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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想读。”罗昱如同一条咸鱼般往椅子上一摊，“有本事你去跟我哥说。”
　　何未晞一想到罗展那张阴沉的脸；　顿时缩了缩脑袋，又谄媚道：“我突然觉得读书也挺好，等你考中进士就可以做官了，到时候别忘了你的兄弟我啊。”
　　罗昱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又道：“我哥倒是没指望我考科举。”
　　何未晞有些惊讶，“不考科举你还读什么书？”
　　罗昱耸肩；　“大概是我哥怕有人骂我，我听不懂吃亏。”
　　何未晞：“……”竟无言以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罗昱嘱咐他以后多盯着点儿，便告辞回家做功课；　又被何未晞嘲笑了一番。
　　罗昱回了家，阿旺忙迎上来接过他的书箱，还说了句“少爷辛苦了”，旺财也围着他转了几圈。
　　罗展正在院子里练剑；　见他进来便收了式，问道：“今日如何？可有听先生的话？”
　　罗昱一想起那个被打手心的小学生，顿时一脸的生无可恋，小心的问道：“哥，我能不能不去？要不在家自学也成。”
　　罗展一瞪眼，“昨天是怎么答应我的，还想被点？”
　　“当我没说。”罗昱缩着脖子回了房间。
　　吃过饭，罗昱点了明烛开始描红。他没写过毛笔字，孟秀才便叫先从描红开始。不是他勤快，实在是不想被打，丢不起那个人。罗昱一开始有点儿毛躁，慢慢才静下心，描够了十张交差，又去背书。
　　先是千度了一下《三字经》的译文，随即对号入座开始背诵。好在他记性一直不错，《三字经》又朗朗上口，所以倒也容易，直到困了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罗昱睁开眼睛，先把昨晚背的书又过了一遍增加记忆，这才爬起来洗漱。阿旺已经准备好了水，罗昱拿布巾擦了擦脸，用自制的牙刷沾了粗盐刷好牙，这才跟罗展一起吃早饭。
　　罗展看着他倒是一脸欣慰，甚至有种吾儿长大了的喜悦，让罗昱十分的无语。
　　吃完饭，罗展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好好听先生的话，不要调皮捣蛋之类的。罗昱点头答应着，两人一个上班一个上学，各奔东西。
　　罗昱去学堂要走两刻钟，阿旺本来想带着旺财跟着送他，被他赶回去了。虽然大户人家都有书童，不过罗昱目前来说还不需要，他一个学《三字经》的也不好意思要。
　　他家的人现在都挺忙，月娘和谢嫂子负责家里的杂事和制作卤菜，阿旺虽然只有八。九岁，每天也要推着小货车把卤菜送到集市街的食铺和鼎味西餐厅，还要帮着月娘做些杂事，罗昱也不想再占用他的时间。
　　罗昱到了书塾，看到一堆小孩摇头晃脑的在背书，还有的在交头接耳，另有见他进来指指点点的。
　　到了上课时间，孟秀才却没有出现，不过有个人过来告知，让众学生先自行背书，孟秀才一个时辰后会过来考较。
　　罗昱拿出《三字经》，顿时一脸的生无可恋，他实在没有勇气跟着其他小孩一起背。算了，还是接着描红吧，这个等回家再看。罗昱发誓，这三本开蒙的书，他必须尽快学完，哪怕开始念四书也比学这些好。
　　他刚拿出来笔墨，就见一个粗粝如公鸭的嗓音道：“大早上的描什么红啊，怎么不背《三字经》呢？”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哄笑声。
　　罗昱睨了那人一眼，看着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身材瘦削，脸上却是嘲笑嘲讽之色。
　　啧，不就是比他多学了几年吗？也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想当年他也是学霸来着，不过现在彻底变学渣了。
　　“小弟初来乍到，自然要从……呃，第一本书学起。”罗昱笑了一下，略一抱拳，“敢问兄台读到哪本书了？”
　　李启辰一脸倨傲，“不敢，在下正在读《孟子》。”
　　“哦。”罗昱点点头，“才读到《孟子》啊，听兄台刚刚的口气，我还以为你已准备明年下场考秀才了呢？却原来连五经还没开始接触。”
　　李启辰：“……那也比你强！”
　　罗昱笑道：“你只是比我先读书而已，焉知我不会后来者居上？不如……比试一番？”
　　“你想怎么比随你挑。”李启辰嗤笑，“可别说我欺负你。”
