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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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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伤了,所以才特特地说一声罢了。而像这样的侍婢,他身边也不知换了多少茬,比安兴长公主还换得勤快些,绝不可能是知道甚么秘事的亲信。
  “孩儿领旨。”李徽目送銮驾远去,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回了濮王府。在外人看来,他看似是在忧心审侍女之事,其实他却是满心不确定这桩案件之后到底会如何发展。当然,失败并不算甚么,重要的是,参与此事的任何一个人都绝不能让安兴长公主惦记上,日后受到她或者她的党羽的报复。
  “玄祺,听说安兴长公主与程青都已经奉召入宫了?”寝殿之中依旧灯火通明,王子献迎了上来,端详着他疲倦的神情,猜测出此案进展并不顺利,“圣人的态度如何?荆王、彭王与鲁王之中,谁与她勾连在一起?”
  “彭王公然替她脱罪,鲁王倒是瞧不出来。”李徽按了按眉头,饮了一口他递上来的十遂羹,“圣人并不在意此案的结果,只想审问安兴长公主府中的人,以寻得其他案件的线索。说不得到时候能通过安插在安兴长公主府中的棋子,给她安上谋逆或者什么别的罪名。只是,我总觉得安兴长公主早有防备,此案继续审下去,极有可能会出现意外……”
  “意外?所谓的意外,指的是她极有可能反咬一口?”王子献道,“那便须得小心一些,或许她在洛阳以及其他地方有甚么布置。先前不是说有人暗地里去信给荆州的楚王、鄂州的江夏郡王么?身在洛阳的濮王与嗣濮王,甚至远在边疆的永安郡王、河间郡王都很可能接到了同样的信件。其他且不提,单单是信件本身,便足以令人大做文章。”
  在圣人看来,无论这些宗室王们如何回应,只凭着不及时向他通报这封信的存在,便确实有“谋逆”之嫌疑了。到时候,极有可能京中的主谋还不知是谁,身在外地的宗室王却每一个都成了他怀疑的对象。只要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根刺,迟早都有可能以各种形式发作。
  “子献,你立即着人带着信物,前往洛阳与荆州。”李徽从来不担心自家兄长李欣的应对,只愁阿爷李泰被人利用却不自知。无论如何,谨慎一些总不是坏处。而且,他也不忍心身在荆州的楚王妃苏氏、嗣楚王李厥受了无妄之灾。
  “放心,我立即安排下去。”王子献有些心疼他,便半是强迫地让他饮完十遂羹,又亲自给他洗浴之后,就催着他赶紧睡下了,“此事你并不必尽心竭力,免得教安兴长公主与她的党羽记恨在心。该休息的时候便好生休息,莫要多想。”
  李徽躺在床榻上,望着他展颜一笑:“该得罪的人早便得罪光了。就算我立在后头默不作声,安兴长公主、程青与彭王也都看在眼里了。旁的不说,程青随口便给了我一个送侍女的差使,彭王还试图在圣人面前挑拨离间。”
  闻言,王子献倏然想到此前那颗被陷进去的棋子,沉吟片刻:“玄祺,程青此举倒是个机会。咱们之前放进去的那颗棋子不见了踪影,孙家兄妹急得坐立不宁。这一回,指不定能探得那颗棋子的消息。改日我让认识那颗棋子的部曲扮成你的侍卫,陪你去关押她们的地方走一遭,认一认人。至于彭王——谁家没有一两件糟心事呢?”
