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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与蔷薇花-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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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少年忍俊不禁,再看了两眼,忽地一愣,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惊天秘密,发现那张纸上的数字不是别的,游弋看向慕夏:“……高考成绩能查了?!”
  慕夏:“……”
  他拿沙发垫捂住自己的脸:“你是猪吗?”
  游弋:“我去找准考证。”
  卧室里又是一阵翻天覆地般的动静,慕夏无语。他朝游弋喊:“准考证在英语文件夹里,我昨天看见了!”
  “爱你!”游弋回他,从卧室冲到书房,把刚才整理好的试卷袋拿出来翻。
  慕夏笑了笑,把高考成绩那张纸捡起来。刚想再看看,手机响了,李抒在微信群@了他,说可以查分了。原野画室同期生的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大家查完成绩纷纷报喜,有几个还没查到成绩打电话一直占线的,急得抓耳挠腮。
  文化成绩最高的是关云霁,李抒数学没发挥好但也上了线。除此之外,慕夏的几个熟面孔似乎都考得不错,他正要说话,看见黎烟在群里发红包,赶紧抢了一个。
  袁也笑他:“有空抢红包,你的成绩单呢?”
  慕夏:“三百九!”
  黎烟:“不错,应该没问题了。”
  分数线虽然一早就公布过,但毕竟录取是从高到低,他的专业课并不算最高,老师这么直接地予以肯定,慕夏禁不住须臾的激动。他打字的手有点抖,后知后觉地紧张,回了黎烟一个瓜皮表情,正想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书房里的人冲了出来。
  “慕夏,快,帮我打电话!”游弋说,手里捧着他的准考证。
  开通的查分通道里,网页总是404错误,打电话反而成了更方便的途径。慕夏把手机放到一边,坐到地上捧起了座机,按下重拨。
  他还没激动完的心脏又开始跳得很快,慕夏拿垫在压在胸口,顺手捞过游弋的脖子亲了亲耳根,心想:“再来几次我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这个词用对了吗?”
  正纠结着成语用法,开免提的电话里传来与刚才如出一辙的机械女声。
  午后的阳台,窗边放着两盆开得正盛的茉莉——高考完两天慕夏买早餐时顺便买回来的——香风被阳光晒暖了,熏得人微微醉。
  慕夏打了个哈欠。
  “滴——滴——”
  游弋“啪嗒”挂了电话,把那张记着他高考成绩的白纸往远处一扔:“干!”
  动静把慕夏吓了一跳,他晃了下神的工夫游弋就听完了成绩,他却没听见。爬起来去捡那张纸,慕夏嘟囔:“干什么啊……我操!你这分数是认真的吗?”
  “好像是。”游弋说,指着那张纸,“我怎么能考这么高?”
  慕夏:“……可能阅错了,你都能上一本线。”
  但越是说,他唇边的笑意越明显,话音刚落,游弋冲上来搂住慕夏的腰,头抵着他后颈凸出的脊骨,柔软的短发蹭过皮肤痒酥酥的。他听见游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兴奋,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的!”
  “厉害!”慕夏说完,想夸他却词穷。
  游弋立刻示意慕夏开他们小圈子的微信群,其他人在纷纷报喜。
  学霸同学林战的分数也高,考了六百四,这在六班已经属于前三的成绩,刷新了林战之前的高分记录。林檎比他还厉害些,两兄妹应该能如愿上top5的名校。
  至于孟居然,他本就是个中等生,高考没出太大意外,本人跟父母都欢欢喜喜地接受了分数,张罗着暑假全家去爬泰山。
  “许文科呢?”慕夏突然问,旁边的游弋一愣。
  “你问他干什么?”
