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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怀沙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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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说青州军新来的主帅叫燕于飞,是虎贲军里出来的,好像还就是燕燕郡主的哥哥——那自然跟谢怀很熟了。跟谢怀熟就是好战友,李昙是这么想的。
青州离陇州不远,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燕将军新官上任,跟谁都不熟,见了帖子势必要来拜一拜。到时候人一来,自然要见见李公子。李存年再狠也舍不得家丑外扬,到时候他就溜达出去找宿羽。
李公子在脑内写完了一整套话本,对自己十分满意,抬手晃了晃一根麦秸秆,“你管我干嘛。弄不来黑乌鸦,我就把这一牢的犯人都放出去。不信?”
宿羽就是拿根麦秸秆捅开门锁溜了号的,小兵是个老实孩子,想不通这些人哪来的本事,简直要崩溃了,一步步往后退,“我去弄!你别放!别放啊!”
李昙其实不会开锁,也就能糊弄糊弄睁眼瞎小兵。他把麦秸秆叼在嘴里,揉了揉鼓涨发痛的太阳穴。
两天,换成他上九回岭两天,铁定连骨头都被野狼啃干净了。只能盼着宿羽比他本事大比他运气好,能把野狼烤一烤填肚子。
化雪比下雪时还冷。
宿羽从袖中掏出僵得打不直的手指,弯下腰拨开积雪,从雪地里捡起一把刀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行尸走肉般走了两天,时时幻想着能捡到个干馒头或者打火石什么的,结果捡到的只有一把一把的残刀断刃——唯一例外是昨天,他摸到了什么东西,提出来一看,是半截冻干了的人手。
宿羽当时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吃人肉的地步,自然是老老实实地把东西埋了。现在想想,竟然有点后悔。
胃部在一阵一阵翻搅,搅动得视线都在摇摇欲坠,宿羽丢下多余的长刀,一抬眼,对上了一束目光。
准确地说,是一束莹绿色的目光,在傍晚的绯红冰雪山岭中格外扎眼。
这两天宿羽始终在经历把东西扔了又捡回来的轮回里打转,当人开始惯于吃了吐,送命也就不远了。
他缓缓弯下腰,将那柄长刀重新捡起来,握在手中。
刀柄冰凉刺骨,一松手就能沾下一层人皮。宿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就像三年前硬着头皮突围巡防营的时候一样,提刀缓缓向那匹狼走去。
恶狼捕猎时尤其穷凶极恶,一旦认定了猎物,几天几夜不吃不睡也必要追踪猎杀。宿羽不知道已经被跟了多久,一头冷汗之下,是出奇的平静——也是头脑僵冻得已经不会思索的产物。
走上山脊,视野渐宽,一束目光陡然变成了一片。
狼多群聚,自然是成群出没。
九回岭上多得是祸害人家的野狼,宿羽和马沙一起掏过小狼崽,也和李昙三伦一起剥过狼皮。剥下来的狼皮做了袄子,李存年和刘叔一人一件,剩下的分给了流民村。
他知道狼欺软怕硬,一旦被藐视,底气就先被抽去三分。
为了一口愤郁不平气也好,为了一把万死金错刀也好,他要活着。
宿羽双腿僵硬,腹中一阵阵绞痛,手上没有一丝知觉,整个人像张即将崩断的强弓,然而身形却毫无停顿,踩上山脊,漠然扫过狼群,随即将刀尖往雪地里凛然一扎。
人狼之间隔着语言,而刀剑自有真意。
狼群只静默了一瞬,一阵风过,它们猛地奔袭而来。同时,宿羽遽然抬起刀尖向前划去,打头的瘦狼一晃身躯躲过刀锋,没想到宿羽却只是做了个假动作,当即将手腕一压,刀刃向上挑起,径直划开了狼颈!
一颗狼头轻轻落入雪地滚下山坡,狼群有一瞬的停滞,随即如朔风骤起般卷席而来。
宿羽艰难地挺直腰板,每一次挥刀都要用尽半身力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发昏,注意力全部凝在刀尖,劈,斩,折,划。刀法洗练仿佛与生俱来,一如在野狐岭的每一个清晨划开青稞的麦芒,一如在金陵的那个薄暮斩断魑魅的脊梁。这次他只要自己活着。
狼头、狼腿、狼腹全部被凭空砍断,热腾腾的狼血烫得松软积雪疾速缩回黑土陈冰!
