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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河剑-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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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广成道:“那位前辈向来行踪隐秘,我本来答应不在人前提起他,如今也不得不说了。”
谢贝函道:“到底是谁,你快说!”
邱广成道:“是铸剑大师翁白羽,此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数日前与我一见之后,随即离去。你们若是不信,便去问他吧。”
翁白羽是当世第一的铸剑名家,令人闻风丧胆的北河剑就是他的得意之作。他手中兵器无数,其人又性情古怪,行踪不定。邱广成说剑伤由他所创,便是叫人难以求证真伪了。
谢贝函大声道:“翁白羽已经销声匿迹十多年,叫人上哪里找他去!你根本就是胡说!”
邱广成气定神闲,并不着恼。贺汝膺道:“都不必争了。谢四弟的兵刃在哪里?”
谢贝函道:“我爹的剑跟他一同入棺下葬了。”
贺汝膺道:“你们两个人各执一词。如今既然请不到翁白羽,只能取云栈听涛剑来跟你邱三叔肩膀上的创口比对。不得已要开棺取剑,你肯不肯答应?”
谢贝函一迟疑,抬眼见邱广成眼珠转来转去,神情十分焦虑。他横下心道:“只要父亲的冤仇能够昭雪,小侄便亲自去开棺取剑!”
邱广成抚掌大笑道:“好,好!看不出你还是这么孝顺的好孩子,亲自去挖你爹的坟!谢老四若是泉下有知,一定欣慰的很呐!”
谢贝函脸涨得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贺汝膺道:“这件事十分重大,一定要断个是非曲直,否则对两家的名声都有损害。四弟若是有灵,一定能够谅解。”
贺汝膺对谢贝函道:“叫人准备香烛祭品,你这就去吧。我在这里跟你三伯等你回来。”他这么说是要亲自监视邱广成,又道:“三弟,这件事谁是谁非还不清楚,眼下只好对你存些疑心,你千万莫怪。”
邱广成心知等谢贝函取剑回来,证据确凿,自己一定难以辩白,看来今天这一劫无论如何是逃不过去了。
他冷冷道:“笑话,这里是我家,我怕他什么——”话未说完,忽地一掠上前,手臂箍住了谢贝函的脖颈,抓起他就往前奔走。
贺汝膺吃了一惊,谢贝函也吓了一跳,挣扎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贺伯父快救我!”
邱广成手臂一紧,谢贝函被他勒得脸色发紫,颈骨咯咯作响,立刻杀猪似地大叫起来。
邱广成扯着谢贝函往后退,一边道:“你们今日有备而来,两个人联合起来设了个局来害我!你们早就换了坟里的剑,想坏我名声!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我且让你们一让,等以后我再跟你们算账!”
他胡搅蛮缠一通,不但不承认杀害谢彪的事,反咬贺汝膺跟谢贝函串通陷害自己。他的话虽然是一派胡言乱语,叫外人听了,却不免将信将疑。
贺汝膺眼看谢贝函快被他勒死了,上前半步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人。”
谢贝函乘机手肘往后一撞,捣在邱广成肋下,脚下乱跺。邱广成心慌意乱,只求脱身,一掌拍在他后心,真气骤然吐出,打得谢贝函脏腑一阵剧痛,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邱广成也不管他死了没有,纵身就逃。庭院中是一群重伤的镖师,口中只是怒骂呼喊,没人能拦得住他。贺汝膺见谢贝函不住抽搐,似乎受伤甚重。他一个迟疑,邱广成已经逃出院门了。
贺汝膺追出院门,向邱广成射出两只飞镖。邱广成听见身后风声呼呼作响,闪身避开,脚下的速度慢了下来。
贺汝膺乘机追上去,一掌拍向邱广成后心。邱广成回身接了他一掌,退开数步,他身上还有内伤,脏腑隐隐作痛。贺汝膺继而使出混元一气掌法,双掌翻飞,一时间只见白光闪动,速度奇快。邱广成拆了数招,被贺汝膺一掌打在中脘穴上。邱广成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气血翻涌。贺汝膺乘机使出擒拿手法卸脱了他双臂关节,将他按在地上。
此处是荒郊野外,没有别人,两个人谁也不必掩饰。贺汝膺道:“少阳剑法在哪里?”
邱广成脸被按在尘土里,还在用力挣扎,大声道:“什么少阳剑法,我不知道。”
贺汝膺道:“你使的剑法就是少阳剑法,你还不承认!你再不说,我就把你身上每一处关节都卸开,再把你身上每一寸肉都剔下来。那种滋味儿你说好不好受?”
