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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尽折腰[系统]-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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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禾后知后觉往前方望,长廊尽头,余木正望着这边。
  黑色玄衣翻飞,容颜冰寒肃杀,目光冷冽一如这一场春雨。
  徐禾见余木还挺欣喜的,毕竟长公主和徐星予都进宫去了,而余木算半个亲人。余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冰冷的气息也转瞬即逝,从尽头慢慢走近。
  徐禾认真对薛成钰纠正道:“不是侍卫。”
  “哦。”薛成钰没什么表情,冷漠望着前方。
  余木从黑暗中走出来,目光却只在徐禾身上,看到他手臂上的绷带时,表情一愣,很是震惊:“您……”
  徐禾大概也猜得到余木的反应,绝对比他还紧张:“别担心,没事。”余木垂下眼眸:“我扶您先进去休息吧。”
  啊?
  徐禾先偏头问薛成钰道:“薛哥你要留下来么?”
  沿屋檐而下的雨成帘、成幕,隔开世界。那个黑衣青年出现的一刻,薛成钰便警戒起来。实际上对方对他的敌意,同样不小。冷眼旁边他在徐禾面前的模样,温和无害体贴忠诚——装得那么像的么?
  听到徐禾的问题,薛成钰扭头,认真冷静询问道:“你希望我留下来么?”
  徐禾撞入他漆黑清寒的眼,一时间很无语——这关他什么事。
  余木视线终于落到薛成钰身上,黑衣少年眉眼刀行雪夜般冷漠,眼里的排斥和敌意很深。
  徐禾察觉不到这种气氛,猜想道:“宫内应该乱成一锅了,你要是忙就先去处理事吧。”在他印象里薛成钰一直很忙,就连昨夜在医馆,都还在书信回京,半刻不得闲。
  薛成钰心中微不可闻叹一声,好气又好笑。他点头:“那你好生照顾自己,安分点。”
  徐禾一时有点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这羞耻感从哪来,“哦。”
  薛成钰站在阶前,撑开伞,走前顿足,回头问道:“余木将军,你的眼睛,自小便是这颜色么?”
  徐禾一愣,擦,薛成钰认识余木啊,那刚刚为什么还问他那个问题。
  薛成钰问的声音漫不经心。
  而余木的回答同样冰冷简洁,“是。”
  薛成钰点了下头,几不可见笑了一下。
  他现在不急着去宫中,他要先回丞相府一趟。
  ——燕王当年双喜临门、喜不自禁,步步叩首灵山前,于神像前求签得名,一为惊澜,一为惊鸿。徐禾都不知道自己收留了怎样一个危险人物。不过没关系,他会让他离开。
  ——余木?
  青伞撑开,隔绝风雨,薛成钰的眼眸掠过冷光。
  ——不如叫他,步惊鸿。
  *
  从京畿外到将军府,徐禾滴水未沾,也是真的饿了。他一进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桌上盘子里有啥就吃啥。
  余木从桌子里翻出一些药膏绷带,在徐禾用左手吃东西的时候,动作温柔、怜惜地为他换绷带。其实徐禾觉得没那么麻烦,他根本没沾到一点雨,但是余木执着于这样,他也就随他了。
  静默无声。
  徐禾看着余木。
  青年垂眸,鼻直如玉山,嘴抿成一条线,似乎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发泄。
  徐禾不饿了,察言观色问道:“你生气了?”
  余木睫毛微颤,似乎愣了下,而后语气很淡地说:“没有。”
  徐禾乐得不行:“原来你生气是这个样子。”
  余木垂眸。
  他真正生气的样子,他不会想看到的。
  徐禾大概也知道余木气什么,说起来,他自己也有点心虚,整个将军府余木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是他了,而他却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的将军府。真的不太厚道。
  于是徐禾保证:“我下次出门一定带上你,我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会很闲,我带你去看看京城如何?”
  余木说:“我气的不是这个。”
  徐禾好奇:“那你气什么?”
