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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焜走回客厅，把手机、钱包揣进裤兜里，去门口换鞋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的衣服还没干。
　　算了，有时间再过来取吧。
　　陆焜轻轻关上了防盗门。
　　晚上稍稍起风了，江洺坐在卧室的地板上，腿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四五只烟头，他忽然觉得。。。陆焜是不是一点都不记得他了，或者压根就没记住过。
　　那件事，过去多久了，有没有四年？
　　有吧。
　　一千四百多天，忘记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事。
　　可是，为什么他自己没忘？
　　江洺从烟盒里又摸出一根烟点上，他没有抽，就任着烟雾盘旋上升，随即幻化成了某人的脸，自此，他的样子，终于算清晰了吧。
　　周一一早，江洺刚进单位大院离老远就看见了张队，江洺皱皱眉头，看了下时间，“老大怎么又来这么早？”
　　等走近了，江洺主动打招呼，“张队早”
　　张队长点点头，笑着说：“我听孙志胜说那天犯人出事是你跟着处理的”
　　“嗯，是”
　　张队一只大手拍在江洺的肩膀上，说：“队里人手不够，什么事总找你，你担待点”
　　这话说得。。。。。。江洺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是被找的那一个，别人有妻有子，富贵权势，他呢，单身一个，大周末的，不找他找谁？！
　　江洺冲张队笑笑，“没事儿，反正我有时间就过去了”
　　“对了”，张队刚迈出去一步，又回过头来跟江洺说：“你那个休假批下来了，你看看今天或者明天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下午没什么事，你帮魏院长去清点药库吧，李护士请假了，医院忙不开”
　　“知道了张队！”
　　到更衣室换好警服，江洺掏出手机给杨子文拨了过去，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喂”，很清澈的声音。
　　这出乎江洺的意料，他笑笑，说：“还以为你没起呢”
　　杨子文呜呼一声，说：“我妈和我爸五点钟就起来听广播，两人还合唱，你说我能不能睡着？！”
　　“呵呵”，江洺忍不住乐，“我假期批下来了，你想哪天走？”
　　“真的吗？！”
　　刺耳的一叫，江洺把电话拿到一旁又拿了回来，说：“你定好时间告诉我，我来订机票吧”
　　“不要！我订！文姐带你周游世界哪还用你花钱！”
　　江洺看了眼时间，说：“我先上班了，晚上再说”
　　“好”
　　江洺把电话放进衣柜里，然后关上门，锁好。
　　六月了，天气慢慢热起来，单位的同事都换上了短袖的警服，远看清蓝一片，江洺第一次觉得这身警服，其实还不赖。
　　上午江洺把之前弄的减刑资料从头缕了一遍，确认没什么疏漏才给刑法管理科送过去。
　　中午吃完午饭江洺直接去魏院长那了，只是他没想到陆远还在医院里。
　　有了那天的照面，陆远也自然认出了江洺，事实上他刚进少管的第一天就和江洺打过照面。
　　“江警官！”
　　江洺点点头，“你怎么样了？”
　　江洺平时很少主动和犯人接触，但是对犯人都很客气，不以姿态论高低。
　　陆远晃了下受伤那只手，上面还插着注射液的针头，他笑着说：“没事”
　　江洺惊讶于陆远竟然笑得出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十五岁。。。明明还是个孩子。。。。。。
　　江洺收回目光，没说什么就走了。
　　医院一楼药库，屋里面阴冷阴冷的，其实不只是药库，就连整个监狱的楼房里都很阴冷，夏天几乎不用开空调。
　　事实上也没有空调，冬天最冷的时候要同时开两个电暖气，就是这样，江洺每次值班的时候还冻得要死。
　　时间差不多了，江洺和医院的另一个护士王瑞开始清点库存。
　　药品摆放不是很规整，正中了江洺这个强迫症的下怀，他把药盒依次按药名摆放好，再拿本计数，速度比王瑞慢好多。
　　“水哥，不用弄那么细，差不多得了，又没有人来检查”
　　其实王瑞比江洺还要大两岁，但他也跟着其他人叫江洺“水哥”
　　“嗯，好”，江洺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估计王瑞是想早点弄完早点下班，这个。。。可以理解。
