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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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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琮倒没有仔细看他的神色,只是可惜道:“倒也可惜,朕一直想亲眼见他一面。这几年,也多亏他,他也当真好本事,唬得耶律钦与他交好,耶律钦这人可是难对付得很。既非君子,却又并非小人。”
  谢文睿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下回你再与他通信往来时,告予他,过几年回来,朕给他派差事。”
  “陛下,他若不是个怪人,怎能骗得耶律钦团团转?他向来机灵,连跳大神都会,也才能因此唬人,辽人向来信这些。也因他是个怪人,他从来都不愿为官,当年也只是考了个举人。”
  “虽说如此,这般的郎君,朕也想当面见一面,道声谢。”
  谢文睿立即站起来,作揖:“他哪能当得陛下的谢。”
  “朕说能,便是能。”赵琮往下压手,“文睿且坐下。你去永兴军路,安排好一应事宜便回来,朕会再派人去接替你。之后,你便去登州。朕给你一个‘权知登州’的官位,任命文书,朕即日便会发下。此行去登州,朕也派了军器监丞钟兴与你同去,他将暗自带上一批新研制出的弩与弓过去,你们届时多试验,好好相处,他是个脾性很好的人。至于水军的募兵,这些等你到那处安定下来,再做安排,一切等同于禁兵,朕也会令登州知州全力给你支持。只是莫要声张,凡事谨慎,此行的真正目的唯有朕与你们二人知晓。”
  谢文睿一一应下。
  赵琮又交代了一些,再道:“这几年,辛苦你在外头,也耽误了你娶妻生子。如何,家中可有瞧中的小娘子?朕为你赐婚。”赐婚也是体面。
  谢文睿赶紧低头,小声道:“尚无。”
  赵琮暗笑,虽说已经二十三岁,谢文睿倒是还有赤子之心,说起这些事来,竟还这样不好意思。似他这般的年纪,哪个不是早已有儿女?
  他笑道:“也罢,此事不急,只是若有心悦之人,你当告予朕知道。朕替你做主。”
  “是。”
  两人议完正事,说笑一番,谢文睿离去。
  谢文睿走后,赵琮走到内室,坐回榻上,靠着引枕,再看手心里的小水滴。
  在这里,十六岁成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小十一今年恰好十六岁。
  他是否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是否也该给小十一赐婚才是?
  正想着,染陶进来为他倒茶,他抬头,问道:“他回来没?”
  这些日子,赵世碂还是成日里往宫外跑,他跑得越厉害,赵琮越不愿让他出宫去。他们俩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等他真出了宫,可还有时间进宫来?
  染陶笑道:“谢六郎出去的时候,正巧遇着小郎君,他们俩又一同出宫去。”
  赵琮“哦”了声,心中更失望。
  是不是因为他当皇帝也已久,身上威严太甚,小十一如今也不愿与他同在一处。而且他两辈子加起来,本就挺大了,思想是否有些过于老旧?反而是谢文睿这样年轻的郎君,小十一才愿交往?
  赵琮叹气,低声问染陶:“朕是不是将小十一管得太过严?他出一趟宫,朕也要令他们多人跟着。”
  染陶听到他们陛下有些低落的声音,心中一颤,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陛下是喜爱小郎君,才这般对他。小郎君才多大呀?才十六呢!正是要好好教的时候,也幸好咱们小郎君在外头五年也长得这般好。陛下也是知道的,京中多少郎君成日里游手好闲,不知做正事。陛下是为了小郎君好,才这般约束他呢。有陛下的亲自教导,咱们小郎君自会更好。”
  染陶实在太会劝人,赵琮一想,可不是!
  他自然要看好小十一,否则被人带坏了怎么办!
  他又问:“朕是不是该替他相看媳妇儿了?”
  染陶一点儿没犹豫地说:“陛下,小郎君还小呢。待再大几岁,才合适呢。”
  赵琮满意了。
  染陶站在榻边陪他,他继续想赵世碂的事。
  他在考虑赵世碂的官位问题,赵世碂是宗室之人,自然不用考科举,可是安排到哪个位子上,他也有许多考虑。
  从盲目的私心来讲,他自然是希望他的小十一越威风越好,恨不得给个宰相当。
  但是抛却这盲目,他也知道,将小十一放得越高,对小十一越不利。
  况且小十一的为官能力到底如何,他也不知。
  尤其魏郡王府曾被他狠狠踩下去过,这几年他从未见过魏郡王。如今小十一回来了,人既无碍,他也该见魏郡王一面。
  没办法,作为皇帝,总要讲究面子工程。
  尤其又是大宋这个朝代,讲究柔与和。他才亲政五年,根本无法扭转所有人的想法。赵琮低头喝了口茶。将朝中各处官位拨拉一遍,他心中已有思量。放到外头去,他肯定是舍不得的。不如便让小十一去做个词臣,风雅又受人尊重,还不用吃苦,俸禄还高,也能常进宫来。
  虽说小十一也不用靠着俸禄吃饭。
  想到俸禄,赵琮又抬头:“给小十一做的衣裳呢?”
