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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老师拖堂也就罢了，你还要拖延时间。”
　　叶琪洋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不可怜自我折磨的人。”
　　说完，顾自愣了愣，总觉得这话更适合说自己。
　　“琪洋，我发现你这人真不地道。”孟康快速地抓起桌上打包好的饭菜，“教室里那位祖宗胃不好，我得赶紧给他送过去，待会儿他该受罪了。”
　　简悦想了想，他口中的“祖宗”应该就是司空冰夜了，不过他还是有些心疼地看着孟康：“你确定，这样吃饭，你的胃会好？”
　　“管不了那么多了，记得帮我把餐盘放回去！”话音未落，身影已经消失了。
　　简悦看看自己盘中几乎未动的饭菜，嘀咕一句：“孟康对司空冰夜可真好啊。”
　　“我对你不好吗？”叶琪洋不咸不淡地冒出一句。
　　“啊？”
　　“吃饭。”
　　“哦。”简悦发现，他从来都不能从叶琪洋的语气里听出情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笨了。
　　饭后时间，大多学生都在宿舍或教室午休。
　　操场异常安静，角落里，一个身影，倚靠垂柳坐在地上。风拂过柳枝，依稀可见。
　　离他不远的位置，同样的身影，与他相背，沉默地隐匿着，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简悦慢慢靠近，一步一步绕到那人正面，才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司空冰夜并没有睡，他只是低垂着眼，眨眼带动的睫毛颤动，表明他此刻非常清醒。
　　简悦正不知如何解释，冰夜已经眼皮未抬地冷冷开口：“看够了吧。”
　　明显不善的语气并没有刺激到简悦，他反而靠的更近了一点，就像和老朋友打招呼一般：“咦，你知道我在看你啊？”
　　司空冰夜的睫毛颤了颤，依旧未抬眼，也没有再开口。
　　简悦凑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你有看到琪洋吗？孟康呢，他没有和你一起啊？”
　　司空冰夜依旧没有开口，倚向身后的柳树，闭上眼睛，冰冷的面容带着坚硬的防备。
　　简悦有些失落，不过不打算放弃：“你喜欢在这种地方睡觉啊，琪洋也喜欢。这里挺漂亮的，对吗？”
　　司空冰夜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胸膛有规律地起伏。
　　简悦愣愣地看着。叶琪洋的美是偏于阴柔的，司空冰夜却是截然相反的雕琢般的刚毅。
　　如果他能像叶琪洋一样笑一笑，该多好。
　　“走开。”好不容易盼来的声音，却透着浓浓的嫌弃意味，这让简悦好一阵难过。
　　“我没有恶意的，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我叫简悦，我们是同班的，你应该认识我吧。”
　　“他不认识你，他连他自己都不认识！”
　　一个愤怒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一大包东西被丢在司空冰夜身上。
　　简悦眨眨眼，这包东西有些眼熟，正是被孟康打包的饭菜。抬头，就见孟康正一脸愤怒地盯着刚刚睁开眼睛的司空冰夜。
　　“你是不是嫌自己过得太舒坦了！”孟康没好气地说着，捡起刚刚被自己丢掉的塑料袋，拿出里面的饭盒，“都凉了，也没法吃了！”
　　“我不饿。”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句。
　　“我的祖宗，是我犯贱！”孟康骂了句脏，“我大中午地围着学校转了几圈，你却躲这凉快着。我不是和您说了，只要您在这儿一天，我就会伺候您，您要是不需要，好歹告诉我一声啊。”
　　司空冰夜继续闭上眼，冷冷吐出三个字：“都走开。”
　　“好，我滚！”孟康抓住简悦的胳膊，将他拉起来，“我们走！”
　　简悦被孟康扯着向前走，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司空冰夜，他还是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
　　简悦觉得，这股子淡定和叶琪洋很像，但是，司空冰夜明显比叶琪洋要难相处得多，或者说，要不知好歹得多。可是，自己还是莫名地想要靠近他。
　　“你刚才真的好可怕啊，我从来没见你这么生气过。”
　　看着简悦小心翼翼的样子，孟康的怒气总算消了几分：“简悦，你怎么和他混到一起了？”
　　“混？哦，我在找琪洋，就遇到他了。”
　　“琪洋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平时就在这儿周围的。”简悦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依我看，他肯定是出去鬼混了。”