断肢尸首凌乱一地,随即“叮”的一声,仅存的头狼张口咬住了宿羽手中冻成冰片的长刀,猛地一甩脖颈。
狼牙尖利,长刀上瞬间出现裂冰般的一层层裂纹,混杂狼血人血一片片裂开,只剩刀鞘处尚且剩下一截手掌长的断刀。
宿羽被那股大力甩得膝弯一软,倒入雪地,手上还未松开粘住的刀柄,那头狼又悍然拖刀后撤。宿羽听到了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撕扯声,想必是掌心皮肤被整片撕了下来。
他顾不得看,喘了口粗气,还未来得及站起来,那头狼已经松口撇开长刀,飞扑而下,紧紧压住了宿羽的身躯。眼看狼牙即将咬下,宿羽猛一抬腿,头狼吃痛,却仍没松开,带着宿羽径直打了几个滚,滚向坡下。山石撞上宿羽的腰,他下落势头一缓,立即回肘一击拍开狼腹,自己迅速抽身向坡上跑去。
没跑两步,身后又是一阵劲风袭来,宿羽咬牙一弯腰捞起连着刀鞘的断刀,看都不看手心滴滴答答的血迹,只顾回身划去,然而再次被头狼扑倒在坡上。
人与狼沉默地扭打半晌,恶狼终于找到破绽,血口张开咬下,同时,宿羽手势如电,反手狠狠将断刀扎向狼颈!
……那抻开来几乎跟宿羽一样高的恶狼无比敏捷地抬爪一劈,轻易拂开了断刀,废铁没入雪中,扑簌一声。
宿羽感觉不到疼,混沌的头脑中只剩一个词,“完了”。
右臂紧紧格开狼首,然而力气渐失,狼眼越来越近。宿羽闭上眼睛,眼前一片光怪陆离颜色,混沌之中甚至出现了幻觉,有人在喊:“宿羽!”
胸口一重,狼彻底俯身压在了他身上。重压之下,血腥味层层漫了上来,痛觉突然回到身体。
那声音是真的,越过青草苍绿的草原,越过金粉弥漫的金陵,越过半天半地白雪晶莹烫透朱砂,缭绕的回声终于抵达耳膜。
宿羽吃力地推开压在胸口的狼尸,攀扶着山石踉跄站起来,回过头去。
大概因为心脏在左边,大多数人哭的时候是左眼先流泪。宿羽觉得左边脸颊上一片冰凉刺痛,他没有来得及去想那是为什么,只是轻轻开口,舌尖笨拙地抵住了牙关,又颤抖着缩回口腔。反复数次,他花了半天才拼出那个名字。
他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其实并没有。在他的臆想中,那两个字又轻又低,情人怀中幻象一般唇齿不清的呢喃。
第44章 太白雪
———太白雪———
弓箭“铮”地一响,铁箭穿透狼眼贯穿狼脊。随着这一箭射出,九回岭的最后一束霞光迟缓地铺展开来。
漫山滔滔白雪愚顽赤霞交相辉映,那个年轻人缓缓回过头,嘴唇白,面颊白,只有新鲜的血迹猩红以至于妖异刺目,随即被清亮水迹猛然冲散。
全副可堪分金碎玉的力气都在那滴泪落入雪地的一瞬化作露电泡影,谢怀张狂了大半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红颜终老,不过白发;枯骨逢风,只作飞灰。昨日杏花今日飞雪明日白云羡仙乡,最后都不过是他一场大梦。
迟钝的长剑早已穿喉而过,不管向前向后,都是流血死局。他迈不出这一步。
宿羽像是刚刚意识到自己在哭,过了半天,突然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
……宿羽什么时候哭过?
