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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月问青山-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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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白秋令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皱着眉头凑近了查看那一团团黑黢黢的东西,伸手戳了戳:“你做的?”
唐昀随手拿了一块布巾将那红薯包起来在桌角敲了敲,再摊开来的时候已经能见到黄澄澄的红薯肉,白秋令见他动作熟练,惊讶又道:“里面竟然是好的!”
“我只会烤来吃,先尝尝甜不甜。”唐昀掰了一块捏在手中吹凉了递到他嘴边,“手我洗过了,——别躲,我喂你,烫手。”
白秋令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喂他吃东西,小时候吃不了烫的,司言也只是吹凉了递给他让他自己慢慢学着用筷子吃。他看看唐昀手中的红薯,再看看唐昀,试探着张嘴过去咬了一口,甘甜绵软的果肉在他口中冒着热气,不一会儿冲得整个鼻腔都是甜味。
唐昀又问他:“甜吗?不甜换一个。”
“我又不是小孩子。。。。。。”白秋令脸皮实在是薄,嘟囔一声再咬了一口。
这一口要下去恰好将唐昀的手指也含住了,那舌尖从他指腹扫过,他自己全无意识,只见唐昀收回手指放进自己嘴里添了一口,笑道:“不好吃就扔掉,管他大人小孩。”
白秋令眼见唐昀那样的动作,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指着他的手指道:“我刚刚好像。。。咬了你一口。。。”
“好像是咬到了——不如秋秋给我咬一口,我们就扯平了。”唐昀笑着朝白秋令靠近,坐在他身侧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往怀里一带,俯身下去一口叼住了他的上唇,含混不清道:“甜的。”
“唔。。。你松口!要是让师父看见了——”
“师
父去西面了,让我跟你说让你安心休息。”唐昀松口,额头在他眉心蹭了蹭,又道:“不闹你了,先吃东西,待会儿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白秋令被“放回”座位上,他抬手想正衣襟,低头看到早先他为了保持清醒,重新划开的掌心现在又被唐昀包扎得好好的,闷声说了句谢谢。
唐昀掰了一块红薯送到他唇边,笑说:“秋秋日后不能与我如此客气了,现在我们是爱人,是伴侣,是两情相悦,怎可随时将谢谢挂在嘴边。”
“哦。。。。。。”白秋令听他讲话这样直接,敷衍答应一声,认真咀嚼起那红薯来,而后嘴里一股甜味便呲溜钻进心口去了。
其实不过就是几个外焦里嫩的烤番薯,这顿“晚饭”吃下来两人都分外满足,一道去院中打水洗了手,唐昀从身后拥着白秋令看了会儿月亮。秋老虎到了晚上便不见了,凉风习习吹在两人耳畔,唐昀又将身前的人拥得紧了些。
“从前秋秋是不是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月亮?”唐昀问。
白秋令耳边一阵酥麻,他缩了缩脖子,轻声应道:“怎么样?”
“这样让我抱着,站在月亮下面。”
白秋令从前没有尝过面红心跳是什么滋味,羞恼的情绪也是遇到唐昀后才有的,他不知男人也可以和男人相爱,也不知有了爱人过后是何种心境。唐昀各种亲昵的动作和暧昧的话做得说得那样轻巧,像是在一边教他一边占便宜,可他竟然也心甘情愿地认了。他于是诚实道:“不曾。”
唐昀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埋头在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趴在他肩上闷声道:“还有好多东西没教给秋秋,待秋秋好了,一定要好生学。”
“学什么?”他以为这些已是全部了,发问的语气带着十二万分诚意,教唐昀听得扑哧一声笑出来,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站到他面前去在眼角亲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到时候便知道了。”
白秋令淡淡一笑,抓住他在自己腰间摩挲的手,道:“阁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唐昀听他叫自己阁主权当是礼貌,现在再从他口中出来这个称呼,不管怎么听都有些调情的意味了,于是挑眉问他:“哦?怎么变了?”
“温柔了许多。”白秋令道。
“我对别人可从来没有那样温柔过,秋秋是嫌我以前太凶了?”
“也不是。。。”白秋令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别扭,可照唐昀的性子,他剩下那半句话看样子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了。他抬眼见唐昀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于是往前走了两步轻咳两声道:“只是过去轻浮了些,很多事情实在非君子所为。”
唐昀无声地笑了笑,扬声问他:“哦?哪些事情实在非君子所为?”
