然有了别的想吃的东西。”
“什么?我让高庸去准备。”
游彦弯了唇角,突然抬手环住蔺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拉下了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我的陛下,我想吃你啊。”
蔺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人明明刚刚回来的时候还在抱怨身体乏累需要休息,这时候却突然如此热情,他胡乱地甩了甩头上的水,回应起游彦的吻,一双大手也顺着湿透的中衣伸了进去,捏住了游彦的腰。
没人再管火上的鹿肉,温泉蒸腾着二人间的温度,游彦的主动让蔺策整个人迷失,只凭着本能开始侵占怀里的人。
白天的骑射就耗费了游彦大多的体力,尽管他有意地讨好蔺策,但到也只能勉强招架,最后只能蜷缩在蔺策怀里,不住地喘息。
蔺策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将整个人圈在怀里,游彦的腿还缠在他腰上他也不甚在意,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游彦的后背,有些笨拙地安抚怀里的人。
游彦微微仰头与他贴了帖唇,眼底是盈盈的笑意,虽然乏累,却觉得分外的充实。他看了蔺策一会,又将脸埋在他肩上,刚好看见刚刚自己留下的齿痕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轻声道:“怀骋。”
“嗯?”蔺策垂下头看他,语气温柔。
“叫高庸送吃的进来吧,”游彦抬眼望向了不远处的柴火堆,“咱们的鹿肉大概是不能吃了。”
蔺策下意识回头,看见火堆里的柴早已燃尽,火也已熄灭,原本支在上面的鹿腿也不知何时倒进了柴灰里。蔺策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舍得将游彦放下,从池边扯了一件干净的中衣将人裹好,自己上了岸,胡乱地换了一件衣袍,吩咐高庸等人进来收拾这满地的狼藉。
第30章
蔺策毕竟国事繁重; 他又习惯凡事亲力亲为; 能扔下那些俗务陪游彦在这行宫玩上两日已经算得上一时贪欢; 时日久了,将朝政都托于别人手中,蔺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心。因此; 在出发前就已经计划好,第三日一早起程返回都城。
却没想到,还是出了变故。
游彦在睡梦之中是被热醒的; 他梦见当年陪着蔺策在山里过夜的不是迟彻而是自己; 山里风寒,他们两个人生了火堆取暖; 他为了御寒,离火堆凑的特别近; 出了一身的汗,而后就从梦中惊醒。
游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像往日那般被蔺策搂在怀里; 脸埋在蔺策胸前,两个人四条腿也纠缠在一起,是十分亲密的姿势。熟悉的姿势让他怔了一会才彻底醒过神来; 突然察觉到梦里的那个火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与蔺策肌肤相贴的地方; 烫的惊人。
游彦所有的睡意登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挣扎着从蔺策怀里爬了起来,伸手去摸床边的外袍。蔺策在睡梦之中感觉到怀里人的离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游彦摸了摸蔺策的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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