　　待药品整理的差不多了王瑞开始逐个对库存数量，这种活一个人来就行了，江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抽烟，窗外不时有猫的叫声，在安静的午后尤为刺耳。
　　“诶？青霉素v钾怎么少了这么多？”
　　王瑞说话的时候看着江洺，把江洺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内心的潜台词是：“我怎么知道？！我平时又不在你们医院混”
　　王瑞又四下瞅瞅，然后一拍大腿，说：“擦！冷冻柜里的药忘查了”
　　江洺：“。。。。。。”
　　“我来吧”，江洺看了眼心宽体胖的王瑞，想必连蹲下都费劲。。。。。。他起身走到冷冻柜前打开了柜门。
　　满满一冷柜的药，江洺把外面那几排拿出来仔细数着，还一不小心瞄到了几瓶饮料，在冷柜最里边的位置。
　　显然王瑞知道江洺看见了，他笑笑说：“我们藏的，谁让咱们单位就这有冷柜？”
　　王瑞越过江洺的身子，从冷柜里抽出来一瓶绿茶递给他，说：“喝吗？”
　　江洺摆摆手，“谢谢，我不喝饮料”
　　他平时真的除了白开水和咖啡以外几乎不喝其他的。
　　“那我喝啦”
　　王瑞拧开了那瓶绿茶，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了半瓶，等他放下瓶子，对江洺说：“快下班了，剩下的我弄吧”
　　江洺继续摆着药盒，说：“没关系，我也没事儿”
　　“走吧走吧，这点儿我十分钟就搞定”
　　“好吧”，江洺把着冷柜门站起身来，说：“那我先走了”
　　“诶？你是不是要休假了？”
　　江洺挠挠头发，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王瑞走到江洺刚才的位置蹲下，说：“我听孙志胜说的，休假是不是和女朋友出去旅游啊？”
　　这。。。也是孙志胜说的？
　　江洺无奈地抿抿嘴，说：“不是，和朋友去”
　　王瑞回身看着江洺，显然是不相信人称“少管所第一帅哥”的江洺会没有女朋友。
　　他用手里的药盒敲了下江洺的小腿，低低地骂了一声，“擦！就装吧你，等结婚了请喝酒啊”
　　江洺笑着往后退，也没多解释。
　　

　　☆、第十三章

　　市中心的一处老房子，整栋楼飘着类似下面的声音。
　　“快点回来吃饭！别玩了”
　　“你怎么又出去应酬，都几天不回家吃晚饭了”
　　“妈！我袜子呢？！”
　　杨子文就是听着这些，又强忍着楼道里浓重的酸腐味爬到了顶楼。
　　她边蹭着脚底不知什么时候踩到的菜叶敲开了602的门，站在门口的正是陆焜，他裹着条浴巾，上身□□。。。。。。
　　杨子文愣住了。
　　“进来啊，我家里没别人”
　　陆焜边说边擦头发上的水，冲杨子文笑着。
　　那身肌肉叫嚣地冲击着杨子文的视线，这。。。简直要命。
　　杨子文越过陆焜往屋里走，他身上的清香也一并被她收纳了。
　　舒肤佳香皂的味道，杨子文已经很多年不用了，可那味道，她很熟悉。
　　站在客厅中央，杨子文以陌生人的视角打量陆焜的家，屋子比她想象的要小，一间客厅，一间卧室，而且客厅放了张沙发后就没什么多余的地方了。
　　“你自己住吗？”，杨子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陆焜问他。
　　“现在是自己”
　　“以前呢？”
　　陆焜：“。。。。。。我弟偶尔会过来”
　　哦哦，不是女人就ok，杨子文忽然觉得心情不错，脸上也笑得灿烂，“你还有弟弟啊？”
　　陆焜“嗯”了一声也坐下来，在杨子文身旁稍远的地方。
　　今天天气晴好，顶楼阳光充足，墙体虽然有点褪色，但还是明媚非常。
　　杨子文看着陆焜赤。裸的胸膛，浑身燥热，她扭着身子凑到陆焜身边，抬手勾起他的下巴，让他与她对视。
　　“诶！”，杨子文动动手指，摩挲着陆焜短而硬的胡子，一下一下，蚀骨磨心。
　　有没有蚀陆焜的骨，杨子文不知道，但是，真的磨了她的心。
　　“你都没有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吗？”，红唇轻启，爱意唤出来，似久旱甘霖解她的渴。
　　陆焜斜眼看她，一双细长的眼睛后面似藏着把未开刃的匕首，等待出鞘。
　　“要喝水吗？”
　　刀锋默默收起，陆焜没舍得把“刃如秋霜”的冰冷拒绝丢给杨子文这样一个大美女。
　　陆焜一手撑着沙发垫子，起身要去拿水。
　　“哗”地一下。
　　陆焜站起的瞬间杨子文抬手扯掉了那条碍眼的浴巾。。。。。。
