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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殿下请更衣-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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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艇并不大,但里面有一方小长桌,帘子放下的时候,两边有镂空小窗,是以船艇中并不暗,光线充足。
  温禅刚一坐下,就在座椅旁看见一条鹅黄色的手帕,在一片暗黄的木色中十分显眼,他纳闷的将手帕拿起来,一缕幽香若有若无。
  难不成阿福方才是难受的厉害,所以没注意这条锦帕?
  锦帕颜色纯净,布料上乘,上方的针脚绣花都极其精致,一看就是富家小姐的锦帕,温禅猜测是哪家小姐方才乘此船游湖,一不小心将锦帕落在船上的。
  一般富家小姐丢了锦帕,自然会换一张新的,但还是会让下人来将丢的那条找回去,以免落在他人手中,所以就算将锦帕丢在船上不管,也会有人将它寻回。
  但温禅不知怎的,脑子一木,就将锦帕揣进自己袖子中,心想待会上岸了再让阿福张罗着还给人家。
  谁知他这一多管闲事,倒整出了篓子。
  船靠岸时,阿福已经吐得五脏六腑翻了个滚,脸色煞白,双目无神,只有进没有出的气了,琴棋将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背上,驮着他下了船,嘴上还不停的笑话,“你小子坐个船真要命,这么吐下去还不把整个东湖都填平?”
  若是平时,阿福肯定会口齿伶俐的还回去,但他此时真是没有精力,只微微动了动嘴唇,什么话也没说。
  但是走在前面的温禅听见了琴棋的话,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顿时觉得恶心无比,嫌弃的咧咧嘴,回头道,“琴棋,此类话下次不要再我面前讲。”
  琴棋连忙道,“是属下口无遮拦,让公子脏了耳朵。”
  “无妨无妨。”他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中的扇子,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去哪消遣。
  正想着,一阵骚乱传来,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
  东湖本来人口就密集,动乱一传出来便立即有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温禅一行人离得并不远,听到声音的时候往湖中一看,果然看见一抹亮色衣裙的姑娘不断的在水中扑腾挣扎。
  喊声刚落,就有三人往湖中跳,温禅目光往上抬,就见桥上有几个衣着华贵的姑娘面色惊慌的往湖中看,还有个小丫鬟尖声叫着,“小姐!小姐!”
  几个姑娘之中,温禅看见了一个熟悉面孔。
  见此景,温禅就明白,落水的那个姑娘身份不一般。
  “不会水怎么还去救人?”琴棋疑惑的声音响起,把温禅的视线拉回湖中,只见方才跳入湖中的三人,似乎只有一人会凫水,其余两人跟那姑娘以同样的姿态扑腾着。
  温禅完全理解不了这样的行为,他用折扇点了点书画的肩膀,“琴棋书画,快去将那两个蠢货救上来。”
  得了命令的两护卫立即行动,拖着阿福的琴棋直接将他扔到一边,拔掉自己的一双锦靴,跳进湖里。
  两人游水很快,游过去的时候,那个唯一会水的人正拖着落水的姑娘往岸边游,桥上一大群人看见了,也连忙往这边赶。
  姑娘浑身湿透了,发髻散乱,狼狈的趴在地上不断的咳水,身子不住的颤抖,虽然五月天气回暖,但湖水到底冰凉,而且又是个姑娘家,此次落水回去之后必然是一场大病。
  温禅看着脚边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姑娘,一时心有不忍,便从善如流的往自己袖子中一掏,拿出一张锦帕蹲身递于她,“姑娘,擦擦水吧。”
  但看清手上拿的是鹅黄色的锦帕时,温禅心道一声糟糕,立即就想收回手,只是刚缩一点,锦帕就被姑娘粗鲁的夺过去,胡乱的擦着自己的脸。
  温禅连忙站起来,一连后退好几步,下意识朝湖中看去,便见琴棋书画往岸边游来。


第15章 误会
  东湖岸边一片闹哄哄,快步赶来的几个富家小姐瞬间将落水的那姑娘围住,连带着家丁婢女一起,把温禅挤得步步退让,站在一棵垂柳之下。