  慕夏大剌剌地伸长了腿,在沙发躺下:“不干吗,就想知道这傻逼鄙视你这么久,最后要去哪个层次的大学祸害人——都什么年代了,搞LGBT歧视,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这段话林战他们听不见的,他看一眼手机,林战说:“不知道许文科,一直没听见。估计考得不好吧,他那个性格,如果考得不错早就出来说了,现在都没动静大约与预想的差别太大,连自己都接受不了吧。”
  他话语里隐约有点刻薄,慕夏觉得这点嘲讽和谁太过相似,片刻后哑然失笑,把手机怼到游弋面前:“你看小战哥说话都像谢泽原。”
  “有点。”游弋点头,按住他跷在沙发扶手上的小腿,“你怎么三句不离谢泽原——”
  “哇哇你终于吃醋了吗!”慕夏一个鲤鱼打挺拽住游弋的衣服把他拖向自己,两个人栽倒在沙发上,又重心不稳,一路滚到地板。
  慕夏腰撞到茶几脚,他揉了揉那处,感觉要肿了,可他抱着游弋又不肯松手。
  “跟我去H市上学吧。”他在游弋耳边说,又低又轻,像咒语。
  游弋吻住他的唇,把未说出口的承诺都堵了回去。
  他的高中生涯结束在一个无波无澜的傍晚,毕业证摆在家里,和他一年多以来的速写、石膏素描放在一处。来自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只来得及摸了一下,就背上行囊匆匆地出门,把暮色锁在了阳台上。
  天还没有全黑,西边挂着一颗闪亮的星辰。慕夏捏着两张前往拉萨的车票,在火车站等游弋买好晚餐过来。
  这趟旅程一半心血来潮,一半则来自慕夏老妈的五星推荐。
  六月初时,梁宁和摄协几个朋友去西藏拍照,传回来的蓝天白云很是动摇了慕夏想要去的念头。世界屋脊名声在外,他拿照片给游弋看,后来想,或许早在那时就已经默契地把这个地方列为一起旅行的目的地之一了。
  梁宁给慕夏写了篇攻略,替他订了返程机票,火车票则是慕夏自己买的。他怕高原反应,逼着游弋喝了一个多星期的红景天,又选择了青藏铁路。
  软卧车厢条件不错,游弋和慕夏买了两个下铺,上车时另两个人不在。慕夏纠结了一下,抱着平板坐到游弋的床边。
  列车轰隆隆地启动了,窗外南方的暮色渐近,天空是雨后尚未被工业污染染指的蓝,流云飘渺,钢铁森林、万家灯火都缓缓地只余下一个暗色的轮廓。
  “你在画什么?”游弋问,看他拿手指在画板上涂。
  慕夏的iPad新换过,据说他用自己高三接乱七八糟的头像插图攒了第一个分期。他正专心地抹开红线,抬头看了看窄小车窗外的夜幕。
  “我想把这段时间出去的细节画下来。”慕夏指着屏幕一端的小黑点,“这你,这是我,你给我买饭……最后等回家细化,我总觉得这趟旅行会很舒服。”
  游弋躺下来,他有点困了,弓起身子给慕夏让地方坐:“一会儿你回去睡吗?”
  慕夏一笔走歪:“睡吧,这边床太窄了,明早起来咱们就到青海了。”
  游弋:“没那么快。”
  他说完翻了个身,用慕夏的外套遮住了脸。
  那幅速写到底没画完,慕夏用耳机挡住火车行驶时的轰隆声,收效甚微。不多时开始钻隧道,那声音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震出喉咙,慕夏觉得难受,喝了口红景天泡的茶,又被奇怪的苦味折腾得想干呕。
  他承认自己身体素质不行,也不爱运动,索性抱着膝盖在游弋床尾靠墙坐好。
  车窗外逐渐连灯光也没有了,他从手机地图看自己走到哪里。游弋睡得迷迷糊糊,一条腿想要伸直,慕夏顺势让他把腿架在了自己身上。
  他已经很远的习惯复又卷土重来了,慕夏以前孤身一人,喜欢在夜晚睡前反省。但内容大都与学习无关,到后来更像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吐槽生活的时间段。自从到了二中,认识了游弋,原本以为会孑然一身的两年高中生活倏忽变得有趣了。
  “我还应该奢求什么呢?”慕夏闭着眼睛想,“得到的,不管是人还是……之前都没想到会有。学画画,和他恋爱,总要离开家。”
  离开家对他而言等同于自由,结束提心吊胆、不知道下学期在哪个城市的生活。
  火车还在前行,慕夏拿开游弋的脚,替他摊开了棉被盖好。自己轻手轻脚地下床,拉开软卧包厢,在外间的窗边坐好。
  手机屏幕发出荧荧微光,他在群里说已经出发了,又翻出梁宁的攻略看。
  他还是第一次去陌生城市纯旅游,不为了考试也不为了父母,就是自己想去。他才十八岁,未来或许能去到更多的地方。
