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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狂_极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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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妈妈,我柴还没劈完。”逢殃一头雾水,作势就要下楼。
“小祖宗唉,别别别——”花妈妈亲切地握着逢殃的手,热情四溢地把她按在了椅子上,“你看这些赏赐,全都是将军大人赏给你的,你看这上好的云锦纱!还有这夜明珠,啧啧啧,比鸽子蛋还大哩!能被将军大人看上,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逢殃脸色一白,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粗布衣服,强颜欢笑道:“妈妈这是打趣我呢?将军大人对拂风姑娘可是爱护有加,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
花嬷嬷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但继续绽开朵笑容:“逢殃,话可不能这么说呀——”
“亏你有自知之明!”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喝。
逢殃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拂风冰冷的面容。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癞□□妄想天鹅肉?妈妈你还和她废话什么?后院的柴劈完了吗?”拂风气得面容都扭曲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
花嬷嬷陪笑道:“这妈妈可做不了主,全都是将军大人的意思。这些赏赐都是大人派人送过来给逢殃的。听说兵部尚书大人这几日回京,楚将军邀请尚书大人来我们这小地方喝喝小酒,指明要逢殃今晚作陪。”
逢殃还没来得及答话,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拂风的一耳光就落在她脖子上。很快,脖子上就浮现了触目惊心的红痕。
逢殃捂着脖子,与怒目圆睁的拂风面面相觑,良久,她叹了口气:“妈妈,我去。”
“兵部尚书季浮冰……不……不许去。”拂风噙着泪水,坚定道,“我不许你去。”一句话重复了好几次,都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见她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逢殃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一副报复的畅快:“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拂风,你去找面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人生三大悲事: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江郎才尽。
红颜逝去,枯灯残烛,惹得无数人感怀流光易逝,成年难却。
梳洗完毕,逢殃打发小厮去通知花嬷嬷,自己打开了小窗透了透气。
月朗星稀,一袭青衫。
容貌本就清秀的人变换了平时不修边幅的装扮,仿佛传说中的仙人一般持着一柄长剑,停驻在半空中。
眉目分明,双目前蒙着的黑色幕布丝带尾随风飞舞,气质出尘。
清风徐过,衣襟飞扬,他伸出手,柔声道:“逢殃,我带你走吧。”
“原来真是神仙。”逢殃倚在窗前,撑起下巴,柔声道,“在你眼里,我就和你的芸芸众生一般苟活着、期盼着、巴望着你们这些神仙来救赎是吧?”
盲眼道长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直直地望着他,虽然他已经失去了双眼,半天才冒出一句:“逢殃,我叫温无,温暖的温,虚无的无。”
本来就是个在人世间颠沛流离的人,任人宰割,苟且偷生。盲眼道长没有想到的是,神仙出现在逢殃的生命中,只不过是让她的更加不堪——只是如此。
“温——无?我知道的,我在你的袖口见到过。”逢殃伸手温柔地捧住他的脸,眼角带笑,吐气如兰:“看看你的脸,你是在难过吗?是不是我就该像其他人一样,握住你伸出来的手,才不会辱没你作为神仙的高贵身份?”
温无盯着她,半响,一字一句道:“雪里开发芽了。”
“你……说什么?”
“逢殃,雪里开快开花了。”
逢殃眼里依稀泛起泪光,捂住自己的脸,凄厉地笑了起来:“骗子!那种子早就死了!都是骗子!我娘遗言说雪里开开花的时候,我爹回来接我,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人呢!那个可怜的女人不过就是用一个可悲的谎言让我活下去而已!”
“逢殃,我知道,我都知道……”温无急忙辩解道,手足无措:“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尽管非我所愿,却因我而起,我会带你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无论什么。”
逢殃听着,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平静得可怕,仿佛他说的任何话都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她眨了眨眼,缓缓反问道:“无论什么?”
