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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分_千绮夏-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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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琴笙止住了话头,从钱夹里掏出几张大钞递给一脸讪笑的司机,讳莫如深的说:“收钱办事可得讲究诚信,我不喜欢大舌头的人。”
    司机一边收下钱,一边连连点头:“我办事,您放心。保证不走漏出一丁半点儿的风声。”
    打开车门,下了车,慕琴笙神情紧张的左右环顾了一下,确认四周无人后,拉住我便脚步匆匆的走入了巷子里面。
    我本来就头昏脑涨,此时更是一头雾水,不由捂住还在隐隐作痛的腮帮,追问道:“这是去哪里?你要带我去哪里?”
    巷子里面很黑,我看不清慕琴笙的表情,只知道他似乎很紧张,拽住我的手汗津津的,他说话都不带喘气的:“到了你就知道了。”
    果然,不一会儿,我们便已经抵达了这神秘的目的地——一处野草疯长、似乎荒废很久的院子。
    院子外的栅栏都生了铁锈,在秋风中摇摇晃晃,成为了装饰性的摆设。
    慕琴笙推开栅栏,领先跨入野草遍布的院子,直奔那间窗户都被报纸糊住挡起的荒屋,同时侧过脸对我说:“这是我以前刚到这里时住的地方,偏僻是偏僻了一点儿,胜在安全。”
    我吃力的将脚从茂密生长的干枯草丛从拔出,干笑道:“这可不是一点儿偏僻。”
    慕琴笙已经走到了屋子前,他伸手敲了敲紧闭着的木门,急促的说:“沈先生,是我。”
    我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破旧漏风的屋子里传出几声零落的咳嗽,有一道沙哑的声音渐渐靠近:“没有被人发现吧?”
    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的一瞬间,我看见了沈泽棠憔悴铁青的脸。
    慕琴笙退了一步让开位置,面色不改道:“药我已经买来了,路上恰好遇见清友,所以就顺路也带他来了。”
    沈泽棠从慕琴笙手中接过被纸包住的药丸,抬眼看了看我,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一个虚弱的微笑:“这种时候,我应该邀请你进来坐一坐吗?”
    我难以抑制住心头的愤怒与焦灼,还未回过神,就已经拽住了他发皱的衣领,声音激动的说:“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已经乱了套?顾家现在已经被那些抗议反对的人逼到绝境了,而你,丢下烂摊子躲到这里!你对得起二小姐,对得起老爷,对得起顾家吗?!”
    沈泽棠气息微弱的发出几声咳嗽,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一旁呆若木鸡的慕琴笙回过神想要拉开我,却被我一声呵斥制止:“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
    沈泽棠咳嗽得面红耳赤,稍稍好转了一些,静下来却笑了:“清友,我真是没有想到,原来你对顾家是如此忠心。”
    我狠狠地松开了手,沈泽棠脚步不稳的后退几步,险些将手中的药丸洒落在地。他站在没有开灯的屋子里,定了定神:“在担心顾蕴玉吗?所以才会把脾气都发到我身上来,可惜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并不是我。”
    慕琴笙似乎并不是很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只好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我没有走进去,只是拦在了门口:“不是你?这段时间,掌管顾家商船的难道不是你么?难道你会不知道回来的商船里夹带了属于海关条例上违禁物的军火以及鸦片?你这是想害死顾家!”
    “呵呵……”沈泽棠骤然发笑,隐匿在阴影里的消瘦脸庞愈发显得病态可怕,与往日的清朗和缓截然不同的沙哑浑浊嗓音低沉的在屋里响起:“你真以为顾家是清白的?至始至终,老爷,还有顾大少都知道商船里夹带的军火与鸦片!”
    “……你说什么?!”
    沈泽棠青白失色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我说,一开始,顾家就知道商船走私军火、鸦片这件事。”
    “你骗人!”
    我不敢置信的握紧拳头就朝他那张讨厌的脸上挥去,沈泽棠没有躲,反而是一直旁观的慕琴笙突然冲上来抱住我的腰制止了我暴力的行径,他拔高声音道:“沈先生没有骗你!”
    此话一出,就连站在我面前的沈泽棠都有些诧异。
    我更是眉头紧锁的问慕琴笙:“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掩护他?!”