白秋令仔细想了想,如何才能不将自己也拉下水反遭“戏弄”,斟酌片刻后才道:“此前的事便不追究了,日后阁主举止稳重些,你我现在是两情相悦,要如何亲密都尚可,待别人的话——”
“秋秋可是吃醋?”唐昀大笑两声走到他面前,双手搭在他肩上,一字一句笃定道:“这天地之间就一个白秋令,没有别人,我若是待别人也那样,岂不辜负了秋秋对我一片心意?”
“这天地之间也只有一个唐昀,我讲不出你那样多的话来,我与你一样的心意,你明白便可。”白秋令这句话看上去平淡,却是在他心中转了好几日的,眼下终于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他见唐昀神情温和,趁机又道:“我与珠泪剑的羁绊,若是废了这一身武功能破解,那便——”
唐昀忽然倾身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没有过多的纠缠,随后便离开。
他看着月光投在面前这人的睫毛上留下一小片影子,平静地说了句极固执的话:“我不允许,而且我想到更好的法子了。”
白秋令一句“什么法子”还没问出口,便觉得手心多了一样冰凉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唐昀已经将石桌上的珠泪剑送到了他未受伤的手中。
他看唐昀面上又是那样张扬的笑容,笑盈盈地对他说:“那只手受了伤,用这只手。”
他心中倏而涌起巨大的不安,像是将唐昀接下来的动作猜到几分,他条件反射便向后退,可还是晚了——唐昀抬手瞬息之间便解了他的穴,他暂时封住的武功内力齐齐涌了上来。
电光火石间他竭力克制的杀意又开始如海浪般层层翻涌,直冲眉心。
方才才说了那样多的情话,甜滋滋的爱意毫无征兆地就转化成了杀意,他刚开口说了个为什么,握剑的手便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剑尖分毫不差的直指唐昀。p
第四十四章 不舍
一瞬间这小院便沦为“战场”,白秋令全然失控,一剑横扫过去将那藤椅都劈做两半。唐昀心中掂量着一路避让,白秋令提剑追出去,两人不知不觉将战场往外转移了几里地。
唐昀不能还手,生怕不知轻重地将人伤了,白秋令劈下来的每一剑他都以玉烟挡了而后轻巧地避让开,慢慢地消耗他的精力。白秋令刚刚好生睡了一觉,眼下正是体力旺盛,幸而神志不清之时他挥砍也乱了些章法,倒是给了唐昀喘息的机会。
也亏得是司言临走前给他清了御尸散的余毒,否则要应对这样一个全盛的白秋令而不还手,于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皓月掌从来没有十成十内力打出去过,踏月逐云每用到第九层,他便有意收敛,如此说来江湖之中没有任何人见过真正的唐昀。
可此时白秋令应当见了。
为了避让他的一招一式,唐昀的踏月逐云已是十成全开,在他招招致命的剑气中不断闪躲。唐昀也知自己不能一直这样躲,白秋令若是碰不到他便会一直拼尽全力地与他一战,他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准备受了他一剑,免得杀意太浓无处发泄让他走火入魔,那便是全盘皆输。
白秋令挥剑将周围一圈砍得寸草不生,他脑海中只有一句话,便是那日在紫阳水畔他问唐昀,他那些喜欢,是不是都源自旁人口中他举世无双的俊俏容颜。
唐昀回答得十分爽快,他应了一句“那是当然”,白秋令心中千千万万说不清道不明的意难平,独独这一样是有鼻子有眼的,能让他看得清记得住的。
他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持剑站在唐昀面前,恰是唐昀见他略显疲惫准备受他一剑之时。他毫不自知,竭力克制了澎湃杀意,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似地,沉声问道:“阁主向来喜欢好看的事物——”
他拖着剑朝唐昀靠近,唐昀却躲都不躲了,直直站在原地,目光炯炯看着他。
“折扇是,剑穗是,房中的屏风也是,那我。。。。。。也是?”