  少年睁大眼,努力迁就他。徐禾本来就长的好看,幼时便艳煞帝京,何况每一处眉眼早就被他深刻心中。只要稍微软一点态度,那么他所有的情绪都会溃不成军。于是生气也不再是生气,那总藏于心中不可言说的阴冷暴躁也渐渐消散。
  外面狂风骤雨击打着窗户。
  余木愣了会儿,良久,低声说:“我只是,气您不会照顾自己。”
  更气为什么我现在还没资格站到你身边,保护你,甚至,拥有你。
  徐禾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不会照顾自己,这个理由——余木数落他的时候心里就没点数么?徐禾心里挺乐,认真跟他理论:“你就很会照顾自己了?我爹和我哥都跟我说过了,你有多不要命。将心比心,现在知道当年我被你这屡教不改的性子气成啥样了吧。”
  真是想想就心塞,说了多少次,没人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但是这小子就是一直那么倔。
  余木没说话。
  长长的睫毛垂下阴影,遮住眼眸里的不赞同。这不一样。只是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徐禾定会被气到。
  他选择沉默。
  徐禾以为他是心虚,也非常善解人意没翻旧账,因为薛成钰的问题越发好奇余木的眼睛,“真的是从小这样的么?”
  余木为徐禾卷完最后一圈绷带,轻轻打了个结,道:“应该不是,我小时候瞎过一段时间。”
  徐禾震惊,他怎么从来没听到过这事。
  余木语气冷静地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 :“原来颜色我也忘了,不过现在这样挺好,不细看看不出与常人的区别。”
  徐禾心里很复杂,越了解越心疼,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只是童年的伤痛,他现在也不想再逼余木去回想一次,干脆扯开话题。
  但这回。
  他和余木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这三日混进大昭寺去了。”
  “薛公子于您是什么人?”
  徐禾后面的话被噎住,莫名其妙地看向余木,
  余木已经替他包扎完,半蹲地上,仰起头来,青年黑衣委地,深紫的眼眸里是执着等待答案的坚定。
  徐禾回答:“……我和他一起长大啊。”
  但是发小这个词也不适合,小时候薛成钰管他、训他比较多,某种意义上,他还挺怕薛成钰的,亦师亦友的感觉,而且薛成钰非常优秀,并且这种优秀不会因为长久的相处而淡化,相反,越相处,越觉得他的出生真是长乐之幸。徐禾看过近些年翰林院参与修编的书籍,内容涵盖地理天文、水土农田、朝廷新制。杂七杂八看得他都头晕眼花,而薛成钰却是一本本浏览过,一目十行,一字不差用朱笔批注了很多错误,改了近七八遍,才通过。
  小时候,长乐珠玉的光芒就冠在他们这一代人心中。
  最开始进国书院,被监丞告知住在薛成钰旁边时,徐禾恨不得以头撞柱,因为直觉告诉他,薛成钰这样的人,很难接近。
  他从小到大不可能真没见过薛成钰。
  宴会上几次偶然的一瞥,对薛成钰的印象就是,天才,清冷,孤僻,远在天边。
  徐禾算了一下,也觉得有点羡慕,家世尊贵,容貌出众,与生俱来便携带了整个国家赋于的荣耀。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是这个朝代的人、而且做完任务就要回去,他小时候肯定也嫉妒得牙痒痒。
  但,出乎意料的,薛成钰还挺好相处的。很照顾他。
  细细回想小时候的一些糗事,徐禾不由怀疑系统给他清空现代记忆时,顺带拉低了一下他的智商,真是什么年纪什么想法。
  徐禾想了会儿,道:“一起长大能是什么人,很好的朋友呀。”


第77章 噩梦
  朋友。
  余木低头,心想,薛成钰可不止把你当朋友。
  明眼人都能看出,只是他的小公子太过后知后觉,尤其情爱方面。
  徐禾又道:“问这个干什么?”