    抱住我的腰的手缓缓松开,慕琴笙轮廓柔和的脸庞一冷,他反问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这种人,哪种人?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慕琴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之前有一次,我看见顾君璧跟顾老爷从青龙帮宋爷订的包间里出来。那之后不久,还有一次,我亲耳听见宋爷跟伙计提起过有商船帮他们“运货”,而且定期拿货的买家里,也有日本人。”
    沈泽棠清了清嗓子,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对我说:“清友,我没有骗你吧。”
    一瞬间,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震惊得无以复加,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我不禁反驳他:“既然这样,青龙帮跟日本人都有参与其中,他们都是获利者,那么为什么这次被海关查封却是少佐那里动的手?日本人总不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日本人当然不会!”
    沈泽棠嘶声力竭的说,随即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竟然带出了点点唾沫血星。慕琴笙一个跨步走到桌旁拿起这个旧屋中唯一崭新的水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形容狼狈的沈泽棠,又体贴的扶他坐到床边。
    我怔怔的站在屋子里,冷眼相看。
    沈泽棠终于缓过一口气,喝了一口热水,抬眼对我说:“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了,这一次,宋爷跟我,都被人暗算了。”
    我不相信的勾了勾嘴角:“精明如你,还有声名赫赫的青龙帮的宋爷,也有被人暗算的时候?那得是多么神通广大、胆大心细的高人?要是真有这种高人在,日本人怕是早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了吧?”
    “清友!”看不下去的慕琴笙忍不住出声制止我这显而易见的嘲讽。
    沈泽棠沉得住气,还没有被我气晕,只是冷笑道:“是啊,这可真是位故布疑阵,想要借刀杀人又精于计算、工于心计的妙人!只可惜,很快我就能抓到他的把柄了!只要再给我几天时间,再等几天!”
    我愈发听不懂他这满嘴胡言乱语了,只是问他:“你是什么意思?”
    沈泽棠到了这种时候,反而淡定下来,面带微笑的告诉我:“再等几天,只要再等几天,宋爷跟我便可以抓住那个人的把柄。”
    顾家如今都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而将顾家推向悬崖的罪魁祸首此刻却还在想着如何谋害报复另外的人!
    我不禁为错信了沈泽棠的顾老爷以及顾君璧感到一丝丝悲哀,同时愈发担忧起腿伤未愈的顾蕴玉,心头对沈泽棠的厌恶痛恨更甚,近乎于咬牙切齿的逼迫沈泽棠:“休想逃避责任!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捅下的娄子自然得你去收拾!”
    沈泽棠失望的垂下眼帘,漆黑的睫毛展露一个苦楚的弧度,半晌才开口问我:“难道你不好奇这个人是谁吗?”
    慕琴笙神色一凛,若有所思的说:“沈先生……”
    我抿了抿嘴角,说:“那你不妨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也自有判断。”
    “我说了你就会信吗?”沈泽棠气定神闲的就着手中的热水吞服下几粒深色的药丸,摆明了是在耍我!
    当我准备再一次动用暴力的时候,他终于给出了答案:“鹿野。”
    “暗算我的人,想要借刀杀人的人,害顾家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的人,都是那个少佐身边的红人,鹿野鹤舞。”
    
    第45章 负伤
    
    回到戒备森严的少佐府上之时,已是晓星初露夜幕沉沉。
    少佐府内是灯火通明,紧张凝滞的气氛是更甚以往,巡逻守卫的人手足足是平日里的两倍那么多,白晃晃的探照灯扫视得庭院里亮如白昼。
    我本就还因方才在沈泽棠那里听到的所谓“真相”而满心怀疑,现在看见这种如临大敌的架势,更是紧张不安得浑身发冷。
    果不其然,在我还未走到鹿野卧房门口,远远地就看见那里围了一堆卫兵,手里握着□□列队于门口,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要抄家呢!