谢怀胸腔中一颗千锤百炼的心脏越坠越低,终于,那块铁说:不管了。
弓箭落入雪地,谢怀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山坡,一连滑了两个跟头滚了一身雪也顾不上拍,一把将人搂进了怀中。
宿羽的头埋在他颈侧,心跳印在他右胸上,一次,两次,三次。
谢怀总算长长地出了口气。宿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生平最怕人哭,此时几乎作废的喉咙一哽,硬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尾巴狼的近乡情怯重新粉墨登场,开口便是恶形恶状,“又作死?!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刘副校尉呢?还有那个马什么的……”
宿羽没动,一动不动。
谢怀等了半晌,突然觉得心有点悬,抬手试图把他推开看看。手一碰到肩膀,还没用三分力,宿羽已经被他整个推了出去,脚下一踉跄,坐进了雪地里,一点没试图站起来的意思。
谢怀没想到不过三五天没见,威风凛凛的宿小将军居然成了这么个德性,当即乍着手愣了一下。
宿羽通红的手扎在雪里,分外刺眼。谢怀拧起了眉头,蹲下去把那只手捡起来。这才看见宿羽的手背开了冻疮,手心竟然也揭了层皮。
谢怀发起狠来能往自己身上的血窟窿里戳,现在却捂也不是,碰也不是。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宿羽突然挣开手,双臂一张,环住了他的腰,随即整个人往他怀里一栽,再次不吭声了。
宿羽的脸埋在他胸口,两臂箍得死紧——他自以为死紧,其实没多大力气。谢怀心中一酸,终于福至心灵,难得冒出句人话来:“想哭就哭。我不笑话你,啊。”
宿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过了一会,谢怀觉得胸口似乎渐渐濡湿了一片。
对于两天前李存年那封手书,谢怀其实是十成十相信的。但就像头一天把孩子送到私塾去的孩子爹一样,就算万事俱备,也总有点空穴来风的不放心,所以他就打算鬼鬼祟祟地暗中回陇州看一眼,结果一看就出了大事。
对于这些风吹草动,谢怀自认有点天生的直觉,可就连他也想不到李存年会有问题。这事就算拿给龙椅上那个心眼只有针鼻儿大的皇帝审,也要气得跳脚。
宿羽这两天是怎么过的,他不大敢想。宿羽一身上下有多少伤口冻疮,他也不大敢碰。他只敢摸了摸宿羽的发顶,柔声说:“就剩你了?……你是好样的。”
宿羽又默了一默,突然语速极快地说:“我都说了我害怕。”
他好不容易敢放下背了半辈子的包袱,都说了他害怕,可刘叔还是走了。
谢怀自然没听懂,但从闷住的声气里听出了冲天的埋怨和哭腔,伸手环住了宿羽宽平好看的肩,“……怕什么,我不走。”
宿羽闷着气说:“走什么?不许走。”
谢怀抽了抽鼻子,觉得这小孩学别的不行,学他发狠倒是挺快,也是天赋异禀。
天色渐深,谢怀也没心思批评他不学好,拉着肩膀把人带起来,脱下狐毛大氅来裹住,自己往地下一蹲,指指自己的背,“马在上头,我背你。”
宿羽实在是又累又饿又冷,也没心思客气,往他背上一趴,任由谢怀捞着他的膝弯往山脊上走去。等谢怀走了一段路,他忍不住又抽了抽鼻子,把快耷拉上谢怀肩膀的清鼻涕吸溜了回去。
谢怀呼出一口白气,笑道:“着凉了?也好,省得跟我互相过病气。”
宿羽明知谢怀在哄他说话,从善如流地小声接话:“你又病啦?还是老毛病吗?”
谢怀“嗯”了一声,“就那样。”
他继续向前走去,眼见霞光即将消散,才灵光洞开般猛然停住了脚。
老、毛、病?
宿羽预感自己即将被雷霆暴雪吹打向西去,又往他脖子里缩了缩。果然,谢怀再病秧子也烧不坏脑子,稍一反应他说了什么,下一刻就双手一松,试图把宿羽扔地上去。
但宿羽虽然晕晕乎乎,却知道此事事关身家性命,眼疾手快地一把搂住了谢怀的脖子,险些将怀王殿下勒出白眼来,同时一不留神,自己左手把右手的掌心一搓,当即疼得“嘶”了一声。
由于没有克星,谢怀有几年没这么窝火过了,眼下却没法骂人,只好把那两根胳膊掰开,把身后那两条腿也掰开,重新揽起来,走上山坡,把人安置上马,自己也坐上去。
战马跑动起来,雪沙上脸,冻僵了表情,谢怀半晌才硬邦邦地问:“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宿羽说:“……早就。”
谢怀气得冷笑了一下,“怕是压根就没忘吧?”
宿羽不是个红袖添香的材料,不大习惯坐在人怀里,更不习惯自己不骑马,在马背上坐得摇摇晃晃含胸驼背,更是低下一截去。斟酌了半晌,居然恬不知耻地又往他脖子里蹭了蹭,软软的碎发剐蹭着谢怀的喉结,轻声说:“忘过的。”
谢怀往后避了避,“那记不记得我说过不许骗我?”