　　被固封的男性荷尔蒙强烈释放出来。
　　背面都这么。。。这么性感，那前面呢，杨子文忍不住自行脑补，只一眼闪过，她攥着浴巾的手就抖了一下。
　　等等，他里面竟然穿了内裤？而且这内裤。。。杨子文还越看越眼熟。
　　陆焜只犹豫了一下就简直往卧室走，一个字没说，头也没回。
　　两分钟后，他换好一身衣服出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喝水吧”
　　陆焜俯身把瓶子放在杨子文面前，又到一旁坐下。
　　“既然不和我睡那就陪我去旅行吧”，杨子文点了颗烟，她现在很需要尼。古丁的安抚。
　　陆焜身子向后一仰，长腿又搭在茶几上，脚掌修长，随意倒向一处。
　　“还有江洺，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怎么样？”
　　陆焜听到江洺的名字不禁皱了下眉，“你们俩，一男一女正好啊，干嘛叫上我？”
　　杨子文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冲着陆焜的方向吐了口烟雾，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正好的？”
　　陆焜弯着两根手指然后戳着自己的双眼示意杨子文。
　　杨子文觉得好笑，脱口而出道：“江洺对女的不感兴趣”
　　陆焜放下手指，看着她，一直看。
　　“我开玩笑啦，是江洺对我这类型的女人不感兴趣”
　　陆焜向后撑了下身子，问杨子文：“你要去哪？什么时候走？”
　　“青海，明天一早的飞机，先飞西宁，只是没有直达的，要转机”
　　“怎么跑那么远的地儿？”
　　“想看牦牛”
　　陆焜看她，眼睛眯了眯。
　　杨子文又补了一句：“想看西北汉子赶牦牛”
　　“没了？”，陆焜觉得这个女人说走就走的理由很牵强，也没法让他理解。
　　杨子文很诚恳地点点头，眼神都正了。
　　陆焜沉默下来，他在思考手上的时间，昨天成哥从广州那头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叫他休息几天避避风头，其实连陆焜自己也发觉了这几天出门总有人跟，看来“几十万”的官司不好打，而且那帮人也都不是善茬。
　　思考时间结束，陆焜对杨子文说：“我还是不去了吧，最近事儿多”
　　杨子文的脸一秒钟黑下来，她用夹烟的那只手指着陆焜，说：“要么现在跟我睡，要么陪我旅行，你选一个吧”
　　这不是开玩笑，陆焜很清楚，但是。。。还真别威胁他。
　　陆焜一副懒懒的神情，靠着沙发椅背，不说话，只是笑，笑得杨子文心底直发毛。
　　她还没有碰到过她自信能驾驭，最后却让她无功而返的男人，这个陆焜就这么费工夫吗？！
　　杨子文尝试换个话题，“你的内裤哪买的？”
　　“不是买的啊”，陆焜一手虚虚地插着内裤边缘，“在江洺那顺的”
　　“卧槽！”
　　杨子文没绷住，直接爆了脏口，“这是我买给他的”
　　陆焜满脸无辜的样子，说：“知道啊，江洺说是假的”
　　“what？！”，杨子文肚子里的火一下到了燃点，“我还没穷到那个份儿上去买A货”
　　那就是真的了。
　　陆焜把手抽出来，咬咬嘴唇，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多少钱？”
　　“国外买的，没多少钱？”
　　陆焜不紧不慢地又问了一遍：“没多少是多少？”
　　见陆焜并没计较她刚才的无名火，杨子文脸上的表情稍稍放松下来，她说：“六十美刀”
　　“。。。。。。”
　　陆焜没什么钱，所以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不高，平时糙惯了，也不懂牌子不牌子的。
　　汇率这种东西对于从来没有出过国门的他来说更没有概念，此刻，他两眼迷蒙。
　　“大概三百多人民币”，杨子文替他换算。
　　陆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心底暗暗想的是下次见到江洺要把这个钱还给他，可是内裤是杨子文买的，到底给谁才对？
　　杨子文一手掐灭了烟，嘴里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说：“他送你你就收着吧，等我下次回来再给他买”
　　“你对他这么好啊”，陆焜由衷感慨。
　　“我俩十多年的朋友了，我对他怎么好都正常”
　　见陆焜没接话，杨子文又说：“他对我也好”
　　一室安静，陆焜彻底不说话了。