“嗯。”
“那你走吧。”逢殃细细地盯着他,想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里,目光格外的温柔:“我相信你。我不知道你以往的纠葛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相信你是神仙,我也相信你的承诺。可是我母亲去世父亲不知所踪,把我一个人孤零零丢在百花楼,你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吗?饿了没人问,病了没人管,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每天看着无数人来,又看着无数走,受尽男人们的欺辱和女人们的白眼。”
说着,她轻轻笑了笑,笑得温无心里一沉:“在把花种给你的时候,我早已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温无,希望这种东西——太沉重了。”
明明只是很平静的叙述,但是温无却觉得心中堵着一口浊气,止不住得难过。
她永远无法忘记,当年逃出百花楼在外巷里见到的那一双饱含贪婪和疯狂的眼睛,弥漫在空中挥之不去的酒气与男人汗水混杂一起,让人作呕。
“大神仙,”逢殃喟叹一声,“你来迟了,迟到了整整五年。”
既然救赎迟到了,那便只好错过。
逢殃被晚风吹清醒的时候,忍不住打个哆嗦的时候,窗边早已空无一人,不知道温无离开了多长时间了。
本就不是一路人,走了也好。
只是忽然有点想念那小半块充满善意的桂花糕,黏软香甜。
恐怕不知道要在记忆深处封存多久了。
“砰砰砰——”门外黑影略过,随即一阵剧烈砸门声响起。
“谁?”
逢殃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拖曳着一地红得刺眼的衣裙,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冲到了她面前,吓得她退后两步距离。
——竟然是拂风。
一向弱柳柔美的拂风蓬头垢面,状若疯狂,若不出声,断断认不出来。
花魁紧紧按着她的双肩,力气大得吓人,口中念念有词:“逢殃不要怕!逢殃不要怕!逢殃逢殃——”
似乎拂风一贯的熏香里掺杂了什么异样的气息,逢殃蹙起眉,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泠声道:“拂风,你怎么了?” 
拂风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只是喃喃道:“逢殃不要怕,我已经杀了那个负心汉……不要怕站到我身后……我会保护你……”
一个两个都说要保护她,可是迟了就是迟了。
逢殃不由伸手整理起拂风散落的发丝,才发现原本闭月羞花的面容上溅满了斑斑点点——竟是鲜血。
天亮的时候,京兆尹府早已听闻消息,派了不少人来。
而逢殃仍然愣愣地立在门旁,睁着一双美丽却无神的大眼睛。
花嬷嬷愁煞了一张老脸:“今年真是晦气,出了人命这可怎么办才好?”
入夏四月底,兵部尚书季浮冰殒命于百花楼。
一时间邺城大街小巷热议纷纷,竟是引出了不少旧年的桃闻轶事。
也不过是话本里传颂过的一个最普通的故事。
十几年前,为人刚正不阿的兵部尚书在考取功名的路上饥寒交迫时,结识了一位青楼女子,于朝夕相处郎情妾意下,私定终身,谈婚论嫁。谁知金榜题名之时,那男人还是遗忘往日山盟海誓,抛弃旧好,另娶他人——哪怕青楼女子早已怀胎三月。
被人押下楼的时候,拂风早已恢复清醒,艳绝天下的花魁尽管失去了往日的风光,却仍然那么美。她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权被当做认罪,只是在路过逢殃的时候,平静的面容才裂开了一道缝隙。
“逢殃——”拂风咬住下唇;至清至浅的眸子里泛起波光,“我——”她的唇嚅动好半天,始终没有连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逢殃也不开口,一直静静地等着。
“京兆尹大人,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母女有话要说,你就稍微通融一下呗。”说这话的是一身便衣,在一旁眯着眼饮酒的楚辞。
“不需要!”逢殃冷冷剜了他一眼,狠狠道,“逢殃自小形单影只,无父无母,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恨,恨这个女人生下了自己,恨这个女人把自己丢在一边不闻不问,甚至装作陌生人对她动辄杖责叱骂;而对于她已去世的爹,却提不起多少恨意了,爱是一种情感,恨是比爱更强烈的情感,大概人对于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都是没有零星感情的。
拂风一张姣好的面容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她提起茶壶,颤抖着好几下才没落在地上,努力了好几次,终于倒满了一盏茶,嗫嚅道:“逢殃,娘——我不求你的原谅,喝下最后这杯茶,我们之间就两清了吧。”
逢殃毫不犹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叮”得一声,因为太过用力茶杯撞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楚辞欺身过来,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片刻,一手拨弄着逢殃散在肩膀上的一缕碎发,似情人般附身耳语,满缱绻情意:“不用这么看着我,兵部尚书死得其所。”
“楚将军在说什么,逢殃不明白。”逢殃回得咬牙切齿。
“你们抓错人了——季大人是我杀的。”一声柔和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峙。
逢殃扭头,双手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衫,鬓上环翠叮响,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温无——”他——不是走了吗?