邱广成冷冷道:“你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得到少阳剑法。堂堂七英盟的盟主,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嘴脸,真叫人大开眼界!”
贺汝膺笑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当年咱们说好了拿到剑法,两人分了。你却黑心独吞,叫我白白为你做了嫁衣裳。如今你身败名裂,也是该有的报应!你要是交出剑谱,我就把知情的人都杀了,不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今后你还做你邱家庄的主人,体面风光,你看怎么样?”
邱广成冷笑道:“这话要是换在十年前我还相信。你处心积虑地想得到剑谱,做天下第一,怎么会让我活在世上跟你平起平坐?我若不说出剑谱在哪儿,还能多活几天。若是说了,只怕立刻就要死在你手上!”
贺汝膺有些恼火,沉下脸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好问你,你不肯说,我也总有法子叫你张嘴。”
邱广成大笑道:“你尽管下手。我女儿已经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不妨试试看,能不能从我嘴里撬出剑谱的下落!”
贺汝膺攥住邱广成一根手指,格拉一掰,掰断了他一根拇指。邱广成疼得浑身一震,虽然没出声,额头上却淌下冷汗来。
贺汝膺攥住他左手另外四根手指,道:“你说不说?”
邱广成道:“剑谱已经被我烧了。我要做天下第一,怎么会留下剑谱给别人学?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贺汝膺放开手,笑道:“烧了也罢,留着也罢,你脑子里总还是有的。我就把你带回去,关起来慢慢地拷问,总要叫你给我写出来。”
第33章 三十二
贺汝膺在鹤壁有产业,宅院名叫松鹤别院。他将邱广成关在山庄内的地牢里,一定要逼他吐露出少阳剑谱的内容。
谢贝函受了重伤,贺汝膺带他回松鹤别院养伤,对邱家人只说自己追出去时,邱广成已经不知所踪。先前众镖师跟着贺汝膺气势汹汹地找到邱家庄讨钱,消息不胫而走,家丁都疑心邱庄主当真劫了镖。又有人说邱庄主练的剑法就是少阳剑法,贺盟主不会放过他,山庄里的人早晚也要跟着受牵连。
谣言越传越真,大家都人心惶惶,加之庄里没有人坐镇,数日之间,邱家庄中的仆役便卷了财物逃走了大半。
松鹤别院距离邱家庄不远,骑马来回要花一个多时辰。贺汝膺将邱广成囚禁起来,百般折磨。邱广成却死都不肯绘制剑谱。贺汝膺疑心他并没有把剑谱烧毁,暗中回邱家庄搜查,却没搜出结果。
这天清晨,贺汝膺听人来报消息,说昨天夜里邱家庄忽然烧起一把冲天大火,火势熊熊,难以扑救。邱家庄一夜之间就被烧成了一片废墟,这会儿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贺汝膺大吃一惊,连忙骑马赶往邱家庄。邱家庄果然只剩下一片残垣断瓦,从前的雄伟庄园都成了一片焦土,叫人好不惋惜。
庄园前有几个忠心的家丁放声大哭,不肯离去。贺汝膺跟一人问了着火时的情形,那人认得他是七英盟的盟主,便道:“夜里约莫四更天时,我梦中听见人大喊走水,敲锣打鼓火光冲天,往外一看,院中已经是一片火海了。我迎头浇了一盆水往外冲,山庄里的人都往外逃,火势太大,根本救不了。庄主才离开几天,山庄就被烧成这样,让咱们怎么跟庄主交待!”
贺汝膺道:“火是从哪儿开始着的?”
那人道:“大火顺着风从东边往外烧,大伙儿去检查过了,东院有火头,是有人在梁上和门窗上泼了酒故意点火。院子里的楼都是木头建的,山庄里草木又多。大风一刮火势连天,根本没法救。”
贺汝膺心中一凛,去看火源。泼了酒的房梁柱子已经被烧毁了,在场有几个酒坛子碎片,被烧得黑漆漆的。他问最先发现着火的家丁,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那人道:“我见东侧院烧起火来,连忙喊人救火。火光里似乎看见一条人影,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现在想起来,只怕就是那个放火的贼人!”
贺汝膺道:“那人什么模样?”
家丁道:“似乎是个年轻男人,脸没看清楚。”
贺汝膺皱起眉头,沉吟道:“年轻男人?”