　　他不说，杨子文也跟着不说，直到陆焜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起身去了卧室。
　　陆焜刚接起电话就听到那头呼呼的风声，“喂，成哥”
　　“诶，陆焜，我买了下午飞回去的机票，大概晚上五点钟到”
　　看来广州那头的事情办完了，陆焜说：“好，成哥，那我去机场接你”
　　陈君成：“不用，我叫毛毛来接我了，你听成哥的话，出去避几天，你和他们之前闹得都动刀了我怕他们再有什么动作，你放心，我和管咱们片区的杨所长打过招呼了，让他们这几天多往这边溜达溜达，还有孟律师那就我和毛毛去谈吧，单子是他接的，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可是，成哥。。。。。。”
　　陈君成还是那句：“这次你听成哥的”
　　陆焜轻轻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多久回来？”
　　“等我电话吧，成哥给你拿点钱，你去南方好好玩一圈，平时给你假你都不休，这次补上”
　　。。。。。。
　　杨子文听到卧室没动静了，她起身往里张望，正好陆焜就出来了。
　　“我去！”
　　什么？杨子文被他莫名的一句弄懵了，“你要去哪啊？”
　　陆焜攥着手机的那只手挠了下额头，说：“青海啊，一会儿我转点钱给你，等回来多退少补”
　　呜啦啦，终于搞定你了！
　　杨子文掩饰不住心底的喜悦，笑着说：“好啊，那。。。这样吧，咱们仨个一人拿出五千当旅费怎么样？回头我跟江洺说”
　　“好”
　　陆焜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他问杨子文，“江洺知道我去吗？他会不会不同意？”
　　陆焜想起江洺那让人琢磨不透的性格，心里有些拿不准。
　　杨子文拍拍胸脯，像是下保证一样，说：“有我在，他肯定同意，你放心”
　　话虽这样说，事实上，杨子文想的却是先斩后奏，对付江洺，她总要另辟蹊径。
　　听到杨子文这么说陆焜稍稍放了心，“那就先这样，我还有事要忙，你回去吧，定好机票告诉我一声就行”
　　虽然这是逐客令，但杨子文甘心情愿地接受，她踩着高跟鞋，声音清响地走到陆焜身旁，然后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软绵绵地吐出三个字。
　　“我等你”
　　

　　☆、第十四章

　　出发当天，阳光很灿烂。
　　只是江洺的全程沉默显得气氛有点尴尬。
　　他倒没有表现的不高兴，面色是平静的，就只是不说话而已。
　　杨子文和陆焜都很识相地不往枪口上撞。
　　首都国际机场的候机厅，人来人往，忙碌依旧。
　　他们要在这里中转去西宁。
　　杨子文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斜眼看自己身旁挨着坐却相互不言的两个男人，越看越想笑。
　　“你俩今天穿的是情侣装吗？”
　　杨子文说完，江洺和陆焜同时看了对方一眼，江洺依然没什么表情，陆焜却忍不住笑了。
　　灰T，黑运动裤。
　　除了版型不一样，其他都很相似。
　　陆焜往江洺身边凑了凑，有讨好之嫌。
　　“你今天又不会笑啦？”
　　“。。。。。。”
　　“那你要不喜欢我跟着，我就回去”
　　陆焜故意把语调降到最失落的状态。
　　江洺张张嘴，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你给焜哥笑一个”
　　陆焜垂眼看他，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看到江洺的睫毛和腻白的脸。
　　“我胃不舒服，不想笑”，江洺头靠着椅背，闭着眼，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按在肚子上。
　　陆焜刚想问什么就听到杨子文插过话来，“药带了吗？”
　　江洺：“带了”
　　陆焜又转头去问杨子文：“什么病啊？严重吗？”
　　杨子文盯着江洺，摇摇头，说：“没事儿，轻微的胃病，偶尔会犯，你在这看着他，我去给他倒点热水，出门就病怏怏的，等到地方我揍他一顿就好了，到时候你别拦着”
　　陆焜笑笑，要起身，“我去吧”
　　“不用不用”，杨子文拿着水杯就走了。
　　剩他们两个人。。。。。。
　　江洺正难受呢，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拿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