  既然彭王明目张胆地襄助安兴长公主,还胆敢挑拨离间,那便是他们的敌人,而且还是对自家玄祺不怀好意的敌人。对于这种人,王子献自然是容不下的。他的心眼极小,若有人主动来犯,百倍千倍报复之也不为过。
  “这段时日,我们尽可能规矩一些。”李徽握住他的手掌,叮嘱道,“否则,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心……”忙了整整一日,又经历了诸多事体,便是身体再强健,精神也早已疲倦之极。他只觉得睡意阵阵袭来,话尚未说完,便撑不住合上了眼。
  王子献小心翼翼地将他揽入怀中,盘算着明日需要做的事。他虽刚入仕不久,但毕竟是堂堂甲第状头,处理经济庶务的能力也颇为出众。无论户曹县尉的事务再如何繁琐,亦是难不住他。更何况,他手底下还有几个已经服服帖帖的小吏呢?如今,他有足够的时间,坐在万年县的县廨里,遥遥控制着自家部曲做更多的事。
  只是,临到这个时候,他仍是有些不甘心——县尉,品阶确实太低了些。当他的玄祺正在直面幕后的敌人,承受他们带来的压力之时,他却连旁观的资格也没有。他需要更多的权力,需要更快的晋升,需要尽早来到玄祺身边,为他分忧解难,甚至替他遮风挡雨。
  翌日,李徽一早就去了大理寺,请教了大理寺卿与大理寺少卿,学得了不少“审问”的经验。
  虽已时近中午,但他只是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穹,便带着一群侍卫部曲,去了安兴长公主府。这座偌大的公主府看似并没有任何异样,无论是经过的路人,或是来到阍室前投贴之人,都不曾察觉门外那些仆从早已换了人。他们更不会知晓,昨夜此处早已入驻了数百金吾卫,将公主府所有奴仆都看管得严严实实。至于公主府家令等官员,更是悄悄被押入了宗正寺中。
  既然已经有了圣人的口谕,李徽的目标便极为明确。他也不问荆王是否已经来了,对安兴长公主身边的侍婢亦是毫无兴趣,直奔驸马程青的院子而去。程青所居的院落并不居中路,而是远远地在东路,甚至与中路还隔了座小园子,足以证明这位驸马与安兴长公主之间并不算多亲近。与其说他们是夫妇,倒不如说他们仅仅只是同住在一府之中罢了。
  东路的格局颇为奇怪,并不像寻常人家那般规整。光是程青的院落便似乎扩大了不少,不是回字形的结构,而更像是品字型,左右开辟了相接的跨院。而每座跨院之中,至少都有十来名莺莺燕燕,绝大部分都是通房,仅仅有几人自称是侍妾或者贴身侍婢。
  一夜过去,这些名分各异的女子自然都已经得知公主府出了事。当有人“闯”进来的时候,几乎人人都带着惶然之色,满面泪光,煞是惹人怜惜。
  “……”李徽真不知该羡慕这位姑父的艳福,还是该烦恼自己到时候该如何选择。难不成将这二十余女子都带进宫去“服侍”程青?他可是正在软禁当中,不是去享福的。而且,这二十余人也未必每一个都是他正疼宠的女子罢?
  以新安郡王的身份,自然不必与这些莺莺燕燕打什么交道。于是,他便让几名侍卫将所有女子都带到院子中央,跪满了一地,选出了其中一个据说在驸马身边待得最久的女子——所谓的最久,也不过是三年而已,而且据说早便失了宠。
  幸而这位女子识字,便由她将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下来,交给侍卫。侍卫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对过一遍,念到“阿屏”的时候,一位身形小巧的侍婢怯生生地抬起首,答应了一声。李徽身边的某位侍卫险些抖了抖——在熟悉她的人眼中,这种神态的杀伤力简直太大了,与彪形大汉假扮女子无异!!
  李徽的目光在那侍婢身上并未多停留,便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而后,侍卫遂大声宣布,要求她们说出驸马程青的喜好,以及每日忙碌甚么之类的细节,或者某一日曾发生过甚么特殊之事等。若是说得多,且说得对,便能回到房中歇息,享用饮食;若是一问三不知,便在日头底下继续熬着;若是故意说谎言,被人指了出来,便一日一夜不得歇息饮食;若是指出旁人之错,便同样能够休息饮食。
  众女愣了愣,犹豫了许久之后,终是熬不过烈日,渐渐地便有人开了口。刚开始,还有些女子对那些开口的怒目而视。然而,她们都早已不是需要做活的粗使奴婢,已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又如何受得住日光暴晒与饥渴?跪了三四个时辰之后,除了极少数仍有些硬气之人,其他人都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话。
  李徽趺坐在树荫底下,饮着冰镇的乌梅浆,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们所说的细节。这些证词零零碎碎,都是些琐事,只关乎程青的日常起居习惯,甚至于某些特殊时候的癖好,与正事着实没甚么关系。这位驸马确实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纨绔子弟,与安兴长公主也并不亲近,就算众女想说也说不出甚么来。
  说实话,他其实并不失望,因为早便有所预料了。安兴长公主与程青必定早有准备,再审也审不出甚么有用的消息来。只是,眼看着身侧的几名侍卫与圣人派来的宫人始终奋笔疾书记录着,笔都要写秃了,手也快僵硬了,有些替他们觉着不值当罢了。
  这半天显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熬到夕阳终于落下,李徽便示意让那些说了不少实话的女子回房歇息,其余人继续跪着。院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啜泣之声,有的女子眼睁睁见着旁边的人摇摇摆摆地起身离开,再也绷不住了,又说了许多话。
  待夜色深了,便是剩下的女子也倒不出多少话了,李徽便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们。当然,明日还须得继续。说不得经过一晚,便有人想起了甚么呢?
