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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梦-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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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树婆娑。小径悄然,寒翅稀声。
他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来到枫桥镇外。
秦顾立在镇边桥头,定定看着脚下的水。月光照着他身边的树,树影缠着他的影子,反倒更添一点孤独的意味。
楚云歌余光扫了他一眼,顿了顿脚步。
秦顾并不回头,沉声道:“楚云歌,我今夜问你最后一遍,传世玉玺,交不交出来?”
楚云歌一怔,惨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倘若二十年前天下大乱之时,传世玉玺当真落在楚家,我们何苦落得今日下场?”
水面的草,探着无数的眼睛,在月夜下注视着两人。
风一吹,所有的草都窸窸窣窣,在黑夜里惨笑。
“行吧。别回头了,楚四。”秦顾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子,在水面上荡开一层波纹,“既然做了决定,就永远别再回头了。”
楚云歌一怔,旋即一笑,“回头?你和我,谁停得下来?”
“不是这层意思啊。”秦顾仰起头,看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自语道:“当初渭水春宴上,我就不该回头。”
渭水春宴,他的剑遇上了楚云平圆润修长的手指。
然后——烟飞波动,他跌出数米,一回头,就看见了楚云平的眼睛。
他不该回头,秦顾想。
所以,“楚四,你回头看见的,不是当初的苏易清了。”
既然决意与他奔离江南,就永远不要回头去探看当初。
当初的渭水刀剑,当初的江南血光,当初的言笑晏晏,当初的生死离别。
楚云歌定了定,这一次,没再回话。
听见脚步声消失在瓦片上,秦顾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坐在脚下沙石上。
月光投在水面上,水里沉着一个月亮。
他想,停不下来的。
楚云歌说得对,哪怕他不认同楚家的很多决定,可楚云歌的这句话说对了。
他们两个,谁也停不下来。
当初的楚家和现在的秦家,谁也,停不下来。
可楚云歌,万般不幸中,又实在有那么一点儿微末的幸运吧。
你看,阿清把过去忘了个一干二净,忘了以后的决定,总是更干净更纯粹点儿的。
如果当初没有沈从风,他是不是就能毫无顾忌地站在楚家的高楼上,迎起手中一把长刀,对着满目影飞军,说,退。
秦顾随手抓了根草,叼在嘴里,默然地想,楚云平,无论谁都没事,可我这一次,无心害死楚云容。
大片淡白的光将他的脸照得一片阴郁。
没法交代了,秦顾笑道,下了黄泉后,也没法和你交代了。
苏易清沿着小路,小心避开了所有的兵马。
走了几步,他在镇上所有瓦屋的最中央,看见了一个白衣姑娘。
安安静静卧倒在地,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半点儿血迹伤痕。
苏易清就舒了口气,想,还好。
后来他无数次回想,只觉得,一点也不好。
实在是糟透了,那时候的自己。
周围静悄悄,什么声音也没有,更不要说埋伏。
他提着心,往路中央走了走,低声问道:“云容?醒醒。”
看见楚云容一张睡得十分安和的脸,苏易清想了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只不料这么一动手的功夫,变故横生。
卧倒在地的姑娘猛地洞开了眼睛,黑漆漆无半点人气的瞳孔空空地盯着眼前的人。
僵直的躯体诡异地坐起,剧烈寒光从手中倏然飞出。
她就那么握着一柄剑,毫无预兆地往苏易清胸膛里捅了过去。
南诏国,他居然忘了,燕久是来自南诏国的人。
南诏国的,人傀之法!
苏易清离得太近。
近得,那柄剑直接刺破了他的衣服,往胸口扎来。
身体感受到了危机,而退无法退。
他的脑袋空白了一瞬,刀光飞旋而出,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手握长刀捅穿了楚云容的胸膛。
血是热的,顺着他的刀脊,淅淅沥沥淌了一地。
僵直着身子的姑娘直直倒在地上,做了最后一点扭曲的挣扎。
那双空洞洞黑漆漆连眼白都不剩的眸子,死死盯着天上惨白的月亮。
血光瞬间冲进了苏易清的头。
周围安静得很,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寒毛根根竖立。头顶仿若被无数的针死死扎住,痛得他两眼发花。
而所有的寂静里,偏有一个白衣少女,笑嘻嘻道:“阿清哥哥,你把这条鱼送给四哥好不好?”