  落在最后不紧不慢走过来的,是一个身着水蓝色锦裙的姑娘,她模样生得精致,一双秀气的眉毛泛着懒意舒展,亮盈盈的双眸先是看了一眼热闹的人群,而后再停在温禅脸上。
  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温禅的心跳蓦然快起来,他眼神细细的将姑娘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都认真看一遍,脑海中浮现尘封再记忆中,那个血色纷飞的傍晚。
  乔妍词。
  前世京城的大门被外敌撞开,烧杀抢掠中,只有乔妍词在众位闺阁小姐中身披戎甲,手持□□加入了保家卫国的队列。
  温禅之所以想娶乔妍词做皇后,是因为乔妍词深爱梁宴北。
  她曾揪着温禅的衣领,神情凶戾的对他道,“你以为我弃了霓裳穿上铁甲在战场厮杀是因为我有一颗赤胆忠心吗?不是!我这么做就是想与宴北哥哥并肩站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
  尚处花季的乔妍词美艳无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只装了梁宴北一人,她娇小的身体里有着一颗勇敢无畏的心,她为了自己的爱能够放弃一切。
  温禅有段时间真是恨极了她,军营里的所有人都称赞她与梁宴北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乔妍词一听到这样的赞词,就立刻跑去跟梁宴北模仿,两人说笑的样子落在温禅眼里,能刺得他眼眶通红。
  后来,一场战争中,作为援军的温禅慢了一步,乔妍词不慎负伤,身中七刀,断了两条腿和一只左手,其中有一刀从她娇嫩的脸上划过,毁了她如花似玉的容颜。
  好不容易将命救回来的乔妍词忍受不了自己的模样,她面目狰狞的冲温禅嘶吼,恨不得以一口尖利的牙齿咬断他的喉咙,温禅自知有错,面对乔妍词只有沉默,不曾为自己说半句开解的话。
  乔妍词疯魔之下砸破了温禅的脑袋,旧臣将领因此事勃然大怒,纷纷要将乔妍词处死,即便是梁宴北也拦不住,最后乔妍词以一片打碎的瓷碗割破了自己的喉咙,在短短几天内,那朵盛开得无比艳丽的花迅速衰败,枯死。
  梁宴北将她的墓碑立在她当初所住的宅子里,他说那是乔妍词的家,同乔向诚葬在一起,算是落叶归根。
  乔妍词的事在温禅身上,算是一个大心结,她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温禅都是噩梦不止,深夜难眠。
  “这位公子,你老是盯着我做什么?”乔妍词已经走到温禅的面前,她看见这个人目光凝结一动不动,不免觉得有些失礼,于是不满的出口问道。
  温禅一下子回神,顿时觉得窘迫,他连忙道,“方才我想事情出了神,并非有意冒犯,姑娘莫怪。”
  不知道信没信他的话,乔妍词没接话,径直错过他,往那一群人堆走去。
  乔妍词与温禅年岁相当,不过还是个小女孩,就已经有了几分绝色的模样,温禅看着她款款而去的背影,暗暗的叹一口气,心道还好为时尚早。
  一群人给落水的姑娘披上厚外衣,嘘寒问暖,乱作一团,琴棋书画也救了剩下两个家丁上岸,纵然习武之人的身子强壮,但是也受不了这冰冷的寒气侵体,温禅见琴棋书画两人面色不佳,赶紧伸脚踢了踢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阿福,准备离开。
  可恰在此时,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眼力劲极好,尖着嗓子问,“阿芸,你着手帕方才不是丢了吗?怎地又找到了?”
  温禅听闻,心中一喜,原本顾虑着自己随手将捡的锦帕给出去会被丢锦帕的人怪罪,但现在看来,之前的顾虑都是小事,他误打误撞将锦帕还给失主,正好也免去了麻烦。
  正想着,那些人不知议论些什么,突然都转头朝温禅看来,层层人群的包围中,中间那个浑身是水的姑娘也在看他,目光莫测,手指将锦帕攥得紧紧的。
  一见众人都在看他,温禅想着是时候解释一下了,他嘴唇刚动正要开口,却被一人抢先,“好一个浪荡公子,竟然干出这样的龌龊事。”
  温禅顿时傻眼了,“什么?”
  “我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令尊又是何人?”另一个姑娘一张口就是一大串,问题一个个的砸在温禅的头上,将他砸的有些懵。
  书画正拧着身上的水,听见这咄咄逼人的语气,不由皱起双眉,“姑娘,你问这些作何?”
  “当然要问清楚,你家公子如此轻薄阿芸,我们要上你们府上,给阿芸讨一个公道!”那姑娘气冲冲道。
  琴棋书画两人同时望向温禅,似乎用眼神疑问:九殿下,我们刚才去救人的功夫,你做了什么?