　　“既然同为学生，自然比背书了。”罗昱貌似十分有诚意的建议道，“反正你我都还未学过五经，不同从《诗经》中抽一篇现场来背如何？”怕他反悔，末了又加了句，“你不会不敢吧？”
　　“我有什么不敢的，背就背。”李启辰拽过他身边的少年，“祝一清，你来抽一篇。”
　　祝一清接过书，又看看两人，“你们……真要比？”
　　李启辰不是很想比，但是话已经摆在那儿了，他又不想临阵脱逃，只好硬着头皮道：“比啊。”
　　“自然。”罗昱也笑道，“就以半个时辰为限，谁背的多就算谁赢。”
　　李启辰听了，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看了一眼祝一清，示意他找个简单的。
　　祝一清却未领会其意，以为要找篇难的好为难为难罗昱，于是使劲翻书，从前翻到后，再从后翻到前。及至李启辰都不耐烦了，瞪了他一眼，“快点儿！”
　　祝一清不敢再翻，随意找了一篇，“就《卫风。氓》吧。”
　　罗昱一听乐了，哎呀，这也太会找了，这篇文他在高中的时候背过，不知道的得以为这人是他找的托儿呢。
　　于是两人各自准备，其他学生一边背书一边看他俩，甚至还有一个坐庄的，“李启辰一赔二，罗昱一赔六，买定离手啦。”
　　罗昱：“……”这学堂可以啊，居然还能这么玩。
　　他看有不少小孩都去压李启辰赢，顿时觉得挣钱的机会来了。从怀里掏出来一两碎银子正要过去下注，却见昨天那个被打手心的学生居然没跟着凑热闹，就过去问他：“你怎么不下注？”
　　“我没钱。”叫赵君明的小孩儿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去好好背书，居然还有空关心我下不下注。”
　　罗昱又掏出十个铜板，“给你，要压我赢。”
　　赵君明只当罗昱大概觉得没人压他不太好看，反正钱也不是他的，果然过去压了罗昱赢。
　　罗昱自然也压自己赢，还问庄家，“我若是赢了，你可不能赖帐。”
　　“放心吧，”庄家将银子收入口袋，笑道，“我胡中平坐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向来童叟无欺。你不就压了一两银子吗，就是压十两我也赔得起，前提是你能赢。”
　　罗昱便也不再多说，回了座位，而其他几个年纪略大些的小孩儿看向他的眼神则如同关爱智障，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不抓紧时间背书，居然还有闲心去下注，没看李启辰已经恨不得眼生四目了吗。
　　罗昱有些好笑，终于拿起书认真看起来，虽然以前背过，但是最好再巩固一下。
　　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两人皆放下书本。
　　罗昱问道：“你先还是我先？”
　　“我先吧。”李启辰思量了一下，怕罗昱计较，又道，“你还可以趁着我背书的时候再看一会儿。”
　　罗昱心里暗笑，这人看似大度，其实十分狡猾，先背还是很占便宜的，这一小会儿又能看什么。不过他也不会计较，便是让他先背，他也赢不了。
　　之后李启辰开始背：“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他背到这里，后面就开始断断续续，“桑之落矣……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自我……”
　　“自我”了半天，李启辰终于放弃，不过他感觉自己这次超水平发挥，背出来这么多肯定能赢。试问若是他连一个刚学《三字经》的人都不如，那也不用在这儿读书了。遂得意的向罗昱道：“我就背到这里，该你了！”
　　罗昱淡淡一笑，十分流利的开始往下背：“氓之蚩蚩，抱布贸丝……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一字不错。
　　李启辰：“……”这人真是刚开始读《三字经》？怎么那么不信呢。
　　书塾内其他学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神童？
　　随即又传来一片哀嚎：哎呀，我的银子！
　　罗昱不理其他人，径直走向胡中平，笑眯眯的道：“结算吧，一赔六。”
　　胡中平大张着嘴，不过还是十分肉痛的从荷包里掏出六两银子给他，又摸出来六十个铜板给了赵君明。虽然只有两个人压罗昱赢，可他还是亏了，因为所有人的银子加起来也没有六两。
　　罗昱笑眯眯的拿着银子，而胡中平一脸郁闷之色，瞪着罗昱，恨不得把银子从他的口袋里再掏出来。
　　却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们在干什么？”