“阿清哥哥,你救救四哥。”
“阿清哥哥……”
无数鼓噪的声音在脑海中狂奔、呼喊,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茫茫然握紧手,跌了一下,才堪堪站起身来。
可刚刚站起身来,来自后脑的疼痛就让他晃了一晃。
那是他和楚云歌走进道观的时候,从门后出来的白衣姑娘,给他倒了一盏茶,笑道:“阿清哥哥,四哥从没带过朋友回来呢。”
血色在眼前迅速扩大成火。
他站在高楼下,对着楚云歌,一字一顿道:“楚云歌,今日种种,非我之过。”
“楚云歌!你究竟,为什么看不透啊!”
心脏被热血裹着,跳动不休。无数的情绪无法释放,在脑中挤压成一团,顺着血液狂奔。
苏易清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刀尖拄着地面。
不用抬头,他看见了一袭白衣缓缓而来。
楚云歌眼底血红一片。
心中怒火如沸,无数恶意穿胸而过,化作利刃将他从里到外捅了个穿。
他猛地扬起剑,朝苏易清,刺、了、过、去。
苏易清的脑海里,无数的人影在晃。
然后他看见了——一袭白衣携剑而来,在临风高楼下,说:“阿清,就这么,再见吧。”
然后那柄剑——那柄剑呢?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剑。
刺进了皮肤,却始终不能再前进半分。
楚云歌看着跌跌撞撞的苏易清,笑了笑。
那份笑容里,带着所有的铺天盖地的不用掩饰的恶意了。
三分对楚家的,三分对命运的,还有三分对自己的。
闻声而来的秦顾,看见了一场血色修罗。
他扫了一眼,摇头道:“楚云歌,你自己明白,中了人傀之法,断无半分可能再活下来。”
楚云歌没听见他的话似的,睁着一双黑沉沉眼睛,盯着苏易清看。
苏易清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嘶吼。血管突突直跳,心跳从胸膛里一直奔到头顶。
不对,回去,回去,回去!
回哪里去?哪里不对?
他茫茫然抱住剧痛欲裂的头,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秦顾见状不妙,一把捞起他,按了按苏易清的头,手顿时一僵。
细小微凉的尖锐,顶着他的指腹。
他的声音几乎变了调,在月光下扭曲成一团,“金针封顶,楚云歌……你好大的胆子!”
难怪、难怪,又为何、为何?
山水无言,皆沉沉。
月下草林,都笑得阴森嘲讽。
楚云歌缓缓抱起白衣染血的少女,往镇外缓步走去。
他平和温雅地笑了笑,道:“云容,你的阿清哥哥,终于要回来了。”
第34章 第 34 章
雾沉沉,月上中天。
苏易清在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里。
他以奇异的视角,观看了荒唐可笑的一场大梦。
酔春楼里,红灯初上。
在逃数年的采花大盗衡星子,颇为小心地挑开了熏香中的缎带绸帘。
黑发冰滑如丝的当红姑娘,用纤纤玉指横摸洞箫,一笑风起冰融。
浅淡的眉,薄利的唇,一双眼睛敛星带月,柔声道:“请了。”
见了无数姑娘的采花贼,心里扑通一跳,竟伫立当场,愣了一愣。
再然后——他的心就凉了一凉。
刚切了苹果的小刀自后胸直穿而过,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眼前最后的动静,是黑发佳人长身而起,笑如春风,道:“阿清,你武功远在他之上,何苦又为难我。”
持刀青年不动声色,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死人,道:“自然是找个最省力的法子。想来楚公子也不乐见江南道上,有这么一位败坏名声有辱斯文的采花贼,惹得十里画舫人心惶惶。”
素裙淡妆的丽人缓缓摘下脸上的□□,故作薄怨地捂了捂心口,娇声道:“苏大人,也不心疼一下人家么?”