　　“孟康，你别乱说话，什么叫出去鬼混了！”简悦不满地看着孟康，这一刻，他的心完全收了回来。
　　孟康“嘿嘿”一笑：“悦，我发现只要一说琪洋的不是，你立马就会反驳，而且反应特别激烈。”“那是因为你说的不实。哎，你刚才叫我什么？”
　　“悦啊，你的名字。”
　　“只有琪洋才会这么叫我。”
　　“那我以后也这么叫你。”
　　简悦没有作声，孟康把这当做了默许。
　　其实，简悦是在想，叶琪洋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叫他。什么时候会这样只喊他的名字呢？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时刻，就只是随口喊出来的。也许，是叶琪洋在那一刻正好懒得多说话就顺便省略了一个字。对琪洋来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悦，你是不是……特别信任琪洋？”
　　“当然啦，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简悦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连他自己都讶异于这种反应，不过，未经大脑思考的才是最本能的，他还是相当满意自己的回答的。
　　“哦，这样啊。”孟康看着简悦，若有所思。
　　“你真的不打算管冰夜了吗，你不是才说他的胃不好吗？”
　　“唉，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了这个祖宗的。”
　　孟康唉声叹气，怨天尤人，发了一通牢骚后，还是进了学生超市。
　　两人都没发现，几步开外柳树后的身影。
　　叶琪洋仰头，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若是有幸只做旁观者，该多好。


第9章　共处
　　“琪洋，一起回去吧。”晚自习后，孟康冲了过来。
　　“我送简悦出去，你先走吧。”
　　“不用了，琪洋，我自己就行，你和孟康一起吧。”简悦整理好书本，冲叶琪洋笑。
　　叶琪洋放在课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好。”
　　有些事情，早晚得面对，总不能天天夜不归宿。昨晚有个可以过夜的地方，不会每天都这么幸运，一味躲闪，终归不是办法。
　　“夜，走了！”孟康招呼角落里的司空冰夜。
　　听到这个名字，叶琪洋心头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东西也没收拾，撞开孟康，匆匆奔出教室。
　　“喂，等等我，走这么快干嘛！”孟康在后面喊，和简悦一起追上去。
　　楼道里，司空冰夜站在后门口，盯着楼梯的方向，哪里还有叶琪洋的影子。
　　叶琪洋快速下楼，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直到三人出了教室各自回去，消失在视线里良久，他才默默走出阴影。
　　尽管下了决心，在现实面前，还是却步了。最起码现在不行，还没有想好要以怎样的状态去面对司空冰夜。
　　两天了，司空冰夜没有主动找过自己，明知自己和他同宿舍，昨晚彻夜未归，必然和他有关，可他还是一脸冰冷无所谓的样子，自己在他心中又究竟算什么。在无法保证不会失控的情况下，还是先避开，不能被羞辱之后，再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琪洋。”
　　突兀的声音阻住了叶琪洋的脚步，循声望去，苏灵戈正向他走来。
　　昏暗灯光下的男人，唇角微弯，透着一股魅惑，穿过这群明显带着稚气的高中生，慢慢靠近。
　　成熟气息扑面，叶琪洋的呼吸有些不稳，眸子里闪着复杂的情绪，似自嘲，似挣扎，似无奈，还有那么一丝丝不甚清明的妥协。
　　微笑的弧度愈甚，苏灵戈俯身凑近他：“在考虑，是不是已经爱上我？”
　　周围学生投过来好奇的目光，叶琪洋后退一步，和苏灵戈保持距离：“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啊。”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送我去酒店。”
　　这里是私立学校，通校的学生几乎都有家人接送，一般不会有人打车，昨晚出现在这里的出租车只是个意外。
　　叶琪洋不想再一个人在大街上瞎逛，而且，早上的时候也想通了，或许和这人做朋友也不是太难的事。
　　“想不到你今天竟然这么主动。”苏灵戈凑过来，眼含戏谑，“去酒店干嘛，不如直接去我家。”
　　叶琪洋扭头看着车窗外，不再说话。
　　“我说真的，我带你去我家喽。”
　　叶琪洋依旧不说话。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叶琪洋还是沉默。