  记录的宫人行了礼后,回宫禀报去了,他也带着侍卫们离开了这座院子。来到公主府门前时,正好遇上也要离开的荆王。李徽上前行礼,禀报道:“叔祖父,姑父院子中的侍婢都审完了,甚么也没有发现。她们待在姑父身边的时日都很短,最长者不过三载,最短者不过一两个月,着实说不出甚么来。”
  “惜娘身边的侍婢同样如此。”荆王点点头,对他仍是一脸淡漠,“既然圣人派给你的差使应当算是完成了,你再审一两天便不必再过来了。倒是关在大理寺中的那个姚小郎,须得再仔细审一审。莫因为一个心怀忿恨的少年郎,便冤枉了堂堂大唐的贵主。”
  “……是,孩儿明白了。”李徽答应下来,目送他行远了:安兴长公主的势力或者党羽究竟已经到了甚么地步?为何在这种时刻,荆王依然要偏向于她?或许,仅仅只是以防万一罢了?确实,若是要装成与圣人有罅隙,自然须得时时刻刻都注意言行,甚至能将身边所有人都骗过去才好。
  他环视着周围,视线掠过那些金吾卫,便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安兴长公主府。
  
  第208章 暴雨将至
  
  审了两三日之后,确定所有女子都说不出甚么新鲜消息了,李徽便做主挑了数个贴身侍婢送入宫中伺候程青。当然,那位名为“阿屏”的小巧侍婢亦在其中,趁着机会悄悄丢了个香囊传信。其余侍婢都未曾缓过劲来,脸色苍白,步履蹒跚,自是没有心力注意到她有甚么异样之处。
  当斜倚在宫殿屋檐下歇息的程青瞧见她们的时候,刻意仔细端详了片刻,勾了勾唇角:“玄祺果然是个怜香惜玉的,将她们交托给你,我很放心。待到此事结束之后,改日邀你同去饮酒,也算是这一回的答谢,如何?”虽然这些美婢的脸色难看了些,但看起来确实不曾因刑讯而受伤,这位侄儿的性情已经算是很温和了。
  李徽望着笑吟吟的他,越发有些不理解这位姑父的诸多举动:“既然姑父开口相邀,侄儿当然会准时赴约。”按照阿屏在香囊中塞的绸缎信件所言,他分明知道阿屏是个细作,却仍然将她带在身边,当作亲信婢女对待。平日借着逗弄她,时不时还会透出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看起来并不像仅仅只是试探而已。
  难不成,他当真对阿屏的主人感兴趣?有合作之心?或者,他不过是想借此寻出与安兴长公主作对之人?凭着这种功劳在安兴长公主面前博取更大的信任?毕竟,他可是安兴长公主的驸马,在结为婚姻的时候,便注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汇,皆有些探寻之意,却又各怀心思。李徽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程青望着他的背影,倏然慢悠悠地道:“听说,玄祺你身边的贴身侍婢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小娘子?啧,你的傅母可真是疏忽了,怎么也不知暗地里体贴你,替你安排一二呢?唉,你阿爷与阿兄都远在洛阳,你平日里又忙碌,怪不得无人教导你呢。作为姑父,我便教一教你罢——年纪大一些的,风情才足够诱人。”
  新安郡王怔了怔,瞬间脸就黑了:说是姑父与侄儿,但两人顶多算是熟悉的陌生人,提起这种话题不觉得很奇怪么?!或者,这位安兴长公主驸马,对任何人都如此自来熟?问也不问一声他是否感兴趣,便自顾自地传授这种“秘诀”?