苏易清手中的刀顿时抖了一抖,满身恶寒地连退数步,从窗中一翻而下。
从窗户中跳下去的一瞬间,有些寒凉的秋夜的风,从耳畔呼呼刮过。
沁了一身满眼的凉意,到最后,竟刮出了刀削剑扯的痛。
苏易清落在地上。
冰雪满城,红灯十里。
晃眼一看,似红莲业火于冰雪人间冉冉而起。
白衣公子提灯而来,身后灯火如灼。
手中长刀一转一折,横临在身前。
他们中间,终于隔着一把刀的距离。
苏易清听见自己开口,一字一顿道:“楚云歌,你究竟,什么时候能收手。”
楚云歌轻笑一声,缓缓弯下腰,将手中灯笼小心放在雪地上。
“阿清……你要我,怎么收手?影飞军已入江南,此刻楚家五楼十二阁,处处火起,你要我,如何收手?”
黑如沉渊的眼睛里,毫无半点懊悔,更迸发出百死无悔的决然傲意。
苏易清的刀尖已碰上了他柔软的白色衣襟。
刀尖一震,他忍无可忍后退半步,道:“荒唐!楚家百代清誉,如今毁于尔等之手,即便入地府、下黄泉,你又如何与先辈交代?与西胡勾结,奉传国玉玺,携异族入侵,毁中原平靖,楚云歌,这就是你不顾生死也要抓住的东西?”
月光洒在刀上,于惨淡中折射出淡青的颜色。
像三四更的千里黑空。
只差一声荡悠悠冷凄凄的梆子,唱一句魂归矣,莫回头。
楚云歌冷冷看着他,忽地一甩长袖,负手于后。
他的眼神从来温柔,也从来飞扬。可一旦沾染上冰雪,那份寒意就永远消之不去。
雪花淡薄得,像雾里风里刮过的,酔春楼里最软的白绸。
满城灵秀,江南楚氏。
白衣风骨,莫道王侯。
楚云歌缓缓一笑,肃声道:“阿清,我第一次见你,就说过。”
那年渭水之侧春风十里,正是草长莺飞好时节。长安城里处处飞花,金明池畔柳明水灿。
苏易清初见楚云歌,白衣公子飞扬洒然,一身风流跃然在泼天的皇家富贵里。
“既来这人间一遭,何不投身那片堂皇中,去好好热闹热闹”
既已背负着天下四族的骄傲与荣耀,又何苦百余年委身其下,而不亲手一探?
这是世族无法放下的荣耀与辉煌,是飞扬着洒金的明灿,勾魂夺魄。
既然天生得来的机遇,又何必亲手放下?往天下更高的地方去,往更辉煌的地方去,开万载基业,才是整个家族抛之不下的荣耀。
雪花在两人背后慢慢落下,雪白的,连成无数细线,发着隐隐的青灰。
楚云歌微微仰着头,说:“阿清,你要明白,这世间总有一些东西,是叫人拼死也要抓住的。哪怕进了黄泉,哪怕身死道消,也要挣扎出白骨的手来,到尘世间探求的。”
他顿了顿,眼神忽闪,慢慢看向苏易清,“阿清,这不是看不明白,而是看得太明白——这是我楚家背负百年求而不得的荣耀,欲望这种东西是会长大的,现如今,它再也无人能控制得了。人人都说我楚家满门清贵风流,进退皆安然,可——放不下啊。”
苏易清的刀尖颤了一颤。
他摇头,后退,而刀不曾松手。
他的刀,水一样的颜色,光亮灼灼,足以照亮一切心中的疑云诡谲,破开所有的暗流涌动。
楚云歌还是初见时候的楚云歌,而苏易清,也是初见时候的苏易清。
他们从头到尾,谁都没有变。
“阿清,我只问你一句——倘若今日的你,不是朝廷的苏大人,不是沈从风的徒弟,你当真会为了萧家天下,与我刀剑相向?”
会么?
苏易清的眼睛迅速恍惚了一下。
他其实并不在乎,不论是谁的天下。
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朝廷的主人再度换了姓氏,于他而言,或许不如手中的刀更重要。
可……
“楚云歌……你不该。二十多年前,天下分裂江湖崩乱,西胡南诏北趁乱而起,凡西北二十城,民不聊生赤地千里。你想要什么都行,可——可你们这些氏族子弟,何曾弯下腰看一看百姓是如何存活的,何曾真正在意过人间悲欢离合?”
长风入怀,蓝衣白衫皆诉殇。
是看不清,道不明,是——目光所及,永无交集。
他们站在一起,可看见的东西,永远不同。
“倘若阿清,忘了呢?”