　　苏灵戈看一眼一直盯着车窗外的人，想到他有可能和司空冰夜朝夕相处，心底就会泛起一股怒意。这么多学校，司空冰夜偏偏来这里，还偏偏和叶琪洋同班级同寝室。
　　不是没想过从中作梗，逼司空冰夜离开。可是想到司空冰夜的哥哥，就打消了这种念头。如果逼得司空冰夜无法立足，他很有可能就此销声匿迹，让他的哥哥再也找不到，那可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归根结底，还是自作自受。
　　不过，叶琪洋既然连续两天为了躲避司空冰夜不回宿舍，这也算是自己的一个机会。这样下去，说不定他能从学校搬出来，再加把劲儿，或许就能接受自己。
　　“前面路口左拐有一家酒店，麻烦在那边停车。”
　　淡淡的声音打断了苏灵戈的自我幻想，他皱皱眉：“你真的打算住酒店？”
　　“嗯。”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不行。”苏灵戈断然拒绝，然后又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酒店不安全，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叶琪洋身体一僵，不久前的一幕闯入脑海，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微微有些颤抖。
　　苏灵戈将这些细微变化收入眼底，心中默叹一声，承认自己是个残忍的人，明明喜欢这个人，却还是在他违背自己的意思时，卑劣地伤害他以达到目的。
　　“去我家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和昨晚一样，我什么都不会做。”
　　最终，还是到了苏灵戈的家。
　　“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
　　苏灵戈带他进了自己的卧室。
　　叶琪洋环顾房间：“这里是客房？”
　　“当然。”
　　“哦。”叶琪洋不信，床头柜上摆放着相框，是一个男孩的照片，两个深深的酒窝配着亮闪闪的虎牙，男孩笑得很开心。
　　“这是我弟弟，他喜欢把自己的照片摆放在每个房间。”苏灵戈将热好的牛奶递给叶琪洋，“喝了吧，有助于睡眠。”
　　“真的不用了，谢谢。”
　　“放心，这是纯奶，没杂质。”
　　“……”
　　“喝了吧。”
　　叶琪洋接过喝完：“谢谢。”
　　苏灵戈伸手摸向他的唇，叶琪洋后退躲开他：“你做什么？”
　　“琪洋，如果我想对你做什么，会直接做，你也反抗不了，所以，你没必要害怕。”更进一步，轻轻拭去他唇角的奶渍，又从衣柜里拿出睡袍，“这是新的，洗完澡早点休息，晚安。”
　　叶琪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不想回家，那冷冰冰的空荡会令人从心底冒出寒意。
　　其实，是害怕孤独的。
　　即使一直自我催眠着不在乎，一旦面对，比谁都更在意。
　　苏灵戈待在监控屏幕前盯着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多看一会儿，直到指间的烟燃尽，痛感传来，才恍然回神，瞥一眼落地的烟灰，突然很满足，一种陌生的，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来自于屏幕中仍辗转难眠的人。
　　之后，苏灵戈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一种无言的默契拉近两人的距离，彼此间暧昧的气息越来越浓。
　　苏灵戈没有趁机做什么，偶尔亲昵的小动作在始终未放下防备心的叶琪洋看来尚不算过，叶琪洋也便由着他了。
　　今晚照旧，简悦离开，叶琪洋才开始收拾书桌。
　　“琪洋，带上我呗。”孟康蹭过来勾住叶琪洋的肩。
　　“我今晚不回宿舍。”
　　“我知道，你都多久没回宿舍了，要是回了，我才奇怪呢。看在我这些天帮你应付查寝的份上，今晚带上我呗。”
　　“我该走了。”叶琪洋扫一眼孟康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示意他离开。
　　孟康“嘿嘿”一笑：“琪洋，带上我嘛，我也想玩儿。”
　　叶琪洋皱眉，刚要开口，被司空冰夜打断了：“走了。”
　　叶琪洋下意识回头，正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今天的司空冰夜似乎比之前更冷漠，眼中的寒意慑得叶琪洋有些心惊，错开目光，快速收拾书桌，想赶紧脱离这两人的视线范围：“我有事，没空陪你玩。”
　　“天天夜不归宿，能有什么事，琪洋，别装正经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哎，夜，你干嘛？”孟康话没说完，就被司空冰夜揪住后衣领拖出了教室，一路嚎叫着抗议。