  慕夏打开备忘录,在那上面写日记。
  “七月中,我和游弋分别拿到各自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们将会在H市度过未来的四年,他的学校到美院要坐1个小时公交,有点远,不过没关系,周末能够见面。
  “我们在去拉萨的路上。对西藏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但选择这里作为毕业旅行的终点,好像也意义非凡。如果能在海拔很高的地方和他手牵手走,也许会产生一种‘再走十年二十年’的错觉。
  “我不喜欢‘永远’的许诺,人的一生如何能爱一人如初,这一直是我的困惑,父母感情的失败让我对它失去信心,但时至今日,如果说只是得过且过,也不太恰当。偶尔想起未来时,我会在脑子里画画,一个种满花的院子,最好有池塘,再养一只猫,虎皮纹,房子得是复式,楼下工作,楼上是我们睡觉的地方。
  “每当这种时候,我又觉得‘永远爱你’的承诺好像也可以交付给余生去实现。
  “我也没有信仰,偶尔会因为这个觉得内心空虚。从前在想,这样是不是也成了心灵残缺的一种表现。游弋不是我的信仰,这个说法又土又俗,最开始他应当是我生命的光,可我把光握在手里,于是光消失,又散开,就像日出一样。
  “我觉得这不光是爱情了。”
  他放下手机,望向火车窗外层峦叠嶂的山。
  慕夏那天晚上很久才睡,翌日醒来,他们已经快到青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

    
第46章 疯狂世界
  第二天到西宁换高原列车,慕夏拍站在站台上的游弋,他戴一副老气横秋的墨镜,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他在站台买酸奶,端到慕夏面前。
  “来点?”游弋说,咬着塑料小勺发音含糊不清。
  慕夏配合地张嘴示意他喂,游弋踩他的脚,挖了一块给他怼进去。
  进入青海后,已经可见高原风光,蓝天白云,远处的山哪怕在七月也极少有绿意,火车站外的石子地上长了叫不出名字的矮树丛,山上岩壁显现,阳光灿烂得灼眼,连空气也干燥不少。从平原来的少年环顾一圈,喟叹般伸了个懒腰。
  慕夏拿手机拍的照片给他看,还说等一下会经过青海湖,虽然只能看见一点,不如下次再来,听别人讲那边五月有油菜花。
  “都行。”游弋揉了揉额角,“这边多高,我怎么感觉头有点晕。”
  慕夏不懂症状,老神在在地下定论:“应该是高原反应了,一会儿回火车里睡一觉。”他说着,拉住游弋的手晃了晃,又像自言自语:“戴点饰品也好。”
  “你说什么呢?”游弋问他。
  “没事。”慕夏摇摇头,正逢车站广播催促乘客,他顺势牵着游弋回到车上。
  他们要再过一天才能抵达圣城,适应了火车上时有时无的信号,游弋已经给自己找到事,看之前下载好的动漫——他和孟居然一样都是民工漫爱好者,偶尔遇到感兴趣的新番也追——最近老番出了续集,高考前落下几集,这会儿正好看完。
  慕夏挨着他坐,双腿都放上了狭窄的床铺,脊背抵在游弋侧面手臂和肩膀,掀开一张草稿纸开始画速写。
  偶尔相对无言并非坏事,游弋在遇到慕夏之前话就不多,在一起时依偎着各做各的事远比喋喋不休要令人心安。游弋挪动手臂,撑在身后,让慕夏靠得更舒服。
  他空闲时一瞥画纸,上面的线条简单却足够勾勒□□,好像是他们毕业那天的场景。
  六班都穿白Tee,被招呼着去拍毕业照时和先前中山装学生群的五班对比鲜明,大家互看一眼,都在心里骂对方是傻逼。
  受到摄影师招呼,关系好的同学站在一起,三三两两地,女生掏出小镜子看刘海是不是整齐,抓紧时间表情练习。
  那天很晒,阳光清亮,叶梢也不时闪过光点,像被点缀上的装饰。招财猫穿一件被同学们乱涂乱画过的白衬衫,笑呵呵地站在中间,众星拱月似的,他说这是他带的第二届毕业班,眼底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红。
  慕夏搂过游弋的肩膀,悄不做声地把他朝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些。
  他们身后是学校标志的小礼堂,远处能看见教学楼从高大的梧桐、香樟里露出一个米白色的角。
  这场景让他想起自己第一天踏入育才中学的时候,他踩着快要迟到的预备铃,心情因为路上遇到两个女生关于艺术生的鄙夷话语分外糟糕。他那时用鼻孔看人,愤世嫉俗,无比仇恨父母,厌倦学习。
