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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川，好久不见”
　　隐匿在笑意中的悲拗在心口骤然炸开
　　“盛总，会议可以开始了”
　　盛丞点点头，把压在手边的单子递给她
　　“瑟琳娜，待会儿不用跟着我，去帮我取个东西，送到这个地址，谢谢”
　　“好的盛总”
　　棠熠出生的时候并不叫这个名字，他叫盛熠
　　后来家里老人不认，说最多跟着祖母姓棠，入不得盛家的门
　　那时苏祺并不以为意，长子是盛丞又怎么样，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迟早棠熠还是盛家的孩子，再不喜欢也不可能更改，盛威父母能活多久没有定数，到时候进不进盛家门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只要在盛威身边，棠熠一样能得到很好的资源，一样有着大好前程
　　这样的蓝图在盛丞的照片出现在棠熠身边时被击碎的彻彻底底
　　她一直忘不了棠熠痴恋的看着照片上模糊不清的人影所说的“喜欢”
　　这样的情况并没有随着时间改善，甚至棠熠瞒着她向盛威提出毕业旅行想去中国的想法，那是苏祺第一次觉得不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棠熠第一次见到盛丞是在十岁，盛丞升初那会儿的假期盛威说服了前妻接盛丞来玩一趟，不会需要多久，盛威自己不说，但顶不住父母的压力，盛威父母始终觉得盛丞才是这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门当户对，即便苏祺后来有了棠熠，她能用着盛夫人的名义出席各种活动晚宴，她也不是这个盛家的人，这样的固守观念与盛威自己的出轨行径让他在初始对于盛丞只有愧疚的心思，满心满意的除了弥补就是弥补
　　盛丞从小情感就并不厚重，所以父母分开的事情与其说是伤害不如说是痛快
　　即使没有苏祺，还会有另外一个女人，盛威不爱母亲，他知道的很清楚，所以这说到最后盛丞都没有怨怪什么人的心思
　　他不知道能怪谁
　　棠熠和他并不相像，唯一像的大概是两个人都不太爱说话。
　　盛丞刚到加拿大时，苏祺对他很客气，棠熠却莫名的喜欢跟着他，吃饭跟着，洗澡跟着，能粘着人的时候基本都不错过，盛丞虽对这个来的莫名其妙的弟弟无感，但对这种亲近不好贸然拒绝，对着棠熠也是百般照顾
　　那时候棠熠小小的个子拉着他玩遍了周遭大大小小的景区，虽然大多数都是森林公园，他们一起去邻居太太家烧烤，出去野餐，遛狗，参加家庭活动，去看教堂婚礼
　　那是棠熠印象中最好的一段时光，空旷的客厅不会像失真一样安静，也不会骤然响起玻璃陶瓷破碎的尖利声响，爷爷奶奶看着自己也会有一些温暖的笑意而不总是严苛的说辞
　　盛丞就像真正的天使，这个天使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只剩下好看的眉眼，让棠熠陷入生活能感受到的柔软之中
　　可是天使并不是总在身边
　　盛丞待了不到一个月，离开的时候棠熠没有送他，盛丞只当是小孩子脾性没有多去注意，全然不知这个弟弟对自己存了什么畸恋
　　棠熠跳级提前读完了高中比盛丞提前些时候毕业，他瞒着苏祺希望父亲能够送他的毕业礼物就是去中国玩，如果盛威不放心他可以去找盛丞，盛威并没与多加考虑反而很高兴的答应了，他想毕竟是兄弟手足，棠熠跟盛丞尽管不是一母身上总留着一部分相同的血，都是他的孩子，总会在日后互相照顾，相互扶持。
　　然而棠熠从来不这样认为
　　他那样迫切的希望能够见到盛丞，好似自己身上缺失的某一部分一般长成了心头一根刺，让棠熠忍不住去在意，思念，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我们是亲人啊
　　我爱你这有什么不对
　　即使自己的母亲说的那样难听他也不明白到底有哪里错了
　　棠熠希望自己能留在盛丞身边，能爱他，能看见他，能与他一同生活，能够占据他的目光
　　他着实没觉得这有什么可值得别人大动肝火的骂他变态的
　　盛丞是他的哥哥啊，他想要的唯一一个家人
　　但这个家人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棠熠想要帮他，盛丞喜欢了错的人，那就应该改过来
　　姜黎川是一个横生的意外，更是一块跳板，棠熠很容易的能够辨认出来他目光里与自己相同的那一部分，这让他极其容易的能够接近到姜黎川，甚至亲近他