    在我刚表露出想要进去的意图时,一把闪着锋利光芒的刺刀就拦在了我脖子上,一个面生却目带杀气的日本卫兵凶神恶煞的说了一串难听的日语,便没了下文。
    卧房里透出的光静静地洒落在走廊上,我缩了缩脖子,指了指里面,试图用日语结结巴巴的说出那几个我唯一会的词语:“鹿野……我……”
    门里那若有似无的谈话声中止片刻,随即门被人从里边推开,一个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孙翻译狐疑的看了一眼我们这架势,恍然大悟道:“哦,是清友回了,放他进来、放他进来。”
    他连说了两遍,第一遍是跟我说话,直到第二遍才意识到当务之急是应该讲日语让那杀气腾腾的卫兵放下这拦在我脖子上极其不友好的冷兵器。
    鹿野的卧室不大,仅仅放下一扇屏风隔开两张床,空间就已经差不多被占尽了,所以进门便可将房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只见之前还半死不活的何副官此时也穿戴整齐了,笔直的站在鹿野那张靠墙的大床旁。而一身正装,显然刚回来不久的少佐却坐在床头,垂下脸对着看不清表情的半躺在床上的鹿野说着什么,一副关怀体贴的模样。看得我是莫名其妙的反感。
    站在床边的何副官杏眼转了转,第一个看到我进来,立马就笑弯了眼,压低声音微不可闻的取笑道:“哟,这不才一个下午不见你就被人打劫了还是怎的?人常言主仆连心,我看这话还是有道理的,要不今个儿怎么会连着鹿野跟你都倒了霉、着了道?”
    他这番话说得又轻又快,除了走过去的我,没有第二个人能听清。
    坐在床头的少佐侧了侧身子站起来,上下扫视了风尘仆仆的我一眼,发出一声嗤笑,回过头又无限关心的细细嘱托了半躺在床上的鹿野几句。再转身,大手一挥,守在一旁的孙翻译以及何副官有眼见力的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一行人终于才离开屋里,落了个清静。
    我这才看清鹿野的模样,他仅仅只是披了一件外衣倚在床头,露在外面的右肩被一层一层洁白的绷带绑起,却依旧可以看见丝丝触目惊心的血迹渐渐从中渗出来。
    他恹恹的抬眼看过来,我一下子慌了神,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怎么会受伤?”
    鹿野没有回答,只是用那种令人不安的冰冷眼神注视着我,良久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啊?什么……”
    弄了半天我才明白他指的是我脸上的伤,顿时愈发不安的支支吾吾起来:“那个……不小心在外边……”
    “不想说的话还是不要说了。”鹿野倏地打断我,疲惫的阖起琉璃似的眼眸:“我不喜欢听谎话。”
    我垂下眼帘,下决心一般坦白道:“即使现在不说,明天你也会知道的吧?没错,我去了顾家被查封的洋行,然后跟反对抗议的人打了一架。”
    闻言,鹿野忽然睁开双眼,失去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一个似笑非笑的讽刺表情:“对了,我倒忘了你对顾家可是有感情的……”
    我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肩膀紧紧绷住,忍耐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是的,我对顾家自然有感情了。只不过,鹿野先生既然能辅佐少佐连同海关一起查出顾家商船走私的大事,怎么就查不出幕后主使是谁呢?”
    “你……”鹿野蹙眉望过来,一个坐直了身的动作牵扯到右肩上的伤口,白色的绷带上渗出更多的红色,他却连眼睛都不眨,只是惊讶又冷冰冰的望着我。
    我笑了,心里的阴影越来越大:“少佐也是获利者之一吧?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宁愿失去这些军火鸦片也要斩草除根的断了顾家的财路,置顾家于死地?与其说顾家,倒不如说是沈泽棠?难道……”
    “够了!”
    这是鹿野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那张永远毫无破绽的脸上露出一丝错乱。即便是这样不堪的场景,他却依旧漂亮得给人一种不染尘埃的洁净感。
    鹿野捂住右肩,紧咬牙关也不肯泄露一丝脆弱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字一句的警告我:“清友,有些事情不是你插手就管得了的。有空在这里操心这些与你无关的事,倒不如抽空关心关心那从楼上摔下来的顾三少吧。”
    这一番波澜不惊看似平和劝诫的话,已经算得上是他对我说过的最为严厉的话了。
    我咬了咬嘴唇,扭头就想走,却因为他接下来轻描淡写问的一句话如坠冰窖。
    他说:“你已经见过沈泽棠了吧?他在哪里?”