同行而来的人道:“盟主,我看只怕是那秦潇回来行凶了。他恨邱庄主不肯把女儿嫁给他,就趁他不在,放火烧了他的山庄。”
贺汝膺对这件事还存疑,并没下结论。他叫人仔细搜查,找出证物,确定放火人的身份。
谢贝函在床上躺了数日,此时紧闭门窗,大家都以为他在养病,并没有对他起疑心。
不出他的意料,邱家庄着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贺汝膺的耳中。昏暗的灯光照着室内,谢贝函抖开丝绢,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正是武林中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少阳剑谱。
他数日来装病,夜里却悄悄潜入邱家庄到处搜查,昨夜终于在书房中的一块破青砖下找到了少阳剑谱。他心中狂喜,既然找到了剑谱,就不必再留着邱家庄。他心中恨邱广成害的谢家凋零,便放了一把大火,将邱家庄烧成一片白地,一泄心头之恨。
贺汝膺找了一整天,一无所获,不仅剑谱从此没了指望,就连火是谁放的也毫无头绪。谢贝函难掩兴奋之色,藏在床帐里摩挲那副丝绢,自言自语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宝贝啊,你可是江湖中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好东西!七英盟中的几个人为了你勾心斗角。贺汝膺费尽心机,却不及我运气好,可见我才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正在这时,忽听门外咯的一声轻响,门栓被削成两半,落在地上。
谢贝函登时警觉,叫道:“什么人?”他来不及收藏剑谱,草草一塞,将丝绢藏在了被窝里。门忽地开了,一条人影闪身进房,轻轻合拢了门扇,却是秦潇。
谢贝函看清了来人,脱口而出道:“是你?”
秦潇漠然道:“是我。”
谢贝函心知来者不善,甚是恐惧。贺汝膺此刻不在山庄内,自己若是激怒了这煞星,更加大事不妙。他心思急转,要想个法子对付他。
秦潇的北河剑此刻已经取回,挂在腰里。手中拿的却是邱广成惯用的秋水剑。谢贝函一诧,电光火石间想起前几日劫镖之人正是靠着一把秋水剑,将罪名按在了邱广成身上。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道:“那天劫镖的人是你?”
秦潇看他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在他面前什么都不必隐瞒,淡淡道:“是我。”
谢贝函却不愿相信,摇头道:“不对……这秋水剑邱广成从来都不离身的,你怎么可能拿得到手?”
秦潇冷冷道:“江湖这么大,能工巧匠甚多。只要撒出银子去,自然能仿造出任何你想要的兵器。”
谢贝函终于明白过来,颤声道:“你好狠,是你故意假扮邱广成劫镖,挑拨我跟邱家争斗,你好坐收渔翁之利,既让邱广成身败名裂,又……又……”
秦潇道:“又能取你性命。”
他说话声中,手中长剑抖擞,寒光一闪,剑已经划过了谢贝函的咽喉。
只听噗的一声响,鲜血溅了半幅幔帐。谢贝函重重地倒了下去,临死前手弯曲如爪,还不肯甘心,仿佛要把什么东西带进坟墓一般,伸手拼命去抓床沿。
秦潇哪里理会他,趁着他一息尚存,徒手将刻有谢彪名字的碎心锥掼入谢贝函的胸膛。谢贝函如捞上岸的鱼,身躯猛地跳了几跳,这回是真的死了。
秦潇冷冷道:“父债子偿。你害死了玉华,我便取你项上人头来祭她!”长剑一横,将谢贝函的头颅割了下来。
秦潇撕下一副床帐,将头颅兜在布里,大步走出门去。外头天色已黑,他借着夜色几个起落,离开了松鹤别院。
他来到邱玉华的坟前,将谢贝函的头颅放下,在地上浇了一坛烈酒,道:“玉华,你的仇我已经报了。娘叫我杀了七英盟的人,我下不了手杀你爹。他被关在地牢里,我去瞧过,他一直惦念着你,精神已经垮了,被贺汝膺折磨得不成人形,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你放心,我不会杀他。还有,要是有下辈子,你来找我。我对你好,任你欺负打骂使性子,叫你把这辈子为我受的委屈都还回来。”
他说着,使袖子擦去墓碑上的尘土,把脸贴在上头。过了良久,仿佛听见了她的回应一般,轻轻一笑,眼里却泛着红。
他轻声道:“你安歇吧。以后每年清明,我都来看你。”