　　他记得和姜黎川第一次见的时候，他善良到轻易相信了自己蹩脚的问题理由
　　棠熠骗他说自己是同级转学生数学很差希望能请教他，姜黎川甚至来不及怀疑，没有一点点去查证的心思，性子沉闷中开出了明媚的花朵，让姜黎川欣喜的忍不住手舞足蹈，却不知背后的万丈皆是空局。少年的一见不知钟情，轻信落得的却并不是真心
　　那是棠熠处心积虑都是盛丞的时光，那是姜黎川满心真意都是棠熠的日子，那是于盛丞纠缠苦闷的寸寸煎熬，那是白旭芳自由不得纵容肆意的松懈
　　这样诡异的迷局没有一个人及时看清退出
　　最后只在一阵嘈杂声中戛然而止
　　姜黎川那天着实不太好过，大部分时间还没消化事实就剖开了肚腹拿出了恶化的情节，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和翻篇
　　我是不是不就这样完了？
　　我会就这样完了吗？
　　请让我这样，完了吧
　　高考完返校的时候海报栏里有着他和没有正脸的棠熠处处亲密的时光，那些模糊的照片像极了棠熠花了大把价钱共私家侦探买回的一样，他在难得的慌乱情绪里还记得不要误会自己的恋人，记得要询问，他回到了棠熠曾带他来过的公寓，见到的是白旭芳和棠熠上床的样子，隐秘不堪的欲｀望与爱情慢慢消失在他长大的这座城市里。
　　他也终于在年级名单上发现这个少年从来都不是真实的在身边的人
　　他得笑容，他的温柔，他软软糯糯的依赖，全是掺着虚假的蜜糖水，喝下去只会觉得疼。
　　生活开了个玩笑，于是带走了他以为地初恋和曾经的朋友
　　姜黎川在新到来的城市呼啸而过的地铁站台前看着黢黑的轨道，放弃了跳下去的想法，这让他顺利的接到了母亲住院的消息
　　他回到曾经的城市的时候时隔快一年，那个优雅又美丽的女人在这一年里衰老的很快，疾病像是突然地交换掉了她的哀思，只留下疼痛和难闻的消毒味儿
　　她走的那天天气很好，难得的晴朗
　　姜黎川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话，大多数是无关紧要的
　　她终于反握住了少年带着茧的手心，看着他的眼睛
　　“下一次记得看清，千万不要选我做母亲”
　　“你没有什么不对，我的黎川”
　　姜黎川这才发现面前的女人睫毛长的出奇，恍若蝶翼轻柔又美好
　　她的眼睛闭上了，然后再也不会睁开
　　他听见机器发出难听的长鸣声，回荡在空旷的病房里慢慢飘出晴好的窗外
　　姜黎川看着面前的人
　　他还是像从前在一起时一样，一样年轻，一样明朗，仿佛停止生长
　　但是他不同，他逐渐变得平和
　　他甚至都没有愣一下
　　“请问你有什么事？”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白旭芳第一次见到棠熠的时候是高考完给姜黎川庆祝的派对，姜黎川成绩好，加之发挥的也不错，结果固然没什么悬念，而白旭芳则纯粹是为了解脱庆祝着玩
　　无论最后考到哪里，对她而言不过都是玩罢了，实在没有什么不同
　　“黎川我和你一座城市吧，我可以常来找你玩”
　　“要不我们在外面租房好了，我做饭我可以洗碗”
　　“黎川我们一定不要隔得太远，没你我可怎么办啊”
　　黎川……黎川……
　　白旭芳地声音很是清亮，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在文艺演出的时候通常承包了老师所有的难题，姜黎川喜欢听她讲话，就像唱歌一样抑扬顿挫富有节奏，他不爱说话，白旭芳可以一直一直不间断的给他讲笑话，絮絮叨叨又不觉得烦闷
　　那是姜黎川当下度过的迄今为止最好的时光，生命的亏待以某种新奇的方式重新弥补了他，而非总是沉重的黑白色彩，让他忍不住嘴角总是含着不明的笑意
　　“你还怪我吗？”
　　姜黎川摇摇头
　　“棠熠”
　　对面的人搅着咖啡杯的手顿住，面带微笑的认真的看着姜黎川
　　“白旭芳后来找过你”
　　听到这句话棠熠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勺子碰到杯子清脆的叮叮当当
　　白旭芳在姜黎川所在的学校蹲了半个月，才终于碰到了实验楼回来的姜黎川，他第一时间是诧异，第二个窜进脑海的想法居然是转身离开
　　虽然听起来非常没有出息，但那几乎是姜黎川下意识的想法，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棠熠俯在她身上的白色背脊，刺的眼睛生疼，那些像腐坏掉的食物一样糜烂的气味从大脑皮层里慢慢滋生出疾病的根源，在见到白旭芳的那一瞬间身体的所有防御系统迅速失效
　　但姜黎川并没有动他看见白旭芳慢慢朝自己走近，哦不，应该是跑，看起来急切多了