第35章　罗展升官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的暴喝让罗昱悚然一惊；　不过他反应得非常快，动作麻利的跑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书开始背：“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其他同学一见，也都赶忙回自己的位置。可终是晚了一步；　他们慌张的样子只让孟秀才更生气。
　　“我只稍加松懈，你们便无法无天起来，竟敢在念书的地方赌钱！”孟秀才气坏了；　手中戒尺重重挥在书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大声喝道，“所有参与赌钱的都给我站到墙角去。”
　　罗昱看着大部分同学都蹲墙边去了，想了想；　也乖乖站过去了。虽然他当时反应快，可也难保没被孟秀才看见。况且；　他可不觉得其他同学会让他置身事外。
　　唉！怎地这般倒霉，孟秀才不是说一个时辰后才过来吗，这才半个多时辰。
　　孟秀才只气得七窍内生烟，二话不说；　让众人伸出手，拿着戒尺一人抽了两下，这才稍稍解了些气。
　　“怎么回事？”孟秀才问比较老实的祝一清。
　　祝一清不敢隐瞒，不过话说的比较圆滑：“李启辰和叶唐两人切磋背书；　规定在半个时辰内，谁能将《卫风。氓》背出来便算谁赢。胡中平觉得这样太单调，便提议压点儿小钱以鼓励两人。于是就……”
　　孟秀才哼了一声，“最后谁胜出了？”
　　祝一清指指罗昱，“叶唐一字不差，李启辰只背了大半。”
　　孟秀才看着罗昱道：“既如此，三日内便将《三字经》背熟，我会亲自考较。”
　　罗昱：“……”
　　至于其他学生，也都将课业提前了不少。众人心下哀嚎，面上却不敢显出来。
　　散学之后，罗昱一边回家一边在嘴里叨咕《三字经》，只有三天时间，而且还得算上今天，不抓紧时间不行。
　　罗昱本来想干脆作弊算了，只要他将精神力探入空间，就可以打开平板电脑，看清楚电脑上的内容，想背什么，到时候照着念就行。可又觉得老是这么作弊会不会出问题啊？就比如一个人的运气是有定数的，如果总是走运，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倒不如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省着点儿，所以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吃饭的时候，罗展看自家弟弟的手似乎不大灵活，便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啊？没事。”罗昱心里哀叹，被先生抽了两下手心，虽然不重，但拿筷子确实有点儿受影响。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不小心扭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怎么会扭到？太不小心了，你的手还要写字的。”罗展放下筷子，伸手过来，“给我看看。”
　　“真没事，你就别看了。”罗昱赶紧把手缩回去，被先生打手心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说要是让他哥知道自己赌钱，说不定会跟先生一样抽他。
　　罗展不再废话，直接上前抓住他的手翻看。就见罗昱白皙的小手心中间有两道鲜艳的红凛子，整个手心已经肿了起来，顿时怒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
　　“没谁，真的。”罗昱尴尬的笑，“再说了，谁敢欺负我啊？”
　　罗展不相信的看着他，“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他刚问完，突然反应过来，“你被先生打了？”
　　“呵呵，怎么会呢？我这么听话。”罗昱饭也不吃了，跳下椅子，“哥我吃完去做功课了，你慢慢吃。”
　　罗展手疾眼快的拉住他，“你这小东西，才正式上学第一天就出幺蛾子，是不是想被我点？”
　　“哥你听我解释啊！”罗展欲哭无泪，就知道被他哥知道肯定没好，果然啊。
　　没办法，罗昱只好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扣除了赌钱那段。