冰冷的剑尖已经抵在唐昀的心口,他垂眸看一眼那映着月光的珠泪,唇角是温柔的笑意,晚风中他忽然轻声应了一句:“当然是。”
——珠泪剑直直捅进唐昀心口,声如裂帛划破夜空,紧接着便是皮肉绽开滋滋作响的声音。
白秋令终于手持珠泪剑亲手“杀”了心爱之人,他心中的杀意也在瞬间化解,珠泪忽然间黯淡无光,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撞在地面凸起的乱石块中间。
那声音清脆堪比鸟鸣,却也无比刺耳,像是要将白秋令的耳膜撕破。
清醒过来的他跨上前一步抱住了倒下的唐昀,看着眼前的一切,瞬间便明白方才做了什么,眼中装满的星辰和月亮随着一滴滴的泪水滚落,啪嗒啪嗒将天上明星都埋进了脚下的土里。
他双手发颤抱着唐昀,借着月色看到他心口那处自己亲手捅下血流不止分外可怖的伤口,霎时觉得心中一座城池塌陷,一方堤坝决堤,一场狂风暴雨呼啸而过,卷走了他全部的呼吸。
而他怀中身受重伤的唐昀却慢慢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还勉强挤出个苍白的笑容,冲他眨了眨眼睛,眼底清亮将他照了进去,温声道:“原来秋秋一直在意的是、是这个。。。咳!”
“对不起。。。我。。。。。。”
白秋令刚开口,唐昀便又慢慢将手一点一点攀上他的肩,拇指轻轻按在他唇上,抹掉他唇角晶莹的泪珠,咳嗽两声又轻声说道:“不过。。。你是这世间最好看,也是最喜欢。”
“分明不是!我分明不计较这个。。。。。。”白秋令慌忙伸手在他胸口点了两下,半跪在地上两手拉着他的手腕,奋力将人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地
往云隐西面走,“师父一定有办法救你,一定有!”
唐昀趴在他背上,心口仿佛也不痛了——哪里都不痛了,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周身都没了知觉,伏在他耳后说:“秋秋生得好看,心地善良,与我这样的人情投意合,想来我都舍不得。。。”
“你别说话了!我那一剑必定伤你心脉,等我将你带到师父那里他一定能想法子救你!”白秋令心中也有一句舍不得,可他讲不出,千万句话都涌向一个出口,那句“舍不得你死”看起来并不像他会讲的话,他一边犹豫,一边就有别的话占了上风。
他痛心问道:“你怎能如此草率地做了这个决定,你为何不与我商量!”
那一剑恐真是伤了心脉,唐昀感觉体力正在迅速流失,他眼皮沉重看不清前路,只觉白秋令背着他也走得万分艰难,断断续续道:“我与你商量,你、咳咳!你也不会同意,这法子虽然冒险,但总比。。。总比废了你一身的功夫,要好上许多倍。。。。。。”
“武功没了可以再学,我还可以再花十九年的时间,可若是你——”白秋令偏过头看到唐昀愈发虚弱,每一步便走得更加心惊,他只有感受着背心温热,才能断定此人活着,
“所。。。所以秋秋一定要想办法救我,这样我们才不亏。。。。。。”
白秋令不知他这句话到底有没有说完,一直沉默地等他下文,直到背着人朝前走出去许久,瞥见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才发现他晕了过去。
而这夜色太漫长,从东面到西面也太漫长,白秋令从未觉得这路程有这样远,像是要把唐昀剩下的生路走完,把他内心的悔意歉意统统踩到脚底深埋地下才能走到司言面前,把人“抢”回来。
他小心地将唐昀往上颠了颠,一句话不知是说给背上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将眼底层层水汽咽回去,咬得下唇一排整齐的齿印,而后一字一句笃定道:“我舍不得你死。”
*
唐昀每每不能保持清醒的时候便会做关于小时候的梦,梦里的一切又常常让他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醒来,偶尔听到白秋令唤他一两声,来不及从梦魇中挣扎出来,就又陷入了无止境的梦境轮回中。
他在皑皑白雪的梦中遍体鳞伤的醒来,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狭窄的马车里。
他四肢全不能动,被珠泪一剑刺入的那处包裹着白布,渗了些鲜红的血一层一层浸透出来,晕成一朵粉嫩的花开在心口。
还没等到他竭尽全力地说那么一两个字出来,白秋令便手里拿了一张湿润的毛巾靠近了他,而后在他唇上擦了擦,道:“醒了?”