    “……我不想说。”
    浑身僵硬的说完这句话,我落荒而逃的离开了这个冰冷的房间、这个可怕的青年。
    一个人心事重重的绕开了门口横眉冷对的日本卫兵,我漫无目的的挪着步子走到了还亮着灯的饭厅。
    本想一个人静一静,却意外的看见了正在饭厅坐着用餐的孙翻译。
    他是个活络的人,抬头看见我进来便笑容满面的招呼道:“清友也来吃饭?这边来坐。”
    不得已,我打消了默不作声离开的念头,倒了一杯热水也就顺势坐到了桌边。
    一口一口的啜饮着杯中发烫还冒着白烟的热水,仿佛借此就能驱散些许笼罩在心头的严寒。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任何头绪,还是孙翻译喊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
    他放下筷子,试探的问道:“你才从鹿野先生那里过来罢,先生身体可好些了么?”
    我握紧了手中的水杯,闷闷不乐道:“我不知道。”
    孙翻译顿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开解道:“哎,你是不知道今天的情况有多么凶险!少佐刚一下车就中了那些反日人士的圈套,要不是当时鹿野先生反应快,冲上去挡了挡,这中弹的可就是少佐了!”
    我见他说得咋咋呼呼的,一颗心也不免为这惊险的场景揪了起来,没有结果的愣了半晌,才自欺欺人的发泄不满道:“鹿野也只不过自讨苦吃,谁让他要帮少佐挡枪子了。”
    孙翻译瞪大了眼,然后紧张兮兮的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作势就要捂住我的嘴,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命啦?这里可是少佐府,不是你想的什么抗日爱国秘密据点!”
    我点了点头,他这才松开捂住我嘴的手,不赞成的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容易头脑发热,当心着祸从口出,哪天脑袋上多了一个大窟窿都不知道!如今这个世道,信得过、靠得住的也只有权势金钱!你别看那些摇着反日抗日旗帜的人整天□□示威,其实啊,回到家里家徒四壁吃不饱又穿不暖。人活一世,就得识时务、知好歹,才能顺顺当当的过活!”
    “苟且偷生吗……”
    我垂下眼帘,水杯中暗色的水面倒映出自己黑白分明的瞳孔,容不下一粒沙子。
    孙翻译没有听到我这近乎于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反而友好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咱们这领了工钱当差的,自然得兢兢业业办事。管他是日本人还是英国人,有钱有势就是祖宗!”
    我收拾了一下五味杂陈的心情,还是迈着步子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还未走至一半,就被人从身后叫住,定睛一看,原来是总是帮人跑腿的听差小李,我显然还没有忘记上次的教训,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这厮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搭上来:“清友,好巧、好巧……”
    我后退一步,他又前进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请帖模样的物事往我手里塞,连连拜托道:“这是外面给鹿野先生的请帖,烦请清友替我转交一下!”
    对于软磨硬泡的人,我向来没有还手之力。
    一刻钟后,我站在鹿野床头,看鹿野一语不发的展开了请帖,即便负了伤卧病在床,他那白皙漂亮的脸上都丝毫不见痛楚虚弱的神色,只是一如既往的坚强沉稳,淡然自持得不似凡人。
    须臾,他面无表情的合上请帖,若无其事的对我说:“明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要一起来吗?”
    
    第46章 熏香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给鹿野下帖子的人会是那个传说中利欲熏心、黑白通吃的青龙帮帮主宋爷。
    更没有想到,鹿野会带上我,在仅仅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情况下单刀赴会。
    此时,包房内一片和睦。
    屋内的香炉里燃着一股令人如沐春风的醉人暖香,正中央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几名腰肢纤细、穿着暴露的歌女坐在一旁吹拉弹唱,一身灰布长袍打扮的宋爷笑眯眯的坐在桌对面,几次朝坐在我这边的鹿野举杯劝酒,态度和煦得不像是一个手起刀落、穷凶极恶的一帮之主。
    鹿野只是抿了些许酒水便以伤口不宜为由而拒绝了宋爷不断劝酒的行为,站在宋爷身后的那个刀疤脸闻言嗤之以鼻,宋爷教训了他一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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