  温禅也很想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一群这样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迷茫道,“姑娘,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时轻薄这位叫阿芸的姑娘了?”
  “大丈夫敢做不敢当?”那姑娘俯身将黄色的锦帕拿过来,举至空中,理直气壮,“这条锦帕难道不是你偷偷拿去的?难怪阿芸派出去的下人怎么也找不到,原来让你藏进了袖子里,呸!”
  温禅被她最后那一声呸吓了一跳,不由后撤半步,看了看帕子,又看了看地上落水的姑娘,反驳道,“这帕子是我捡的!我原本就打算交由官府……”
  “还狡辩!你分明就是知道这是阿芸的帕子,不然你怎么会又拿出来给她用?我看你根本就是爱慕阿芸但求之不得,所以才做出如此卑鄙的事!”
  这姑娘生得人高马大,声音高昂,两条眉毛略粗,拧起来颇有几分凶神恶煞,她狠狠瞪着温禅时,温禅脑子里只有一个词:母老虎。
  “我就是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帕子的主人,所以才将帕子递给她擦水的,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温禅大声喊冤。
  这下他可真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女子的口齿伶俐。
  “这哪是冤枉?”
  “一看就是在胡说!”
  “真是无耻下流,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做出这样的事?”
  “好可怕……”
  那些姑娘皆摆出一副“我不信,我不听,你在胡说”的蛮横模样,温禅一时间急得鼻尖冒汗,忽然想到了在捡那条锦帕之前,阿福曾在船艇中待了一会儿,阿福肯定见到那条帕子了。
  他立马去踢阿福,“阿福!快醒醒!”
  书画上前两步挡在温禅面前,声音低沉道,“各位姑娘,我家公子才刚来东湖不久,一来就乘船游湖,并无接触过他人,那帕子可能是我家公子在船上捡的,想来是姑娘们误会了。”
  这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毕竟这几个姑娘方才也确实游过湖,帕子掉在船上这一说法倒也说得通,就在几个姑娘有些沉默时,那个膀大腰粗的姑娘尖酸刻薄道,“那谁知道呢?你当然是向着你家公子的。”
  她一说,姑娘们又动摇了。
  温禅听了这话,也不再喊阿福了,就算真的喊起来为他作证,她们也会以同样的理由否定阿福的话,他有些愤愤的瞪一眼那个长相粗犷的女子,心说这姑娘分明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既然所有的解释她们都不听,温禅也不再想跟这些姑娘胡闹,他索性耍起了无赖,“我已经说了,这帕子是我捡的,信不信由你们,我要走了。”
  他以眼神示意琴棋书画架上晕过去的阿福,几人准备脚底抹油,但见一帮家丁冲上来,将几人围住,乔妍词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公子可别急着走,先把姓名留下再说。”
  这些家丁身强力壮,虽武功比上琴棋书画要差一截,但是人多,且温禅也不便与百姓动手,于是他转身,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扬起来对着几个姑娘道,“温禅,家住皇宫,家父是当今圣上。”说完他将玉牌又收回怀中,颇是无奈,“各位姑娘,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众人都没想到这个出宫只带三个下属的人是当今皇子,方才还叫嚷着要讨公道的姑娘都吓得惊住了,那一个骂温禅骂的最厉害的壮女子将唇一抿,悄悄的后退几步。
  温禅亮了身份之后,吵闹的岸边霎时间安静下来,他在心里叹一口气,对着琴棋书画道,“走吧。”
  这次没人再敢阻拦,纷纷把路让开,温禅带着一身晦气离开了东湖。
  坐回马车里时,他还一直懊恼,明明之前已经焚香沐浴了,怎么一出宫还是那么倒霉?难不成是受了什么诅咒不成?
  本来是出于好心,却被那些姑娘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一顿,搁谁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温禅靠着软裘,余光瞥见还晕着的阿福,心里来气,发泄的踢了他一脚,虽然不重,但还是把人给踢醒了,阿福一睁眼,一咕噜爬起来,四处看了一眼,对温禅问道,“殿下,咱们怎么回马车了?”
  他见阿福这样,更气了,“我方才踢你那么多脚你都没醒,难不成是装的?”