　　在离他半米的距离面前停住
　　“我找不到他了，黎川，他在哪里啊？”她慢慢的似乎有了笑容，又立刻收敛
　　“黎川，你把他还我好不好，我对不起，真的，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拍那些照片，我可以道歉的，你告诉我，棠熠在哪里，我找不到他了”她使劲的攥住他手臂，姜黎川费力的一点一点的将白旭芳的手指掰开
　　“旭芳，他不在我这儿，你回去吧”他没看清女孩的表情，脚不听使唤的越过她
　　姜黎川说不清是什么心情，被证实的猜想也说明不了自己多聪明，他也没有想责怪的怨怼，倒不是他豁达，而是那时姜黎川微妙的想到其实白旭芳和他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站在一个角度被伤害，而拔刀相向的人并不是对方，而是那种奇异的充满期待的“喜欢”
　　白旭芳只是喜欢一个人罢了，那个人是不是棠熠，她都会这样对待姜黎川这种“情敌”
　　“我很想念你，你呢？”
　　棠熠笑的很明媚，带着年轻人的爽朗和他惑人的魅力
　　“你别误会，我是指故人的想念，我现在有很喜欢的人，我很爱他”
　　“你一定可以理解他是多么好的人，他很好，好到为了一件旧事都可以惦念一个不相关的人那么久，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很不错”
　　姜黎川看着棠熠的眼睛，眉梢全是掩藏不住的心意
　　他虽然并不滥好人，但面对棠熠这般模样还是客套想说声恭喜
　　“说起来你也认识他呢”
　　棠熠盯着姜黎川琥珀色的瞳孔，那里面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他叫盛丞”
　　“盛总会议文件都在这儿了，还有之前取的东西已经送到了，请问还有别的需要吗？”
　　瑟琳娜规矩的站在办公桌前，盛丞正在看重做的“名匠”策划
　　他抬头说了声谢谢，瑟琳娜会意的退了出去
　　盛丞想起晚餐，脸上不自觉的柔和了些，竟然有点走神，他刚刚差点想让瑟琳娜定一束玫瑰，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合适，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每个恋爱的人都会这样思前顾后么？
　　盛丞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概括自己的状态，干脆作罢，继续工作
　　这种状态直到下班，姜黎川并没有接内线电话，他给手机打，却无人应答
　　盛丞只好去到姜黎川的楼层，房静似乎准备走了，在收拾桌上的纸页，看到盛丞愣了好几秒才说了句“盛总”
　　“你们姜经理呢？”
　　房静尴尬的笑了笑“老大他有点事情，很早就离开了，盛总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转告吗？”
　　盛丞摇摇头，说了声谢谢，直接下楼去了车库
　　“他叫盛丞”
　　“我很爱他”
　　盛丞没等到说好一起回家的姜黎川
　　他开车到了姜黎川的公寓，透过窗户只有一片漆黑，盛丞有些烦躁的点开手机，车厢突然间被照亮，时间指向七点，姜黎川仍然没有接电话
　　车子仍然待在车库里，但他就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盛丞无奈的叹口气，驱车往回走
　　姜黎川窝在盛丞家门口，像上一次来找他的时候一样，一动不动的蹲在门口的地毯上，盛丞站得有些远没看清，等他察觉到门口的人时已经几步跑到了姜黎川面前
　　“下次里面去等”
　　盛丞把钥匙塞进姜黎川手心，扶着他慢慢站起来，姜黎川似乎蹲的太久了，腿都是软的，根本立不起来，一下就栽在盛丞身上，他也不在意，圈着他的腰，干脆把人整个横抱起来
　　姜黎川仍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别扭，温顺的像个小动物似的
　　盛丞抱他到客厅沙发上放下来，蹲在他面前握着姜黎川的手
　　“你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黎川听到盛丞这样问他，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就轻轻的摇摇头，顺势把盛丞拉起来坐到身边，盛丞摸着他的头发，右手一点点抚着他的背脊，然后将整个人抱住
　　“先休息会儿好不好”盛丞的声音几近哄骗