楚云歌定定看着他,诡异地一笑。
苏易清的头顿时痛了起来。
画面一闪,屋中黑洞洞。
只有一星如豆烛火,忽闪忽跳。
他伏在床上,朦胧的光在他眼睛前,扩散成巨大的晕黄。
浅淡的香气,冷冷的寒意,从外面飘进来,从骨子里到血肉里,他无力睁大眼睛。
白衣带血的公子,支着头,在床前淡淡的看着他。
他的背后,有烟,缓缓升起。
他看见楚云歌薄利的唇,慢慢动了几下。
其实他没太听得清楚云歌到底说了些什么。
是隐隐约约那么一句,“忘了吧……”
忘了?忘了什么?
他有些疑惑的,有些费力地瞪大眼睛。
葱白瘦削的手指,忽地覆上了苏易清的脸。
指节分明,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苏易清有一下没一下的想,他的手,着实是一把用剑的手。
生得十分好看。
何况,如今那只手里,捏着一根细而长的金针。
半寸,尖锐,明漾的金色。在指间脆弱而疏离地飞扬、跳动。
金针上跳动着的光,淌到了白衣公子的眼睛里。
明灿灿的,像一块凝住的寒冰。
那只手停顿了许久,终于跳动了起来。
优雅如拈花,轻盈如拂蝶。
在指间飞动的金针,也终于,刺、了、下、来。
苏易清一惊而起,浑身冷汗簌簌直落。
他怔怔看着周围的事物。
雕花窗棂外,石桥、溪水,枯木,弯月。
他看了很久,直到门哐当一声打开,军中的老医生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才真正醒了过来。
老医生哭得提泪横流,为自己险险捡来的一条性命后怕不已。
苏易清摸了摸后脑勺,触手,竟还有令人骨冷的寒意。
实在是——太冷了啊,今年的春天。
今年是,景和四年。
刚入春,雪还没化完呢。
第35章 第 35 章
屋外晓烟正轻寒。
苏易清提刀出门,果不其然看见黑衣锦袍的秦顾。
“喝茶,阿清。”黑袖在石桌上一拂而过,抖了一地曼曼的雾。
苏易清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见白瓷骨杯中一抹轻红茶汤,沉吟道:“武夷松萝之目,色味俱浓,而欺茶盖香,不算好。”
秦顾的手顿了顿,摇头道:“我还没说你,好端端被楚四开了瓢,你倒说上我来了。”
苏易清往树杆上一靠,脚尖将石子踢出老远,在干寒的天气里,声崩音裂。
“万事过犹不及,茶水是,秦家,也是。”
秦顾脸上惯常轻佻的笑容迅速裂开了缝隙,眼色一沉,就有黑雾覆了上来。
“楚家,多少算得上可惜二字的。可秦家——秦家算什么?前朝就已极尽富贵,如今在萧家下睡了二十多年,再沉的梦,也该醒了。”
他用指尖弹了弹茶水,温热的红汤在风中迅速降温,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坠在桌面上。
秦家诞自蒙山以北,骨子里多少带着难以驯服的北地热血。可二十多年来,熏熏然流连在长安城的酒肆青楼里,陶陶然跪倒在萧家的皇权富贵下,再野的骨性,也被框固在金丝的城池里,再也逃脱不得。
那是在骨头上拴起来的锁链——从萧家每一个小辈出生开始,就已经带着无数的繁华和富贵,不容抗拒又极尽恩宠地穿胸而过,锁住了一切可能飞出的机会。
“阿清,你自小生活在江湖里,哪怕身兼朝廷官职,也从没有在权力中行走过。那是整个萧家,求而不得的自由啊。”
他小时候见过金丝笼中的鸟,扑腾着翅膀,啁啾啁啾,他以为那就是萧家的处境了。
可后来,他见到了母亲衣服上,用翠羽绣出的繁花。
那时候他才明白,这些被一针一线锁死在衣物上,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动作,死无法死,动无法动的美丽鸟羽,才是萧家。
“二十五年来,我走过的地方实在是多。三岁时候,就跟着母亲行走在深宫内院。可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唯一感到自由的日子,竟然是江南的尾牙巷,和乞丐们在泥地里打架的时候。”
想到什么似的,秦顾难以自禁地将茶杯凿在桌上,薄如蝉翼的纹金白杯瞬间四分五裂。
他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当上了尾牙巷子里新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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