  阿福也没否认,有些胆怯的挠挠头,低声道,“殿下你也不看看方才那局面,那些个姑娘个个牙尖嘴利,跟要吃人似的,小的哪敢爬起来啊。”
  “好啊你!”温禅气的两鼻孔冒烟,“你倒是会躲,你知不知道我方才差点被那些个姑娘给吃了?!”
  “她们哪敢吃殿下您呐。”阿福小声嘟囔。
  “我要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温禅一巴掌拍在阿福的帽子上,“滚出去赶车!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阿福麻溜的滚出马车,出去之后又伸了个头进来,对温禅道,“殿下,小的是真的打心眼里佩服你,那方帕子小的打死都不敢捡,想不到殿下你不但捡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
  “滚!”温禅越听越气,随手拿了个软裘砸过去,阿福头一缩,没砸中,他自己又将软裘捡起来,靠在上面闭目休息。
  越想越气,干脆不想。
  阿福与琴棋书画挤在一起,两人的衣裳尚是湿的,只坐了一会儿,阿福的衣服也被染湿了,他噘着嘴摸摸袖子,“咱们这是去哪?”
  “殿下说要先去衣铺买套新衣,再去和悦楼。”琴棋答。
  “去和悦楼做什么?不回宫吗?”阿福疑惑,前几次一碰到晦气事,温禅都是立即回宫的,马不停蹄。
  “吃焖鸡,上回不是出了岔子,没吃到么。”琴棋叹一口气,真诚的祈祷,“上天保佑这次殿下能安安稳稳的吃到鸡。”
  “希望如此。”阿福道。
  “希望如此。”书画也重复了一遍。


第16章 噩梦
  其实前几次着急赶回宫并不是因为温禅觉得晦气,而是他遇见了梁宴北。
  温禅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自制力强的人,上一世他就放任了自己的情感自由生长,但却顾及世人的目光没有放任彻底,所以后来他内心的情感长成参天大树时,根根枝丫化作利刃,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慢慢凌迟着他的心脏,无法愈合。
  温禅真是吃够了这种放任带来的后果,如若再来一次,他清楚自己定然是承受不住的,重生而来,他早就将自己的性命和路途安排得明明白白。
  首先第一条就是减少与梁宴北的交集。
  如今五月,温禅笃定梁宴北参军去了,不会在京城街道上闲逛,所以他才不着急回宫。
  这一座极致繁华,还没有毁在钟家刀刃下的京城,温禅还想再好好看看。
  温禅这算盘打得可谓是噼里啪啦响,但是他没想到,这算盘还未打好,就被从天而降的梁宴北砸的稀巴烂。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温禅嘴馋,想吃焖鸡,于是带着换好衣服的护卫和一个怂到关键时候卖主子的小太监前往吃焖鸡的路上。
  街道上的人多,琴棋书画放慢了马车的速度,正缓缓行驶着,谁知半路突然冲出来一个老妪,不由分说就摔到马面前,书画眼疾手快,连忙勒缰绳。
  可那老妪离得太近,即便是马车行得慢,也来不及立刻停下,眼看着马蹄就要踏上她的脑袋,忽而一个红白相间的身影从斜方出现。
  那人抬脚一踢,登时将老妪的身体踢得在地上翻几个滚,远离了马蹄,而他自己也撑着马头腾空一翻,稳稳的落在旁边。
  琴棋书画也勒停了马,转头看去,发现那红白相间衣裳的人竟是梁宴北。
  路上的行人见此事纷纷停下脚步,伸长脖子看热闹。
  温禅原本在马车里休息,马车猛地一停,他猝不及防从软塌上翻下来,好在下面垫得有软垫,才不至于摔疼,温禅爬起来拍拍衣裳,心道,这三个下属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停个马车都不让他好受,必须要好好整治!
  他一把掀开车帘,气势汹汹的两三步下了马车,抬手一指刚要训话,却突然看见立在一旁的梁宴北,呼之欲出的话顿时被噎住,温禅动作很利落的收回手,转身要回马车。
  一条腿刚踩上去,梁宴北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九殿下,怎么看见我就这么着急要走?”
  梁宴北今日身着雪白长衣,腰带绣着金丝如意云,中间镶嵌红黑相交的翠石,外面拢着一层海棠般红色的纱衣,墨发高束以浅碧色玉簪固定,精致的眉眼荡起浅浅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是真的开心还是只是一种表情。
  听了他的话,温禅又将腿放下来,一转身面上的神情淡淡,道,“梁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做。”
  经过几次见面交谈,梁宴北已经习惯他对自己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完全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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