“我不会丢下你的。”温无一个字一个字,坚定道。他将佩剑高举过头,而后缓慢松开手,任由佩剑落在地上,任由别人将他五花大绑,而他的蒙着布带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不是的,如果温无想走的话,根本没有人可以留住他,逢殃想上前,却被楚辞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楚辞倒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人,不过他很快平静了下来:“如此,一起带走吧。”
“不——不行——”逢殃抵着头,有些使不上力气,整个人不自觉地倚在前方高大的人身上,喃喃道,“温无……”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未看清,就见原本被押解的青衣道人挣脱了绳索,一个飞身出现在逢殃身边。
“逢殃,我在。”青衫道人小心将她搂在怀里,一手紧握着她的手,见她口鼻七窍里止不住地开始涌出鲜血,禁不住大惊失色,一向温润的声音也变了调,“逢殃,逢殃你怎么了!?你中毒了?!”
“逢殃,这世道不饶人,到了下面,娘一定好好补偿你。”拂风突然挣脱了桎梏,一头向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温——”温无,我不甘心。逢殃想开口,但是一张口,就有更多的血涌出来。“带——带我走——走——”
温无背负长剑,一手小心翼翼将她放至在地上,柔声道:“好,逢殃,我们走。我带你去吃桂花糕,去看漫山遍野的雪里花,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你等我一会,一会就好。”
边说边解开脑后系好的幕布,露出一双寒星双眸。
那眼瞳,却是一片血红。





第11章 跟我回去
“后来呢?”谢宴悠悠转醒,有些头疼地按着自己太阳穴,接过逢殃递上的一杯体贴茶。
“后来她死了。”回答他的自然是简大冰山。
谢宴:“……”
好险,差点没提上一口气被活活呛死。谢宴忍不住咋舌,大冰山讲起冷笑话来的杀伤力简直——毛骨悚然。不对啊,简素虞怎么回事啊?活脱脱地转了性子,就仿佛被夺舍了一样……
逢殃望着桌上墨迹已干的画卷,皱着眉头,迟疑着回道:“后来确实是死了。”面上无悲无喜,一片坦然。
谢宴估计她是化鬼为煞太久以至于七情覆灭,感受不到一个作为人的情感纠缠,暗暗叹了口气:“我只听说,百花楼是被一把火烧没的,有风声说火势极大,诡异得烧了两天两夜便自己熄灭了。”
百花楼一家平地起火,火势盛大却不蔓延,围观的人来救火,泼了不少水却没于事无补。众人见帮不上忙,便只能面面相觑。据说那诡异的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停下,将原先气派繁华的楼宇直接烧成了灰烬,更妄论里面未曾逃出来的人——怕是尸骨无存。
谢宴陷入沉思,忆起转醒时那道人的赤红双目。那肯定不是一双肉体凡胎的眸子,倒是像入了魔之后的样子,可是温无道长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邪气,俱是正统天罡真气。
这道长,怕是有些来路吧。
少女静静伫立在一侧,半晌艰难吐出几个字:“……是他做的吗?”