宿羽接话说:“可你也没少骗我啊。”
可真是长本事了。
谢怀要是能喷火,现在漫山的雪都化冻了,当即压着火气质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明明山上一个人都没有,宿羽却像怕人听见似的,极小心地压着声量,“你明明很喜欢我。”
……
谢怀不答话,胸前挂着撒谎精,背后挂着长剑铁弓铁箭,铛铛琅琅骑马走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得天黑透了,九回岭绵延向远依旧没有尽头,才烦躁道:“就回刚才路过那山洞睡一夜,冻死了别算我的。”
也没得选。宿羽轻轻“嗯”了一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谢怀纵马返回去,被北风扑面一刮,怀里的年轻人闭了嘴,重新瑟缩颤抖了起来。
他再次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天气能活活冻死人,何况宿羽身上新伤旧伤一茬一茬,又穿得单薄,想必冻饿得脏腑都有损伤,眼下大概难受得厉害,又怕他把自己当死人可怜,才口没遮拦了一阵,才越扯越离谱。
这一天屡破下限,现在怀王殿下希望自己是个心细如发的女人。
果然,宿羽被他往山洞里一塞就蜷了起来,脸朝里,手按着腹部,像是睡着了,又显然没睡着,感觉小腿一凉,立即回过头来。
谢怀掂着火石和狐狸皮大氅的角,正思索能不能把狐狸皮烤成香酥椒盐狐狸皮给宿羽填填肚子,心不在焉地:“……”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宿羽伸出手把大氅拽了回去,喑哑无力道:“想什么呢。”
那声音弱得吓人,谢怀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显然太低。
他抿起嘴唇,走出去把马牵了进来,又堆了几堆雪,试图把洞口封起来挡挡风。黑沉沉的夜色跨过九道山岭,严密地遮挡住了洞中光亮。
堆雪是留不住的,风一吹就散,但宿羽没力气叫他,重新缩回大氅里去。
谢怀身子骨不结实,放在平时,这大氅应该给谢怀,但是眼下实在顾不得了。
两天以来神思紧绷,现在心一松,他反而难受了起来。温暖的狐狸毛皮没有带来一点温度,宿羽混混沌沌半睁开眼,看见自己拢在胸前的手指在不停地颤抖。
他想把手收回大氅里去,却动不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
是太冷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宿羽心想。
谢怀堆了半堵雪墙,大冬天里居然出了一头汗,扶着墙晕乎了一阵,觉得似乎已经透不进什么风,这才撤身回来,宿羽已经睡熟了,秀气的眉头皱着,嘴唇发青。
他拿袖子一擦额顶的汗,就在宿羽身旁躺了下去,轻轻一按宿羽颈侧的搏动,便张开右臂把人搂紧了,或许可以渡过去一丝温度。
谢怀也累得很,数着宿羽沉缓的心跳,很快就睡了过去。
梦境照例混乱阴暗,金陵漫血,铁马断头,孩童凄厉的哭叫声刺破黎明。城外的血战拱卫着沉默之城,王国的强敌来自刀前也来自背后,一茬茬一浪浪,断续不绝。
而黑森庄严的王城中,正有人捧起新帝的玉冠。锣鼓喧喧,伶人绘成了桃花妆,长生殿的故事正要开场。
谢怀一回头,不知在黑雾中的何处看到了一双眼睛,眉目上挑,浓长桀骜,本该轻佻散漫,却透出死气和沉重。
他端详了许久,发现那是他自己。
谢怀不是头一次和内心深处最莫名的恐惧裸呈相见,但这次他动了动嘴唇,轻蔑道:“滚。”
胸中一窒,谢怀遽然睁开了眼,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胸前的人。
眼前年轻人的面容苍白清秀,有一半浸泡在柔澈月光中,另一边彻底隐没于夜色。
宿羽居然跨坐在谢怀身上,被推开了也不气恼,甚至是毫无情绪,瘦长的手指抖抖索索地跟衣带纠缠,许久都没能解开,急得喘了一声,被谢怀压住了手背。谢怀惊道:“宿羽?”
宿羽抬起脸来与他对视,眼眶发红,畏缩与狂热交织在瞳底,他艰难地挤出字句,“冷。”
因为颤得厉害,那个字听起来更像一声哽咽。
宿羽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眯了眯眼睛,费力辨认似的,轻声说:“谢怀?”
一怔之下,谢怀猛地坐了起来,拍了拍宿羽的脸,“醒醒。”
宿羽通身上下俱是冰凉,皮肤透出青白,四肢不停剧烈颤抖,牙关都在打战。仓惶得毫无清醒神志的圆眼睛微眯着,眼底蒙着一层模糊的阴翳。
谢怀茫然想起,他见过一个人油尽灯枯的样子,如果开始说胡话,就差不多了。
他不再多言,当下背身挡住风,把宿羽扶稳了,剥开大氅解开衣衫,掌心覆上了那苍白发青的心口,慌乱搓了搓细嫩平静的皮肉,“……宿羽,醒醒。”
连心跳都缓慢得近乎沉默,谢怀心中一凉。
于宿羽来说,那一点温度尚未抵达泵血的心脏,却如同燎热烟花引线的火种,噼噼啪啪闪出一片炫目白光。宿羽难忍疼痛地弓了弓身,喉间突然逸出一段嘶哑蚀骨的低吟。
冷风吹过后颈,一腔冷血倏地沸了起来,谢怀的手猛然僵在了半空。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请问一下见多识广的朋友们!
那个传说中的,脖子以下,不能超过200字,的指导思想,是怎么个主旨内涵啊?
PS。因为昨天去看了电影所以明天可能请假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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