  “陛下,尚衣局早晨已送来一批,剩下的还在赶制。”
  “快些,天越来越暖和。”
  “是。”
  “给他宅子里打的家具如何?”
  “早就量了尺寸,小郎君府中的正房已修缮好,床与榻已经摆进去。待下个月都修好,就能都搬进去啦!”
  赵琮这才又收回视线,思索了会儿,轻声道:“令魏郡王明日进宫来见朕。”
  “是。”染陶转身出去。
  赵琮放下茶盏,拿起扇坠继续看着发呆。
  赵琮除开政事外,满脑子都是赵世碂,以及与赵世碂相关的事。
  赵世碂却跟谢文睿在外面吃酒。
  谢文睿与他也就仅有几回照面,但奇怪的是,再见面,竟也无陌生感。赵世碂说了几句客套话,邀他去吃酒,谢文睿欣然应下。
  两人找了家酒楼坐下,两人竟然也聊得来。
  赵世碂看他一眼,道:“多年不见,谢郎君竟还和从前一般。”
  谢文睿有了五年的历练,也不似从前那般有些拘束,爽朗地笑:“小郎君倒是大变了模样,长得比我还高!”
  赵世碂回来后,福宁殿的人还叫他“小郎君”,他也不忍拒绝。但是毕竟听习惯了,尚能接受,谢文睿都这般叫他,他便觉有些违和。
  可他又不愿按魏郡王府的排辈叫,毕竟他其实压根没有赵家血脉。
  他没再在意称呼之事,而是问起另一件他感兴趣的事:“谢郎君可已成亲?”
  谢文睿有些窘迫,怎的今日都在问他成家之事,他低头道:“尚未。”说罢,便喝尽一盅酒。其实顾辞不回来是有缘由的,他向顾辞表明了心意,顾辞便再不愿见他,而是躲着他。如今连国都不回,他也着实苦闷得很。他每回替陛下向顾辞传信时,总也有一封自己的信件,顾辞却从不回应。
  赵世碂暗想,这辈子果然又如此,其实他还想细问顾辞之事。他今日将谢文睿叫出来吃酒,便是想知道,到底是为着什么,谢文睿才愿为了一个男子,连家室也不要。他更想知道,男子与男子之间,是如何相互喜爱的。
  可是他要如何问出口?这是人家私事,他哪能多问。谢文睿自己也不愿说。
  赵世碂顿时也有些烦闷,干脆也同谢文睿一起闷声喝酒。
  这么一喝,就喝到了月上枝头。
  还是路远怕他再喝下去,回宫晚了,陛下又要生气,赶紧说要回去,赵世碂才回神。谢文睿早喝了个半醉,看起来这几年过得也不太如意啊。可他仕途上正是春风如意时,怕是感情之路不顺畅。
  这么一想,赵世碂莫名心理平衡许多,交代谢文睿的小厮小心送他回家。
  他也带着路远回宫去。
  到了外头,风一吹,赵世碂闻到自己满身的酒味。
  他的酒量很不错,其实并没有醉,但这酒味也太过……
  他不禁皱眉,这样回宫,赵琮一定要生气。气起来怕是还要罚路远,以后说不定又不让他出宫。可他在宫外还有事情要做,他也不敢长期待在宫内。
  这些日子,他成日里往宫外跑,自然也是有原因。
  这次回来,赵琮对他太好,比从前还要好,时日一久,他已经开始找不着方向。又如同当年那般,他渐渐又迷茫起来。他甚至希望赵琮早点给他差事,有了事儿做,自然又能清晰起来。可赵琮一直拖着,赵琮是不想让他吃苦,不管上辈子如何,在赵琮那里,他始终还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郎。
  可他想做赵琮的刀与盾,不愿做赵琮保护下的无用之人。
  但他不敢说,一提这些,赵琮便以为他又要走,只气。
  这些又能怪谁?还不是怪他自己,当初那样离开。
  他想罢,骑在马上,看着夜间的街头,忽然便道:“我喝了太多酒,你们回宫吧,我回我那宅子里头住。”
  路远一愣:“小郎君!宅子还没修好呢!”