  “你看,我这些侍婢如何?”程青仿佛以为他变了脸色不过是羞涩罢了,坦然地指了指旁边垂首默然而立的侍女们,“我尚未来得及享用呢。你若是看上了,便随意挑两个就是了,就当作姑父送给你的礼物。”
  “多谢姑父的好意。”新安郡王从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转身便离开了。
  程青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之后,瞥了瞥身边的美婢们:“啧,瞧瞧,你们错失了多好的机会。这位新安郡王的性情一向和善,又是个不喜沾花惹草的,还颇受圣人喜爱,前程无量。若能跟着他,日后便是他娶妻生子,也定然短不了你们的吃穿用度。”
  美婢们却都并未意动,忙不迭地跪倒在地,争先恐后地诉说着她们如何忠心耿耿之类的话语。新安郡王固然年少俊美,相貌出众得足以教人心神荡漾,但毕竟是生生让她们在烈日底下暴晒了几天的人,看起来根本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她们已经被这位郡王折腾得胆寒了,哪里还敢起什么心思?
  程青啜了一口冰镇的桃浆,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说罢,他到底用了甚么审问手段,令你们惧怕成这样?此外,这些天来,你们都招认了些甚么?尽管说便是,我也知道你们说不出甚么来,不会怪罪的。”
  美婢们一时间面面相觑。她们原想佯作甚么都不曾发生,彻底忘记前几日所受的折磨,想不到依然避不开。待到有人大着胆子说了几句,程青只笑而不语之后,众婢女立即七嘴八舌地讨伐起了新安郡王。阿屏犹豫片刻,终是细声细气地跟着说了几句,将胆小的性情扮得淋漓尽致。
  程青看了看她,忽地笑道:“阿屏,你怎么忽然换了个香囊戴着?还是之前那个香囊的味道好闻一些。”
  阿屏险些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即露出了委屈之色:“这两日成天跪着,昏昏沉沉地,之前的香囊早便不知丢到何处去了。阿郎若是喜欢,奴便照着之前的香饼再做些香粉就是了。”其余侍婢见状,也趁机抱怨自己丢了玉佩、金银钗子之类。
  程青并未在意其他人都说了些甚么,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这位小侍女,回道:“无妨,无论你们丢了什么,缺了什么,到时候尽管去补就是了。”
  且不提程驸马如何“怜惜”这些美婢,新安郡王离开这座偏殿之后,便径直去觐见圣人。他将这几日审问所得的重要消息都一一禀告了上去。只是说来说去,这些所谓的“重要消息”其实也算不得甚么。毕竟程驸马本来便是不管事的,他身边的亲信婢女更是只懂如何侍奉主子,几乎天天都过着同样的生活。
  圣人听罢后,抚着短髭笑了笑:“真是苦了你了,玄祺。朕也看过宫人记录的那些家长里短,你能从这些消息里挑出十几条值当禀报的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看似笑容如常,笑意却并未及眼底,隐约还透着些许焦躁之意。
  李徽猜测,或许荆王的审讯亦是十分不顺利,迟迟得不到想要的“契机”,圣人才会如此焦灼。若不能一击即中,接下来必定会受到安兴长公主及其党羽的疯狂反扑,说不得还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至于何等沉重的代价,取决于安兴长公主及其党羽在宗室中的影响力,以及他们是否能染指兵权等等。若说诬陷、栽赃、刺杀等都算是小道,那公然谋反、用兵起事便足以危害国家社稷——甚至像前朝那样转瞬间烽烟四起,改易天地。故而,时时刻刻必须小心行事,绝不能冒进。
  圣人登基已然三载有余,但权力依旧尚未完全收拢。在朝廷大事上,吴国公秦安支撑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而后急流勇退,给他安插亲信留下了足够的空间。但饶是如此,朝廷上仍然站满了先帝提拔的重臣,而他亲自挑选的班底都尚未来到最重要的位置上。
  更重要的是,他还未来得及将兵权彻底收归己有。且不提京中十六卫将军几乎都是先帝重臣,远在边疆镇守的那些都督、大都督也根本不能擅动。太宗皇帝能够靠着赫赫战功,收服无数英雄,而他靠着的仅仅是这些重臣对先帝的情谊罢了,并不足够稳当。而且,即使强悍如太宗,在治世的时候,也曾出现过两三起谋逆叛乱之事。他又如何能以为如今天下太平,从此便可高枕无忧呢?
  目前,永安郡王、河间郡王、江夏郡王三位远支宗室在军中的威望,都远远地超过了他。若是一旦他们生出甚么异心,必然社稷动荡。所以,他才如此在意宗室们的动向。区区一个安兴长公主并不算重要,就算他顾及名声,寻不着借口便不好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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