　　“我去把粥热一热你吃一点”他起身去厨房，手腕却被姜黎川拉住
　　“我不饿”姜黎川仰起头望着盛丞，声音比起平时有些哑
　　“不饿也吃一点儿好不好”好不好这三个字带着魔力一般，穿透麻木过后刺痛的肌肉，让姜黎川根本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他的眼角有些红，看起来比平时柔和的样子多了些不自知的媚意，一双眼睛又十分清透，这样不易见的反差让盛丞自然的俯下‘身贴上了姜黎川
　　唇上带着干涸的热情，慢慢的温暖到姜黎川心里，他伸手搂住盛丞的脖子，让两个人贴的更近，也不知道亲了多久，姜黎川能感受到盛丞的手掌贴在他的后背脊椎上，被触摸的皮肤生出他自己从来都感受不到的温度，像是不严重的烫伤，酥酥麻麻的，灼人又不得其法，盛丞的眸色沉了下来，衣服里的手退了出来，捏着姜黎川软软的耳垂
　　性像烟酒一样的麻痹作用对于现在的姜黎川来说绝对是个纾解的好方法，但盛丞在姜黎川抬头看着他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些从来不知道的情绪
　　他在不安
　　这让盛丞没有办法在继续下去，这样非但不尽兴，而且直觉戳中的意识告诉他，如果就这样把姜黎川的反常翻过篇，他可能就错过了解的机会了
　　他从前并不在意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但面前这人是姜黎川，他好像就没有办法丢下负担。所以他愿意了解，了解身旁的伴侣究竟在想些什么，而他能够做些什么
　　暂时安抚好了姜黎川，盛丞去厨房把早餐的粥热了热，就着冰箱里其他速食的小菜让姜黎川吃了些，虽然并不多好歹还是垫了垫，盛丞把碗刷好放到橱柜里，姜黎川想帮他却被盛丞堵回客厅里，于是他只好看着盛丞
　　听棠熠说的话他不是不触动的，但他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不甘，一切画成了一个完整的圆，为什么棠熠当初谁都不找非找上了他，为什么当初白旭芳会再也找不到棠熠，甚至为什么棠熠会再一次出现在他身边，都有了合适的参考答案
　　他只是觉得怕，盛丞不会骗他，他能够感受到，盛丞这个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一定是自己下定了决心，所以才去做，更不说情感，他当初对白旭芳这样执拗，姜黎川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才没来由的怕
　　姜黎川不敢再想下去，他甚至不敢问盛丞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姜黎川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盛丞还在看电脑，看人出来了，他合上了电脑站了起来，朝姜黎川走进了，摸了摸他的发梢
　　姜黎川忍不住红了脸
　　盛丞掰住他肩膀把人转了半圈，推着他往卧室走
　　“睡吧，我陪你”
　　姜黎川乖乖的躺平
　　好像只要对着盛丞，他就会变得很不像原来的自己，他一个人刚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叫怕，只是想活下去，好好上学，好好打工，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后来变成好好上课看书，拿奖学金，参加实践科研，再后来工作，像所有应届生一样，到了事务所，一开始想转正，转正了想晋升，后来到再遇见盛丞
　　他从咖啡馆走了很久，走到脚都不怎么听使唤，才打车到盛丞家门口
　　上一次他到这里还是为两个人要不要在一起，这才隔了多久，就开始担心分开了
　　姜黎川忍不住笑了笑，笑着往盛丞身边靠了靠，盛丞伸手圈着他，亲了亲他额头
　　盛丞和白旭芳真正有交集的时候，她正苦于追不到篮球校队队长
　　他和这个女孩同桌很久，但两人极少交流，不是两人都逃课，就是一方插科打诨聊天玩手机打游戏，直到有一次白旭芳睡过头第二节　课自习才溜到教室，他们所在的班级不过是这个重点高中开辟出专门供有钱人家小孩砸名声的地方罢了，没什么人在看书，盛丞也一样。
　　不过他倒不是在玩，而是因为胃部的疼痛难受的弓起身子试图减缓清晰的感官
　　神经大条的白旭芳难得的发现了身边的人状况不太好
　　她又溜出学校附近买了一份早茶和三明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