  “宅子虽未修好,正房已差不离,床也已置进去,有地儿睡觉就成。”
  “这——”路远皱眉。
  “去吧,再不回,宫门便要关了。你们回去后,千万别说我饮酒之事,陛下要气的,你们也免不了被罚。”赵世碂说罢,一夹马腹,便往前行去。
  “哎——”路远跟其他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看他远去,宫门确也将关,他们只好回宫。
  赵世碂回到修了一半的宅子,目前这儿也就洇墨带了几个临时买来的小丫鬟在住。见他回来,自然是大惊。
  他也不多说话,只令洇墨去拿酒。
  洇墨拿了酒来,他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借着月色继续喝酒。


第100章 小没良心的一点儿也等不得!
  福宁殿中; 赵琮抱着手炉正看书。
  染陶手持托盘走进来; 轻声道:“陛下,都准备好啦。”
  赵琮看了眼; 是温热的加了绵糖的羊奶与切好的林檎果; 他道:“回来了正好吃。”
  “正是; 吃了好睡。”染陶将碟子放到桌上,立身道; “怕是要回来了; 婢子去外头看看。”
  “好——”
  赵琮话音刚落,路远从外头进来。
  “怎么就你一人。”
  “陛下……”路远跪下; 倒也真怕说小郎君喝多了; 陛下更气; 他只小声道,“小郎君与谢六郎在外头吃酒,晚了,怕赶不上; 便令小的们赶紧回来!他去外头宅子睡一晚。”
  “……”
  染陶见陛下脸色微变; 立即先道:“你真是个傻小子; 你当在宫外陪小郎君才是!”
  “小的错了……”路远也有些忐忑,他说罢,陛下久久未有回应,是不是还是气到了?
  他一直跪着,染陶也不敢说话。
  过了挺久的时间,赵琮突然开口:“将盛音叫来。”
  “陛下?”染陶不解; 都这个时辰了,叫他来做甚。
  “将他叫来。”
  “是,是。”染陶回身就出去。
  路远将身子伏得更低,生怕碍了陛下的眼,陛下未叫他起身,他也不敢起。但他已是多虑,赵琮压根忘了他。
  赵琮此时心中跟有火烧的。
  盛音来得很快,一进来,便行礼:“陛下,小的来了!”
  赵琮看他,正要说话,瞧见还跪着的路远,开口:“你出去。”声音冷冰冰。
  路远磕了个头,转身就溜。
  赵琮再看盛音,声音冰冷且平静:“宅子还要多久才能修好?”
  “还要一个多月呢!”盛音按照从前说好的时限说。
  “到底还要多久?”
  “……呃。”盛音开始冒汗,难道又有变?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陛下。
  陛下阴沉着一双眼睛看他,他身上的汗瞬间便凉了下来,立即低头,并道:“陛下!再有一个月成不成?”
  “太迟。”
  “二十日?”
  “迟。”
  “十日!”
  “迟。”
  “三日!陛下,三日之内一定能修好。”
  赵琮点头:“去吧。”
  “是……”盛音小心翼翼地走出内室,呼出一大口气,赶紧往外走。走到廊下,染陶皱眉问道:“陛下此时叫你来,所为何事?”
  “唉,上回陛下嫌宅子修得太快,今日陛下又觉着太慢了,要三日内便修好呢!”
  染陶一听便明白了。
  她是贴身陪在陛下身边的,陛下到底有多舍不得小郎君,她是最了解的。怕是小郎君今日不回来,陛下到底还是被气着。
  陛下难受,她便也难受,却也觉得无奈。
  小郎君都已经十六岁,真不能日日捆绑在跟前。前些日子,小郎君刚回来,陛下看得紧也有缘由。如今陛下既然已看开,她也不再劝。小郎君总要成亲生子的,陛下又不能看管他一辈子。
  这回,出去便出去吧!
  陛下总要适应。
  她令人将盛音送走,转身进去,赵琮见她进来,直接道:“制好的衣裳别往这儿送了,送到外头去吧。明日你亲自去一趟,差什么都记下,给他补上,一一走朕的私库。你再挑几个人给他用。”
  “是。”染陶应下,还要再说。
  赵琮却自己从榻上起来,转身往内走去,边走边轻声道:“朕睡了。”
  “……”
  染陶竟也不知他们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还在气着,还是当真已经看开?