  余木:“没什么,一时好奇。”
  徐禾也没往心里去,他回来之后很困顿,只想好好睡一觉。但是余木按着他的肩膀,说伤口还没处理完,不让他上床。徐禾打着哈欠,嘀咕:“哪有那么严重。”
  “您再忍一忍。”余木站在徐禾身后,为他擦拭肩膀上的伤。
  如徐禾所说,这根本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但徐禾的皮肤太白了、白到仿佛会发光,于是衬得那浅淡的伤痕红得狰狞,他只觉得怜惜和难过。
  为他半褪下衣袍。
  徐禾的黑发柔顺跟水一样,分散着,遮住了美丽的蝴蝶骨,肌肤如流淌光泽的白瓷。
  察觉背后一凉时,徐禾还瑟缩了一下:“哇,好冷。”觉得有点痒,他侧头轻笑,眉眼如画,清艳无双:“真不用那么麻烦。”
  七魂六魄一怔。
  心尖都在颤抖。
  余木闭了闭眼,手指点在徐禾的肩膀上,动弹不得。
  很久,他慢慢弯身。
  垂眸遮住眼里疯狂炙热的心思,轻声道:“您若是困了,先睡吧,稍后我将您抱回去。”
  徐禾下意识想开口拒绝,抱什么啊,他不是很习惯和人亲密接触。但回头对上余木充满哀伤和自责的脸时,又把话吞了回去。才刚让余木不再那么兢兢战战和自卑,就拒绝他的好意,会不会又打回原形啊。
  犹豫了一下,徐禾挠挠头,“没事,你快点上药,我也不是特别困。”
  余木却愣了很久。
  想他真该死,这样利用小公子的善良。
  徐禾实际上困得要死。室内温暖,余木的动作也温柔。他根本没坚持多久,就撑着下巴,闭上眼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什么时候睡的都不知道。
  室内寂静无声。
  余木的手将徐禾的长发撩起,入手冰凉如握一轮月色。
  他心奉神明般,吻上徐禾背后的蝴蝶骨。
  鼻尖触及药的香、发的香、他身体的香。
  最直白的欲望,最深切的渴望。青年似入魔怔。但他睁开眼,暗紫的眼眸边缘染上红色的雾,目光却清醒、冷静,带着一丝哀伤。
  他虔诚地为徐禾穿好衣服。
  轻声说:“要怎样,你才会喜欢我一点呢。”
  他将少年抱在怀里,手臂很温柔地搂着少年的腰。
  徐禾迷迷糊糊也察觉到,呢喃说:“别闹。”
  这一声很轻的带点娇意的声音,成了今夜压倒他所有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尽的愤怒、嫉妒、委屈、怜惜乃至不可得的绝望,和如影随形的敬畏、惶恐、喜欢、渴望交织。
  他快疯了。
  青年的面容冷厉,眼睛红了一圈。
  他低头,咬住徐禾的嘴唇。想要撕咬,抵死缠绵,用血浇灭欲望。
  最后却只落下轻描淡写的吻。
  疯得冷静。
  舍不得。
  伸出舌尖缓慢舔过少年的唇齿。
  眼眸迷离又冷漠。
  脑袋一片空白。
  下午长廊尽头,看到薛成钰俯身在徐禾耳边说话的一刻,他的理智便被冻结了。
  那种患得患失的忐忑和绝望到达顶峰。
  朝夕相伴,青梅竹马。
  他在问他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万幸只是朋友。
  可若薛成钰都只是朋友,那么他是什么呢?
  “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再等了。”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轻如飞雪。
  这一路双手沾满鲜血、脚下白骨成堆。生的意义。死的意义。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因为怕他流一滴泪。
  于是去救徐星予的那一晚。
  他就没想过活着回来。
  “你看,我命都是你的。”
  他温柔地结束这个吻,神情冷静而自制。
  “所以,您喜欢我一点,好么?”