他翻身上马,最后回头一望。月色如水,他仿佛看见了她清澈的笑容。长风掠过原野,吹乱了他鬓边的发丝。秦潇喝一声驾,来去匆匆如风,夜色里打马远去了。
夜色里,两条人影鬼鬼祟祟地站在松鹤别院的墙外。两个人衣服破破烂烂,补丁缀着补丁,显然是两个乞儿。少年瘦瘦高高的,身后背着个硕大的葫芦。女孩儿收拾的干净秀气,却也是东张西望的,生怕被人发现了。正是苏逸和巧儿。
苏逸的轻功好,先纵过墙去。他落地仿佛一片秋叶,悄无声息,回头又接了巧儿下来。两个人猫着腰,藏在山墙的阴影里,一路往谢贝函的房间摸去。
两个人知道贺汝膺不在山庄里,心中没有那么忐忑,只提防着山庄内的家丁。
苏逸上回在谢家发现了不少跟贺汝膺金钱来往的书信,对谢贝函便上了心。后来听说他押送的拾万两白银被人劫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监守自盗,怀疑是谢贝函联合手下镖师演了这么一出戏,好赖掉答应赔给邱家的钱。
谢贝函胆大包天,找了贺汝膺撑腰,上门去跟邱广成评理。苏逸来晚了一步,没能得知他们谈话的内容,却听人说在那之后邱广成就失踪了。
苏逸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蹊跷,一定要追查到底。巧儿惜命,对这些不能见光的东西一贯是有些怕的,但终归要听苏逸的主意。他要查,她就跟着他,虽然有点不情愿,但瞧不见他心里更慌,还不如舍命陪君子,跟他一起来闯龙潭虎穴。
苏逸知道她心里一直打鼓,哄她道:“我看那十万两白银肯定是被谢贝函藏起来了,咱们只要能找到那笔钱,就拿去花个痛快。你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咱们统统都买下来,我再给你做二三百套新衣裳,你一天换他个十七八套,再也不用穿这破衣烂衫了!”
巧儿向来是个小财迷,听了钱的事果然有些心动,当即把害怕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里亮闪闪的,仿佛已经坐在了金山上。她有些害羞,道:“那也不成,咱们是丐帮弟子,不能忘本。要是穿金戴银的,哪里还像个叫花子呢!”
苏逸道:“那又有什么难的,你在裙边上打个小补丁也就是了。你要是怕惹眼,咱们就给丐帮的兄弟们每人都买身新衣服,大家都披红挂绿的,谁还说你呢!”
巧儿笑道:“大家都穿的跟财主似的,那还叫什么丐帮呀?”
苏逸道:“那就叫有钱帮!”说话中拉了她的手,闪身进了谢贝函住的侧院。
第34章 三十三
谢贝函房里黑漆漆的,他卧床多日,此刻应当正在睡觉。苏逸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管儿,在窗户上捅了个窟窿,点燃迷香塞进竹筒,等着迷香的效力发作。
巧儿拽了拽他,悄声道:“师父说这是下三滥的招数,咱们是正道上的人,怎么能用这种把戏?”
苏逸不屑道:“你要光明正大,那就大白天递名帖走大门进来。都翻墙摸到门口了,还讲究这些?”
说话声中轻轻敲了敲门,房内没有动静。苏逸咧嘴一笑,道:“这小子睡熟了。”他掏出两粒药丸,叫巧儿在舌头底下压着,推门进了屋。
两人进屋的一刹那就觉得事态不对,屋里弥漫着血腥气。地上黑漆漆的一片,月光照在上头,泛出红色的光。
巧儿一脚踢在一具身躯上,等她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时,脸色登时变的惨白,险些尖叫出来。苏逸眼疾手快,连忙捂住她的嘴,又把她眼睛也挡住了。巧儿靠在苏逸身上,苏逸后背抵在墙上,两个人都要被房里的情景吓瘫了。
一具没了头的尸体倒在地上,到处都是血。
巧儿直打哆嗦,呜咽道:“死……死人了!”
苏逸声音也颤,低声道:“我知道。你别看了,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巧儿早就受不了了,干呕了两声转过身去,两只手保护自己似的,交叉着抱在胸前缩成一团。苏逸低头看了一阵,小心翼翼地伸手检查他的尸体,道:“应该是谢贝函,尸体还没僵硬,死了没多久。”
巧儿道:“谁把他杀了?”
苏逸注意到尸体身上的碎心锥,便即明白了,道:“是秦潇干的。”
他借着月光辨认,见上头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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