  次日,染陶带人一同出宫。
  赵世碂昨夜到底是喝醉了,睡得也晚,还未醒。洇墨见他们一行人过来,立即将他们往里头请。茶喜也来了,一眼便认出洇墨,她盯着洇墨看。
  洇墨歉意地对她笑了笑。
  茶喜“哼”了声。
  染陶皱眉:“怎的这般不知规矩?”
  “姐姐,这就是当初来宫里将小郎君叫走的女使!”
  染陶也看她,洇墨赔不是道:“两位姐姐,对不住,当时实在是没法子。”
  “罢了,都是当年的事了,就忘了吧。”染陶拉上茶喜的手,对洇墨道,“陛下令我来瞧一回,看看还有什么差的,回头好给添上。陛下也知道小郎君这处无人用,我今日带了人来,且宫中尚衣局给小郎君制了些衣裳,今日先送了一批过来,便也一并带过来。”
  洇墨往他们身后看去,共有六名宫女与六名太监,外头车上堆了许多个箱笼。
  她暗自咋舌,箱笼里头难道都是衣裳?这些才是其中一批?
  染陶笑:“这是茶喜,日后她在此处伺候小郎君。”
  “茶喜姐姐好。”洇墨向来嘴甜。
  “免了,我还没你大呢。”茶喜不满。
  染陶点她的脑袋:“真是不知规矩!”
  “没事,没事。”洇墨赔笑。
  他们一来,洇墨原本买来的丫鬟没了用处,只能干看着。且宫人规矩大,小丫鬟们刚买来还没来得及调教,纷纷看傻了眼。
  太监们忙着搬箱笼,宫女整理。
  染陶则与茶喜一同将宅子看了遍,洇墨也在一旁陪着。
  越看,洇墨心中越是诧异。据闻宅子还有一月有余才能修好?今日陛下这架势,是不打算再让郎君进宫住了?
  她暗自高兴,这好啊!
  总住在宫里,万一又惹怒那位皇帝该如何是好!且在宫里,他们郎君也总受拘束,有事要回也寻不到人呢。
  她高兴了,醒来的赵世碂却瞧着面前笑盈盈的茶喜傻眼了。
  茶喜手上拿着一只茶盏,笑道:“小郎君!您醒啦!这里头是蜜水!”
  “……”赵世碂还往外看了眼,好看这到底是不是尚在宫中,他云里雾里地接过茶喜手中的茶盏。
  茶喜一股脑地将事情全部告诉他知道。
  赵世碂立刻便清醒过来,赵琮到底还是气了他。
  他连水也不喝,立即起身换衣裳,出门就要进宫。
  他也顾不得上身的衣裳太过华丽,那是赵琮钦点的样式,他只能穿。他一出房,见到院中情景,便又是傻眼。一晚而已,竟然还能有这般变化。
  茶喜又道:“今儿出来时,染陶姐姐就令人搬了许多花草带来,果然——”
  她没说完,赵世碂已大步往外走去。
  他匆忙骑马至宫中,赵琮却不在福宁殿,在崇政殿处理政事。他又去崇政殿,福禄没让他进去,只是歉意笑道:“小郎君,陛下在里头有要事,今日谁也不见。”
  “……”
  往常赵琮在崇政殿处理政事的时候,他又不是没进去过。
  赵琮就是又被他给气着了。
  昨夜喝酒到底情绪受影响,此时赵世碂十分后悔,他明明是不想惹赵琮气的,他又对福禄道:“进去给陛下通传一声。”
  福禄点头,进去通传。
  赵琮正在里头见魏郡王,原本也有些心神不宁,不知染陶在外如何,见福禄进来,他立即看过去。
  福禄走到他耳边,轻声道:“陛下,小郎君来了。”
  赵琮面色一冷:“不见。”
  “陛下……”
  “叫他回去,往后没朕的通传,别进来。”
  “是……”福禄只好出去。
  赵琮自是气的,好不容易回来了,让他在宫中多住一些日子又如何?他赵琮又没有眼巴巴地盯着他在宫中住一辈子,当时要他滚出开封府时,倒知道跪下认错,如今才多久?
  既然要出去,就赶紧出去,再也别进来!
  其实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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