只见简素虞转过身望着季逢殃片刻,指尖一动,将陷入沉睡的后者收入乾坤袋中。
谢宴望着他雪白的背影,看不清他神色,心下纳闷:这是要和他说悄悄话的节奏?“……师兄,你这样弄得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简素虞眉头一蹙,不觉按住眉心的剑纹,泠声道:“……无妨。”
“好吧,清者自清。”眼见他眉间银灰色的宵练剑纹溢出丝丝微光,隐隐已有出鞘的架势,谢宴忙口不择言地哄道:“冷静冷静,我、我发誓,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闻言,简素虞一怔,清冷的视线蓦然扫过来:“……没有?”带着杀气的眼神在谢宴颈间的紫檀火焰暗纹上略过,杀意更甚。
只觉得脖子一凉,谢宴忙捂住自己的命门。感受到简素虞身上释放出来的剑气,他缩了缩脖子,蓦然觉得有种要认真回答的感觉。
几个字在胸腔里跳跃片刻,撑得整个心胀胀的,一瞬间谢宴差点豁出去,忍不住告诉他真话。然而他想起那年那峰上寒冰池中简素虞回他的话,比寒冰池里中千年寒冰的寒气更令人伤心碎脉。
那是身为骄傲的门派大弟子得知自己被人觊觎之后,表现出由衷的愤怒与讥讽。
简素虞冷笑着,一字一句告诉他:“痴心妄想。”
思及此,谢宴假装无事发生,露出毫无破绽的笑容,转了话题:“温无这名字倒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温无……”见他岔开话题,简素虞也不在意,抿了唇转过头去,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微乎其微到谢宴根本没注意到,“是天火。”
“天火?”谢宴惊了,“难不成是天谴?虽说季逢殃在世遭遇诸多不公,那些苛待她的凡人虽刻薄但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罪不至魂飞魄散吧。”乖乖,这天火一烧下,楼里多少条人命?泱泱众生皆具有三魂七魄,因而死亡入轮回后不断新生,然而魂飞魄散便是彻底地消失了,自是连轮回中都找不着踪迹。修道之人修的便是道,最忌逆天而行,毁人魂魄破坏轮回法则是大忌中大忌。
简素虞用他淡漠的双目瞥他一眼,脸上满满写着:你最没资格说这话。
面上一哂,谢宴心下暗道句“非常时刻非常手段罢了”,他倒没有傻到说出来呛简素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打不过。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讨好道:“您继续,小的洗耳恭听。”
“你可记得青崖山镜月谷?”似乎是不想提起,简素虞眉间一皱。
谢宴颔首,自是记得的。
彼时他还是玄音派内门弟子的时候,天下大体来说还算太平,鬼修、妖修、道人、人间虽时常有摩擦,但就是些小打小闹。出于居安思危或许是单纯提高战力的目的考虑,道派之间时常相互切磋,举办几场比试夜猎之类的,其中最负盛名的自然是五年一次的宗派大比。
不少男道修苦修几十年,摩拳擦掌就为了在宗派大比上大展拳脚,名扬天下。若能在宗派大比的获得名次就意味实力,而实力,便是一切,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而对于女修来说,就简单多了。女修相对于男修来说,修炼起步艰难,进阶更是困难重重。所以她们经常会选择与修为高深的男修结为道侣,一同修炼,宗派大比对于她们来讲,不过是结识那些英姿飒爽天赋异禀的男修,简单来说,换个方式相亲罢了。
若论女修最想结为道侣的宗派第一名,不是以音律著称的风雅玄音派弟子,不是使得一手好刀的豪爽清静山弟子,也不是常年手持一柄灵伞擅长炼制丹药的明心阁弟子,而是从不现身的神秘莫测的青崖山镜月谷的弟子。
原因无他,镜月谷的人——天生仙根。
每当宗派大比开始,镜月谷的人从不现身,却稳拿第二,这是宗派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根基天生高人一等,实力差距自然不可小觑,想来做那等欺侮下界之事也是为人不称道,因而镜月谷每次只是默默包揽宗派大比的第二名,让其他门派凭实力争夺其他名次。
“温无是镜月谷的人?”有意思,天生仙根却生得一双赤瞳,说不定是仙还是魔。“他竟然能降下天火?”
镜月谷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说起来也好笑,年少的谢宴未曾听说过此间轶事,踏上擂台,一手撑着自己的清浊伞一手握着白虹,嚷嚷着要镜月谷的人出来对战。
随后自是被自家的暴躁师父——浩渺剑仙的一脚踹下了擂台,还因擂台胡闹的罪名受了一顿罚。
“和别人不一样的,温无并非天生仙根。”简素虞点点头,“他自带神格,因为一些不明的原因的化为堕仙。”
这么能打的吗?谢宴首先惊叹了一下,随后转念一想,他和简素虞在季逢殃记忆里看得不差,不出意外,温无的不明原因就是季逢殃。还有他们俩一直守着开花的雪里开,估计此间秘事,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那丫头之前拿了自己最珍贵的一段记忆和我换了修为金丹和筑形龙骨,若是换回来失去了龙骨,想必不多时也消失了吧。”谢宴不自觉地抚了抚光洁的后颈,以前这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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