　　叶琪洋愣愣地抓着书，手心里冒出一层薄汗。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天的行为在别人眼中意味着什么，也许所有人都知道他每晚会和一个男人离开，而且夜夜外宿，只有他自己为了逃避痛苦没有多余心思顾及这些。
　　司空冰夜刚才看他的眼神冰冷而陌生，那里面也许有鄙视，或者更重的他没看懂的东西，那样的眼神太过可怕。
　　书被揪得起了褶皱，叶琪洋还在无意识地□□，旁边的手机屏幕一遍遍亮起，闪动的名字昭示着另一个人的心焦。
　　校门关闭前，叶琪洋才出去，希望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学生都离开了，门口异常安静。没有车子，没有苏灵戈，松口气的同时，有丝淡淡的失落。
　　是在期待什么吗？又有什么可以期待的？不过是一个一时兴起的人和一个一心逃避脆弱的人，甚至算不上熟悉，到头来，终究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叶琪洋抬头，仰望漆黑的夜幕，既然无法继续，就该释然，当现实强烈地横亘在面前，不得不去面对，其实，那份依靠也能变得可有可无。
　　“怎么这么晚？”
　　熟悉的声音，带着浅浅的责备和掩饰不住的宠溺。
　　如果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异于常人的心思，抑或只是相交多年的朋友，简单纯粹，也许我会扑上去抱住你，向你诉说心底的苦和此刻的感动。
　　可是，不行。
　　我终究是要拒绝你，我们终究没有结果。
　　叶琪洋握紧拳，苏灵戈的微笑依旧温暖，找不到丝毫初见时令人讨厌的邪恶和自以为是。
　　车上的气氛有些压抑，似乎彼此都感受到了什么，谁也没有打算打破这份沉默。
　　到达苏灵戈的住处后，叶琪洋没有像前几天一样急切地躲开他，而是待在客厅里，安静地等着忙碌的苏灵戈停下来。
　　苏灵戈意识到什么：“你是打算和我彻夜长谈吗？我不介意。不过你明天还需要上课，所以长话短说，直奔主题就可以了。”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再到学校来了。”
　　“你还真是直接啊。”苏灵戈颇为无奈地勾起唇角，“其实，还是可以委婉一点的。虽然我在你心中没什么分量，但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好歹也算半个朋友吧。”
　　“对不起，我……”
　　“我不需要你道歉。”苏灵戈打断他，“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不要刚刚才给我一点希望，就这么残忍地收回。”
　　“我想你误会了，我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要躲避一些麻烦，并不是……”
　　叶琪洋想要将事情尽快解释清楚，免得伤害到别人，也让自己为难。
　　可苏灵戈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成全他，敛起笑容，冷冷逼视着他：“就算是误会，也是你给的机会让我误会，现在是怎样，耍我吗？”


第10章　决定
　　此刻叶琪洋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苏灵戈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温顺之辈，这些天的种种，不过是为达目的而被迫表现出的虚伪，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谁轻易伤害。
　　枉自己还一路自责，不过一场笑话罢了。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顾虑什么。
　　“如果你认为是我耍你，那我无话可说，我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不管怎样，谢谢你。”
　　说完走向门口，身后安安静静的，似乎苏灵戈接受了。
　　这样就好，只要离开，和这个人就完全没关系了，以后也绝对不再招惹他。这个人，是自己惹不起的。
　　门，打不开。
　　叶琪洋摆弄了将近五分钟后明白，要离开这里，只怕没那么简单了，暗叹口气，颓然转身。
　　苏灵戈站在身后几步远的位置抱臂看着他，唇角一抹嘲弄尤为醒目。
　　“请打开门。”淡如白水的语气，毫无波澜。
　　苏灵戈深深看他一眼：“想要我做事，总得付出点代价。”
　　说完回到客厅，懒懒地靠进沙发里，盯着视线投向地面依旧一脸淡漠的叶琪洋，不甘愈发强烈。
　　自己才是具有掌控权的那一个，对面的人明明该在这种压迫感下流露出无措，甚至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