见唐昀吃力点头,白秋令又把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抬起一手悬在他心口注了些真气进去,说:“这几**偶尔也会醒,每醒来一次我便要告诉你一次,我们现在要去飞星谷找凌君谷主,师父说全天下只有他有办法治你心脉。”
唐昀不解皱眉,他动动嘴唇发现自己讲话十分困难,嗓子那处像是被人用针线缝合了一样,勉强能通口气。他食指和中指动了动,白秋令便伸手去将他的手握在手心,耐心又道:“这是服药的症状,这几天你恐怕都不清醒,而且也不太记得醒来之后我跟你说了什么,——放心,到了飞星谷,你就有救了。”
当日白秋令将唐昀背到司言面前的时候,司言显然也没想到会是那样的局面,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赶紧上前查看了唐昀的伤势,发现白秋令那一剑不仅正好刺中了他的心口,还造成了他心脉严重的损伤,为了保全他性命,司言运功七个时辰,才将他心脉护住一二。
第三日清晨,司言像是突然才想起有凌君这么一个人似的,他从
房中出来看上去疲惫不堪,语气却显得精神百倍,一拍桌子对白秋令说:“飞星谷凌君!”
白秋令从未听说过这号人,他一方面兴奋于唐昀有救了,令一方面又隐隐担心,司言直言与此人并无很深的交情,且此人性情乖张,医术高超却也极为古怪,怕他不救唐昀。
二人临走之际,司言在山脚叫住了白秋令,看上去是细细斟酌了几遍,迟疑道:“横君剑——你将横君剑带上,去飞星谷或许把握更大些。”
白秋令不解,反问他:“为何要带上横君?”
“你只管将横君交到凌君谷主手中,他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司言叹息着从袖中取出黑色药瓶递给白秋令,又道:“若是凌君不救,他便没救了,这药一路吃,起码能撑到飞星谷。”
于是白秋令一刻不停地带着唐昀出发前往飞星谷,路上让凭楼阁传了信,要程青怀去清城帮他取剑,还亲自给白木城写了一封家书,一并让程青怀带回清城。
他这一路都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唐昀,每日喂药唐昀都咽不下去,那一颗颗的药便是他噙着水慢慢喂下去的。这药对人体的消耗极大,每次唐昀醒来之时都会问他一遍他们在哪里要去往何处,起初他以为这人是失忆,后来慢慢地才发现这是吃药的“后遗症”。
唐昀问一次他答一次,他顾及唐昀身体的状况,马车行得都不算快,从云隐山出发七日,路过西峰的时候程青怀终于取了横君剑赶来和二人会和。
她来的时候唐昀没醒,便仔细地问了白秋令事情的来龙去脉,打算多派些人护送他们去飞星谷,然而白秋令拒绝了,他告诉程青怀,若是动静太大,这一路上只会更危险。
经他提醒,程青怀猛然想起苏元思的死,现在凭楼阁已然是树敌无数,若让仇家知道唐昀情况危重,恐怕要招来更多麻烦,两人商议之下决定还是只让四大长老跟着轮流相送,目标也不会那样明显。
这一路走白秋令都没心思顾得上其他,唐昀的情况不稳定,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清醒之时也不算完全的清醒,凡醒来之时,便要抓着白秋令的手腕不放,勉强地对着他笑。白秋令看他脸色苍白却总是温柔地看着自己,心底的种种担忧一点点地随着他眉眼笑意涌上心头,阻得自己呼吸都不顺畅。
他担心路上唐昀便撑不住,也担心到了飞星谷那凌君谷主不治,更担心即便是凌君出手也没办法将他救活。
唐昀清醒时他问过一次,为何那样一意孤行,问他怕不怕自己这一剑下去真的将他杀了,而自己将会悔恨余生——余生都在痛苦、内疚、自责和想念中度过。
他问他于心何忍。
唐昀又看着他笑,然后他俯**听他说话,可这人实在是伤重,哪里轻易就能讲得出那样多解释的话来,只是在他脸颊上亲吻一下,小声地说了句:那从此以后生也是你,死也是你。
白秋令小心翼翼地将他这话揣进心底,星夜兼程地带着人到了飞星谷前。
*
与临海山庄遥遥相对的飞星谷在西南方深山之中,有治病救人的秘术,这世间医术高超能妙手回春叫得上名号之人都来自飞星谷,但这飞星谷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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