  *
  常青候府。白千薇神志恍惚已经好多天了,最开始只是莫名其妙的惊恐、躲避,到后面发展成抽搐和痛哭。寻了大夫来,把了脉象后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只道是魔症。
  整个常青候府,她只与白月献亲近,为了照顾她,白月献都没去花宴。
  日夜都候在嫡妹的身边。
  一日午后,好不容易守着白千薇睡去。白月献也微有倦意,她身子虚弱,倚在床边不知不觉便躺了过去。只是睡眠向来很浅的白月献,很快便被动静弄醒,她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就见嫡妹的手在不断挣扎,脸上尽是绝望痛苦,她张嘴,却发不出声,只有眼泪大滴大滴渗着眼角流下。她哭的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
  看的白月献心也揪了起来,伸出手握住她挣扎的手,轻声说:“薇薇,我在。”
  白千薇猛然睁开眼,那双眼里,承载了无尽的绝望和惊恐,生不如死沉郁的悲伤,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女孩应该有的目光,反倒像一个受尽折磨而死的女人濒死的愤怒怨恨。
  白献月愣住了。
  只是转瞬之间,白千薇的眼神便变成了迷茫。
  她呆呆地转过头,看到白月献的一刻,忽然眼泪就越发止不住了。她扑到嫡姐怀里哭了起来,发不出声音,鼻尖啜泣断断续续。
  白月献皱眉,柔声问:“做噩梦了么。”
  白千薇摇摇头。
  她只觉得这些日子里的所有不对劲都到了头。
  哭到喉咙生疼,那泪水却像是解脱、像是喜极而泣。
  白月献心一提,又哄了哄她,把她哄睡过去后才起身离开。
  她去见了她的母亲,母亲这些日子也为薇薇操碎了心,鬓边的头发又白了几根。
  一见她,就是止不住垂泪:“薇薇小时候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白月献抿唇摇头,道:“娘,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错不在你。”
  侯府夫人只摇摇头,眼眸通红,含泪看着长女的容颜,只道:“是我怀你们的时候就没注意,叫你从小落下病根,更是叫薇薇自小就遗失在外。现在唯一欣慰的,便是你的婚事了,星予终于回了京,他会是个好丈夫的。”
  白月献一愣,因为病痛静如止水的心起了波澜。心口温柔,眼眸却酸涩。想起那个男子屋檐下的笑,英俊洒脱,眼里栽了亿万星辰。
  她微笑着,点头:“嗯。”
  只是她终究有放心不下的人:“若我嫁去徐家,薇薇……”
  侯府夫人叹口气,道:“由我来照顾她吧。她这个样子,若是今后遇不上值得托付的人,那么留在府中一辈子也不是不可。”
  白月献犹豫很久,还是没有说出刚刚的事,说多了也只是徒让母亲担忧罢了。
  薇薇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那样深刻的绝望痛苦,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只是她调查这件事没调查多久,皇后逝世的消息便传了过来。第一场春雨下的及时,整个皇城陷入了哀默之中。她由侍女撑着雨具,上马车,雨滴溅到手背上,指尖冻得发白。
  白月献问侍女:“长公主也进宫了么?”
  侍女道:“是的,小姐。”
  白月献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望外面。
  黑云沉沉,雨丝细细,她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
  皇宫。
  肃穆沉痛的气氛蔓延九重宫阙。
  宫女走路都低着头,一言不发。提着御灯,灯光青色照亮汉白玉长阶。天际忽而电闪雷鸣。
  雨下了那么久。
  春雷迟迟而至,轰隆,银蛇般的光刺破乌重重的黑夜。
  也照得所有人脸色苍白。
  尚未至凤鸾宫。
  先听到的就是步琉月的哭声。
  为首的宫女一愣,叹了口气。
  见惯她冷艳从容高坐云端的样子,再见她现在这般悲痛欲绝的模样,只叹世事无常。
  推开宫门,殿内有很多人。
  步琉月将哭声压抑住,侍女小心翼翼搀扶她。另几位贵女都神色哀痛,不说话。长公主站在旁边,顾念她心中悲痛,只叹息一声:“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步琉月咬唇,充耳未闻。她别开眼,睹物更思人,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推开侍女,她开始在凤鸾宫内翻箱倒柜地找。
  长公主扶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侄女。
  她拂袖,走上前,轻声道:“你这样,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第78章 祸端
  绿绮静静立在宫门前,哀怜又疲倦地闭上眼,她知道三公主在找什么。
  燕地一行,三公主终于查清了病因,病因起于当年宫中盛行的香。制香的药材里有一种毒花,通身都是毒的。
  皇后娘娘初时甚喜它,后来闻着便有些难受,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太医查不出病因,只说娘娘闻不得这味道。皇上听罢,便在皇城内禁了这种香。
  没想到当初便埋下的隐患,如今结成了果。
  只是三公主这般寻找又有什么用呢。凤鸾宫内所有用具都是经过无数司和坊认真过目,再由她悉心检查才入宫的,不可能存在偏差。
  绿绮示意身后的宫女都站好,往前,柔声道:“公主,人都来了。”
  步琉月终于在妆台前的暗格子里,找到了成皇后生前留下的信。外面惊雷阵雨,窗边闪电银蛇,在猛然骤亮的白光里,她的脸煞白如纸。十指冰凉,匆忙开出信纸,上面秀雅的字迹,笔笔是令人心寒的猜测。
  她以为母亲没有认真留意过此事,她以为这一回母亲康复有望。没想到花宴之前,她就已经写好了遗书——交代了后事,她的婚事、成家那边的事情、太子哥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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