　　罗展听完，倒觉得自家弟弟没什么错，不就是跟同窗比试交流了一下吗，这样还能促进学习呢。这先生也太小题大做了。
　　他回房间翻了药膏出来，仔细的给罗昱抹上，动作十分轻柔，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弄疼了他。
　　“昱儿，以后莫要逞一时之勇，免得吃亏。”罗展教育道，“有什么事可以放到私下解决。”
　　“嗯。”罗昱答应一声，眼珠转了转，看着他哥道，“哥，要不我还是不去上学了吧，我自己在家看书，万一在私塾有人欺负我……”
　　“不行！”罗展拒绝得十分干脆，“谁欺负你，回来告诉哥哥，我帮你教训他。”
　　罗昱：“……”看来这学是不上不行了，还是认命吧。
　　不过嘛，“哥，今天先生留了二十张描红，你看我这手也不能用力。要是完不成的话……”
　　“我帮你描！”罗展叹了口气，又强调了一句，“只有今天，以后还是得你自己完成。”
　　罗昱立刻笑嘻嘻的道：“当然，今天不方便才请你帮忙的。”
　　******
　　自从经过一起被打手心事件之后，罗昱倒跟李启辰的关系好了起来，再加上祝一清，慢慢形成了铁三角。而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胡中平，则因为性情不合被抛到了圈子之外。
　　李启辰是越平府李氏一族的旁支，而李氏一族中最出息的，莫过于如今已是朝中二品大员的工部尚书李民和。李启辰家里虽只是旁支，却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不过李启辰不爱念书，却是被他爹逼着不得不念。在李父看来，李启辰哪怕只考个秀才，也能让李家帮着捐个官做。
　　而祝一清也跟罗昱十分有缘。当初罗昱和罗展刚从山里面出来，便是在祝一清的祖父祝云家里歇息了一晚。
　　祝云曾任过监察御史，因弹劾朝中大员被人暗中打压，最后不得不辞官还乡。祝云的两个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倒是嫡长孙，也就是祝一清颇有其风，所以很受他的重视。
　　通过两人，罗昱也打听到书塾的不少内。幕。
　　要说凌江县的所有秀才中，最有学问的莫过于孟秀才了。孟秀才16岁便已考中秀才，而在三年后的乡试中，孟秀才再次考中举人。只可惜他被卷入了科考舞弊案中，褫夺了举人功名。孟秀才心灰意冷，再也没参加过科举，只开了一间小小的私塾，聊以度日。
　　正因为李家和祝家知道孟秀才的过往，才会将自家的孩子送到这间私塾念书。罗昱则是误打误撞，罗展听说孟秀才教书并不严厉，至少比其他私塾的先生好上许多。当然，也有其他私塾嫌弃罗昱年龄太大又刚刚开蒙才不肯收的缘故。
　　孟秀才教书并没有太上心，基本全靠学生自觉。当然，基本的知识他都会传授，学生疑问也会耐心解答。大多时候，他都在后院鼓捣一些自己的东西，偶尔忘了上课，还要学生喊他过去。
　　这天晚上吃过饭，罗展又拿了500两银子交给罗昱。
　　“哥，这不年不节的，咋又有这么多银子？”罗昱见钱眼开，笑着打趣，“你们又去打劫啦？”
　　“非也。”罗展今天的心情格外好，笑道，“这些银子是你的。”
　　“我的？”罗昱有点儿转不过弯来。
　　“嗯。”罗展点头，“月前那些受伤的兵卒因为你的缝合之术，有几个虽重伤却保住了性命。那个法子被县尊上报给了朝廷，据说此法将广泛用于军中，军医学得此法，也能减少军士的伤亡。这是朝廷下发的赏银。”
　　罗昱嘿嘿乐，“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便将银子收入空间。
　　罗展又道：“除了这个，倒还有一桩喜事。”
　　“什么喜事？哥你别卖关子了，快点儿说。难道……”罗昱的眼睛一亮，“难道你要娶媳妇儿了？”
　　“瞎说什么？”罗展气乐了，拿手指弹了自家弟弟的脑门一下，“是今日朝廷派了人来，封我为正七品赤衣卫总旗。”
　　罗昱听了喜出望外，“哥你咋突然升官了？”
　　罗展道：“月前，冒充流寇的赫颜族人死了三十几个，便有逃脱的人意欲找上县衙报仇，被我事先察觉做了部署，将之一网打尽。这次留了活口，尽皆送往京城。不想其中竟有个赫颜族的大员，所以只封我个正七品的官职倒也算不得什么。”
　　罗昱先是一喜，他哥当官啦，随即又是一惊，“哥，那你要是做了官，咱们的身份会不会……”
　　“不会。”罗展揉了揉罗昱的小脑袋，笑道，“从我进了县衙，便已偷偷将咱们的户籍信息登记造册好，都用了印，便是赤衣卫的人亲自来查，也发现不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