  但他遇到了游弋,招财猫,林战……所有人的角色都刚刚好地修补了他青春期的裂痕,不早也不晚,现在想来,梁宁劝他转学可以算她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在摄影师喊下“一二三”时,慕夏的手指突然勾住了他的侧脸——是个无比亲密的姿势。
  后来别人看见这张毕业照会怎么想,游弋无所谓。他猜慕夏想在这种场合留点纪念,朋友私下怎么拍都不如大合影时的暧昧小动作让人印象深刻。
  慕夏正用纸笔重现那天,游弋却没来由被一段回忆扰乱了思绪。
  六月正好是林战的生日月,为防后头不好聚会,他们在高考前为林战和林檎庆生。订的奶油蛋糕砸得到处都是,连一向和他们关系比较疏离的谢泽原都被迫加入了战局。
  混乱中,谢泽原把林战护在身后,刚抬头,孟居然按过去的蛋糕盘子砸中了两个人。他顾不上自己,先转身拿纸巾擦掉林战头发上的奶油。
  想到这人,游弋又是一阵唏嘘。
  他知道可遇不可求,但看见谢泽原那天晚上的落寞身影,就忍不住产生兔死狐悲的同情。
  “慕夏。”游弋喊他,扭过身去,头埋在他的颈窝。
  车厢里没有别人,慕夏不问他怎么了,把纸笔放在小桌上,搂住游弋,亲吻他的头发。半榻阳光里,高原白云也倒映出了模糊的影子。
  当天晚上火车经停格尔木,驶上可可西里,游弋半夜起了剧烈的高原反应。
  他从一阵濒死的窒息感里醒过来,被子裹在身上,后背都是冷汗。游弋坐起身,他喝了一大口水,保温杯还留着余温,暖热的水却难以下咽。
  对面床铺上慕夏背对着他还在熟睡,游弋想咳嗽,但一张嘴那种窒息感又来了,只好先下床去到外间的凳上坐。
  火车的车厢下方亮着微弱光芒的小夜灯,游弋盯着那儿半晌,耳畔是轰隆隆却遥远的声音。他拉开车窗的帘子,夜色沉重地侵袭了视野。
  天边透着蓝色,好像云彩还在发亮,可他目之所及没有一点光,脑内没来由地冒出了“迟暮”二字。夏天的夜晚本来该是他喜欢的时间,但整片高原甚至看不见电线杆,只有山重山,天际线延续到看不见的远方。
  游弋捂住心口,清了清喉咙,趴在了小桌上。
  偶尔有一两声尖锐的咳嗽从隔壁的床位传入耳中,游弋又喝了不少水。他分明没开窗,却错觉耳畔有风声。
  那阵窒息感断断续续,折磨得他受不了。保温杯里的水没有了,游弋想了想,翻身坐在慕夏的床尾,把他的脚搁在自己腿上——睡不着,他又不想弄醒慕夏。
  就这么坐了会儿,慕夏迷瞪瞪地翻了个身,游弋微闭着眼,终于找到一点困意。
  他戴上耳机想要隔绝火车行驶的噪音,被慕夏抓住了撑在一旁的手。
  音乐仿佛有所感应,适时地唱:
  “你是一种感觉,写在夏夜晚风里面。”
  抵达圣城时,正好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高原上的阳光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慕夏顶着渔夫帽,微微眯起了眼睛,和游弋一起钻进大巴车。
  这里的景色和两个人的家乡都差得太多,无论是孤零零的矮树、水流细小却湍急的河流,还是岸边攀在石头上的苔藓植物、偶尔掠过蓝天的鹰,都令平原来的少年惊讶。游弋趴在车窗边看,慕夏用手机拍下他的后脑勺。
  他把这个毛茸茸的后脑勺与白云、镶着阳光的大山一起发到朋友圈,然后关掉了信号。
  提前订好的酒店条件不错,比当时去H市住的小旅馆好很多。前台姐姐特意叮嘱了不要洗澡洗头,两个人安顿下来,便从酒店大门外坐公交去了布达拉宫。
  此时近黄昏,景区进不去,只好在广场边匆匆一转,碰上了拉萨的夜景。
  习惯了珠光宝气的喧嚣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只用普通灯光照亮的白色建筑显出与世无争的宁静和圣洁。西部的天黑得晚,过了八点太阳还未落山,金灿灿光芒笼罩圣城宫殿边缘,白与赤对比鲜明,对面是一片明媚的夕阳。
  慕夏站在路灯下,长久地抬头仰望那座宫殿,直到游弋提醒“要不要给林檎写明信片”他才回过神,跟着他去旁边的邮局。
  他的确受到了震撼,心想能和喜欢的人来一趟,挺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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